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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甄栗子 -【快穿之收視女王】《全文完》 [打印本頁]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0 01:49 PM     標題: 甄栗子 -【快穿之收視女王】《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彤櫻 於 2022-1-12 11:09 PM 編輯

【書名】:快穿之收視女王

【作者】:甄栗子

【內容簡介】:

  即將被販賣成為奴隸的剎那,艾貝一抬頭看見了大廈前巨幕的海選廣告。

  這是她最後的機會。

  -

  歡迎收看快穿直播大賽。

  【節目單】

  海選:《故事接龍》

  初賽:《誰說這球是你的》

  綜藝:《給未來的你》

  復賽:《甜心寶貝等你pick!》

  晉級賽:《飛躍皇宮》

  pk賽:《殺死執政官》

  半決賽:《貪玩島》

  總決賽:《「決賽」》

  ……

  一句話簡介:歡迎收看快穿直播大賽。

*1.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
*2.任何商業利益上行為與本人無關。版權為原作者所有。
*3.支持原作者,請購買正版。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0 01:56 PM

第一章 楔子

  「已鎖定目標,已鎖定目標。編號190919。」機械質的聲音一字一頓,在長晝星出現。

  與此同時,相距幾十公里遠的地方,一個嬌小的身影突然在人海中消失不見。

  未來星際時代,人口大爆炸,即使有磁懸浮汽車等交通工具的發明,開闢了空中通道,陸地上的空間也仍然沒有被放棄。隱形標注的道路縱橫交錯,時而懸空而起,又或者沒入水中,如多條盤踞的長龍。

  除了曝露在陽光下的蓬勃,還有隱藏在黑暗中的骯髒。

  和「長龍」相對的地底,充滿污臭的地下道裡,潛藏著毒蛇一般曲折幽森的河流。這其中來往的人不是衣衫襤褸,就是遮遮掩掩,行跡鬼祟。

  「最新的一批『羔羊』已經運到啦。」

  穿著破爛的老年男人步履蹣跚找了個地方,歇靠在生鏽的樓梯旁,灌了兩口酒,醉醺醺地接通電話,「已經不是第一次交易了,老克拉克哪次辦事出過紕漏,價格該漲漲了吧……」

  「那裡出來的人,可不相信其他人,嘿嘿,如果不是我同樣出自那裡,也不敢做這種事,在那裡生活,要麼已經死了,能活著出來的都是凶獸,可怕極了,老克拉克不容易啊。」

  「放心,沒有身份ID,他們哪都去不了。」

  他嘟囔著想要開火點煙,最後一個字的話音落下,他因年老而鬆弛的肌肉猛地繃緊。

  昏暗的通道裡,打火機冒出的一點火光,照到了他的頸間,一根極細的銀線逼近喉管,劃過亮光。

  「羔羊?」暗中響起女孩幽幽而天真的聲音,「你費盡心思將我們從那裡偷渡到這個星球,原來是為了販賣。」

  老克拉克嚥了下口水,喉頭滾動。

  此刻他已經從聲音中聽出了來人,編號190919,這批貨中他最警惕的人,同樣也是他的壓箱寶,只憑她一個就能夠賣出高價。如果不是那裡輻射污染嚴重,她需要治療,他也不能將她從那裡騙出來。

  「那麼,你手裡有身份ID的消息也不是真的?」

  「當然不,老克拉克拿信譽保證我手裡有身份ID。」他想露出討好的笑,卻因為不敢動作太大,笑的十分僵硬,「不過只有ID,資料不全,容易露出破綻。我也是為你們著想,一旦被政府抓住破綻,後果比偷渡更嚴重,哪怕有身份ID,你們也找不到工作,賺不到錢。如果賣、不,如果幫我的僱主做事,只要表現的好,你的治療費都能……」

  也就是說,他們沒有身份ID,如果表現不好被清理,也不會有人注意。

  無論老克拉克接線的是政要還是黑道,他們都要永遠成為黑暗中的棋子,這比在那裡的待遇還要糟糕,至少在那裡,他們也只是被當做貨物編號,可仍然擁有自由呢。

  編號190919道:「ID。」

  明明沒有察覺到任何動靜,老克拉克頸間一道血痕溢出。他一顫之餘不敢再有任何多餘的動作。

  他竟無法判斷她聲音所在的方向。老克拉克顫巍巍地將記錄身份ID的個人終端取出,試探性地將它往上舉。他感覺到一陣輕風從手心掠過。

  陡然間,老克拉克目露凶光,鼓動全身力量,攥住對方伸過來的手!

  可是入手冰冷堅硬的質感,與想像中的感覺完全不同。

  一絲寒氣登時從尾椎骨冒了上來。那金屬質的東西伸出八隻細腿,如蜘蛛的腳,刺入他的手心。

  「等……」

  「砰!」

  沒有任何投降的機會,簡陋的炸彈彷彿向他索取賠償,令這個背叛者在剎那之間支離破碎,血肉橫飛。

  身軀轟然倒地,他雙眼睜大,喉口發出嚇人的「呵」聲,猝然死亡。

  死時,嘴角卻詭異地勾著。

  她完全可以用更安靜的方法殺死他,卻選擇了這種方式,不過是因為那裡的人最怕無聲無息死在一個角落裡。他們本來就不存在,如果連死都沒有聲音,那誰知道他們曾經活過呢。

  「原來你還沒有忘。」靜謐的空氣中,編號190919輕聲道,「但背叛者依舊不可饒恕哦。」

  為了生存他們可以自相殘殺,但離開那裡之後,絕不允許互相出賣,投靠這些將他們丟棄在那裡的始作俑者。

  鏽跡斑斑的鐵梯間,忽然有一小塊屏幕亮起,烏雲般的灰髮灰眸,女孩漂亮卻平靜的臉龐上濺了血跡,血腥幽詭。她卻渾然不覺,專注手腕間的新玩具。那赫然是老克拉剋死前交出的個人終端,不知道何時被她拿到了手。

  但下一秒,黑暗的空間裡猛然出現了一道強光,打在她的臉上。光暈漸縮,顯出搜索機器人的身影。

  「已鎖定目標,已鎖定目標……」

  這是一直追捕她的偷渡者追尋機器人,編號190919迎著它的目光眨動了一下眼睛。

  距離她一丈遠的位置,它的機械手臂臂骨彈開,從內部架起了一隻小型麻醉槍,無機質的眼神冷漠地鎖定住她。

  「已鎖定目標,麻醉準備——」

  千鈞一髮之際,她按下了激活按鈕,個人終端正式激活。

  機器人視角中,原本顯示紅色警示、不斷閃爍人物圖像,片刻之間變成了安全的綠色,證明眼前的生命體擁有合法公民身份。機器人的眼神剎那變得迷茫。

  人物信息第一欄顯示了擁有者的姓名——

  艾貝。

  *

  冰冷機械的高樓在縱橫交錯的飛橋間林立,橋簷下的電子眼泛著紅光,在一定範圍內快速探動,時刻捕捉人類發出的信息。

  艾貝在它鎖定掃描之前,離開了那塊區域。

  眼下的她比在地下通道時多了一絲狼狽,面無血色,嘴唇微微乾燥,手背上因爆炸帶來的小傷口慢慢流著血,她卻恍若未覺,那雙灰眼睛仍然平瀾無波。與之同色的灰髮尾端有些打捲,她捋了捋。

  看似有行動的方向,卻又漫無目的。

  老克拉克雖然是背叛者,但他有句話沒說錯,編號190919——現在是艾貝了,她在這個星球難以生存。

  個人終端是最基礎的身份認證,只能瞞過低端的搜索機器人,可一旦她想要賺取金錢,就必須面臨詳細查驗。她沒有接受過完整的教育,沒有認識的人,甚至沒有住址,對任何一個本地居民來說都非常可疑。

  而這裡的一切又和垃圾星那麼不一樣。

  垃圾星資源稀缺,科技落後,犯罪率高,整個星球污染嚴重,是被星際遺棄的存在。他們沒有錄入政府系統的身份姓名,僅有為了方便管理而誕生的ID,編在丟入垃圾星的所有物品序列之中。星際人民曾命名它為「塵埃星」,他們這些居住在那裡的人,更願意喊它垃圾星。

  長晝星則科技發達,政府武裝力量強大,秩序儼然,它所擁有的一切都超出艾貝的想像。

  所以她不能將自己從垃圾星學來的生存手段,用在這裡。同時,在政府動用高級搜索設備找到她之前,她必須完善自己的信息,將自己藏進人群中。

  可一簇火焰,怎麼藏進海洋裡呢?

  艾貝在天橋的一片陰影下站定,微微仰頭看著剛剛來不及打量的信息。遠處的摩天大廈在林立的高樓中顯出半副身軀,如擎天巨人,高大峻冷。它上面掛著巨幅廣告牌分外醒目,吸引每一個能看到它的人的目光。

  「歡迎來到穿越直播大賽。」

  盯著巨幕上流光溢彩的字,艾貝流浪貓似的,舔了舔手背上的傷口。倒映在她眼中的霓虹文字,彷彿令她的眼神中多了一絲色彩。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0 02:16 PM

第二章 海選賽:故事接龍(一)

  艾貝從巨幅廣告上所顯示的地址那裡,領到了初級的免費接駁器。火爆的接待大廳,她頂著眾人奇怪的視線,找了一個免費休息區坐下,戴上頭盔連接進入虛擬世界。

  如她所想,大賽面向全星際,驗證環節並不嚴格,只需身份ID即可登入。

  登錄後,初始是一個無限延伸空間,耳邊有系統音引導操作。

  「歡迎登錄星網(地域-螺旋星系-長晝星)」

  「您可以選擇①自由游覽虛擬世界②選擇想要前往的地方」

  下方還有修改虛擬形象等服務項目。

  星網中的虛擬世界與現實世界的構建相同,線下的經營類建築可以在星網申請虛擬地址,申請通過後會獲得專屬的門牌序列,實現了星際人民足不出戶,就能走遍星際的願望。

  艾貝讓系統直接跳轉到了大賽現場。

  「歡迎來到穿越直播大賽長晝星分會場。」

  「穿越直播大賽,由TITR——Time Travel公司舉辦,擁有政府正式批文。因將腦神經連接精神世界,具有一定的危險性,在簽署契約的情況下,如出現異常情況,請參賽者自行承擔。」

  「比賽時,選手需要進入虛擬世界,即由小說、影視、游戲所生成的世界,由你們所表演的角色,進行劇情改編。正式比賽時,由選手們直播時所獲取的觀看人次、彈幕數據、打賞金額為比賽評判依據,排名前三的選手即可晉級。」

  足以容納數萬人的廣場上,機械式的系統音平穩而低,卻能在所有人的耳邊響起,一遍又一遍給海選賽的選手們講解比賽規則。

  光芒一閃,艾貝和數十道身影,同時出現在廣場的不同角落。

  灰髮灰眸像天然的保護色,讓她在人群中如一粒灰撲撲的塵埃,入水無痕。

  星際人民享有200歲的平均壽命,她視線所及,在場的選手至少在外表上看來都很年輕,只是人員素質參差不齊。

  「正式比賽?現在算正式比賽嗎,到底怎麼比啊?」

  「不算吧,一個分會場人就這麼多,我猜要過濾掉至少50%的人再開始。」

  「不會是答題做卷子吧,我最怕考試了。」

  有試圖從規則中提煉信息的,也有誘哄他人放棄比賽的。

  「我做過穿越主播,播了一週就不行了,比做空間跳躍還難受,頭暈想吐。身體素質不達標的人最好別輕易嘗試,聽說死過人,只不過被政府壓下去了。」

  「天吶好可怕,那你怎麼還來參加比賽?」聽的人也不是聽風就是雨的傻子。

  那人摸摸鼻子,「再嘗試一下唄,TITR的打賞金分紅制度比直播平台要好多了。」

  「要不是想賺錢,誰來受這個罪。」

  「穿越多有趣,雖然只是擬真世界,體驗觀光一回也不錯啊。」

  「你呢?為什麼來參加比賽?」

  艾貝忽然聽見旁邊的人問,聲音對準她的方向。

  她偏了偏頭。

  眼前是一個長相帥氣的男孩子,看的出家境很好,不像艾貝穿戴著系統初始套裝白短袖格子裙,他穿著有「I'm a jerk」英文字的紅白衝鋒衣,笑的有點壞。

  盡管艾貝的存在感低,但兩人幾乎同時出現在廣場上,他第一時間就注意到了身邊的人。

  艾貝不想回答,卻聽到對方先道:「我是戰爭系的學生,想參加戰鬥冒險類別的直播比賽。你呢?」

  「……」

  「交換信息資源,對比賽可能會有幫助哦。」

  「……」

  「其實,我有一些內部信息——」

  不等他故作神秘的靠近,艾貝就往旁邊讓了一步。

  男生頓時覺得掛不住臉面,待要發火,就見艾貝打了個呵欠,小貓午覺醒來似地揉揉臉。

  這個動作顯然對男性有殺傷力,他忍住了脾氣。

  這時,系統音發出提示:「海選賽即將開始,選手們從海選賽中晉級,才能獲得專屬直播間,和參加正式比賽的資格。」

  「系統會根據選手們到場的先後順序,五人一組,進行海選試煉。」

  隨著聲音一落,虛擬屏幕即刻彈出,浮現出一行字:

  [ 是否確認參加海選賽?是/否 ]

  艾貝輕歪了下頭,選了否。

  界面就變成了[ 是否再次收聽賽程規則?是/否 ][ 是否瞭解大賽獎金?是/否 ]等基礎問題。

  她這才回到了上個界面,點下了確認參加海選賽。

  場景一變,她彷彿整個人被拉進了另一個空間。

  *

  空無一物的純白立體空間,已經站了四個人,在她出現後,目光齊刷刷地向她轉來。

  剛剛那位衝鋒衣男孩居然也在。

  看來所謂的「到場順序」,說的是到廣場上的順序,她特地晚一秒確認也沒有用。

  她有一點心煩,在沒找到這個比賽裡適合自己的方式之前,她不想和人打交道。

  他卻恍若忘了剛剛的遭遇,抬手笑眯眯地沖艾貝打了個招呼,艾貝灰濛濛的眼睛望向他,不笑不回應。可兩人彷彿認識的姿態,還是讓其他人生出了幾分警覺。

  除了他們兩人,還有兩女一男。另一個男生有些混不吝,他的視線時不時落在容貌豔麗的女生的胸口,在被人發現後,抱臂挑了下眉,一副「你奈我何」的混蛋模樣。

  豔麗女生眉頭直皺,側轉過身,往旁邊戴黑框眼鏡的女生身後躲了躲。

  戴黑框眼鏡的女生臉上很是平靜,看向艾貝的目光,就像機器人的掃描儀,對她做了一個全面的評估。

  「人來齊了,我們抽牌吧。」衝鋒衣男孩向她招了招手。

  海選賽的內容是故事接龍。選手們按照到場順序編號,1號開頭,可以任命2號為故事中的一個角色,並為他設置任務,以此類推。每人初始各10分,每輪任務滿分5分,如1號所設置的任務,2號沒有完成,那麼2號將從自己的分數中扣去5分,加給1號。任務完成,則反之。

  結束後拿到25分的選手,可以獲得晉級資格。

  在任務需要的情況下,選手必須在虛擬世界扮演對應的角色,若任務不需要,選手可以選擇回到這個純白試煉空間休息。如果選手不肯配合,那麼即使該任務和他無關,也必須扣除此輪分數。

  任務難度會由系統評定,難度太低或者太高都無法通過。

  簡而言之,就是要控制在一定範圍內,卻讓對方無法做到。

  既然是穿越大賽,與常規的故事接龍當然不同,所有他們為下家設置的「劇本」,都會變成真實的場景,需要對方親身上陣達成要求。

  這是一次試煉,也是正式比賽前的適應賽。既考驗選手們編寫故事的能力,也考驗他們在故事情景中,隨機應變的能力。

  五人圍坐在一起,中間自有檯球桌大小的三維立體場景懸浮在空中,彷彿女巫占卜的水晶球,能讓人看清發生在另一個「時空」的事情。

  長著混蛋臉的男生不虞地問:「那我在裡面的表現,你們都看得見?」

  衝鋒衣男孩「哧」地笑了出來,「不然呢?」

  「你來參加的是穿越主播比賽,不是學校期末考。」美豔女生嘲諷道,「現在只有四個人看,如果通過海選,會有千千萬萬的觀眾在台下評論你的一舉一動,這就害怕了?」

  衝鋒衣男孩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浮現的「1號」,對著顯示2號的混蛋樣男生一笑。

  「現在放棄還來得及。」

  對方看得出自己是被針對了,聳了聳肩,不再開口。

  1號是五張牌中最為特殊的一張,故事由他開頭,意味著衝鋒衣男孩可以選擇自己最舒適的背景。2號的人物要由1號任命,等於他的命運被1號抓在手裡。

  艾貝最後一個入場,自然是5號。

  剛剛他們三個人的互動都被她盡收眼底。1號衝鋒衣男孩和3號美豔女生雖然聯手「對敵」,但兩人顯然並不相識,只是看不慣2號男生「色眯眯」的舉動。

  她的眸光在面無表情的4號女生,和3號美豔女生之間悠蕩了一回,可愛地眨了下眼睛。

  眼下,其他人都等著1號衝鋒衣男孩開頭。

  1號在適應了規則後上手很快,他將背景定在了校園。地球紀年的校園,沒有機甲,沒有宇宙飛船,背景乾淨簡單。2號確定任務開始的一瞬間,椅子上的人消失,出現在了中央的全息影像中。

  2號代入的角色長著一副小流氓樣的臉,流裡流氣,壞的掉渣,就像1號眼中的他的樣子。

  「你給他定了什麼任務?」3號美豔女生問1號。從她的角度看去,正好能看見虛擬影像中2號憤怒的面孔,不禁好奇。

  1號有些無趣,「也沒什麼,就是叫他追求校花,一週內讓校花答應做他的女朋友。」

  愛情類別的題目,他實在不擅長,要不是TITR公司技術限制,海選賽的內容做數據簡化處理,自動把星際校園變成地球紀年的校園,他也不會乾脆出這種類型的題。

  不過他討好女孩子還是很有一手,知道這樣做能替3號出氣,姑且算拉攏了一個同盟。

  3號心知肚明,立刻笑靨如花。她看著2號被人指著罵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冷漠拒絕的場面,稍微平復了剛剛被人「視姦」的惱意。

  出乎他們意料,2號並非一無是處,初次嘗試失敗後,他暗中操作,用星際時代先進的科技理念換取資金,不到兩天的時間將自己偽裝成了富家公子,開豪車表白,竟追到了校花。

  再次出現在專屬座椅上的2號有了細微的變化,一改之前被兩人擠兌到不想說話的樣子,虛擬世界裡的人生經歷讓他的得意不加收斂,看3號的目光不再垂涎,而是充滿挑釁且不懷好意。

  3號果然沒能開心太久,只見對方劈裡啪啦一陣操作,就給她定好了角色和任務。

  ——化身故事裡的校花,要在一週內對他言聽計從,百依百順。

  她瞪著的眼睛顯露出驚愕的神情,消失在座位上。

  在第一回合的摸索中,這場戰爭儼然成了復仇之戰。

  2號的題出的刁鑽,他將一個指令演化成無數指令,就像有人對「阿拉丁神燈」許了一個願,讓燈神滿足他未來所有條件。哪怕時限只有一週,3號也被折騰的苦不堪言。

  面對一張平日最嫌惡的臉,她要表現出最大的熱情,在眾人面前熱烈地向2號表白、示好,每天帶自製便當,在對方的挑剔和譏笑中,跑出十公里遠的地方買他喜歡的煎餃,卻在一句「已經吃飽了」的話後,眼睜睜看著煎餃被丟進垃圾簍裡。

  她氣急反擊,痛罵了2號一番。

  2號面無表情下了指令,讓她之後再也不能說他不愛聽的話。

  在去之前,她以為自己遭受到的最大的險境,會是2號對她有那方面的命令。可是他沒有。她也以為小小的刁難難不倒自己,然而現實比想像的更殘酷。

  3號回到空間裡,背過身哭了一場。

  「不過是一點小事。」2號涼涼地譏諷道。

  除了艾貝,其他人都對他怒目而視。他發出一聲不屑地「嘁」聲,像虛擬世界裡的小流氓似的,撇過了頭。

  他怎麼會不知道,這些人早就暗自聯合想先把他淘汰出局。規則中有一條「必須配合其他人任務,否則扣分」的條款,迫使他參加每一場和自己無關的任務,做好了不加分,卻無端多了許多扣分的機會。

  果然,3號給4號的任務,就是想盡辦法叫他身敗名裂。

  4號成功了。她在星際時代也是學霸級的人物,她釜底抽薪,用更加先進的科技技術為誘餌,一舉將2號打成了剽竊他人研究成果的犯罪分子,2號被送進了監獄。

  4號一直默不作聲,此刻卻引來眾人驚訝的目光注視。

  而比起她在虛擬世界裡的遊刃有餘,輪到她給艾貝出題的當下,似乎因為沒有頭緒而迷茫。一看即知她不擅長玩這個類別的游戲。

  終於要輪到她了。艾貝將注意力投注在自己的虛擬操作屏上。

  那邊4號扶了一下眼鏡,做好了決定。

  與此同時,她眼前的私人虛擬屏浮現出了她的角色和任務:

  您的角色為暗戀2號的同校男生,任務要求您在一週的時間內,對2號言聽計從,百依百順。

  赫然和那個把3號惡心到半途而廢的任務一樣。

  艾貝的視線從「男生」兩個字上一劃而過。在選擇「比賽開始」的彈窗之前,她的目光在每個人身上都做了停留。

  如果他們五人組成了一條吞食自己的貪食蛇,那麼,誰才是蛇的七寸呢?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0 02:23 PM

第三章 海選賽:故事接龍(二)

  TIME TRAVEL公司後台,滿牆大大小小的屏幕畫面,工作人員各自戴著無線內置耳機,專注自己區域的工作。

  有統計人員和負責人匯報數據。

  「長晝星共60000人參賽,預計第一輪20000多人通過。」

  「有發現值得培養的人才嗎?」

  「有。暫有有119人有主播潛質,其中23人曾從事非穿越類主播工作,3人曾從事穿越主播工作。」

  由此可見大部分人都只是圖比賽有趣,想來嘗試而已。

  負責人皺了下眉,「一個小星球,有這樣的數據勉強過的去。可以拿來做預告的素材呢?」

  「暫……無。」統計人員看上去也想擦汗,他偷看了眼負責人的臉色,「剪輯師那邊的反饋是,缺少劇情衝突,他們無從下手。」

  「……」

  這下負責人也覺得棘手了。海選賽的方案提議人和他關係不錯,從節省公司成本方面做的計劃,讓選手們自己做「主腦」提供劇情思路,系統只需演化出基礎場景即可。

  用最簡單的方式篩選出有一定劇情編輯、改編能力的選手。

  但這樣單純任務形式的故事接龍,最大的弊端就是沒有起承轉合,自然也會缺少剪輯師需要的劇情衝突。

  他掃一遍各個小屏,就足以感受到這些劇情的「柔若無力」。

  這些選手都拿它當報復工具,提出各種不可思議的要求為難下家,打擊上家,根本沒有思考過故事接龍的精彩程度。

  負責人咬了下牙,不得不道:「再給三天的時間,如果沒有合適的素材,拿劇情看點當做彩蛋發布,告訴他們能做到就有特殊獎勵。」

  比賽試煉場地有初級時間縮放功能。負責人所給的三天時間,在試煉場內足有三個月,不算長,但也足夠眾人都有展示自己的機會。

  而艾貝所在的試煉小組中,她作為5號,恰好剛剛登場——以男性的身份。

  沒有人規定不可以性別轉換,因此4號的奇思妙想竟然得到了實現。好在艾貝不是特別在意,或者說,就監獄這個特殊背景而言,她覺得男性角色更有利於她完成任務。

  這是艾貝第三次轉換空間,她知道無論怎麼變,都是存在於神經鏈接的精神世界。變的不是場景,是系統輸送給她的信息。

  可相比較容納萬人的廣場,又或者是五人的試煉空間,這一次的場景才真正體現出了TITR公司的財大氣粗。

  ——100%還原的擬真世界。

  她出現在2號所在監區的會見室,隔著隔音玻璃,裡面坐著一溜板寸頭,藍白條紋監獄制服的男人,獄警像街邊的電線桿,隔兩三人就在背後插立一個,手別警棍,時刻警惕。

  艾貝小小的打了個噴嚏,週遭的人一瞬間從背景板變成了鮮活的人,朝她看來。

  2號也在其中。

  他顯然吃了點苦,在得意的時候跌入谷底,無端受到污衊和打擊,被投身監獄。他本來性格就有點玩世不恭,驟然被潑髒水,本能的自我保護讓他迅速同化,學習監獄裡那些最凶惡的人的模樣。此刻,他的神情比當校園混混時還多了一絲警惕與戾氣,嘴唇乾裂,像黑背幼犬,看誰都不是好人,怯意藏在偽裝的凶狠裡。

  他走到空著的位置前,坐也不坐,彎腰單手拎起電話,艾貝這邊才剛說了半句「你有什麼要……」就聽話筒裡傳出男人簡潔俐落的一個字。

  「滾。」

  她迷茫地抬起眼睛,和玻璃那邊的人對上了視線。

  他居高臨下,嗤然笑道:「聽不懂嗎?讓你滾!」

  與此同時,艾貝的視野中,右上角出現了一個亮黃的數字,從60秒開始不斷倒計。

  他的話已經變成了任務環節之一,她做不到,則任務失敗。

  艾貝推開椅子站起來。

  獄警的目光頓時釘在了她身上。卻只見這個穿普通連帽衛衣,黑髮柔軟,五官清秀的男生,突然蹲在地上,將自己像刺蝟似的團起來,輕輕一翻身,滾了個圈。

  他頓了下腳,再接再厲,又以同樣的姿勢往前一滾。

  連滾了三四次,要不是罪犯都張大嘴巴看著他,活像是他們在學校裡上體育課,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在做前滾翻動作練習。

  被關在裡面的2號,看著這一幕,既愕然又忍不住抱著肚子爆笑。直到獄警上前維持秩序。

  「行了,回來。」

  他一拍長條桌,訓小狗似的說。他身後的獄警用看神經病的眼神看他,可不出一秒,原本還在和獄警糾纏的艾貝,就回到了玻璃窗前。

  他知道自己下的令如果艾貝聽不見,虛擬屏就會提示她。

  如果說最初給3號下指令的時候,他還會猶豫再三,自我譴責,那麼時日一長,3號鄙夷嫌惡的態度就是最好的催化劑,她越是鄙棄他,他就越想把對方往死裡折騰。當然,他的成長環境賦予他的基本道德底線仍在,他不會輕易打破。

  現在,他已經能夠駕輕就熟地下各種折騰人的命令了。

  「明天再來,給我帶游戲機。」

  *

  第二天,艾貝帶上了新買的Switch。

  要把游戲機給2號,按正常流程走的探監方式必不可行,他給她留了一天的時間,就是要艾貝去疏通關係。

  根據六度空間理論,世界上任何一個人都可以通過六個人來認識。艾貝通過當下角色身份的關係網絡,花了一大筆錢,得到了單人間可以接觸的探監機會。

  單人間外,獄警查驗了她隨身攜帶的物品,確認無誤後,又打量了她一番。他眯了眯眼,提醒她:「最多半小時。」

  艾貝點了點頭,「他還好嗎?」

  「還行吧,剛來的都不服管教。」獄警的眼神飄晃著,顯得意味深長,「你朋友昨天被關了一晚上,心情估計不怎麼樣。你多勸勸他,到了這裡,還是聽話點好。」

  艾貝知道他說的話,她專門打聽過這個時代監獄的信息。

  在這裡,監獄裡有專門的小黑屋,空間狹窄滯悶,常用來治鬧事的頭頭,一個人關在裡面,一關就是一整天,心理素質再好的人都無法忍受。

  想到這,她打開探監專用的房間門。裡面一張四方長桌擺在中央,兩邊放著椅子,2號昏懶地趴著桌子,擼了把剃成卡尺頭的腦袋。艾貝一進門,就看見他額頭、眼角的傷口,給深色的皮膚平添凌厲的感覺。

  不過一天的時間,他身上的陰暗感就變得濃重了,不知道在監獄裡遭遇了什麼。

  「你傻在那裡幹嗎,游戲機呢?」

  「給。」艾貝把包裡的Switch遞給他。

  他有些嫌棄,「怎麼不買塞爾達?早知道讓你去我家拿了。行了,坐著吧。」人都有特殊的習慣,2號的習慣就是,到一個新地盤就先買游戲機,把游戲摸熟玩透,他就能適應當地生活了。

  他的生活裡可以沒有煙,但不能沒有游戲機。

  艾貝在他旁邊的椅子坐下,看著他玩。他戴著耳機投入自己的世界,渾然忘了她這個人的存在,彷彿忘了還有刁難艾貝這回事。

  直到獄警踢了下鐵門,「時間到了啊。」

  兩人被那「哐當」的聲音嚇的一個激靈,獄警凶神惡煞的臉撞進視線,像地獄裡難纏的小鬼。

  艾貝聞言準備抽走他手裡的Switch,卻見眼前的游戲機躲開了她的手。

  2號已經又一次低頭游戲了,聲音有著無所謂的冷淡,「你去拖延時間。」

  「可是……」

  「怎麼,想任務失敗?」

  「你確定?」

  「廢話。」

  「好呀。」艾貝想了想,「那,如果失敗了,你不要怪我。」

  回應她的,是2號扔來的一包煙。

  *

  門外的獄警一看她單獨出來,就道:「想加時長? 」

  艾貝也不說話,從那包煙裡抽出一根來,遞給對方。她動作生疏別扭,一看就沒做過這樣的事,是溫室裡養出來的小花朵。

  清秀的男生手指白皙,捏著煙頭,襯得白的更白。

  獄警拿煙的手往前伸了伸,幾乎包握住他的手背,才慢慢地、摩挲著把煙抽過來,「那就要看你懂不懂事了。」

  室內,紅藍游戲機框住的火金色的畫面裡,肌肉虯結的彪壯大漢和天真活潑的小女孩纏鬥在一起,隨著2號的快速按鍵,技能動作施放,拳拳到肉,幾乎能聽見骨骼碎裂的聲音。格鬥類游戲總是讓人衝勁上頭,熱血沸騰。

  他的指間操作越來越快,多餘的無效動作也越來越多,致使他操作的小女孩的角色血掉的飛快。

  畫面在變快,他的思維卻在變慢。

  明明佔滿了屏幕的游戲上沒有顯示時間,2號還是感覺到了時間的流逝,一個動作揮出,漫長的就像定格動畫。

  他知道這個獄警的性取向有問題,故意叫5號去拖延時間,可說到底,她是女生……

  視線不自覺地抬高,他驀然發現,木色桌面上靜靜的躺著一張創口貼,因為顏色相近,一時無法發覺。

  她什麼時候放上來的……

  狗屎,誰要她多管閒事?!他根本沒有下過這種指令。

  粗糙的大手噁心地探進衛衣裡時,艾貝在心裡讀秒,10、9、8、7……

  忽地,轟動暴躁的鼓點樂,節奏感極強的打鬥,男人歇斯底裡的吼叫歌唱,一瞬間在這房間裡爆炸開來,

  「不好意思。」2號不知什麼時候扯掉了游戲機上連著的耳機。公放出的游戲勝利的片尾曲當背景,他施施然站起來,視線瞟向獄警,「我玩好了。」

  數早了。

  她停頓了下,掰著指頭繼續活潑地往後數,5、4、3、2、1……

  獨自連成一首快樂的歌。

  *

  連續兩天,2號都沒有再聯繫過艾貝。

  說實話,關他什麼事。

  4號給5號安了個男人的身份,還發布了這樣的任務,就是故意噁心他,再讓他和5號狗咬狗(他不是狗)。他確實被噁心到了。不過他要是真把怒火都發洩在5號身上,不就順了她們的心?

  他改了主意,決定忍過剩下這幾天,「大大方方」把4號的5分送給5號。

  監獄裡的空氣流通緩慢,髒臭難聞。新人剛來就要睡在廁所邊的位置,他閉著氣疊豆腐被,往旁邊走時,不小心踩到了獄霸牢頭的鞋,背後立刻有人狠推了他一下,讓他跪下去把鞋舔乾淨。

  他開口拒絕,惹來一頓好揍。

  「打什麼打,都給我住手!」突然出現的獄警一個個指過來,「都給我老實點。」

  那些人埋頭含胸,假作聽話的模樣。

  獄警點了一下2號,「你,出來。」

  這個獄警就是上回押他見探監人的那個,他負責的區域包括他在的牢房在內。他把他帶到一個僻靜的角落,「別說哥哥沒有關照你,你看你,脾氣這麼倔,要是沒有我看著,遲早被他們打出人命來。」

  他冷冷地看著獄警半晌,「噁心。」

  「你說什麼?再說一次。」

  「……」

  獄警搓了搓手指,回味似的道:「要不然,上次來找你的那個小朋友,你給哥哥介紹一回?你們兩個倒是各有各的味道……」

  沒等他把噁心的話說完,2號直接「呸」在了獄警色眯眯的臉上。

  「操給臉不要臉!」

  獄警暴跳如雷,一警棍杵在2號肚子上。2號嗆咳出聲,小腹尖銳的刺痛讓他喪失戰鬥力,剛遭遇過一頓毒打,又沒有進食,只能看自己全身無力的被眼前的人渣死死抵在牆上。

  衣扣被解開。這身是為了工作方便的緊身連體服,對方想脫,還得從上往下扒,可有的他扒了。

  媽的,居然要被那些人看到這種場面。

  意識有些模糊了。

  遠遠的,他好像看見那張清秀白皙的臉,她穿著和他一樣的藍白條紋監獄服走過來。

  她哪怕用的是男人的身體,卻沒有一點想適應的意思,言語動作都還是柔軟的女孩,像軟弱可欺的小白兔,大概正是這種奇異的違和感,吸引了獄警。她沒來之前,這個獄警對他不過是口頭調戲,遠沒到動手動腳的地步。他懷疑自己是受了殃及,被欲求不滿的男人當發洩的替代品。

  怎麼想都很噁心。

  忽然間,那隻他眼裡的小白兔,手臂纏上獄警,而後用監獄裡統一的毛巾,繞過獄警粗壯的脖頸,死死絞住!

  在他身上施暴的力道驟然消失,渾身一鬆,就聽她道:「還好我進來了。」

  他只當自己產生了幻聽,視線落到獄警漲成豬肝色的面孔,才恍然驚覺不對。獄警拚命拍打她拽毛巾的手,卻無法讓她有分毫讓步

  2號一口冷氣吸進肺裡,「你……」

  「你現在可以下指令,讓我殺了他哦。」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0 02:31 PM

第四章 海選賽:故事接龍(三)

  艾貝最終也沒成功幹掉獄警A。

  給她做檢查工作的獄警B已經趕了過來,剛才是領她去牢房的路上,突然被她甩開,但兩人離的不遠。艾貝其實也沒想過真的殺死獄警A。

  獄警A狀況不佳,獄警B帶他走之前,警告性地瞪了他們一眼。

  等兩人一走,剛剛還在逞兇鬥狠的人身體軟下來:「扶我一下。」

  2號從愕然中回神,半扶半抱住她,不留神手臂上的傷口被她摁住,他痛吸一口氣,強忍著沒說。

  「怎麼了?」

  她柔弱地道:「這個身體,不好用。」

  他奇怪:「怎麼會不好用?」

  「你們男人的力氣,都這麼小嗎?」她想到被按在牆上的2號,再想想自己的這具身體。她幾乎用了全身的力氣,才沒有被獄警A掙脫開。

  「……」

  突然被挑釁男性尊嚴,2號很想讓她看看男人的力氣到底大不大,但剛一動肩臂,就扯到了傷口。

  「別動。」艾貝緩過了勁,給他檢查了一番傷口,「流血了。」

  他半抵著牆,看矮自己半個頭的人在他身上搗鼓,扯疼了也一聲不吭,只道:「小傷,倒是你,怎麼把自己也搞進來了?」

  艾貝用備用的乾淨毛巾給他包紮傷口,輕聲說:「我怕你被他們欺負積一肚子火,回頭做任務都發洩在我身上。」

  「……我有嗎?好吧我有,但之後不是放過你了?」

  這個人在懷疑她的目的。

  艾貝發覺了,黑背幼崽還很警惕呀,沒有關係,越是警覺的小動物,就越美味。

  她給他包好了傷口,伸手忽地在傷患處拍了一下,「我還沒報仇呢。」

  猝不及防間,2號痛地「嗷」了一聲。

  *

  牢房來了新人,長得可口,又細皮嫩肉的,讓一眾餓狼眼睛放光。

  在男監裡關個七年八年,母豬賽貂蟬,更何況這麼標致的一個人,哪怕他性別男。

  偏偏艾貝沒有自覺,對誰都笑,引得他們愈發垂涎欲滴,找著機會就要動手動腳。

  她剛進來沒多久,2號就為她打了一架,沒地發洩的男人之間火氣大,有人剛摸到她的腰,就被她身旁的2號狠推了一把,他眉眼間戾氣迸發:「想幹嗎?」

  「幹你媽!」

  那人脾氣一爆立刻照著他門面打上來,2號挨了他一下,抓住機會,反身狠揍對方。

  他確實積了一肚子火,無論是在牢房被排擠,還是那天險些被獄警A得逞,以前他還有所收斂,今天的架勢就像是不要命似的,那人的另外兩個幫手也沒討到好,被揍得滿地哀嚎。

  2號擦了一下嘴角的血跡,少年鋒銳的眉目,在其他觀望的人身上一一掃過。

  他知道這些人是被牢頭叫來探底的,像艾貝這樣的,要是不紮嘴,第一個就會被獻到牢頭那裡享用。

  沒等他再做什麼,獄警A就陰惻惻的出現了,看著2號,「又是你帶的頭?」說完也不由他辯解,就再次將人罰去小黑屋關禁閉。

  他的視線對上艾貝時,閃爍著躲了一下,艾貝給他留下了陰影,他暫時還不敢對她下手。

  2號由他搭檔的獄警B帶走了,他還站在原地不動,那邊牢頭也懂,親自來給他遞煙打火,私底下還有孝敬。

  獄警A不動聲色把東西放進口袋裡,「你們也是,別做的太過了,我也不能每次都偏袒你們吧。」

  「是是是,您說的是。」

  牢頭一個勁裝孫子,總算把這尊大佛送走了,人剛一走,他就吐了口痰,「媽了個巴子的,遲早要這貪得無厭的狗東西好看。」

  旁邊他的小弟跟著胡嚷亂罵。監獄裡黑吃黑,他們被獄警轄制,早就忍了一肚子怨憤。

  「可以呀。」

  冷不丁的有清水般柔軟的少年音出現。

  這幫人尋聲望過去,才發現是坐在床鋪邊的艾貝。

  這人長得好看,可就是沒什麼用,像2號專程買來供的小菩薩。他護她護得密不透風,可2號被打了她愣是沒出一點聲,也沒幫忙。別看他們垂涎她的容貌,私下也看不起這樣的孬貨。

  艾貝可不管他們心裡怎麼想,只彎著眼睛,微微笑起來,「我有一個主意,你們要試試嗎?」

  *

  2號從小黑屋回來的時候,突然發現他們牢房裡的氣氛不太一樣了。

  往日他回來,床鋪早就被這幫人翻亂了,不僅如此,當天的飯菜也會被他們瓜分的七七八八。要不是餓了太多頓,他也不會連打人的力氣都沒有。

  這次,床鋪還好好的,艾貝沒像他想的那樣出事,還給他端來了一碗方便麵。

  他原本從禁閉室出來渾身壓抑,這會兒卻不懂了,用眼神詢問她。

  「噓。」她不讓他開口問,「幫我一個忙吧?」

  艾貝知道,2號維護她,是因為心裡知道她是女生,並不因為她幫過他一次,就對她掏心掏肺。

  她不急。

  黑背幼犬受過傷,警惕心強,但一旦放下戒心,對人的依戀感也高得令人愉快。他是這場比賽,對她最重要的一環,她有足夠的耐心來等。

  當天晚上,艾貝先出去了一陣,回來以後就帶著2號走到獄警值班室。她讓他藏在角落裡,自己敲開了值班室的門。

  裡面值守的是獄警B:「你有什麼事?」

  艾貝告訴他,獄警A被人鎖在關禁閉的那間小黑屋了,從裡面開不出來。是獄警A讓她來找他要鑰匙。

  獄警B質問了她幾句,艾貝語聲支吾,眼神亂飄,他就懂了。

  他暗罵一聲,只當是獄警A毛病又犯了,想把人搞去小黑屋,沒想到把自己鎖裡面了。

  雖然不耐煩,也不能讓同事自生自滅,鑰匙自然不能交給罪犯,他不得不親自走一趟。至於艾貝,他讓她趕緊回牢房,就匆匆走了。

  反正晚上還要再查一趟就寢情況,他也不怕艾貝亂走。

  等人一走,艾貝就把2號招呼了出來。

  「你到底想幹什麼?」他問。

  艾貝試了試,獄警B自以為關好了的值班室的門,被她輕鬆打開了。

  她指著值班室內的監控屏,「調整視頻監控,你會吧?」

  「你不準備先情況交代一下?」一副犯罪分子打扮的人,坐在警察的座椅上。他餘光瞥見椅子角掛著頂警帽,也不客氣,玩兒似的拎過來往頭上一戴,翹著腿審問她。

  金黃的警徽斜歪著,混著他痞痞的模樣,帥的掉渣。

  艾貝托著腮看他,「給你報仇的機會。」

  她下午找準時機,給獄警A遞了紙條,約他在關禁閉的小黑屋見面。獄警A色膽包天,以為她進了監獄終於知道他厲害,想找他尋求庇護,不疑有他赴了約。

  她把人鎖進小黑屋,又假裝剛到的狀態詢問他發生了什麼事,在獄警A的指示下,才來到了值班室。

  這一來一回的時間裡,足夠牢頭他們砸開禁閉室,給獄警A套麻袋打悶棍,一雪前恥。

  而這齣戲最重要的一環,就是監控錄像,怎麼做不在場證據,讓獄警A事後找不到犯事的人。

  2號聽完之後,掰了掰手腕,「簡單。」

  如果是星際時代的監獄,他斷然不敢撞槍口上,但地球紀年這些落後的小東西,他還沒放在眼裡。

  禁閉室裡的畫面不堪入目,牢頭居然玩了把大的,獄警A之前怎麼禍害眉清目秀的罪犯,眼下都一一被報應在自己身上。2號看到的一瞬間低咒了聲,轉頭就把警帽扣到艾貝腦袋上,帽簷一拉,遮住了她的眼睛。

  艾貝掙扎,「幹什麼?我要看。」

  這時候體現出兩人的力氣差距了,2號的手掌在她頭上,寸步不讓。

  「非禮勿視。」

  話雖如此,看到獄警A的下場,他眼裡也有快意,以至於難得發了善心。

  他發現視頻監控裡,獄警B離禁閉室不遠了,就用移動攝像頭給人打暗號。

  牢頭能坐到這位置上,腦袋靈光得很,雖然沒事先商量過,但他看懂了,打了手勢叫人撤。出發的時候,艾貝大概給他估量過時間,也差不多是這個時候,就是他們過度興奮上了頭,差點忘了。

  其實艾貝怎麼會不知道他們對獄警A做了什麼呢。

  打一頓發洩不了這些人憋了那麼久的怒火和慾火,難得有肆無忌憚的機會,不從身到心狠狠折辱一遍他們不會罷休。

  黑暗中生出的惡之花,她最懂了。

  這件事最終在監獄裡成了懸案,獄警A根本不敢往上上報,上報就要解釋自己為什麼會在那個時間段進禁閉室,他以往的事情未必不會被翻出來。他只能帶傷工作,自己偷偷去查 。

  這其中,艾貝的嫌疑最大,但一來抓不到她的證據,二來她剛進監獄,哪怕用身體做誘餌也不可能形成這樣的勢力,獄警A想破了頭也想不出罪犯。

  從這以後,他眼神愈發陰鷙,過度的加壓讓他和罪犯之間的關係相當緊張。

  離他下一次栽跟頭,怕也不遠了。

  2號所在的牢房的氣氛卻變得好了很多。

  積壓太久的怨氣有了發洩的地方,他們大幹一票互相之間又有了團體情誼,再加上2號清洗監控顯露出的本事,讓他們有種看文化流氓的仰望。

  2號沒發覺,以前他受排擠,除了因為他是新人以外,還因為他看不起這些人,來自高等文明的優越感難以隱藏。同樣都是罪犯,誰比誰高貴?這些人心裡自然不爽。

  但等他真的展現出自己的本領,他們就嘆服了。

  至於艾貝……

  他們都不會忘記,她安安靜靜威脅他們不准有人洩露計劃的模樣。有人不服氣,當場叫囂著要去告訴獄警,她叫人把他擼的勃起,然後一針紮下去的笑容,是男人都永世難忘。

  想到艾貝,他們現在頭皮還發麻。

  但這都不關艾貝的事,她做這些,不是為了教訓獄警,也不是要替罪犯出頭,他們都和她沒有關係。

  她往這邊走的時候,其他人紛紛讓開位置,她順利走到2號身邊,看著他和人玩紙牌消遣。

  「開心嗎?」

  沒頭沒腦的,2號隨口答:「……還行吧。」

  這樣還不開心嗎?

  艾貝不解,「那你要怎麼樣才開心?」

  他眉眼間鬱結的戾氣不再,聞言,叼著煙輕瞥她一眼,「我開不開心,和你有什麼關係?」

  她道:「我的任務,就是讓你順心如意呀。」

  是,她比賽的任務就是要順從他的心意,可是這不一樣,他又沒有下命令。就算下了命令,3號當初還不是百般抗拒,對他嫌惡至極。

  這根本不一樣。

  他嘴唇間叼著的煙頭一抖,帶火星的灰落下來,燙在正面攤開的紅桃A牌上,就這樣看著,紅桃如鮮紅的心臟。

  骯髒的監獄囚牢裡,不知道是誰的紅心,也被「怦」然燙了一下。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0 02:40 PM

第五章 海選賽:故事接龍(四)

  任務時間過的很快,等到最後一天,2號甚至都忘了他們是在虛擬世界。

  出來之前,他還在想辦法給艾貝找替代的牙刷柄,監獄裡的牙刷都是折了柄的,只剩下刷頭,她拿不住也用不慣。

  他背著人蹲在角落,挽著袖子吸一口煙,左手托鑽石似的擎著個牙刷頭,心裡有了主意。

  還沒實施,一週的任務時間結束。白光一閃,他和趴在床上窩覺的艾貝一起,回到了試煉空間時。

  空間裡的氣氛一時有些古怪。

  「厲害。」片刻安靜後,3號撩著嘴角給艾貝鼓掌,像在讚嘆她的手段。

  兩人都做過相同的任務,她當時厭惡2號,根本沒想過要化被動為主動。和她比起來,5號高桿多了。

  1號看艾貝的眼神也有些奇怪,像是在研究她的真實性格,反倒是發布任務的4號,任務失敗被扣了5分,卻沒有多說什麼。

  比賽不等人,接下來,輪到艾貝給1號設立角色、發布任務。他的角色也將由艾貝決定。

  1號試探她,沖她笑道:「要我去陪你們嗎?」他想知道艾貝會不會將他安排到監獄裡。

  如果不會,當然任務更好做,但倘若他真的進了監獄,他手裡捏著2號這張牌,打起來也挺有意思的,他看艾貝的表現,讓他覺得棋逢對手,有湊熱鬧的衝動。

  那邊2號回來以後就沒開過口,調試著虛擬世界的經歷帶來的衝擊感。這種百分百擬真度的後遺症,就是會讓人分不清是莊周夢蝶,還是蝶夢莊周。

  他也想知道艾貝的安排。如果1號被投到監獄裡,本來應該是讓人幸災樂禍的事,但他莫名不太情願,不希望看見對方出現。

  彷彿沒有察覺週遭的暗湧,艾貝敲下最後一個代碼,第一次對他露出笑容,語氣輕快,「不需要了。」

  這四個字,意味深長。

  她給了他一個和他本人相像的角色,魅力十足的富家少爺,學校裡的風雲人物。任務內容:在保密的情況下,讓3號所扮演的校花角色喜歡上你,時限一週。

  任務內容一般是開放給所有選手看的,但出題人能夠決定是否「上鎖」,向相關人員保密。

  不過哪怕保密,這對1號來說也不難。

  ——他原本是這麼以為的。

  讓女孩子喜歡上自己,對他來說就像呼吸空氣一樣簡單,髮小曾經笑話他像孔雀「開屏抖一抖羽毛,就有無數女生前僕後繼」,但這話側面證明了他的魅力。

  他下意識的忽略了向艾貝搭訕失敗的那一次。至少3號一開始對他就很有好感。

  而系統對「喜歡」的判定也不難,以心跳加速反應為準。

  可他居然失敗了。

  他當然不會像2號當初那樣,追人的轟轟烈烈,把一場表白鬧到人盡皆知。他走低調氣質路線,燭光晚餐、郵輪出遊、極光盛宴,愉快的行程,曖昧的氣氛,再加一點情話調味。偏偏3號沒有一點動心的跡象。

  回到試煉空間,1號都沒在「任務失敗」四個字中回過神來。

  他不敢相信自己連輸兩局,第一個被淘汰出局。

  3號喝水剛喘了口氣,在知道他的任務之後,神情驚愕,「你早說啊,就算不能說,給我打個暗示不行嗎?」

  1號要是像2號那樣追的人盡皆知,她說不定還會品出不對來。

  她莫名成為「任務道具」,一進虛擬世界就對1號旁敲側擊,想瞭解情況,可1號就是不給她吐一個字。在這樣的情形下,什麼低調愉快的旅程都入不了她的心,她滿腦子都是任務。

  兩人算是臨時同盟,她當然希望他能成功完成任務,拿走艾貝的分數。可他就是不說,她猜到他有為難,可不至於連暗示都沒有吧,就知道端著一副和她相處很開心的臉,她能猜到什麼!

  兩人信息不對等,全都在使反作用力。

  艾貝對這個結果不稀奇,1號出局之後,她就再沒往他身上再多浪費一個眼神。

  1號雖然出局,不過沒有離開空間,仍舊坐在原來的位置,顯然並不服氣。系統沒有強制要求他離場。

  一輪游戲結束,核算分數:

  1號淘汰,2號18分,3號2分,4號10分,5號20分。

  第二回合開始,因為1號出局,2號的角色和劇情由艾貝來指定。

  現在分數最高的就是艾貝和2號,不出意外,這個空間的兩個晉級名額就是屬於他們的。不過只要比賽還在繼續,萬事皆有可能。

  2號看見了艾貝不自覺咬指甲蓋的動作,兩人相處過一段時間,他知道這是她為難的表現。

  從出虛擬世界起,她就沒有再看過他。

  明知道比賽歸比賽,誰也不會把虛擬世界裡發生的事當真,他仍覺得像被蚊子叮了一下,有些刺疼,疼過之後又忍不住會發癢。

  不知怎麼,他嘴裡蹦出了一句話。

  「我恐高。」

  個人私信裡突然響起的男聲,引得艾貝抬頭看向他。2號已經轉開了臉,心跳如擂鼓,卻彷彿剛剛說話的人不是他。

  兩人在眾人不知情的情況下,偷偷進行著「交易」。

  由於系統對任務難易度的限定,艾貝給他的任務只能設置在監獄背景下。於是她讓他偷偷爬上監獄宿舍樓,俯視一樓。2號在欄桿前站了一會兒,就隨意揮了揮手說:「做不到。」

  看著倒是帥氣,如果艾貝沒發現他抖著腿的話。

  「這樣算作弊吧?」3號皺了皺眉,雖然沒看懂是怎麼回事,但2號的棄權太乾脆,就像走了個形式,明顯有問題。當事人沒理她,只有4號拽了拽她的袖子,示意她看全息影像。

  系統不判定她違規,就說明是規則允許的範圍內。

  畢竟誰也沒規定選手之間不能「送分」。

  眼下,艾貝已經拿到了滿分25分,獲得晉級資格。

  比賽繼續,3號忍住了2號對自己的刁難,按完成度拿到了3分,一共湊足5分,轉頭「送」給了4號。

  除了早就發現兩人關係親密的艾貝,其他人也有所覺。1號的表情最難看,畢竟他一直與3號聯盟,可一個試煉空間裡勝出的只有兩個人,不難想像如果他們三個留到最後,他一定是腹背受敵的那個。

  而姐妹花中,又以3號為主導,只不過眼下3號分數太低,所以力保4號晉級。

  艾貝已經成功晉級,按照規則,4號所指定的對象應該會變成2號。

  可是當4號操作虛擬屏時,才忽然發現鎖定的目標仍舊是5號艾貝。她停下敲打的手,看向艾貝。

  這個看上去不太起眼的女孩,小孩子似的分腿坐在椅子上,兩手壓在椅子邊緣,腳尖點著地,看上去一派稚氣,沒有威脅力。

  可4號沒由來的感覺到一絲寒意。

  「你怎麼還在?」

  艾貝不太在意的回應她:「規則允許。」

  4號覺得棘手了,她擅長做學術題,不擅長出情感題,所以第一輪出那樣的題一半是為難艾貝,另一個也是因為「複製」題目對她來說最輕鬆,不用動腦。

  其實在出題之後,她就想到過,2號和艾貝沒有直接利益關係,他未必會像對付她姐姐那樣為難艾貝,這是她計算缺漏的地方,但艾貝的化解能力還是讓她有些佩服。

  她自問沒有這樣的情商,難不住這類人。

  現在該怎麼辦?

  她遲疑著準備輸入任務內容。

  「你等等。」3號聽見兩人的對話若有所思,她抓住了妹妹的手。明豔的笑容在轉向艾貝時,多了一絲挑釁,「我有個主意,不如讓他們做一次。」

  「既然他們的感情這麼好。」

  對3號來說,她最初是鄙夷2號的,這種居高臨下的鄙夷,有一種對待愛慕者的態度在裡頭。但不得不說,2號的性格、氣質被虛擬世界中改變了,變得具有野性,而面對這種野性,女人通常會產生征服欲。

  她看不慣艾貝,所有人都默認先踩2號出局的時候,艾貝以一副拯救者的姿態出現,中斷了她和2號之間的聯繫。

  不能說3號有多喜歡2號,只不過是對變心的愛慕者一種本能的獨佔欲作祟罷了。

  你喜歡我的時候還不夠好,怎麼一變好就喜歡上了別人。

  星際時代民眾變得開放,享受性愛,與飲食用餐等同,性慾和食慾一樣都是人的本能慾望,政府設置年齡區分制度,鼓勵大家在有限的生命力去感受熱情,體會樂趣。

  同性之間的法律條文也一樣,沒有什麼特別。

  因此盡管3號的提議大膽刁鑽,仍通過了系統的認可,只不過按照《星際隱私保護法》的規定,只要當事人沒有授權許可,隱私畫面不能攝錄播放。

  只不過,2號顯然是異性戀。

  聽到她的提議,試煉空間裡的選手們面色變化莫測。見4號已經聽她的話設置了任務內容,3號劃了劃指甲,笑得嫵媚,「我這也算成全了你們,謝就不必了。」

  「你他媽——」

  2號怒極的話剛罵到一半,就由於艾貝確認比賽開始,整個人被白光吞噬了。

  再次回到虛擬世界,時間已經又過了一個月。其他選手做任務的時候,他們的身體都處在「託管」狀態,按部就班,除了身上多了幾道傷口,沒有太大的變化。

  兩人面對面站,都穿著藍白相間的監獄制服,一個身材高挑,深色皮膚卡尺頭,經過監獄的熏陶愈發桀驁不馴,一個比對方矮半個頭,眉目清秀,柔軟可欺。

  但不管怎麼說,也是兩個男人。

  嗤——

  2號還是沒忍住惱火,往牆上猛踢了一腳。

  「我不太會。」她試探性地看向2號,靈動的眼神像在問「你是男人,你應該會吧?」

  2號額頭爆出青筋,「會個屁。」

  既然兩人都不會,就只剩下觀摩學習這個選項了。

  男子監獄就是一個GV大全,遍地都是素材。夜晚洗漱時間,2號沖了澡回牢房,套頭衫脫到半截,露出腰間結實緊繃的腹肌,就被艾貝拽住了。

  他被卡的不上不下,只好把衣服穿回去,「你想洗澡?」

  艾貝的情況特殊,通常都是等人洗完了,才找他把風,一個人在浴室裡洗。監獄有時間管制,但有錢的話不是不能通融。

  她拉起他的手腕,踮腳悄悄的把人帶到公共浴室外。

  浴室裡的燈光落在門外,形成一個四邊形的區域。兩人藏在這塊區域的角落陰影裡,聽裡面嘩嘩的沖水聲。

  2號正一頭霧水,恍然聽見鼓噪的水流聲裡,有些不同尋常的聲響。

  浴室裡,兩個男人的肉體交疊在一起,一前一後,做著某種律動。

  他眼裡暗光一閃,發現艾貝不知什麼時候也鑽了個腦袋出來看。2號壓著後腦勺把她的頭摁下去,也跟著蹲了下去,在她轉頭抗議時,豎指在嘴唇上,做了個噓聲的動作。

  兩人挨的很近,近到可以聽見他喉節滾動的聲音。

  2號剛要說話,她突然湊過來,在他的指骨上親了一下。如果當時他的手指挪開了,她這一下肯定會親在他唇上。

  指間似還有餘溫。

  他騰地一下站起來,不管身後拖拽的力度,徑直往回走。

  艾貝小尾巴似的跟在他身後回來。牢房裡的人都睡下了,他在漆黑的光線下摸回了床上。剛摸趴上去想翻身,下一秒背上一重,他被壓制在床板上。那個「小尾巴」就這麼跪坐在他大腿上,雙手按著他的後腰,不讓他起身。

  昏暗的房間裡,只剩一縷月光,這種暗把所有的感觀都放的無限大。

  她摸索著從底下撩開他的衣服,冰涼的手觸碰到他勁瘦有力的腰,他一個激靈,頭皮微微發麻。大約是他腰腹間暗藏的力量感,和浴室裡那兩人鬆垮的肥腰不一樣,她忍不住又摸了摸。

  他手背到身後,一把攥住她的,語氣隱忍,「摸夠了沒?」

  她另一隻手還在一點點地、偷偷地把他的褲子往下拽,似乎是好奇男人之間是不是真的能夠這樣做。

  媽的。

  這傢伙幹什麼,她想日他?!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0 02:49 PM

第六章 海選賽:故事接龍(五)

  2號腰腹用力,猛地翻了個身,就像休眠的火山突然爆發,把山頂探險的人嚇了個猝不及防。

  艾貝沒控制好平衡,一下滾落下去,被人壓在了身下。

  然而2號翻身的動靜太大,床板吱嘎作響,擾人清夢,上鋪一個東西「啪」地砸下來,傳來獄友睡眠不足的暴躁,「草你媽,幹事的動作小點!」

  牢房重新歸為平靜。

  黑暗中,他重新睜開了眼睛,晦澀難明地盯著她,像在透過這副身體,看到她真正的模樣。雪一樣白的皮膚,唇色是淡淡的血絲,淺灰色的眼睛,像清晨的霧,薄霧裡的輪廓若隱若現,朦朧而又神秘。

  黑影猛地罩下來。

  他吻的很莽撞,牙齒磕在牙齒上,兩人都痛得眯眼。他舔舐她的唇舌安撫,動作既青澀又粗魯。

  浴室裡的對他不是沒有影響,男人都是食肉動物,哪怕他是直的,但僅僅想到是和她一起看到的畫面,還有她按捺不住的親吻,就足夠讓他熱血沸騰。

  然而這沸騰的熱血裡,還有一點對她的惱恨。

  她究竟有沒有在意這個世界裡發生的事情?

  為什麼連這樣不可理喻的任務要求,她也能興致勃勃的鑽研?是不是因為根本沒有把這裡的事和人,當做真實發生的來對待?

  越是親吻,他就越是克制不住本能,心裡的疑問不斷放大,像在質問他。

  她為什麼能從記憶裡輕鬆格式化他,為什麼回到試煉空間就一副和他不熟的樣子看也不看他,為什麼——

  在無意識間,他已經掠奪走她口中所有的空氣,殘忍地剝奪她換氣的機會,她因此嗚咽掙扎,眼底有了水洇開的淚光。這讓那雙平靜的眼睛有了不一樣的神采。

  他這才猛然驚覺自己做了什麼,鬆開了口。

  「我不想當會痛的那個。」她好不容易喘勻了氣,氣悶道。

  「……」

  白親了。

  2號也被她氣死了,她以為他在和她爭奪主權嗎?

  他的聲音冷下來:「你當我想和男人做?」

  不想嗎?

  艾貝有一點小遺憾,不過還是道:「那,又不是我想當男人的。」

  她用那雙被他吻出眼淚的眼睛,看他的模樣彷彿很委屈,2號忽然間潰不成軍。他腦子一片亂麻,胡亂地想轉移她的注意力,「你之前不是用不慣牙刷頭嗎,我想好怎麼給你改了。」

  「……怎麼改?」

  他用喘息喑啞的聲音,在她耳邊低聲嘀咕,不知道出了什麼缺德好笑的主意,她聽了手背蓋住嘴唇直笑,「我不要,別給我用。」

  看見她笑,2號被吊起來的心才鬆下來。

  他當然不可能和男人的身體發生關係,既然她不願意讓任務失敗,那就他來吧。

  試煉空間中,畫面在艾貝掀開2號的衣服的時候就消失了,重新回歸時,裡面傳來一句男聲。

  「我棄權。」

  3號一直緊繃的心放鬆下來。這輪的任務受領人是艾貝,但根據規則,2號主觀上不肯配合完成任務,扣的就是他的分了。無論如何,這5分,4號都拿到了。她的題沒有出錯。

  2號的分數一下子從高分跌到了全場最低,岌岌可危。只剩下三個人,場次輪轉的很快,下一個就再次輪到艾貝給他出題。

  與其說是出題,不如說是送分加調情。

  艾貝要求他在城市最高層樓的那個餐廳,握著她的手向自己表白。

  3號蹙眉看向艾貝。

  所以她是因為想和2號一起晉級,才會繼續留在游戲裡?

  這樣一來,2號代她扣的5分根本不算什麼,只要他們兩人聯手圍剿,她妹妹一個人孤立無援,遲遲那不夠晉級分數,最後被淘汰也不是不可能。

  大意了!

  3號感到懊惱,早知道她不應該退出,至少也要在確保4號能晉級的情況下再退。眼下局勢被推到這個地步,她根本無力挽回。

  她能想到的事情,2號自然也想到了,他的視線自然地落在艾貝身上。

  兩人的角色都還在監獄裡,想要逃離監獄,來到這座城市最高的大廈,只有一個途徑:越獄。

  在虛擬世界做越獄計劃的時候,兩人先吵了一架。

  2號一邊檢查剛得手的門禁卡,匪夷所思地問她:「你當初怎麼不給我打官司洗冤?」還把自己也搞進了監獄。

  「不是為了你嗎?」她無辜地看著他,「如果我來遲一步,還沒把你救出來,你就先被弄死了哦。」

  他咬牙切齒,「那你再設置任務的時候,就不能把背景放在這裡嗎?」

  她蹲在那裡看他搗鼓,聞言對他露出一個笑臉,「這多有趣呀。」

  2號氣的差點沒把門禁卡掰斷。

  好在對他們來說,在初級文明越獄不是不可能。星際人民好鬥,全民皆戰,基礎的格鬥術足以應付逃跑時遇到的警衛人員。

  再加上同牢房的人幫忙,能拖延住一段時間。這幫人知道兩人想逃出去約會,就起鬨了好幾天,自告奮勇替他們打掩護。

  獄警之間的排班輪換給了他們可乘之機,兩人摸透他們的行程,拿到獄警制服,趁換班時,大大方方刷了門禁卡出門。

  過程中,2號險些和迎面而來的獄警B撞上,索性他和艾貝分開走,大門邊的艾貝遠遠的喊了他一聲,「你快點!不然晚上的聚餐趕不上了!」

  這是他們早就從獄警們口中探知得到的信息。

  2號隨意地和獄警B點了下頭,就往門外快跑了兩步。

  他態度自然,消息真實,再加上兩人相識的態度,打消了獄警B的懷疑。他怎麼也想不到有罪犯大膽到,在他眼皮子底下演這一齣戲。

  但越獄犯直接面對獄警的刺激,仍然讓2號的心弦崩到了極致。假裝不緊不慢的速度往外跑,一出監獄鐵門的監視範圍,因心臟猛烈跳動而無處宣洩的情緒瞬間爆發!

  他一把扛起艾貝,撒丫子就跑,像一陣迅疾的風!

  艾貝趴在他臂膀上笑。

  「好不好玩?」

  他咬著牙笑了,「好玩你大爺!」

  越獄成功,任務就算是完成了一半。

  接下來的任務就是買衣服。既然要去西餐廳,穿警服肯定是不行的。

  艾貝簡單地挑了件白襯衫,清新得像大學新生。

  比起她,2號的打扮簡直是盛裝。儼然的西服三件套,黑襯衫外合身穿著深灰色白格紋背心,西服搭著肩膀,服飾如此,加上他桀驁的卡尺頭,脖頸間不經意露出的黑紋身,暗藏在禁慾外表下的火熱,足以讓任何看見的女人腿軟。

  女店員手裡捧著淺灰條紋領帶,捧到他跟前比劃,熱情地道:「這條適合你穿的這身,我給你繫上試試?」

  2號透過鏡子看向在店裡轉悠的艾貝,「你覺得呢?」

  艾貝拎了一條騷包的花領帶出來,丟到他懷裡。他笑了,也不和她敷衍的態度計較,一邊將領帶圈住脖子慢慢繫,一邊抬眼看向艾貝,極具侵略感。

  女店員看著這兩個人,突然覺得呼吸困難。

  這年頭,長得帥的都基了。

  *

  兩人打扮得人模狗樣,踏進了這座城市最高的大廈裡的餐廳。

  監獄的伙食只能維持勞動作業的消耗,味道和賣相都很普通。他們留著肚子,大肆點了滿桌的菜,不禁引來服務生的側目。

  2號一貫是狼狗搶食的作風,今天難得變得文質彬彬,挑出來的焗蝸牛都送到艾貝面前。

  艾貝吃的嘴唇沾了奶油也渾然不覺,一邊點名他前面的菜,「我要這個、這個……」說完舔了舔嘴角,低頭喝奶油蘑菇湯,等他夾到小盤裡。

  「我喜歡你。」

  表白突如其來。

  那口奶油蘑菇湯嗆在喉嚨裡,艾貝咳到臉發紅。始作俑者給她遞了紙巾,神情肆意,「練習一下而已。」

  「那你就不能和我說一下……」

  「我喜歡你。」他支著下巴看她,欠揍地說,「是你自己設置的任務。我喜歡你。」連續快速說了兩次。

  她抬頭瞪他,金紗簾般的燈光下,因為剛咳過,她眼裡有淺淺的霧氣,有朦朧的惱意。

  「我……」

  一句簡單的話突然卡在了喉嚨裡,2號掩飾性地轉過眼睛。

  他從煙盒裡抽出一根煙點了,夾在凸出的手指骨節間。服務生看見了立刻前來提醒,他態度良好地回人家「哦,不好意思」,等人一走,無賴似的吸了一口,微微眯起眼睛。

  艾貝不去管他,只管吃自己的。

  他看著她嘴角的奶油還有一點,她沒舔乾淨。手指動了動,卻只深吸了兩口煙。

  兩人一時安靜下去,直到用好晚餐,他去櫃台結了賬,回過身卻沒在原來的位置看見她。2號找了一圈,終於在玻璃走廊前看見了他要找的人。

  這座餐廳的特色之一,是一條兩邊纏著玫瑰花的玻璃走廊。人走在上面,透過玻璃地板,可以看見城市的夜色,如夢似幻。

  「你在那裡幹嗎?」

  他開口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喉嚨微微發緊。

  他恐高不是假的,哪怕是站在玻璃走廊前,他都不敢往那邊多看一眼,只能強迫自己將注意力放在艾貝身上。

  「你該表白了。」她道。

  原來是想提醒他。時間確實不多了,任務通常最多一週的時間,他們前期都在做越獄的準備工作,晚上又花了大量時間用餐,放鬆心神。

  但,反正表白也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並不費時。

  2號定了定神,「那你過來。」

  她搖頭,「我要站在這裡聽。」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他還是輕咳了一聲,盡量將渙散的注意力拉回來。也許她只是想要一個浪漫的背景。他胡亂猜測著女孩的心思。

  這句話剛練習過幾次,他又在心裡重復了很多遍,越正式就越別扭,可他仍然發自內心的說了一句:

  「我喜歡你。」

  他話音落下,卻見艾貝突然一步步往後退去,一直退到玫瑰簇擁的走廊中央。

  夜晚降臨,華燈初上,從透明的玻璃走廊裡俯視,可以看見大地如幕,霓虹燈火是落了一地的碎鑽,閃耀其間。

  這樣美麗的景,他只看一眼,就有些喘不上氣,更別說走過去,走到她身邊。

  可偏偏,艾貝向他伸出手,笑了:「要握著手哦。」

  霎時間,2號的腦袋變得空白,血液像被冷凝住一般,沒由來的發冷。

  他想起任務上的一個要求,就是「握手」,他要握著她的手向她表白。原本可以讓腦海裡充滿浪漫畫面的一個動作,卻讓眼下的情形蒙上了一片陰影。

  她就站在他過不去的走廊上對他笑。

  兩人中間隔著的距離這麼短,卻像是分明的涇河渭河,清濁不能相容。

  「不來嗎?」她輕歪了下腦袋,「時間,就要到了。」

  驟然,幾輛警車開到了大廈樓下,車頂亮著危險的紅燈,警笛四鳴,衝破了歌舞昇平的夜之都市。

  她說的對,時間真的要到了。

  即使任務時間沒到,他們也要離開這家餐廳。

  「為什麼……」 他一向肆意的目光竟顯露出懼色,牙齒打顫,用盡了全力才敢問她,「為什麼?!」

  到了這個時候,他怎麼還會不明白她在幹嗎。

  她和其他人一樣,都在算計他手裡的分數。而她拿捏他的弱點,是他親口告訴她的。

  果然,艾貝平靜地看著他道:「這是比賽,不是嗎?」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0 02:54 PM

第七章 正式比賽

  艾貝的話,擊碎了2號最後殘存的一點幻想。

  所以在這個世界裡發生的所有的事情,她所有對他好的舉動,都只是她的偽裝,是嗎?之前他感覺到的沒有錯,她根本就沒有被這個擬真世界迷惑,她一直分得很清楚。

  不像他,被耍的團團轉。

  2號的眼睛充血一般的發紅,他想要走到玻璃走廊上,想要衝到她身邊禁錮住她。

  他不能讓她贏,不能讓她就這麼走了!

  可是天生對高空的恐懼,讓他的雙腿如同灌了鉛,腳被釘在原地,眼睛越是看,腳就越是邁不出去。

  天生的心理障礙不是他想就立刻能夠克服。

  哪怕他眼底已經看不見高空,看不見餐廳,周圍的一切都成了虛化的景物,只剩下她,也無法催動他的步伐。

  可他不甘心,他不甘心——

  恍然間,他好像看見那個輕易把他丟開的人離他近了一點。耳邊像是有她的嘆息,而她的身影在慢慢靠近……

  2號瞪怔著眼睛,看著她走回來。

  像把那片霓虹的色彩,再一次帶進他蒼白的震搖顫抖著的世界。

  幾乎是她剛越過了線,就被他手指痙攣般地一把抓住,用幾乎勒斷腰的力道將她死死抱在懷裡,如落水窒息的人抓住漂浮的枯木。他的臉埋在她頸窩裡,骨節分明的手顫抖著攥緊了她的手腕。

  「你他媽,你他媽……」罵人的髒話堵住了喉嚨,他不知不覺有滾熱的淚流出。

  其實現在還來得及,他已經抓住了她,只要再說出那四個字,他就贏了。

  但就是因為這樣,他才不懂。身體裡的情緒翻江倒海,他咬著牙:「你怎麼敢——」

  驀地,他感覺到她的手,輕摸了摸他毛刺似的頭髮。

  僅僅只是這樣一個動作,就足以讓他強撐起的盔甲全部丟卸,片刻前所有的恨意,所有想要瘋狂報復她的念頭,在一瞬間煙消雲散。

  他聽見她說;「算啦。」

  *

  完完全全超出預料的發展,讓試煉空間的人在兩人回來的時候,都噤若寒蟬。

  他們看著艾貝的目光已經完全變了。

  老實說,因為出題無限制,反而讓他們的較量變得自由和鬆散。每個人的精力都投注在一個回合中,爭取一次扳倒對手。沒有人想過要打「伏筆」。

  仔細想一想,5號在第一次進入虛擬世界的時候,就已經開始佈局了吧?

  一個惡劣的開局翻轉已經很了得了,卻沒想到那只是她計劃的開始。

  區區一個海選比賽而已……

  3號是抱著嘗試的心態來的,雖然比賽過程難免較真,但像艾貝這樣把人心玩弄到這個程度,還是讓她不自覺顫慄。

  2號最終任務失敗,淘汰出局,他的5分理所當然扣給了艾貝。

  她看向2號,「她那麼對你,你就不……」

  2號冷冷地看她一眼,「有這個時間廢話,不如考慮去別的星球再比一次。」

  「可以去其它星球比賽?」

  「可以。TITR不限制報名次數,星球之間的比賽有時間差,只要你有錢做星球旅行。」1號突然出聲確認。他從艾貝帶來的震顫中回神,看向4號,張了張口,卻沒說什麼。

  不出意外,4號不可能晉級了。

  到現在他才想明白,5號是想通殺,拿走所有的分數。而4號就是她養肥的魚,她放任4號任意拿分,或許只因4號是她們中最弱的一個。分數在她手上,和把錢放到銀行一樣,他們都出局以後,5號想取就取。

  其實他一開始就沒有騙艾貝,他確實有內幕消息。海選賽看似由系統主持全程,其實背後有監測人員的存在,而其中有脫穎而出的選手,勢必會引起後台監測人員的注意,很有可能拿到「直通資格」,跳過接下來的兩輪海選,直接晉級正式賽。

  不過哪怕他知道這些信息,這個規則下的賽程變數太大,對他來說也沒有用武之地。

  所以她到底是哪裡來的怪物?

  *

  TITR後台的監測人員,不負眾望發現了這一段華彩表演。

  從監獄初遇到玫瑰廊的決裂,負責人看得目不轉睛,看到最後,他緊皺的眉頭終於鬆開來。連他自己也沒發覺,背後甚至出了細汗。

  「怎麼樣!」剪輯師顯得很興奮,「這個推出去,保證正式比賽第一期的在線率爆掉星網服務器!」

  「嗯,除了最後一段,刪掉兩人擁抱的鏡頭,停在『這是比賽』。」

  剪輯師愣了一下,「那……」

  5號會被人罵死吧?

  「這是預告片。」

  觀眾的情緒就是這樣,負面情緒更容易讓他們關注這場大賽。

  那邊剪輯師被冷酷無情的負責人說服,不得不遵照指令。

  這邊,負責人找到高級監測員,「這個選手,你多關注。後面的賽程如果有需要,給她幫助,不要讓她輕易淘汰。」

  監測員:「您的意思?」

  「她有潛質,說不定能去首都星。」

  長晝星唯二兩個拿到自己所在的試煉空間裡所有分數的選手,其中之一的南十字玫瑰是新晉的穿越主播,有一定的名氣,可以說是圈內人。她會拿下所有分數,可能是有人透露了內部規則。

  至於這個叫艾貝的選手——

  「怎麼會想要拿到所有分數呢?」

  星際網絡中,某一間咖啡廳內,由TITR公司派來的採訪記者詢問艾貝。

  艾貝手裡的小湯匙攪了攪咖啡杯,「規則允許。」

  「什麼?」記者沒跟上她的思路。

  「規則允許有資格晉級的人繼續比賽,也就是說,繼續比賽會有好處。」

  只是繼續比賽當然是沒有用的,原本有資格晉級的人,在後續比賽中失去分數,那晉級資格當然也會被取消。

  所以潛在的規則就是拿到更多的分數,甚至是所有分數。

  從一開始,她就沒想過讓她所在的試煉空間,出現第二個晉級的人。

  當然啦,她畢竟對這個充滿規則的世界不熟悉,失敗也不是不可能。也正因為她不熟悉,才會試圖將規則完全吃透。

  現在不就因此省事很多嗎?

  在海選賽結束後不久,她就拿到了「直通卡」,可以直接晉級正式比賽。也是因為這張卡,才會有記者前來對她進行特別採訪。

  採訪的問題不少,過程中艾貝卻沒有顯出一點不耐煩,她乖乖巧巧地坐在那裡,連記者都有些錯覺,她看過的視頻中的那個清秀的男生,真的是眼前的人所扮演的嗎?

  她不由問了一個採訪稿外的問題:「最後短暫地放棄任務,去擁抱2號選手,是因為你心軟了嗎?」

  心軟?

  咖啡杯裡的雪白奶貓圖案被她攪成一團亂,像在對她做鬼臉,艾貝看著彎了下眼睛。

  當然,不是呀。

  我喜歡你。

  多好聽的一句話,飽含著少年的所有熱情與真心,可在剛剛經歷過被拋棄行為的當下,他怎麼會敢再把一顆心捧出來,讓她肆意踐踏。

  他怎麼敢說呢。

  她不想自找麻煩,惹來一個敵人,不代表她要放棄分數。那樣的場景和任務,可是她為他精心設計的。

  現在,一切都正正好。

  *

  長晝星,某一星際酒店內。

  少年從空間艙裡出來,進浴室沖了個澡,把放置的營養液全部沖掉。等他剛從浴室出來,「滴」地一聲,被他設置允許的權限內,一道全息投影投放在暗紋牆壁前。

  「森仔,怎麼樣怎麼樣,比賽順利嗎?!」

  「……」

  被叫森仔的人冷漠地擦拭頭髮,沒理他。

  「沒進?沒進?!」對面的人誇張地摀住心,大笑出聲,「虧你還改了星網形象,特地跑到一個鳥不拉屎的小星球去比,說不容易被家裡發現,可以苟到半決賽。結果第一輪都沒進?!」

  「還有復活賽。」

  「別了吧,我看你玩的也不開心。哎,我在這邊發現一個大啵御姐,我保證是你最喜歡的型。」那邊的人從虛擬屏上點出來一張照片。

  林森的眼神暗了暗。他有一雙森樹林般的眼睛,茶綠色的眼珠剔透,瞳仁極黑,亮起來是投了光的斑駁林影,暗下來就是幽暗的深處叢林。

  「不喜歡了。」

  那人奇怪,「……不能啊,這款你喜歡了十來年,突然變了?」

  「不行?」

  「行吧,那你現在喜歡什麼,說出來,我幫你再物色物色。」

  好友說完,林森的腦海裡猛地回想起一張灰髮灰眸的臉。他心尖猛地抽了一下般疼,卻自暴自棄地道:「貧乳蘿莉吧。」

  「哈?!」

  *

  貧乳蘿莉艾貝拿海選賽得到的微薄的獎勵金,暫時解決了吃住的問題。便宜的地下小旅館,發了黴的床單被罩,還有小老鼠咬過的營養液袋口。

  海選賽的通關獎勵不多,畢竟TITR公司為了挑選出更多選手,沒有設置報名門檻。

  如果不是她通關的特殊性,通過採訪記者向上級申請,連這筆資金都拿不到。

  採訪記者還好心地給她塞了點錢。

  這樣的情況在正式賽後應該可以得到解決,畢竟正式比賽有一條規則,就是觀眾的打賞金額有一部分是給選手的。

  她可以盡量在比賽中多要一點打賞。

  兩輪海選過後,艾貝接到比賽通知,在髒兮兮的小旅館房間裡,再次登入星網,參加長晝星地域的第一場正式比賽。而比賽的場地,從小小的試煉空間,變成了巨大的場館內。

  如鳥巢般呈圓弧型巨大而豪奢的大廳中央,有一千道相同的光柱閃現,每一道光柱中都站著一位選手。

  艾貝也是其中之一。

  滿場海浪一般的歡呼聲,燈光炫目,艾貝站在那裡,彷彿錯覺自己在世界的中央。

  從黑暗中而來的人,一時難以適應這樣的注目。

  真正的穿越直播大賽,終於拉開了序幕。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0 03:21 PM

第八章 初賽:誰說這球是你的(一)

  「歡迎各位觀眾收看TITR公司舉辦的穿越直播大賽第一場正式比賽,這裡是長晝星分會場。」

  「初賽的劇本種類分為冒險挑戰、戰鬥闖關、刑偵破案、心跳戀愛等等,選手們會選擇自己擅長的類別進行比賽,各位觀眾如果有喜歡的選手,可以直接搜索選手所在的直播間。」

  主持人站在舞台中間,為觀眾解說規則明細,同時炒熱氣氛。

  選手們這邊,則收到了後台傳來的信息,提示他們初賽第一場前有前置任務,是為了讓他們適應正式比賽裡的「虛擬世界」。

  一旦有選手出現不適症狀,可以立即退出比賽。

  正式比賽中的「虛擬世界」與海選賽中的截然不同,因為擁有「劇情主腦」的存在,可以說是自成小世界。

  如果說在海選賽中,選手是世界的主角,他們走到哪裡,舞台的燈光就會照向哪裡,周圍的數據才會隨之生成。那麼在這些小世界裡,所有的信息數據一開始就存在,而過於龐大的信息數據,很可能使選手的腦神經難以負荷,出現神經損傷。

  這也是穿越主播稀缺的原因之一。

  艾貝選了心跳戀愛的類別。在等待海選賽的兩個月,她通過星網做了功課,認為女性觀眾所佔的比例遠高於男性觀眾,而女性觀眾偏愛的劇本,從古至今一直是戀愛向。

  「劇本已經發放完畢。準備期間,選手可以自行調節劇情時間線。」

  艾貝的虛擬屏一亮,在她確認後載入了劇本——《總裁的落跑甜心》。

  一拿到這個劇本,選了心跳戀愛類別的選手立刻響起哀嚎聲。

  「這是8012年的劇本吧,剛改編全息影視那會大火過,但是後來模仿的作品太多,把觀眾都看吐了。」

  「這還能怎麼改?」

  「海選賽就這麼難,決賽劇本難道是《王妃十三歲》嗎?」

  對其他人來說膩味透頂的劇本,對幾乎沒有參與過娛樂活動的艾貝來說,還很新鮮。

  她選擇開始前置任務。光柱中,彷彿有無數細小的神經元,與身體的每一寸皮膚鏈接。緊跟著倦意襲來,她昏睡一般向後仰去。

  沒過多久,她眼睫動了動,慢慢睜開眼睛。

  一個全新的陌生的地方。

  深棕色色調的裝修風格,紅轉牆紙,木紋卡座,低低的吊著華麗的小燈。背景是女人的哼唱,不時從旁邊傳來交談聲,也是低而緩慢的。

  昏暗,情調,悠閒。

  艾貝幾乎是在下一瞬間就融入了這個世界,即使沒人察覺,也習慣性的讓自己不流露出任何陌生異常。

  剛進入這個世界,控制面板呈自動打開狀態,下方是大段的擬真世界簡介。

  劇情介紹:季延崢是享譽全球的季氏集團的總裁,霸道俊朗,能力卓絕,每天都有無數女人為他前仆後繼。楚甜僅是一個家族公司岌岌可危的小老闆的女兒。兩人本無交集,然而為了拯救公司生意,楚甜的父母將無辜單純的她送上季延崢的床……

  背景介紹:這是一個遠古地球時代的浪漫愛情故事,經由星際時代的人改編,曾轉化成全息電影,獲得過「星馬獎我最喜愛電影」「星球獎」……多個獎項。

  簡單來說,這部劇看過的人多,對基本劇情熟悉,觀眾易於接受。相對的,對要改編劇情的選手來說,難度加大。

  艾貝在外面已經大略看過劇本,此時有時間,又著重看了幾段。

  除了劇情介紹,還有屬性調整的選擇項,容貌、身體素質都能進行調整,甚至還有專門的道具欄。

  據說這是在後續的比賽中會用到的,到時除了觀眾打賞,還可以拿到品牌讚助的特殊道具,專門在虛擬世界中使用。

  但此刻,它還呈現灰色的狀態。

  而容貌一欄不僅僅是打分,為了區別每個主播的容貌,選擇自定義可以自己捏臉,相當方便。

  艾貝想了想,只在人物的眼角點了一顆痣,作為她的個人標簽。

  當下,倒也給楚甜原本怯弱嬌甜的外貌上,多了一點令人品味的餘韻。

  她切入的地方,是一個重要劇情發生的地方,季延崢的情人高琳雪在醫院查看到了楚甜的就診記錄,發現楚甜懷孕,於是準備將她約出來談判,隨後趕她出國。

  原劇情裡,楚甜黯然出國,多年後才帶著季延崢的兒子回來。

  前置任務的要求是「發生轉折」,讓觀眾能夠被劇情迅速吸引。

  轉折啊……

  艾貝去了趟衛生間,順便做了點準備,回來後沒等多久,就等到了姍姍來遲的高琳雪。

  「抱歉,季總臨時有事,來遲了。」

  她既是季延崢的情人,同時也是公司裡的秘書,還為季延崢打理「後院」,處理其他情人的事。

  第一晚,楚甜不著寸縷從季延崢的床上醒來,就是她聽從季延崢的吩咐買來了衣服。

  季延崢從未想過,讓自己的一個情人來安排其他情人會有什麼不對。

  艾貝已經將自己代入了楚甜的角色,這種傻乖的性格,是她常用的「面具」之一 ,非常順手。

  聽到高琳雪的話,她攪拌咖啡的手指一緊,捏住了湯匙不動,頭微微低下來,「沒關係,你今天叫我來……」

  「我叫你來是為了這個。」高琳雪將一份檢驗報告遞到她面前,淡道,「我懷孕了。」

  聽見這個消息的「楚甜」,打翻了咖啡杯。

  高琳雪與醫生交情匪淺,將原本楚甜的「懷孕」報告改成了「慢性腸胃炎」,自己則擬照她的做了一份懷孕報告,所以楚甜是出國以後才意外發現自己也懷孕了。

  高琳雪嘆了口氣,遞了一張紙巾給楚甜,這是她少有的示好的舉動,像是可憐對方,「我知道你和延崢其他的情人不一樣,你不是自願的,所以我想,你一定不願意介入別人的婚姻。」

  其實哪怕她懷孕,季延崢也不會娶她,但她偷換概念,令對方以為她和季延崢即將奉子成婚。

  「對不起,我、我不知道你……」楚甜狼狽地接過紙巾,去擦桌上的水漬,眼淚跌入咖啡裡,分不清了,「我當然不會,可是我欠他錢,我走不掉……」

  「你放心,這些我都能幫你解決,你只要離開他就行。」高琳雪端起自己面前的咖啡輕抿一口。

  眼見楚甜還想說什麼,她輕描淡寫地問:「怎麼,機會來了,你又不願意了?」

  「當、當然不是……」楚甜囁嚅。

  談話的全過程,高琳雪壓著楚甜的節奏打,輕而易舉地將對方掌控在手心裡,等到談話結束,她看楚甜失魂落魄的出門,心情愉悅地去地下車庫取車。

  駛出車庫,就迫不及待的給醫生閨蜜打了個電話。

  「她同意了。」

  「這麼簡單?你不是說這個人心機很重,」

  「不錯,不過明面上答應的這麼容易我才擔心。」她皺了下眉,「誰知道她私底下要幹什麼。」

  說話的功夫,高琳雪從擋風玻璃裡看見了楚甜,她正在過斑馬線,垂著頭彷彿心灰意冷。她特意在新城區的僻靜地方挑了一家的咖啡館,眼下馬路上的人三三兩兩,橫穿馬路的也只楚甜一人。

  「那你可要小心防範。」那邊傳來閨蜜的聲音。

  高琳雪放鬆地靠在椅背上,「那是當然。我看見她了,嗤,沒人看見也要裝模作樣……」

  季延崢所有女人中,她最討厭的就是彷彿純潔的像天使一樣的楚甜,出來賣還要假裝被強迫的樣子,偏偏她看得出,延崢真的對楚甜有動心的跡象,這讓她像吃了蒼蠅一樣噁心。

  高琳雪冷哼著一腳踩下油門,想要險險地從楚甜身邊飈過。

  可是,當她想要轉動方向盤時,卻突然發現方向盤失靈!

  眼看車直直地朝楚甜開去,她終於慌了,腳猛地踩住剎車,可無論她怎麼踩,車都沒有減速的意思。向來平靜高冷的面容一片慘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駕駛的車,撞向楚甜,將她撞飛出去!

  「楚甜」在最後一刻,轉過了頭,和駕駛室裡的人目光相對。

  她輕歪頭笑了笑。

  下一秒,她彷彿斷了線的風箏,被撞飛落到了馬路邊,地上很快多出了一灘血。

  高琳雪她僵硬地坐在駕駛室內,渾身發抖。

  「怎麼了,琳雪?」

  「發生了什麼事,我剛剛聽見撞擊的聲音……」

  「你說話啊!」

  她嘴唇抖動了下,卻說不出話來,腦海裡一直回放著艾貝的笑容,猶如惡鬼。

  劇痛傳遍全身,艾貝卻渾然未覺,好像底下流的血不是她的,只是被螞蟻咬了一口似的。

  她在等待期間仔細看完了劇情,所以她知道,無論楚甜怎麼乖巧順從,高琳雪都因為季延崢對楚甜的日益喜愛,覺得她心機重,腹誹她裝模作樣。

  那麼,如你所願呀。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0 03:27 PM

第九章 初賽:誰說這球是你的(二)

  艾貝大概是最快完成前置任務的人。

  她重新回到光柱中時,其他人都還睡著了似的,懸浮在淡淡的柔光裡。初賽的規則限制,同一類別的直播間都是相同的劇本,扮演的角色也相同,沒有挑選的餘地。所以其他人現在正在同樣的「楚甜的平行世界」裡做任務。

  艾貝安靜的眸光將周圍的情形收入眼底,又半閉上眼睛。

  半合攏的眼睛鏡頭,仍能用來仔細觀察會場。

  成千上萬的座椅座無虛席,沸騰喧囂。在娛樂至上的星際時代,這種形式的比賽還是第一次舉辦,票一經出售,就迅速售罄。

  樓上貴賓VIP包廂裡的是衣裝革履的上流人士,偶爾才會從未設置防窺效果的透明窗中露出他們交談的模樣。

  他們未必對內容感興趣,只是想瞭解這個全新的項目,評估它的價值。

  觀眾身前都是虛擬屏,看到喜歡的直播,從屏中抓拽而出,就會自動在眼前形成全息小劇場。他們可以選擇屏蔽其他座位上的人,也可以聆聽其他人的交談評論。

  人是愛熱鬧的動物,有好東西總是想要與人分享。

  在選手們做前置任務的當下,他們都在挑選喜歡的類別,觀看原始劇本,可以和選手們的表現作對比。

  就在艾貝觀察時,其他人也漸漸完成了任務,從虛擬世界中脫離。

  會場在有條不紊中呈現一絲嘈雜感,前後方都有白光柱化為警告紅燈,救助人員立刻關閉他們的程序運行,做緊急治療。

  其他人哪怕沒有到達被救助的程度,也無不手腳發軟,冷汗淋淋,由工作人員為他們的系統進行調試。

  艾貝這才想起自己一開始好像是有些手腳痠痛,被撞的地方尤其難受。她真正的身體自然沒事,只是神經牽痛罷了。

  比起賽前輕鬆愜意,眼下當真面臨生死,看見無法適應神經鏈接的人崩潰,選手們不由緊張擔憂。心理承受能力弱的人開始考慮申請退賽。

  當然,並不是所有人都這樣。

  短暫的休息時間裡,選手們已經神奇的迅速抱團了。

  其中,一個穿大紅長裙的女人身邊圍著的人最多,她身材高挑纖瘦,比大部分人都要高一些,享受著眾人的包圍,如眾星拱月。

  「這次長晝星的比賽,玫瑰肯定能拿第一!」

  「玫瑰的直播我都有看,商海浮沉系列太精彩了,我一看見金融的東西就頭疼,真是完全不瞭解的領域。」

  「聽說海選賽玫瑰滿分通關,太厲害了吧。」

  這位主播的星網暱稱叫「南十字玫瑰」,喜歡她的人都叫她玫瑰。

  就在她要開口時,忽然有人哼聲笑了,「哼,好笑,拼不過星系其他主播,就跑到我們窮鄉僻壤來當第一,真是厲害。」

  「你什麼意思?!」她的擁躉率先發難。

  「我怎麼敢有意思,不過第一嘛……你們確定賽場裡沒有比她厲害的人?不如先看看排行榜再說話。」

  賽前預熱早在他們的休息時間已經開始了,幕後的選手們熱聊時,觀眾們都在觀看他們的「個人預告片」。

  這是熱槍砰響的第一戰。

  此時,排行榜上排在第一名的主播是「南十字玫瑰」,她的點擊量比第二名要高出一倍多。在那人的提醒下,眾人紛紛觀看排行,一時來不及爭吵,他們雖然仰慕已成名的主播,但無疑對自己的成績更加關心。

  排名一出現,前十幾名幾乎穩定不動,後面排名時不時交換位置,但幅度也不大。有人高興有人不甘,正要互相刺探敵情,猛然發現,原本60名開外的某個暱稱,突然瘋狂的往上跳漲。

  且它不是一個一個超越,而是多個多個的大跳躍,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衝刺一般狂奔。

  終於,在選手們不可思議的目光下,超過了第二名!

  等到這裡,它的跳躍才終於停下來,等了半天,也沒能跳到第一名頭上。

  終於有人嘲笑著反駁:「還不是玫瑰第一,怎麼,超過第二名,就變成第一名了?」

  「不。」

  那人聽見反駁,正好繼續譏諷,一轉頭卻見反駁的人正是自己的女神。

  此刻,Rose正擰眉注視著屏幕。

  讓Rose心驚的是,超過第二後,它確實短暫的停頓了一下,而後卻以更可怕的速度爆發開來。

  它身後所示的點擊量變化莫測,幾乎捕捉不到一個具體的數字。

  然後,在人們眨眼的瞬間,它慢吞吞地跳動了一下,變成了第一。

  光柱上方的巨幅全息場景中,屬於第一名南十字玫瑰的預告畫面立刻被它的所取代。女子近距離放大的無辜美麗的笑容,車禍被撞飛的剎那,以及地上的鮮血,無不衝擊著人們的眼球。

  如果有人把畫面抓取到眼前,幾乎可以擁有血濺在臉上的顫慄觀感。

  觀眾可以自由選擇身前虛擬屏所播放的直播,大屏幕卻只屬於第一名。這可以說是一個賽程中段的宣傳廣告,在大屏幕上播放的時間越長,就會有越多的人選擇她的直播間。

  「她瘋了嗎?!」

  這是選手們一致的念頭。虛擬世界和全息網游不同,追求逼真,不能調節痛感。所以對方所承受的痛,都是100%的,而比現實中更為可怕的是,這份痛感不是對你的肢體造成傷害,而是神經,一旦刺激到腦神經,出事的概率很大。因此哪怕為了追求劇情曲折,也少有人會做這種瘋狂的舉動。

  這同樣是海選賽最終選定這個劇本的原因,和平年代,不容易出現傷亡刺激。

  不過只要肯忍,觀眾必然非常吃這一套,畢竟這種畫面的衝擊力,可比兩個女人拌嘴有趣多了!

  有人的視線落到了直播間的主播名字上。

  艾貝。

  一個陌生的名字,至少不是出名的主播。只有看過長晝星總預告片,並且瞭解過片中對應的選手名字的人,才會覺得這個名字有熟悉感。

  可惜兩個預告裡的角色截然不同,且都不是艾貝本人,所以當他們巡視後台時,一無所獲,只能帶著強烈的危機感和疑惑上場。

  現場少了的幾道光並不起眼,會場的燈光剎那熄滅,短暫的黑暗過後,餘下的光柱發出濛濛的白光,直沖大廳頂端。場面壯觀,讓付費的觀眾感到滿意。

  雖然是直播,但獨自觀看和賽場觀看截然不同,人的情緒更容易被別人點燃。就像「預告片之戰」,艾貝的預告最初觀看的人並不多,但他們發出的驚叫聲引起了旁邊的人注意,於是燎原般傳播開來。

  *

  艾貝一進入擬真世界,就發現直播呈開啟狀態,彈幕像紙片一般飄進來,幾乎將操控面板擋滿了。

  [ 看了預告片來的,希望主播的正片也有這個水準。]

  [ 啊,初始臉嗎?沒有玫瑰捏的臉好看。 ]

  [ 車禍是主播做的嗎? ]

  [ 我猜是的,方向盤和剎車同時失靈,不可能這麼巧。就是不知道是怎麼做到的了。 ]

  [ 我分析過了,主播唯一切換鏡頭的地方就是在她去衛生間的那段時間。她回來後沒多久,高什麼就到了,如果是卡了這個時間差,只要她有捷徑,走的比對方快,是可以達成的。 ]

  [ 我就喜歡看大神的分析,不用動腦,真好。 ]

  在未來,機械化的城市築造出了人們冰冷的心臟,作為新人的艾貝,哪怕在預告片上一鳴驚人,對這些人來說,現在也是抱著「曇花一現」的心態冷眼旁觀。

  簡而言之,觀眾並不好打動。

  [ 主播接下來準備做什麼? ]

  「養病。」

  在空間艙內,因為腦神經與之鏈接,艾貝可以直接用精神與觀眾溝通,這也是為了防範虛擬世界原住民發現異常。

  起先以為艾貝開玩笑的人,過了不久,發現她竟然真的開始養病。

  她第二次進來的時間線沒變,就在車禍事故之後,高琳雪不敢鬧出人命,將她送往醫院,給她賬戶上匯了錢,卻也沒有再出現過。

  艾貝毀掉了原來的電話卡,在女配角高琳雪安排的醫院裡躺了一個月,彷彿參加的不是直播比賽,而是養生節目。但說是養生,也不盡然,自從她網購了這個世界的零食後,就對重鹽重口的薯片情有獨鐘。

  這種被當地人稱之為「垃圾食品」的東西,讓她倍感親切。

  實際上,這東西比垃圾星被輻射污染過的食物不知道好了多少,重鹽的口味也很合她心意。

  護士多次勸阻無效,又得不到她家人的聯繫方式,只能放任她自流。

  一個月後,結束了「悠閒度假」的艾貝,拿著高琳雪給的金卡出了院。

  此時,在她直播間等待的觀眾,已經寥寥無幾。

  剩下的那些完全是憑著一腔怨氣,不甘心自己花了這麼長時間,在直播間謾罵不休。

  [ 我真是瘋了,這是穿越直播間嗎?這是穿越旅遊項目吧,回到上星際地球紀元體驗貧窮與落後的生活。 ]

  [ 隔壁T10直播間的時間線已經拉了三年了,現在在和總裁打商戰,而我關注的主播在直播垃圾時間,嘖。 ]

  [ T28主播超級暴力超級爽,上來一腳踢的總裁不能人道,沃德瑪!請大家支持T28! ]

  眼看著別的直播間看點十足,艾貝的T77抗議聲更加激烈。

  [ 強烈要求主播退賽!劃水主播滾出直播大賽! ]

  [ 這是我祖奶奶關注的直播間,怎麼,主播還沒死嗎? ]

  唔……

  原本沉穩冷靜的觀眾已經徹底被艾貝激起了怒火,離爆炸不遠了。

  艾貝看得有趣,將彈幕瀏覽完畢,覺得情緒熬的差不多了。

  海選賽,為了統一標準,每人都只有三個月的時間。如同小說,為了讀者的閱讀感受,會自動跳過非劇情的日常。

  根據系統的時間縮放功能,艾貝實際上完全可以將時間線直接拉到一個月後,那對於觀眾們來說不過是一個眨眼的瞬間。就像T10直播間,只將最關鍵的劇情直播給觀眾看,其他時間全都靠快進,才會有人說已經拉了三年的時間線。

  像艾貝養病的這種劇情,俗稱「垃圾時間」,是主播的大忌。

  但她全然不著急,只是往頭上戴了一頂荷葉的邊帽子,身穿無袖連衣裙,露出光滑潔白的手臂,顯得少女青春無敵。她走進陽光下,甜軟地笑著:「還有兩個月,不要著急,我們現在開始游戲吧。」

  「接下來,先去找一個人。」

  *

  男主角季延崢有一個好友叫做宋丞,是宋氏集團的接班人。

  身為原著中心人物,季延崢的能力無人可比,宋丞自然要比他差上一點,但這一點對於他們的友情並無影響。兩隻雄獅撕咬在一起,只會形成你死我活的局面,可雄獅不會警惕能力不如他的狼跟在身後。

  這段時間,宋丞恰好在臨市出差,從季延崢那裡得知聯繫不到楚甜,他答應回去以後替他關注,但電話一掛,他轉眼就撂開了手。

  這女人影響好友太深,消失了最好。

  誰知這樣的想法出現沒多久,轎車開到一座國際酒店前,他打著方向盤,不經意間一抬頭,竟看見了一個疑似楚甜的背影。

  對方被一個肚大頭禿的男人攬在懷裡,側著頭似乎在賠笑。

  他一失手,重重按在了喇叭上,刺耳的警告聲長鳴「嘟——」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0 03:33 PM

第十章 初賽:誰說這球是你的(三)

  但那邊「濃情蜜意」的人像是沒聽見,依舊你儂我儂,互相挨著走進了酒店。

  靠!

  宋丞潦草地哢嚓拍了幾張「罪證」,一腳踢上了車門,就這麼丟下他的布加迪不管,跟上了前面的兩個人。

  電梯門「叮」一聲打開,剛剛那個胖男人不知為何,一個人站在電梯前,對著電話嘀嘀咕咕,語氣很不耐煩。在他即將看向宋丞時,宋丞微微一撇,避開了他的目光。

  兩人一進一出,電梯門再次合上。

  宋丞心裡有個念頭來不及抓住,就毫不猶豫地衝向了男人剛過來的方向!

  走廊裡還有一扇門正在合攏,他腳一伸皮鞋卡住了門縫,毫不費力地推門進去。

  「好啊楚甜,一邊吊著季延崢,一邊在外面找人。」他冷笑了一聲,「你可真行。」

  [ 還真來了。 ]

  [ 奇怪,宋丞和楚甜很少打交道,朋友的一個情婦而已,這種事值得他大費周章嗎? ]

  [ 垃圾時間過去了,現在是垃圾劇情? ]

  「宋丞?」

  艾貝穿著酒店的睡袍坐在梳妝台前,她人嬌小纖瘦,前面撐不起布料便往後扯,後衣領空出一個大口子,彷彿要露出細伶的肩胛骨,頭髮隨手紮高了,落下來的碎髮在上面輕掃著。

  「怎麼,被我碰見,害怕了?」

  「我怕什麼?」她重新轉回去,挨個拎起護膚用品,好奇地查看使用說明,「你說偷人就偷人,證據呢?」

  「人證就在附近,要物證我也拍了照片。」他切出手機裡的照片,在她眼前晃了晃,「你以為我會做沒準備的工作?」

  「那可真是不巧,我剛剛讓你的人證回去了。至於物證——」她起身湊近他看照片,「拍的好模糊,還是背影,能確定這人是我嗎?」

  急匆匆拍下來的照片,確實不夠清晰,再加上只是背影,難以辨認。

  她用分外天真的語氣道:「你看看你,證據都沒有,就來捉姦。現在怎麼辦?我有防範啦,下一次一定不會這麼容易讓你得逞。」

  這話,說的好像他要逼姦她,宋丞氣笑了。

  「楚甜我操你媽!」

  「操我媽是不能了,操我還是可以的。」

  「誰他媽要操你。」

  宋丞本以為要無功而返,這句話是她對他的嘲笑,可應激反應過後,他爆破了最高點的憤怒值往下掉了掉,理智有一絲回籠。

  她的眼神彷彿在征詢他的意見,看上去根本不像開玩笑,宋丞頓時驚疑不定,「你什麼意思?」

  「字面意思啊。」

  她像個涉世未深的小姑娘,雀躍地踩步子跳到了電視機前,那上面放著一台錄像機。她面對他,按下了開關鍵,紅色的指示燈亮了起來——

  她指了指他,又去指錄像機,用口型對他說:「證據。」

  去他媽的涉世未深的小姑娘!

  饒是宋丞是女人堆裡打滾到大的,這時候也被她的舉動驚住了,頭皮微微發麻。

  艾貝笑了下,背對著錄像機往他的方向走,在宋丞沒有防備的情況下,猝然將他撲在床上!

  她膝蓋抵著他的小腹,讓他不敢輕舉妄動。他居然會被一個女人撲在床上,在短暫的失神之後,宋丞嘲諷道,「你是不是忘了什麼。」

  「什麼?」

  「我和季延崢的關係?」

  「我記得,但這又不影響我們發展關係。」

  「哈。」

  這話可笑。

  諷刺的念頭令他恢復了冷靜,如果說一開始還有為朋友不值的想法,現在就只覺得荒謬了。宋丞上下打量她,「楚甜,平日真看不出來,你還有這一面。」

  艾貝沒回答,和他對視半晌,忽然往旁邊一滾,在他翻身伸手來抓人時,將人一把扯下來,猝不及防間,彼此呼吸可聞。

  她在他耳邊悄聲說:「這樣他就不會看清是你了哦。」

  氣音彷彿在輕飄飄地撓他的耳朵,他恍了下神,「什麼?」

  「我問你,真的不想要嗎?」

  他喉嚨微癢,「……嗯?」

  「證據啊。」她輕抓住他的手,「你不是想抓住我的把柄嗎?」

  宋丞想笑,她以為他是那種飢不擇食的人?想勾引他的女人數不勝數,他每個都要配合?

  男女之間力量的差距,也讓暫時處在下風的他毫不緊張,能分出一部分神來,輕鬆地看她「表演」。

  這個時候,艾貝任何一個色情意味的舉動,都會讓他興味索然。

  可她牽引著他的手,卻並沒有如他所想那樣放到胸前,而是放在了她脆弱的頸項。

  她跟著微微後仰。他手掌下是柔軟的肌膚,半隱著少女淺淺的青筋,指尖抵著跳動的脈搏,彷彿只要他用力一掐,她的生命力就會流逝。

  這種引人破壞的慾望,難以描摹的脆弱感,極具衝擊力,一下子刺激到了宋丞。

  她就像翻開了肚皮的貓,將自己最柔弱的地方暴露在他面前。

  她說:「把柄,就在這裡。」

  「你到底想做什麼?」宋丞的眸光瞬間暗下來,不受控制,「你到底想要什麼?」

  艾貝認真地想了想,「錢吧。」

  這是一個宋丞見慣了的答案,也是一個符合他想法的答案。

  他早就知道這個女人沒有什麼特別,不值得好友上心。不過如果沒有特殊的原因,好友不一定會放棄她。

  這個時候,她荒謬的提議,竟讓他微微一動,掐住她喉嚨的手不覺收緊了。

  艾貝不適地輕哼,眼睛裡起了霧般,望著他的模樣有一點朦朧稚弱,「疼……」

  該死。

  他念頭一動,看什麼都是誘惑。

  在星際時代,對於情慾方面的播放尺度比古地球時代要大,分級制度讓成年人的享受變得合情合理,但與情節無關的內容,在主播沒有申請的情況下,仍然會自動屏蔽。

  直播間在艾貝的浴袍被蹭亂了,露出她的肩膀時,就變成了一片雪花。

  她申請了託管操作,剩下的就不關她的事了。

  只不過重新回到身體中時,房間裡的氣息,和身邊男人的氣息,令她的眼神在一剎那變得黑幽。她無意識中拗斷了指甲,將它在床沿輕磨,很快就磨出了一個尖銳的角,泛著森冷的白光。

  「什麼聲音?」宋丞敏銳地動了動耳朵,似乎想回頭看。

  哎?

  艾貝這才發現自己幹了什麼。

  想要讓她將脆弱的部分遞到他手上的人,通常都是要拿命來換的,不過這裡不是垃圾星……

  「沒有哦。」

  她小聲安撫。

  *

  大片陽光從落地窗灑進來的時候,宋丞醒了。他伸手遮了一下惺忪的眼睛,另一隻手摸到旁邊,摸空了。

  他猛地坐起身來,拖鞋也來不及穿就要下床,一抬頭卻恰好看見擺在電視機上的錄像機。

  還在。

  那那個女人去哪了?叫早餐嗎?

  她既然是為了錢,在他沒給錢之前,應該不會消失。

  他緊繃的肩膀鬆懈下來,施施然去沖了個澡,而後披著浴袍走出浴室,才取走電視機上的錄像機,懶洋洋地坐在床邊看錄像成果。

  他自然不會沒想過,她刪了錄像的可能,但到了這個節骨眼上,真刪了也無所謂,畢竟兩個人有了一夜情,有些細節,不需要用錄像來證明。

  但等他打開錄像機,發現裡面不像他想的那樣一片空白,視頻文件居然還在。

  沒刪?

  這下宋丞遲疑了,難道真要將這份視頻當做證據,發給季延崢?

  那個女人如果是為了堵自己的口,臨時決定色誘自己,怎麼會把這麼重要的事忘了?

  出於頭腦混亂的狀態,他點開了視頻。

  畫面一閃,竟然是她放大的臉。

  她的皮膚好,近處拍的細節都沒有瑕疵感,白皙幼嫩的臉頰,細細的絨毛像粉撲撲的桃子。眼角的一點淚痣在她臉上,也不見成熟的風情,只如少女活潑的惡作劇,讓五官變得更加生動。

  「Morning,睡得好嗎?」

  「先說明,我沒有刪掉視頻哦,你點擊播放下一個視頻就能看見了。」

  「不過我一直叫不醒你,拿不到錢,我又不想待在房間裡浪費時間,就決定用我自己的方式取錢了。」

  「這個好像蠻有用的呢。」

  她從旁邊取來一份文件,特地拍了特寫給他看。

  宋丞的瞳孔驟然一縮,他已經看清了文件的封面,這是他們公司的文件!該死的他明明放在車裡——

  「我用你的車鑰匙開的門,車我沒有動哦,鑰匙就在床頭櫃上。唔,這些是什麼?我看不懂……」她隨手翻了兩下。

  「——不過,我不懂,有人應該能懂。」

  他的心裡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

  艾貝一手舉著錄像機,一手趿著比她的小腳丫要大的拖鞋,踢踏踢踏走到床邊。因為臥室裡鋪著厚的絨毛織毯,聲音便輕之又輕,至少床上的他沒有醒來。

  他的褲子就扔在地上,她從他的西裝褲口袋裡取出了手機,恰好手機在這時震了一下,他似有所覺,手在床頭摸索,她抓住他的手,在他掌心「啾」地親了一下。

  他就像完成了任務,收回手又沉沉睡去。

  宋丞看到這裡,險些氣的破口大罵自己,這時候要說他已經隱約猜到她想做什麼了。更可怕的是,看這個女人自然地對他做這種動作,他竟有一種異樣感……

  畫面中,艾貝帶著手機回到客廳。茶几和沙發平齊,她嫌坐在沙發上彎腰翻看文件太累,就踮著腳蹲在地毯上,背靠著沙發,姿態懶散又可愛。

  通訊錄隨著她的指尖往下翻,在「樊少陽」的名字上停住了。

  這個人是季延崢的頭號大敵,兩人的商業佈局相似,在諸多領域都曾有過較量。季延崢稍佔上風,但樊少陽劍走偏鋒,也給他帶來了不少麻煩。

  等到電話撥通,艾貝的語氣為之一變,很是成熟幹練。

  「樊總你好,我是宋氏集團宋丞宋總的秘書……這是宋總的手機不錯,我想,您一定會對我手上的東西感興趣。」

  「需要見面詳談,時間的話,最好抓緊一點,否則它會變成廢紙。」

  「好的,八點鐘見。」

  錄像機再一次對正她的臉。

  「那麼,我取錢去了。」

  她小孩子似的揮了揮手,半邊肩膀的浴袍滑下來,露出頸間星星點點的吻痕。

  「啪」地一下,視頻播放完畢,屏幕漆黑。

  宋丞的臉色陰沉似水,比屏幕更甚,他咬著牙,一字一頓:「楚、甜!」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0 03:40 PM

第十一章 初賽:誰說這球是你的(四)

  商務樓下的咖啡店,店內商務人士進出往來,敲擊鍵盤與接通電話的聲音源源不斷地在室內循環。窗外車水馬龍,女士的高跟鞋與地面發出快速的敲擊聲,都顯示著這裡的忙碌與快節奏。

  「你說,你是宋丞的未婚妻?」

  「如假包換。」

  艾貝坦然,她一身裝扮帶著法國復古風格,獨一無二的Vintage網紗帽微微斜遮住眼睛,唇是楓葉紅,眼妝加深,尾巴捲翹的睫毛下還畫了一點陰影。與她少女的裝扮截然不同,就是宋丞站在眼前,也未必能認得出她。

  她輕仰頭,透過遮眼紗的眼神迷離,眼角那一滴淚痣更是欲說還休。聽她說話,便如在聽一張韻味悠長的舊唱片。

  「倒是一直聽說宋丞有未婚妻,但從沒見過他把人帶出來。」

  樊少陽輕靠在椅背上,看似漫不經心,卻忍不住點了一支煙。「我說呢,他的秘書怎麼會拿到他的手機。」他輕抬眼皮,「除非是有特殊關係。」

  艾貝微微一笑,指尖在杯口的唇印上輕輕摩挲,「這我哪知道呢,他們也未必沒有。」曖昧的氣息宛如他指縫裡飄起的煙,風一吹,悄悄彌漫開來。

  樊少陽一頓,喉節滾動,「這就是你來找我的理由?」為了報復花心的未婚夫,不惜破壞他的公司利益。

  「不全是。」她輕豎起一根指頭,似是在給那份機密文件標注價格。

  他眼神玩味,「一百萬?」

  她搖頭。

  「一千萬?」

  再搖。

  他笑了,「別告訴我是一個億。凡事適可而止,太貪心就什麼都拿不到了。」

  「一晚。」她好整以暇地看他臉色微變,手支在桌面上,托腮看他,「樊總覺得自己的一晚,值不值這個價?」

  他臉上的笑意猛地一收,上臂肌肉緊繃,眼中慍怒勃發。

  從來沒人敢拿他標過價!

  「看來是我貪心了,這麼一份文件,抵不過樊總一夜的價格。」

  「你——」

  「別氣嘛,我知道樊總是無價之寶。」她轉口倒快。

  「無價之寶」四個字落下來,樊少陽覺得荒唐至極,一口氣堵在胸口,讓他又氣又笑,一瞬間升起將這個女人壓在身下狠狠教訓的想法,讓她知道惹怒他的後果。

  他大概沒想到,眼前的女人目的就在於此——

  「剛剛只是開個玩笑而已,我就是想報復宋丞。他花天酒地逢場作戲,我為什麼不行?」她說的楚楚可憐,「可我又不像他那樣飢不擇食,挑來挑去,這個圈子裡,還是樊總最合我的眼緣。」

  這樣的暗示與明示,樊少陽傻了才會聽不出來,他沉默下來。

  見他彷彿不為所動,艾貝一哂:「當然了,這是你情我願的買賣,如果樊總不願意,我再去找別人就是了。宋丞手機裡的聯絡方式不少,唔,其實我覺得那位季延崢季總也……」

  「等等。」樊少陽輕撣了一下煙頭,玩味地道,「我答應了。」

  「那……」

  「怎麼,你還想拿這份文件來刺激我?」一剎那,他盯視她的眼神犀利,

  艾貝隨手將紙張文件丟進了服務生托著的冰桶裡,惹的服務生一愣。她聳聳肩,「那就不要了。」

  樊少陽大笑出聲,看她的目光,就像即將叼住獵物的狼。

  兩人微微對視,電流輕竄,心照不宣。

  [ 男人的自尊心啊,生怕是出賣自己的身體換來的。]

  [ 我要笑瘋了,從主播錄視頻開始,天吶,不能切到非主播視角差評,我好想看宋丞的反應! ]

  [ 攻略大師主播get,挑人性弱點一挑一個準。 ]

  [ 啊啊啊啊啊,主播是不是總預告片裡那個人,那個沒有感情的冷酷小哥哥! ]

  不得不說,艾貝的節奏把握的很好。

  經歷過長久的壓抑,觀眾的情緒就像被壓制住的彈簧,艾貝一「放手」,就蹦到了最高。所謂的「忠實粉絲」也突然冒泡了。

  如果沒有前面枯燥的等待,消磨了他們因為撞車事件帶來的衝擊感,這樣不明所以的開胃小餐,未必能引起他們的興趣。

  T77直播間的播放量,一下子就飆升到了10萬人次,原本流失的觀眾逐漸回歸,想要一探究竟。

  有位觀眾打賞了一艘價值10000星幣的磁懸浮飛車,並提出疑問。[ 我想知道,主播做這些事的目的是什麼? ]

  艾貝沒有解答,其他人很快展開聯想。

  [ 添堵吧,睡他的兄弟和仇敵,狠狠打渣男的臉。 ]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這種俗套的劇情我還能再吃一百年。 ]

  [ 本來很有興趣,但如果是前面的人講的那樣,我就不太想看了,打臉用出軌這種方式有點Low。 ]

  [ 說出軌的那個,本來女主角就是被總裁包養的女人吧,這種不正當非1V1關係,就別扯什麼忠貞了。 ]

  [ 同上,到哪都有不分情景只盯著下半身的衛道士,噁心。 ]

  倒是有個叫「莎莎」的觀眾客觀地道:「我覺得沒有那麼簡單,主播沒有交代行動目的,感覺是在做劇情鋪墊。如果沒有預感錯,很快就要拉時間條了——」

  艾貝在調出控制面板時,留意到了這個人的話,她將氣泡飲料的吸管咬癟進去。

  然後跳轉了時間線。

  觀眾眼前的屏幕一暗,浮現了一行字:主播正在調整時間進度條,請稍後。

  *

  觀眾席間,有染了一頭海藍波浪長髮的女人伸了個懶腰,登出直播間。

  「姐,你在看哪個?」她旁邊是和她五官有六七分相似的妹妹,只不過對方一頭淺藍天空色短髮,很好辨別。

  「……T77。」姐姐鄭莎的表情有點古怪。

  鄭汐也愣了一下,「5號?」

  「嗯。她這場表現得不怎麼樣,浪費了一大堆的垃圾時間,好不容易要進入正題,居然調時間了,現在中場休息。我不準備看了。你的呢?」

  鄭汐其實對直播大賽毫無興趣,比起愛情小說,她更喜歡學習題。當初和姐姐一起參加比賽,也僅是陪同而已。兩人家裡條件還算不錯,但也不能讓她們在星球間跑來跑去,就為了一場沒有未來發展的比賽。畢竟她們連海選賽都沒通過。

  鄭莎在妹妹的勸說下,也打消了繼續比賽的念頭,不過還是拉著鄭汐來看比賽了。這是她的興趣所在。

  至於鄭汐,輸了也就輸了,那場比賽只讓她留下了對5號的深刻印象,所以她姐一副不甘心的樣子盯著大屏幕預告的時候,她就注意到了裡面的艾貝。

  她覺得和上一次海選賽相比,這個女孩更凶殘了,下意識地繞過了她。沒想到莎莎專門去看了對方的比賽,還得出「不怎麼樣」的評價。

  她一邊思考,一邊道:「我看了T28,也是新人,劇情挺痛快的,打發時間不錯。我覺得莎莎你會喜歡。」

  「你剛剛不是在看T10?」

  「這個世界背景不行,劇情主腦太幼稚,那個叫玫瑰的主播沒發揮出實力。」

  鄭汐課餘時間看個直播也像在做研究,總是從主播和世界的適配程度去看。

  反正只要不讓她再自己親身經歷比賽,她覺得這項娛樂活動確實不錯。

  「換一換也不錯,那個主播不管什麼樣的世界背景都能發展成商戰,看多了沒意思。」鄭莎抬頭看了一下上方巨幅的全息場景,現在第一名又變成了「南十字的玫瑰」,大屏幕上直播她的鏡頭,眼下,她一身正裝,在談判桌前正襟危坐,臉上帶著微笑,似乎馬上就要談成一樁合作。

  而男主角正在用欣賞的目光看著她。

  排行榜上,「南十字的玫瑰」之下,標題為「在線甩渣男總裁十個巴掌,來一起計數」的T28直播間,裡面一群狂熱分子,在主播用力甩了總裁一巴掌後,彈幕瘋狂計數「3333333」「倒計數,還剩7次!」「主播再用力點!」

  鄭莎看著一向沒什麼表情的妹妹露出笑容,「哪裡好笑?」

  「這個主播適應性很高,將同樣早期的搞笑女主類型替換這個劇本裡的苦情女主角,呈現出的效果截然不同,偏偏還很協調。你沒看前面,主播甩完巴掌之後就要想盡辦法自保求生,過程是挺有意思的。」

  「隨你高興。」

  鄭莎轉而翻起排行榜上其他的直播間,挑來挑去也看不到什麼滿意的。許多主播能力有限,一上來就想大殺四方,信心滿滿和總裁徹底鬧崩,以為打臉成功,結果下一秒就被家人再次當禮物送給別的總裁,甚至是四、五十歲的中年發福的男人。別說掌握劇情節奏了,能先逃脫困局,把自己顧好就不錯了。

  這也是T10和T28拉開數據的原因。計劃和實踐,永遠是兩回事。

  一直翻到二十多名,直到某個熟悉的直播間再次撞入眼中,標題上還簡簡單單的寫著「艾貝」,主播不改標題,直播間就會是她的名字。

  沒看見也就算了,但一旦再次刷到,鄭莎就遲疑了。

  雖然5號這次的直播節奏不快,至今除了那次預告片的車禍就沒有大高潮,但有些細節還是莫名讓人有些在意。

  而且時間進度上提示「5年後」,進度條拉了很大一截啊。

  既然沒有其他可看的,還是看看吧。

  她抱著可有可無的心態,點進去看了一眼。

  「……我草草草草草!」

  鄭汐可有可無地問:「怎麼了?」莎莎看劇情緒起伏一向很大。

  「孩子!」

  「嗯?」

  「她不是流產了嗎,哪來的孩子?!」說著,鄭莎劈裡啪啦的打字就要發彈幕詢問,然而按下發送鍵的一剎,突然彈出了提示框:

  [ 由於主播設置權限,僅打賞1000星幣以上的觀眾可發送彈幕。]

  「靠,垃圾主播!」她咬牙罵道。

  居然氣到罵人,這對形象很在意的人來說就難得了。

  鄭汐好奇了,「哪個房間?我也去看看。」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0 03:55 PM

第十二章 初賽:誰說這球是你的(五)

  等觀眾重回T77直播間,時間進度條提示的已經是「五年後」。

  畫面切入一輛加長版的豪華轎車內部,寬敞整潔,像剛從車廠開出的新車。後座坐著兩男一女。男人們正討論接下來要參加的峰會事宜,而女人從旁協助,行使秘書的職責。

  忽然間,高琳雪的手機震了震,她漫不經心地點開了短信。

  短信顯示,她已辦理入住瀚皇酒店,用尾號3871的卡刷了一筆押金款項。

  這個卡號——

  原本鬆弛的脊背猛地緊繃,她將手機屏幕一蓋。因動靜太大,還引來旁邊男人的一瞥。「怎麼了?」

  「……有點頭暈。」

  季延崢:「過兩天給你放假,照顧好自己。」

  季延崢的關懷讓她慢慢放鬆下來,重新靠回到椅背上。兩人現在已經是未婚夫妻,如果不是季延崢公事太多,一時半會抽不出時間,兩人早就完婚了。

  不過,那個女人居然回來了?

  五年前,她給了對方一張高額度的信用卡,對方除了在小產期間用過以外,就沒有了任何動靜。但她仍時刻查看這張信用卡的賬單,好留意對方的行蹤,也只在這兩年訂婚以後,才沒去管它了。

  沒想到在這個節骨眼上,她居然回來了。

  她回來了……

  就在她思忖間,兩個男人已經商談好了公事,話題不知不覺轉了方向。

  「你車裡怎麼還有這樣的抱枕,嘖嘖,不像你的品位。」宋丞指著座位上的長臂的Q版簪花小猴子道。

  季延崢一頓,將鋼筆蓋合上,看不出表情:「不是我的。」

  宋丞的眼神頓時變得曖昧:「難道是琳雪的?」

  當然不是她的,這種和豪車格格不入的東西,只有那個女人才會用。季延崢不喜歡奢侈的做派,只因為那個女人暈車,而寬敞的空間能讓她好過一些,他才會用上這輛加長勞斯萊斯,抱枕也是應她的要求添的,在她走後,這輛車就放置在車庫積塵,大約是傭人定期清理,抱枕看上去才嶄新如故。

  如果不是宋丞「欽點」了這輛車送他們去會場,今天也不會看到它。

  「看來不是你。」宋丞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誤會了,趁機調侃道,「除了琳雪,難道還要別的女人敢佔領你的私人空間?」

  季延崢沒有給他任何回應,不過這是常態,宋丞沒覺得不對。

  唯獨高琳雪從他冷淡的態度裡察覺到了他的想法,他一定是想起來了。

  車行駛到目的地,高琳雪跟著兩人下了車,皺緊的眉頭微鬆了鬆。雖然她不再覺得對方有很大的威脅,但兩人能不見面還是別見面的好。可惜她剛做下決定,「瀚皇酒店」的招牌進入她的視線時,心裡頓生不好的預感。

  如果她沒記錯,對方的刷卡信息顯示的就是這家酒店。

  與此同時,她的視線穿過旋轉的玻璃門,女子陌生又熟悉的面容隱隱約約間一閃而過,令她面色大變。

  「怎麼了?」

  她停在原地的舉止惹來宋丞的疑惑回頭,她匆忙跟上了他們。一馬當先走在前面的男人神色沒有任何變化,她猜測他應該沒看到。

  高琳雪嘴唇抿緊,這個女人到底想做什麼,她是不是故意選了這家酒店?

  偌大一個酒店,按理碰頭的機會不會太多。她身為秘書,又時刻跟在季延崢身邊。可偏偏兩人之間就像有無形的線,不時將他們扯到一起。

  旋轉門一遇不說,大廳通往會議室的長廊險些再次撞上,她假裝有事和身邊高大的男人商討,轉開了他的注意力。

  等他們進入電梯中,不遠處忽然有道女聲讓他們「等一等」,高琳雪異常敏感,一聽就立刻按住了電梯關門鍵,等女人的裙擺出現在合攏的門縫裡,已經來不及搭乘他們這部電梯了。

  她快得有點慌張的動作,引得宋丞頻頻回顧,就連季延崢都瞥了她一眼。

  「我怕時間來不及。」她掩飾道。

  理由稍有些牽強,他們不置可否。而原本就在電梯裡的人發出一聲輕笑。

  宋丞猶如鬥雞,立刻回頭,盯住了背抵牆站著的樊少陽,「樊總對我們有什麼意見,不妨說來聽聽?」

  他們這次參加的會議,樊氏集團當然也是與會者之一,樊少陽在此並不稀奇,只是沒想到他們會在電梯裡就碰上,提前開戰。

  樊少陽笑的漫不經心,「不過是覺得剛剛的聲音耳熟罷了,高秘書對她嚴防死守,難道是季總的哪個小情人?」

  高琳雪眉頭一跳,立刻看向季延崢。他的眼睛黢黑深邃,不可見底,令人無法猜測他的想法。

  宋丞嗤地一笑,「他小情人的聲音,你聽了覺得耳熟,樊總不覺得這段話很奇怪嗎?」

  樊少陽剛要反駁,彷彿想起什麼,上下打量了宋丞一眼,忽地笑了:「也不算是很奇怪。」

  宋丞一開口,他就想起了他的未婚妻。

  五年前他雖然沒有拿走文件,但也拿下了那次投標,自此激怒了宋丞,和季延崢一起盯死了他。之前雙方還算和平共處,只是摩擦不斷,現在幾乎進入了不死不休的局面。

  二對一,樊家被壓的喘不過氣來。

  女人。他在心底嘆氣,當時就不該貪那一時歡愉。

  那個女人倒好,一夜之後就失去了蹤跡,當時對方用的是宋丞的手機找上他,事後也沒有留下聯繫方式。他不能明目張膽的查宋丞的未婚妻,只是大概知道對方一直在國外上學和工作,短時間內不準備回國。

  這就能解釋她為什麼沒有出現在國內的社交場合,那次回國只怕也是偷偷隱藏了行蹤,專門為了報復宋丞。

  他究竟知不知道,他的未婚妻曾經做過什麼?

  宋丞當然不知情,但對方笑容中的惡意,讓他一陣惡寒。

  鏡頭在他們短暫的交鋒後,轉向了另一邊。

  艾貝正領著引起觀眾強烈反應的孩子,慢慢接收主腦安排的劇情。

  劇情主腦是支撐快穿直播的一大條件,每個劇情主腦都像是獨立的個體,有自己的思考方式與喜好偏向,它會根據選手扮演的人物性格和選擇,自動填充五年劇情,艾貝只需要花一點時間接收就好。

  當然,她也可以啟動時間縮放技能,在虛擬世界生活五年。

  如果選擇由主腦填充,那麼那些填充的劇情,不會跳脫出劇情主腦的「常識」範圍。

  例如《總裁的落跑甜心》這樣的劇本,劇情主腦的年齡就相對低齡幼稚。比如艾貝手裡牽著的這個小孩子,會比正常的小孩看上去更機敏可愛,就是劇情主腦認為,這是女主角孩子的必備設定之一。

  五年前,艾貝做好了安排之後,就啟動了時間縮放功能,就將其他劇情交給了主腦來安排。現在只需要瞭解這個過程中主腦給她安排的劇情就好。

  前面用來緩衝和鋪墊的高琳雪視角的劇情,沒能消滅觀眾心裡的八卦之火,畫面一切回到她的鏡頭,彈幕就雪花般地飄下來。

  [ 主播陰魂不散,女配的反應笑死我了。 ]

  [ 剛剛那段,主播難道是想營造三人修羅場?一般般吧,提不起勁。 ]

  [ 等等,現在該討論的難道不是,主播牽的這孩子是誰??? ]

  [ 我*&%¥&……墊底主播想錢想瘋了吧,1000星幣是吧,大爺還給的起,專門打賞來罵你#*……@* ]

  [ 不會是那個出車禍的孩子吧,這麼硬核? ]

  [ 奇跡男孩。 ]

  [ 我覺得不是,我懷疑是宋丞的,如果是季延崢的孩子,應該會比這個男孩大一點。 ]

  [ 一個月的差距你也看得出來?樊少陽和宋丞只隔了一天你怎麼不說。 ]

  [ 這是懸疑劇劇本嗎?主播牛啤。 ]

  答案五花八門,但彈幕總數比之前要少了一大半,都是被打賞金額的條件攔在了門外。

  現在還是海選賽,就連小有名氣的主播都不敢設置打賞條件,怕影響初始數據。不乏有觀眾到其他直播間裡發牢騷,令那些主播在詫異之餘暗暗嘲諷,現在就想著撈錢,過於短視。海選賽的基礎觀眾遠不如後期,彈幕數據當然比打賞金額要重要的多。

  而對艾貝來說,初期不嘗試掌握數據動態,還要等到什麼時候?她做了小小的嘗試後,就發現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比賽中,重要的除了劇本節奏,其實比賽本身的節奏也值得掌控,就像現在——

  彈幕在遞減,點擊量卻在某個時段,突然飈高。

  許多人好奇哪個主播勇於嘗試,在一眾主播中脫穎而出,他們難以想像這是有多大的自信才能在初期設置打賞金額,而她的直播又得多麼好看?好奇會化作最有效的行動力,比任何的推薦影評都好用。

  那些去其它直播間狂罵T77主播的觀眾,就是天然免費的「自來水」,替艾貝引來了流量。

  當然,如果接下來的直播內容不能吸引住他們,暴漲的點擊量也只是曇花一現罷了。

  這時,自助餐廳裡舉著餐盤的小男孩突然問,「你剛才在和誰說話?」他眉眼分明,如果不是兩腮嘟嘟的嬰兒肥,弱化了俊酷的五官,再加上艾貝強行給他穿上的奶裡奶氣的小背帶褲,也是英俊酷帥的小小帥哥一枚了。

  艾貝的表情無辜,「我沒有張嘴。」

  「但你一定有在和人說話。」

  小孩子這種生物真是莫名的敏銳。

  她想了想道,「唔,是Mr.Ghost,幽靈先生很好奇你是誰。」

  「這種鬼話,三歲小孩子都不信了。」他話音一落,眼睜睜看著艾貝往他碗裡夾了一大坨他討厭吃的豆芽。

  小狄恩:「……」

  艾貝:「長得還沒有餐檯高的人,又比三歲小孩成熟多少呢。」

  「Abey,你真幼稚。」他嘟噥,不得不順著她的說話方式,提出自己的疑問,「好吧,那我們為什麼突然住這麼好的地方,也是Mr.Ghost給你錢了嗎?」

  「錢是Ms.冤大頭給的。住在這裡,當然是我有事要做。」

  「什麼事?」

  「Emmm……」艾貝一邊給他夾菜,一邊道,「之前有人欺負過我,我要欺負回去。」

  「那你需要幫手嗎?」

  一直到兩人入座,艾貝才笑吟吟地說:「狄恩就是我最好的幫手。」

  小狄恩對她神秘兮兮的樣子見怪不怪,落座後發現少了飲料,詢問她,「我去倒杯果汁,你要嗎?」

  「嗯。」

  全然不擔心還沒餐檯高的小男孩怎麼取來兩杯果汁。

  臨近午餐高峰期,餐廳裡的人流量開始變多,尤其是在這家酒店舉辦的峰會暫告一個段落後,隨處可見商務人士前來就餐。

  艾貝挑撿著餐盤裡的東西吃,不用觀察,就能從彈幕中瞭解到一些動態。

  [ 來了來了!]

  她微微抬頭,看見了剛進來的兩個人。

  五年不見,季延崢身上的氣質更沉澱了,26歲時他身上尚有年輕的銳利和浮躁,如今這份浮躁已被時間平息,男人的表情冷峻,黑眸深不可測。

  他旁邊跟著高琳雪。宋丞反而落到了後面,會議一結束,他就和樊少陽你來我往,唇槍舌劍,吵的不亦樂乎。

  高琳雪一整天都心不在焉,她想起自己發給那個女人的那條「你怎麼回來了?」的信息,猶如石沉大海。

  大概是今天對那個女人格外敏感,幾乎是一邁進餐廳,就心有所感地往一個方向看去。

  是她。

  她鎮定地詢問季延崢:「人太多了,我找人換成私人包廂?」

  好在季延崢同意了。

  兩人說著就要走。

  艾貝怎麼會讓她把人帶走,貓捉老鼠玩了一天,她也玩膩了。她將餐盤往外一推,瓷碎聲在餐廳裡乍響,還有人被油漬濺到爭吵。

  季延崢將要轉身的動作一停,視線下意識地往那個方向看了一眼。

  他的眼神猛地定住。

  打碎了餐盤的女人一身小香風的套裝,容貌秀美,比五年前更多了一絲韻味。和她對峙的男人依依不饒,她眼底便有了柔弱的怯意,顯得楚楚可憐。

  這副模樣他怎麼會忘,以往無數次的激情,她都是用這樣的神情,令他忍不住蹂躪她的慾望。

  「對不起對不起……」

  這邊,「楚甜」一邊道歉一邊將餐巾紙遞給那個人,忽地,有人攥住了她的手腕!

  「楚甜。」

  男人從喉嚨裡低聲溢出的兩個字,有著讓人心尖發顫的力量。

  楚甜抬頭看見他,眼神抖了一下,很快恢復了漠然的表情,「抱歉這位先生,你認錯人了,我叫Abey,不叫楚甜。」

  季延崢恍若未聞,他黢黑的眼睛裡如有旋渦,「這五年你到底去了哪?」

  「我說了……」

  「延崢。」高琳雪及時出現,她的手搭著季延崢的手臂,想讓他放手,「有什麼話出去再說,這裡是餐廳。」

  她看楚甜的目光居高臨下,像是並不在乎她到底玩的什麼花招。

  「這位小姐說得不錯。」楚甜看了她一眼,對他道,「她是你的女朋友吧,就算我真的是那位叫楚甜的小姐,這位先生也不能當著女朋友的面……啊!」

  她的手腕驀地被攥疼,彷彿要斷掉一般。她面色一白。

  眼前的男人警告她:「不要讓我重復第二次。」

  「你想對我媽媽做什麼?」

  一個四五歲大的小男孩突然出現。他的臉上沒有什麼表情,比普通的小孩都顯得鎮定,只有望著他的眼睛裡忍不住透出敵意。

  大概是知道兩人之間力量的差距,他沒有嘗試讓他鬆手,以免激怒他,對他媽媽造成更大的傷害。

  這副模樣,像是在和歹徒談判。

  與此同時,慢了幾步到餐廳的宋丞和樊少陽腳步一滯。

  他們沒有聽見之前兩人的爭執和對話,但都看清了艾貝的臉,聽清了小孩子喊的那聲「媽媽」。

  一時之間,兩人的表情都相當豐富。

  宋丞掩飾的功夫不到家,臉色微微漲紅,欲言又止。他清楚的知道楚甜從那天起就沒有再回來。他們兩人在一起時,她已經從季延崢身邊消失了三個月,如果懷有身孕,他不會感覺不到。

  這個孩子看上去差不多是五歲的年齡,五年前,該不會……

  而他的身旁,樊少陽唇邊的笑微收,眸光變深,同樣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她和宋丞結婚了?

  不可能,宋家的婚禮怎麼可能悄無聲息。

  他下意識地看向宋丞,卻發現宋丞用震驚的目光,看著他的未婚妻身邊的孩子。

  他不知道這個孩子?

  電光石火之間,那一晚的情景撞入腦海,這個孩子……難道……

  而站在艾貝身前的季延崢,他冷漠的表情終於有了變化,薄唇抿的死緊,望著她的眼神冷厲,「這是你的孩子?你結婚了?」

  艾貝沒有反駁,只掀唇譏諷道:「所以這位先生能放手了嗎?」

  回過神後,季延崢冷笑一聲,「休想。」他的眼神看不透,帶著一絲森冷的意味,「你以為結婚了就能逃開——」

  話剛說到一半,小狄恩突然喊了一聲:

  「爸爸!」

  喊聲剛落,三道目光如探照燈般,同一時間打在了他身上。

  小狄恩忽然感覺背上一沉,似乎有許多人用復雜又古怪的目光,緊張地盯牢了他。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 哈哈哈和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 和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特地打賞就是為了和大家一起笑,我要笑瘋了!!!! ]

  [ 老實說,看他們的表情,是不是都覺得這是自己兒子? ]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0 04:04 PM

第十三章 初賽:誰說這球是你的(六)

  小狄恩在這些人身上掃了一遍,改變了原先的主意。

  他一反剛剛怒目相視的模樣,很是天真的對艾貝道:「爸爸說他馬上就要到了,媽媽,我們去門口接他吧?」想要借用大人的力量來對抗大人。

  他背後灼熱的視線一鬆,都落在了艾貝身上。

  「嗯。」艾貝應了一聲,掙脫開季延崢的手。

  季延崢受到的信息衝擊太多,不防備鬆了手,待想要再次抓住,艾貝卻沒有給他可乘之機。他眸光一暗,卻也知道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聲音壓的極低,「半個小時後,去1203房間找我。」

  艾貝揉了揉手腕,對此毫無回應。

  季延崢看了一眼狄恩,「不來的後果,你不會想知道。」

  艾貝自然會去,不然怎麼展開後續的劇情呢。她把小狄恩安頓好之後,就去了季延崢的房間。

  房間外的拐角,她看見有熟悉的衣角一閃而過,她假裝不知道,推開了1203的房門。房門半掩,季延崢顯然已經在裡面等著了。

  昏暗的總統套房,簾幕緊閉。她去開了燈,客廳的燈光大熾照在暗金色沙發上。季延崢半闔了眼小憩,被燈光一打,睜眼看向她。

  比起之前在餐廳裡,他現在的狀態要冷靜得多,只聲音有些沙啞:「這五年你究竟去了哪裡?」

  這個時候再裝不認識也沒有了必要,「楚甜」看著他起身走向自己,「季總如果忘了,我不妨提醒一下,就憑五年前你對我做的,你覺得自己有資格問我嗎?」

  她諷刺的目光,將他釘在了離她一臂遠的距離。

  五年前,她被他發現長期服用避孕藥,兩人大吵一架,他強暴了她。她拖著一身狼狽逃了出去,住進了廉價的出租屋,直到自以為胃病去醫院檢查,才被女配角高琳雪發現了端倪。

  直播間,有熱心觀眾在彈幕上「播放回憶」。

  [ 季延崢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他不敢置信地望著楚甜,低吼道:「你怎麼敢這麼對我!」]

  [ 楚甜手腳發寒,喃喃:「我不過是你的一個玩物罷了,遲早會被你丟棄,我不希望我的孩子也一樣……」 ]

  [ 他眼神嗜血,「那也要我說了才算。」 ]

  想起五年前,季延崢眼睛裡暗潮洶湧,「你真的結婚了?」

  「沒有。」她撇過了頭,知道憑他的本事,查證不難,乾脆說了實話。

  沒有結婚?

  那麼那個男孩……

  「他是誰的孩子?」

  楚甜原本從容平和的表情一變,有些警惕,反復強調,「狄恩?他是我的孩子。只是我的。」

  「是嗎?」季延崢不置可否,「我怎麼覺得,他的眼睛和我有點像。」

  她霍地一下抬頭,「你找我來就是想說這個嗎,抱歉了季總,這麼多年過去,相信您也結婚生子了,何必再糾結那些不堪的過往。」

  他蹙了下眉,「結婚?我沒有——」

  「那又如何?季總眼光高,既然看不上那些人,相信也不會看上一個單身母親吧。」

  她抗拒的模樣,觸碰到了季延崢的神經,他的表情冷下來:「怎麼,你以為我想對你怎麼樣?我只是擔心有人想借孩子進季家而已。」

  「是嗎?我想季總不需要擔心,狄恩絕不是季家的血脈。」

  沒想到她態度這麼堅決。可是,剛剛他分明看見她眼中一閃而逝的失望。他的心臟也彷彿被人緊攥了一下。

  「既然事情都說清楚了,那我就先回去了,狄恩一個人在房間裡我不放心。」 她乾脆地轉身。

  背後是他的一聲冷喝,「站住。」

  她頭也不回的走了。

  艾貝出門沒多久,就在走廊的拐角遇到了宋丞。她進房門前就知道他在那了。雖然他沒聽到季延崢和她說的話,但想來他也清楚,季延崢不會隨便放過她,乾脆守株待兔,等在季延崢的房門外。

  宋丞背抵著牆,微低著頭彷彿在思考什麼嚴肅的問題。

  她走過時,被一隻穿著西裝褲的長腿攔住了。她看向他,一副「有何貴幹」的表情。

  宋丞也不在意,他放在身側的手猛地抓握成拳,像是好不容易下定了決心,問她:「……那個孩子,是不是我的?」

  「不是。」她回答得乾脆。

  「我不信。」他說,「他看上去正好五歲……」

  「不巧,他四歲。」

  她反駁得又快又乾脆,和當初謊話連篇的時候一模一樣。他不由憤恨:「你這個女人說的話,要是有一句能信,我頭割下來給你當凳子坐。」

  她終於正視他,對視片刻,在宋丞幾乎要投降時,她道:「就算是,又能怎麼樣呢?你敢當眾公佈嗎,敢對季延崢說這是你的孩子嗎?」

  「……」

  「你準備好和季家撕破臉了?」

  男人被問住了。

  他一時衝動跑來質問她,這會才想起來,當初他是背著好友,和她發生了瓜葛。

  楚甜輕嘲道:「既然不敢,那他就不是你的孩子。」

  艾貝將僵住的男人甩在身後。然而,她沒走多遠,就被一股力量抓住,硬生生扯進了狹窄的樓梯間。

  樊總樊少陽開門第一句:「孩子難道是我的?」

  忽然,艾貝腦袋裡像是被人彈了一下,一看發現滿屏都是狂笑聲。

  [ 我是新來的不太懂規矩,請問是直接笑嗎? ]

  [ 和和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孩子到底是誰的!是誰的!! ]

  [ 下注了,我押季總!霸道總裁的基因絕不認輸! ]

  [ 我押樊少陽,賭一個星幣,他是最後一個男人。誰笑到最後,才笑得最好。 ]

  [ 宋丞沒人押?那我可憐可憐他吧。 ]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這個有沒有重播,感覺我錯過了一個很精彩的直播間。 ]

  [ 這個直播間我路過好幾次,主播的標題太平淡,我就沒有點。求求主播換個好的標題吧,我出錢! ]

  在一系列的爭爸賽劇情下,直播間裡已經湧入了一大批新觀眾。一改前期的平淡,爭相下注,如火如荼。

  虛擬世界裡,艾貝的答案一如既往,「不是。」

  她得到的反饋也如出一轍,「我不信。」

  「那隨你怎麼想吧。」她厭煩道。

  剛準備好拿話反駁她,逼她說出「真相」的樊少陽愣了一下,一時間反而不敢確定了。

  他原本不是沒想過,她拿別人的孩子賴給他。但她這無所謂又厭棄的態度,卻反而像是真的。

  她是宋丞的未婚妻,竟然和宋丞的敵人有了孩子,這對她來說當然不是一件好事。她不高興是正常的,不喜歡他的質問也是理所當然。畢竟她一個人把孩子帶到這麼大。

  想想小狄恩的樣子,越想越覺得像自己,「也就是說,他確實是我的孩子?」

  小狄恩是一切劇情的中心,艾貝當然不會這麼快就把他的身世推出去。她手裡握著小王牌,準備從其他牌開始慢慢地打。

  而每個人的性格不一樣,她應對的方法也都不一樣。

  對樊少陽嘛……

  艾貝瞄了樊少陽兩眼,看得他渾身不自在後,忽地一笑,「樊總對自己不自信?是覺得自己沒有這樣的……能力嗎?」

  樊少陽被氣笑了,他一把攬住她的纖腰將人抓到自己懷裡。男人強勁的力量與她的柔弱形成鮮明的對比,他低聲在她耳邊笑:「我有沒有這樣的能力,你不知道?」

  狹小的樓梯間裡,曖昧忽然升溫。

  她嗅著他懷中一如既往的煙草味,懶洋洋地回:「我不需要知道。」

  這女人將用過就丟的行為體現的淋漓盡致。樊少陽不知道該氣還是該笑。「孩子的事我會查實,你跑不了,倒是你……該不會還想嫁給宋丞吧?」

  她聳肩道:「有什麼不好,反正樊總也沒準備養我們。」

  「誰說的?」

  他又不是養不起。

  「那樊總是決定要娶我?」艾貝好笑道,「宋丞這個人雖然私生活不檢點,但樊總也不見得乾淨吧。花花世界,樊總真的捨得?」

  捨得?怎麼可能捨得。當真要和眼前這個女人結婚,他肯定不甘心,他不是能被孩子綁住的人。

  但這次令人煩躁的是,這個女人也沒想用孩子綁住他。

  這就有點教人不太愉快了。

  「樊總好好考慮,決定了再告訴我。這是我的電話,靜候佳音。」她似真似假的給了他一張名片。

  樊少陽倚靠欄桿,饒有興致地看著花蝴蝶一樣的女人,倒也接受了這個方案。

  這個時候,直播間的彈幕已經破了之前的每日最高數據,還有增長的跡象。

  在艾貝設置打賞條件之後,彈幕的數量就一直死氣沉沉,數量少不說,還有一部分是專門罵人的彈幕,更加顯得直播間烏煙瘴氣。現在原本不說話的人都冒了頭,歡欣鼓舞的氣氛沖開了密佈的烏雲,直播間一片欣欣向榮。

  這種喜劇片裡才能看到的戲劇劇情,無疑是快穿直播缺失的一塊,艾貝很好的彌補了這方面的市場空缺。

  當然,不是沒有人想過這麼做,但戲劇效果在現實生活中是很難呈現的,編劇能讓劇情按照他想要的發生,快穿主播卻很難做到。

  而艾貝抓到了一個很重要的點——原著劇情。

  這是她第一次玩這個游戲,如何通關就是她要關注的重點,她相信所有的游戲都有通關的方法藏在暗處,她只需要抓住它。

  開通打賞不是她的冒險,順應劇情才是。她在預告片裡做出那樣大膽的改動,可依然拿到了女配給她的錢,並順利出國。那時候她就發現,劇情強大的根植能力。它紮進了這個世界的深處,哪怕她稍微改動了過程,也有機會獲得相同的結果。

  在相似的時間相似的地點出現,就會遇到那個人,這是劇情主腦的威力。但完全順應劇情,就沒有意思了,所以她埋下了這個伏筆。

  看似相似的劇情,卻因為那一個伏筆讓人浮想聯翩。

  這樣她不需要有很多動作,可以把握局勢不失控,未卜先知,更有利於「劇本創作」。

  峰會結束以後,幾人就陸續離開了酒店,艾貝也找了一個地方暫住。事情看似告一段落,卻在某天,以小狄恩的消失再次爆發。

  終於來了。

  不用自己動手,主腦就可以把劇情推到她想要的地方,總是令人愉快的。

  艾貝打了個呵欠,趿拉著拖鞋下樓扔垃圾袋。

  「上車。」轎車行駛到她身旁,降下的車窗裡,露出季延崢冷峻的面容,「我媽把他從幼兒園接走了。」

  艾貝到達季家別墅的時候,季母和小狄恩正在花園裡吃點心。季母看著小狄恩一臉的慈愛。小狄恩一看見艾貝就放鬆了後背,叫了聲「Abey」就往她懷裡撲。季母還在旁邊叫著「慢點慢點」,她看見兒子回來,嗔道:「你在外面有個這麼大的兒子,怎麼早不跟我講?」

  「是不是我的,還不知道。」

  話雖如此,季延崢看著小狄恩的神情仍然多了一絲溫柔。

  他知道楚甜的性格,乖巧柔怯。從他奪走她的初夜開始,她就對他有所依戀。即使過了五年,他也不認為她會找別的男人。

  艾貝玩小玩具似的揉搓了下狄恩的腦袋,對季母道:「阿姨,這不是你們家的孩子。」

  這話說得格外不動聽,季母眉頭直皺,「阿崢,這是誰?」

  「她是——」

  「她是延崢曾經的情人。」

  季延崢話未出口,就被一道女聲打斷。高琳雪接到買通的季家傭人的通知,就匆匆趕來了,她打理了一下微亂的髮尾,踩著高跟鞋走來,大方地對季母笑了笑,「伯母。」

  「琳雪怎麼來了?」季母的語氣頗為不自然,畢竟兩家訂了親,這會突然延崢多了一個孩子,確實得給人家一個交代。

  那邊,小狄恩和被艾貝揪了下耳朵,無奈地聳了下肩,然後表情一改,滿臉小心地抱住了季延崢的大腿。「雖然我不知道是不是爸爸的兒子,但我看見爸爸就有一種熟悉的感覺,我想這大概就是血脈天性吧。」

  「阿姨,你是想把我和爸爸分開嗎?」

  他叫「阿姨」的欠扁語氣,和艾貝如出一轍。

  季延崢微微一怔,猝不及防被小男孩叫了聲爸爸,他在短暫地僵硬之後,身體裡流淌的血液莫名發燙,心裡有種說不出的奇妙的感覺。

  高琳雪卻猛地捏斷了指甲,「這不可能!」

  她清楚的記得,還有當時的診斷,那個孩子早就死了,否則她也不會給上那麼大一筆錢,甚至一直支付他們母子生活的開銷。

  季母欣喜地道;「為什麼不可能,你看看他,和阿崢小的時候多像……」

  「DNA。」高琳雪斬釘截鐵地道,「驗了DNA就知道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0 04:39 PM

第十四章 初賽:誰說這球是你的(七)

  [ 我最擔心的事發生了。 ]

  [ 驗DNA?]

  [ 我查看了一下故事背景,雖然是古地球時代,但對於地球紀年來說也不算非常久遠,科技發展的還不錯,可以通過DNA的手段驗證親子關係。當然,我們現在會更加方便,個人終端就可以做掃描驗證。 ]

  [ 謝謝樓上大佬的科普。 ]

  [ 驗證吧,趕緊驗,這個孩子到底是誰的,我的好奇心可以殺死一籃子貓了。 ]

  [ 網警:您的言論違反了星際動物保護法,禁言 ]

  [ 樓上好慘,拿什麼做比喻不好。 ]

  [ 別吧,雖然我們能知道孩子的身份很好,但劇情裡的人也知道了,樂子都沒了。我建議主播偷偷告訴我們孩子是誰生的,我出八千星幣。 ]

  [ 我出一萬! ]

  [ 我…… ]

  [ 所以,主播準備怎麼做? ]

  艾貝準備怎麼做?

  她可以直接拒絕,但不能保證季家在不通過她的情況下,私下進行鑑定。她需要完全杜絕這件事的可能性,在這之前,需要拖延時間。

  比起自己,大概有人更不願意看到這件事發生。

  驗DNA畢竟是一件慎重的事,季延崢需要聯繫信得過的機構,所以還有一定的時間。

  艾貝給那人打了電話。她曾經拿過他的手機,記錄過他的號碼。

  那邊的人好像在一個喧囂的聲色場所,震耳欲聾的背景樂中,傳出他懶散的聲音:「誰啊?」

  「他要驗狄恩的DNA。」她單刀直入。

  「DNA?什麼D……」對面的人猛地一個激靈,「驗DNA?不行!」

  手機那頭的人一聽就炸了,酒也不喝了,「咣」地扔在茶几上,示意人把音樂聲音調小,神情難得變得專注。

  「為什麼?你難道不想知道……」

  「絕對不行!」

  不是不想驗證,但絕對不能由季家來驗證,宋丞知道好友強烈的掌控欲,現在認定狄恩是他的孩子還好,一旦發現不是,他肯定要找到孩子真正的父親。到時候,季宋兩家的關係不好說,他和季延崢兩人的友情怕是真的要毀於一旦了。

  在他想到一個解決的辦法之前,不能這麼早就暴露真相。

  那邊「楚甜」輕聲細語地道:「我已經答應了,我想了想,這件事總要有一個結果,否則季家不會善罷甘休。你不知道,剛剛迪恩突然被他媽媽帶走,連招呼都沒有打一聲,如果不是他告訴我,我找不到迪恩該怎麼辦……」

  她聲音裡的無助,隔著電話清晰的傳進宋丞的耳膜中,突然讓他的心臟酥了一下。

  宋丞想像不到一貫狡猾的女人會有這樣一面,他的聲音低下去:「你放心,有我在,不會讓你們有事的。」

  艾貝是在季家的衛生間打的電話,掛斷之後,她想了想,又打了一個電話。

  季延崢已經先去安排了,隨後他讓季家的司機驅車送艾貝和狄恩過去。季母不適合出面,倒是高琳雪非要跟著來。和她坐在一個車裡,看著顯得拘謹而瑟縮的艾貝,更讓她認定驗證DNA的決定正確,這個孩子肯定不是季延崢的。

  艾貝她們到達DNA檢測機構時,季延崢正在和專家談話。

  小狄恩比剛剛要沉默一些,一路抓著艾貝的衣角,小尾巴似的跟著她走。

  艾貝從沒和他說過他的身世問題,他也沒有問。比起那些被送到福利院裡的孩子,他至少有Abey。

  但,如果生活裡突然多出一個爸爸,他還是會有些緊張的。

  一大一小兩個人坐在一起等候抽血,那個女人在旁邊給孩子挽袖子。

  高琳雪看著這樣的畫面不是不刺眼,但她相信很快,這根刺就能從眼睛裡拔掉了。

  就在護士的針尖對準經脈時,季延崢的手機發出嗡鳴,他看見屏幕上的名字之後,向她做了個「稍等」的動作。

  那邊的事情大概很嚴峻,他的眉頭越皺越緊,電話掛斷後,他對艾貝道:「公司裡有事需要我去處理,我叫司機先送你們回去,改天再驗。」

  其實事情再緊急,抽血的時間總是有的。

  但作DNA鑑定畢竟不是一件小事,如果確認狄恩是他的孩子,後續還有更多的事要做。結果沒出來之前,他難保自己不在處理事務的過程中分心。

  高琳雪立刻道:「那我跟你一起去公司處理。」

  季延崢無可無不可地點了下頭。她對著艾貝挑了下眉,臉上是輕慢的笑,和以往的每一次一樣。

  她是季延崢的得力助手,她只是接受過他的「寵愛」之後,等著她來「處理後續」的情人。

  艾貝看著高琳雪離開的背影,漂亮的瞳仁烏亮,彷彿沒有一絲光倒映其中。

  啊呀,小老鼠偷到了油好得意。

  等兩人一走,艾貝收到了宋丞發來的信息:

  「放心,處理這件事至少需要他一天的時間。」

  「我給你發一個定位,你帶著狄恩去那裡。我昨天已經聯繫好了人,趁這個機會驗一下。」

  「如果確定是我的,我會負責。」

  手指在屏幕間劃動,將信息收入眼底時,艾貝的臉上竟露出笑容。

  她沒搭理季家的車,就算司機向季延崢匯報,他也沒時間聽。於是她安安穩穩地打車帶著狄恩去了宋丞提供的地址。

  「下一個是誰?」

  一直安安靜靜的狄恩突然出聲。

  艾貝也不驚訝他能想到,「你猜呢?」

  他學大人的樣子聳肩,「那個身上有煙草味的男人吧?」那天在餐廳裡,他本來想在後面爭執著進來的兩個男人中間選一個當「臨時爸爸」,好趕跑強抓著Abey的那個「季爸爸」,沒想到他們兩個人看他和Abey的眼光那麼奇怪,他才臨時改了方法。

  後來他在房間等Abey回來,她回來時身上有不一樣的香味。他猜就是那兩人其中一個。

  看Abey的樣子,這次DNA鑑定不可能做得了了。

  「那狄恩覺得,他會怎麼做?」

  「如果他不想我和另一個叔叔驗證關係,就需要讓我和對方有一個人不在場。就像之前那個叔叔做的一樣。時間倉促,從那邊下手可能不是那麼容易,畢竟他們兩個是敵對關係,不如那個叔叔和季爸爸的關係好,能隨時抓到漏洞。」

  小小的人,叫「季爸爸」的語氣竟有些玩味,他一邊給Abey和自己都繫上後座安全帶,一邊奶裡奶氣地道:「既然是這樣,把我抓走就比較容——」

  前面開車的司機聽後座的對話,聽得一腦袋漿糊,覺得這對母子奇奇怪怪。一個閃神,沒來得及避讓突然從拐彎出開來的車,「砰」地撞到了一起!

  車撞的不嚴重,兩邊車速都不快,又只是擦撞而過,但司機仍然驚魂未定。

  反倒是後座的兩個乘客相當鎮定。幾乎是撞上的瞬間,狄恩就被艾貝護住了腦袋。他嘀咕了兩句,伸手把他們的安全帶解開了。

  「Abey我沒事。」

  趁司機下車和肇事車的司機吵架,艾貝牽著小狄恩來到了不遠處被濃密的樹蔭遮擋住的車前。

  低調的越野車車前,男人一身正裝,正安靜地抽煙。看見他們出現,他眉峰輕挑。

  「沒撞壞吧?」

  艾貝也沒想到這個男人行事這麼野,超出她的預料。

  畢竟「車禍」這樣的事,受各種因素影響,不能完全保證她們的安全。僅僅是為了躲避一次DNA鑑定而已。

  「他年齡還小,受傷了怎麼辦?」

  樊少陽笑了,隔著吐出的煙霧,眉眼在剎那之間變得模糊:「那就正好,抽一管血,驗驗看這是不是我的崽子。」

  三個男人裡,這個是和艾貝之間的關係最淺,也是最狠的一個。

  既然出了「車禍」這樣的「大事」,艾貝不必急著和宋丞聯繫,事後怎麼說都可以。宋丞來查,就能查到這輛車的司機確實出了交通事故。

  她讓樊少陽帶著狄恩先走,自己去了另一個地方。

  *

  高琳雪身為季延崢的「第一秘書」,有專門的辦公室。能讓季延崢放棄DNA鑑定回程的事,當然不是小事,她也需要準備資料,以備他要用。

  門外忽地響起敲門聲。

  「請進。」她將一份文件做好標注後,才抬頭看向來人。等看清了艾貝的臉,她猛地一驚,「你怎麼進來的?」

  「畢竟我也在這裡工作過呀。」艾貝舉起手裡的門禁卡。這張卡當然不是她的,她在消失後不久,就被高琳雪作辭退處理取消了權限。

  不過既然在一個地方工作過,就會有認識的熟人。借一張來不難。

  沒由來的,高琳雪感覺到了不安。她質問:「你來幹什麼?」

  艾貝笑起來,秀美的容貌裡多了一絲奇特的意味,「我是來提醒你的。」

  什麼?

  高琳雪蹙眉。

  「有的事我不說,琳雪可能忘記啦。」

  艾貝繞到辦公桌後,自然地將一份文件拷貝到了電腦裡。然後,她猝不及防間,抓著高琳雪的頭髮,將對方摁在電腦前,那上面播放著高琳雪開車將她撞出去的視頻,一遍又一遍重復。

  高琳雪的瞳孔猛然放大。

  重溫噩夢,將她帶回到了那一天的情形,她霎時間回憶起當時的慌張和顫抖。

  背後,傳來艾貝的輕笑:「為什麼你認定狄恩不是他的孩子?」

  「他的孩子,又是怎麼沒了的呢?」

  「他一定很想知道吧?」

  「你……」高琳雪發覺自己的聲音不自覺打著顫,「你到底是誰,你不是楚甜。」

  「琳雪真可愛,不是你認定我不懷好意,處心積慮的接近季延崢嗎?我一直、一直都是你認識的楚甜呀。」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0 05:09 PM

第十五章 初賽:誰說這球是你的(八)

  T10直播間,南十字玫瑰的事業粉不時會播報最新排名。

  [ 觀看人次700000+,位居排行榜最高。]

  [ 評論數量10000+條,同樣是第一。 ]

  他每刷出一條,評論區就飄滿了歡呼和讚美聲,星際人民慕強,能追逐得到大家認可的主播,無疑讓人歡欣雀躍,逐漸轉化為主播的死忠粉。

  [ 坐下坐下,常規操作! ]

  [ 雖然前三都能晉級,但這種小星球的分會場,玫瑰不拿第一都說不過去。 ]

  [ 打賞呢?為了玫瑰衝榜我還充了不少錢。 ]

  [ 打賞金額3000000+,打賞榜第二。 ]

  [ 玫瑰第二?!!! ]

  直播間裡,老牌主播們為了不讓彈幕干擾自己做任務,通常會將彈幕關閉,或者設置一定的條件,在條件下的彈幕才會被篩選到她們眼前。

  還有一種情況,彈幕的數量比上一時段暴漲50%,系統會進行彈出提示。是為了讓主播關注到觀眾的情緒變動,隨機應變。

  就像艾貝被樊少陽抓到樓梯間裡那一次。

  Rose此刻正在和她那個世界的「季延崢」談戀愛,既然選擇的是戀愛劇本,她還是知道觀眾的需求,不像打商業戰爭那樣精彩紛呈,劇情上稍顯平淡,但事業愛情雙豐收,還是能滿足大部分觀眾的需求。

  發覺排行被反超,她第一次因為比賽對手而關注彈幕。

  [ 我去看了打賞榜,T77是哪個直播間?很好看嗎? ]

  [ 我剛從T77過來,最近有一波小高潮,還不錯。不過玫瑰不用擔心啦,那個主播在搞彈幕限制,限定1000元打賞才能發評,所以打賞才特別多吧。總榜還是玫瑰第一! ]

  「主播的名字叫什麼?」Rose忽然開口詢問。

  沒等人回答,直播間裡突然下起了流星雨,以全息形象在場景裡出現,擋住了直播的畫面。隨後顯出字幕:

  [ 「F=μ×Fn」給主播艾貝打賞了1000000星幣,邀請大家來T77觀賞直播。 ]

  只要有人抓住流星,就能隨機得到一定數額的星幣,同時,也會被傳送到T77直播間去,是大佬引流的方式之一。

  Rose的直播間有兩百萬星幣都是她的大粉給她投的,幫助她在比賽初期引到一定數量的基礎觀眾。

  T10直播間的彈幕一下子被流星雨沖掉了。

  等流星雨下完,過了一會兒,有人發了彈幕,回答Rose的話。

  [ 艾貝。 ]

  [ 就是剛剛有大佬投了流星雨的那個。 ]

  *

  與此同時,艾貝的直播間裡不斷有新人像燒開的熱水咕嘟咕嘟冒了泡,都是被F=μ×Fn的流星雨吸引過來的,順便觀看直播。

  通常新人主播都會和觀眾互動,增加粉絲黏性,艾貝卻很少互動,甚至連話都不怎麼說。

  但她的性格與眾不同,投影在劇情之中,極具魅力,不說話反而增加了神秘感,吸引了一批粉絲。

  這次,流星雨第一次在她的直播間出現,她也不能不開口了。

  「謝謝F。」她臨時看了看TITR給的直播互動教程,「你有什麼想看的劇情嗎,我可以酌情為你調整。」

  [ F=μ×Fn:不想看別的,就想看你。 ]

  哇——

  騷氣大佬在線撩主播,直播間都嗷嗷嗷地嚷開了。

  [ 有錢人看直播的方式都這麼特別。 ]

  [ 我也是,我和大佬一樣,靜靜地看著貝貝就感覺到了幸福,哪怕我沒給錢。 ]

  [ 莎莎:主播要是能讓宋丞和樊少陽動心,我也給你來場流星雨。 ]

  這一句剛落下,立刻有人跟上:

  [ 探索土星的奧秘:我之前看完原著,啊啊啊渣男和惡毒女配把我氣炸了,剛剛看女配被主播嚇到的樣子有點小爽,主播要是還能虐到這兩個人,虐一個我給你來一場! ]

  整個直播間頓時炸了!

  宋丞不提,樊少陽倚在車前等艾貝的鏡頭,還有表現出的戲謔和狠勁,讓屏幕前的眾多女性觀眾都暈頭轉向。

  看戀愛直播為了什麼?當然是為了各式各樣生活中沒有的男人啊!

  不是每個主播做任務都會像艾貝這樣「一網打盡」,其他人給樊少陽最多的鏡頭就是作為季延崢的對手出現,在商業鏡頭下露面,一閃而過。

  一個總裁就夠她們為難的了,想同時駕馭三個?不是靠想像就能做到的。

  但艾貝做到了。

  T77居然能夠三選一,頓時勾得她們心癢癢。

  而被寄予厚望的艾貝,正準備去樊少陽那裡接孩子。

  她之所以敢讓樊少陽代為照顧狄恩,不怕他趁機檢驗DNA,就是對他有所瞭解。人和人的個性不盡相同,她會懷疑季延崢私下作鑑定,一是兩人的感情深度不同,他想檢測的心情更迫切,二也是對方一貫以來的強勢作風。

  至於樊少陽,他和艾貝沒什麼感情,對這個突如其來的兒子也沒有實感,可有可無,甚至不怕宋丞知道「真相」,只是受艾貝所托而已。如果狄恩真的受了傷,他或許會如他所說的那樣做,但當他將這樣的話玩笑似的說出口之後,就間接表明了他的態度。

  他在市區有一座公寓,自己挑了頂層的一間來住,挑空的落地飄窗往下望,森然的綠植將公寓花園點綴的生機盎然。

  艾貝一面往裡走,一面查看直播系統的功能。

  直播系統確實設有「即興任務」的功能,為了確保主播的權益,觀眾需要先將打賞金額轉至平台,說明要求,主播能做到,金額會歸給主播,如果做不到則退回到原來的賬戶。

  現在,合計三百萬的流星雨已經匯入了艾貝直播間的三方賬戶裡。

  任務單上,重頭戲標紅壓在上面,下面還有一些打賞金額不高的小任務,艾貝都沒有關注過。

  作為一個貧苦的星際移民,她認真算了算,三百萬還是值得拿的。

  TITR公司在宣傳時,給出的打賞分紅制度是兩分歸公司,八分歸主播。實際上,那是有條件的,只有最終進入決賽的主播才能拿到那個合同。

  那樣分紅是為了留住人才。

  像艾貝這樣不出名的小主播,沒有簽訂過特殊協議,只能拿到十之一的分紅,天差地別。

  百萬星幣,按十之一的抽成就有十萬星幣,能解決一段時間的衣食住行的費用了。比彈幕上這幾百幾百的拿要好得多。而且1000的打賞金額限制的是ID,只要一個ID打賞滿1000就可以無限制發送彈幕。看上去發的人多,她拿到的錢卻不多。

  她也可以往上提高門檻,但1000已經是她預估出的最高承受程度了,再高會對比賽數據造成影響,得不償失。

  「即興任務」這個模式給了她一個新的渠道。

  這樣想著,她按響了門鈴。

  門打開,樊少陽已經將外面的西裝脫了,襯衣上面的扣子解了兩顆,不規則的小V露出了男人性感的喉結和鎖骨。襯衫輕薄的布料緊貼他結實的手臂肌肉,抬手間充滿令人心跳的荷爾蒙。

  男人顯得有些狼狽,看見是她,他鬆了口氣,「你來的正好。」

  「怎麼了?」

  「小傢伙做噩夢了。」

  一天不間斷的跑下來,換別的孩子早就在父母懷裡睡著了。小狄恩硬是撐著和他鬥魔方、下棋玩了半天,才禮貌詢問他可不可以借他的床睡覺。

  興致上頭的樊總這才想起來,小崽子還在吃奶期。他以為自己在陪孩子玩,誰知道居然是對方在「體貼」他。

  這讓他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後來小崽子睡的昏沉之時,突然做起了噩夢,臉色微白,身上還不斷出汗。

  一個無論在事業還是女人上都遊刃有餘的成熟男人,第一次體會到手足無措是什麼情緒。

  公寓裡沒有女人的腳大小的拖鞋,他給了她一雙他自己的。艾貝的腳小,套在裡面後面長出長長的尾巴,走起來一塌一塌,小孩子似的。樊少陽自覺解放之餘,看得好笑。

  她看上去和在外面的時候不一樣了。

  當然不一樣了。艾貝要是能聽到他的心聲,一定會告訴他,現在他值一百萬了,就算和宋丞對半分,也能佔個五十萬。

  花蝴蝶一樣的女人可以和他快速來段露水姻緣,但越危險的男人,就越不希望另一半同樣危險和不可掌控。

  他的房間佈置像他的人,北歐風家裝,落地窗前有舒適的沙發椅,一本書落在上面,想是主人剛才就在那裡看書。狄恩正在他的大床上熟睡,柔軟的被子恰到好處地蓋在他脖子下方。

  不過沒一會,被子就被他掙開了,男孩的黑髮被汗沾濕,軟軟地垂貼在臉頰上,可憐又可愛。

  樊少陽用眼神詢問她該怎麼辦。

  艾貝給他的回答是,簡單粗暴地把狄恩叫醒了。

  「……Abey?」

  狄恩一隻手揉著眼睛,似乎還在半夢半醒間,心跳有些急促,他另一隻小手不自覺地摸著心跳的位置。

  艾貝卻仿若未覺,只道:「你做噩夢了,」

  「噢。」狄恩軟綿綿地道,「可能是換了床睡不慣。」

  她摸了一下他的腦袋作安慰,似乎這件事就算做完了,狄恩也一副要躺下重新睡的樣子。

  那邊站著的男人不可思議地問:「好了?」

  艾貝對他眨了一下眼睛,像是在問「不然呢?」

  樊少陽徹底敗給她了,想想眼前的女人玩性也重,確實不是什麼賢妻良母的樣子,就是不知道狄恩是怎麼被她養到這麼大的。

  再看狄恩,小傢伙的眼睛有些迷瞪。他向來不喜歡小孩,但懂事聰慧的孩子總是沒法讓人討厭,更何況他很有可能是他的兒子……

  這感覺不是不新奇的,讓他多了幾分耐心。

  樊總的手段了得,一直到這個年齡,還沒有一個女人敢抱著孩子上門說是他的。

  算了。

  樊總親自去擰了條熱毛巾,給狄恩擦身上出的汗。沒有小孩子穿的衣服,他從衣櫃裡拿出短袖睡衣,給他當睡裙換上。

  他沒養過孩子,至少知道一身汗睡覺肯定會感冒。

  [ 目瞪口呆,這是什麼神仙劇本? ]

  [ 我本來以為主播要表現出賢妻良母的一面好打動總裁的心了?現在?? ]

  [ 生活就是這樣,一旦渣爸爸發現女人不管孩子了,就知道要開始履行職責了。女人還以為自己做的盡善盡美,就能讓男人感動,其實不如直接放手來得快。 ]

  [ 也不一定,如果是季延崢我猜就不是這個走向了。不知道你們注意到沒有,我從主播的視角看,發現主播的視線有在樊總身上、臥室的沙發椅上,以及被子上停留過。 ]

  [ 所以呢,這能說明什麼? ]

  [ ??動動你們的小腦袋瓜啊寶貝們。樊總開門的時候樣子有點狼狽,為什麼?剛剛房間裡有發生過能讓他抓頭髮的事嗎,有,小狄恩做噩夢了。再來,無論客廳還是臥室東西都放的很整齊,只有臥室的沙發椅上放著倒扣的書,這是一個愛整齊的人,客人來了,書還放在那,大概率是狄恩被噩夢困住之前,他一直在旁邊看書。最後一點,狄恩身上的被子蓋在脖子以下,肩膀以上,這是一個很適合的位置,不會壓得小孩子呼吸不順暢,從後來狄恩掙開被子的舉動裡也可以看出,他有時刻注意幫狄恩蓋被。他大可以去做自己的事,卻守在狄恩身邊,這說明什麼?當然了,這些細節不一定都對,但只要有一兩個是對的,就能證明這個男人不會放任不管,這條攻略路線可以走。]

  [ 這也很奇怪,之前他還不顧狄恩的安危製造車禍,反差大的像被盜號了。 ]

  [ 就我個人認為,應該是之前狄恩對他來說只是一個符號吧。對這種男人來說,發號施令的時候,腦海裡沒有和對方相處的任何畫面,就不會覺得殘忍。 ]

  [ 咦,我這是進入探案劇本的直播間了嗎? ]

  [ 這個直播間真是臥虎藏龍,膜拜細節大佬! ]

  [ 別這麼說,我是從結果倒推,又自己錄了視頻放慢看,容易很多。貝貝看了一眼就迅速進入狀態,才是真的厲害。 ]

  「餓嗎?」樊少陽問狄恩。

  狄恩剛搖頭,肚子裡就發出了「咕」地叫聲,戳破了謊言。小人兒耳朵紅了,表情還十分鎮定,「有一點。」

  樊少陽看了一眼艾貝,她正拿著他剛放下的書在看,顯然指望不上。

  樊總只能解了袖口,挽起袖子去煮粥。他一個人住,基礎的手藝還是有的。他不喜歡外賣或酒店裡調味料重的菜,飲食頗為清淡,宋丞為此笑話過他提前養老。

  他也看不上宋丞那種花天酒地的作風,玩歸玩,他也不想自降格調降低生活品質。

  等他單手舉著盛粥碗的托盤進門,床上已經躺了兩個人,頭碰著頭,挨著睡的甜香。

  她可能只想眯一會兒,連拖鞋都沒有脫,斜著身體睡,小腿耷在床邊,翹著拖鞋不讓它碰到被子。

  他走路的聲音把人驚醒了。

  艾貝迷迷糊糊地睜開眼,聞到粥香,轉頭就把狄恩叫醒。但兩人都還暈暈乎乎的,樊總盛了一勺子說了聲「啊」,清醒的時候絕對不會作出這種蠢樣的狄恩跟著「啊」了一下張開了小嘴巴。

  艾貝下意識地也跟著張了口。

  她臉頰泛紅,睡眼惺忪的模樣莫名可口。卸去了紅色唇膏,她的嘴唇顯得淺淡無色,彷彿柔弱無害。

  鬼使神差,樊少陽先給她餵了一勺。

  狄恩:「?」他的粥呢?

  狄恩清醒之後就自己喝了,看著還偎在樊少陽臂膀間飯來張口的Abey,大人式的扶了下自己的額頭。

  他在吃過粥之後恢復了精神,樊少陽給他開了電視看兒童頻道。

  這邊艾貝覺得身上出了一身細汗,有些不舒服。剛放下遙控的男人問:「去洗澡?」

  艾貝對他伸出了手,他把人從床上撈起來,抱走了。

  樊總想著剛剛的情景,「你以前就是這麼照顧他的?」

  她瞟了他一眼,不說話。

  這話聽起來是有幾分責怪的意思,樊少陽剛揚了下眉,就聽她問:「你知道狄恩為什麼做噩夢?」

  「不是床不習慣?」

  「哪個剛經歷過車禍的小孩子,能夠不做噩夢呢?」她反諷道。

  樊少陽:「……」

  不知道為什麼,他突然覺得兩人像一對不負責任的父母,都沒怎麼好好管過孩子,還要互相指責。

  這樣一想,心裡就生出點微妙的感受來。

  「你當初為什麼肯生下他?」他問。

  從他手臂上跳下來的女人走進浴室,關上門的一瞬間回應:「想生就生了。」

  樊少陽下意識點了根煙,聽著門裡傳來的沖水聲,難得沒有旖旎的遐想。

  這個自己也愛玩的女人,卻願意生下他的孩子,這說明什麼?

  他的心臟有一剎那的牽動。

  *

  因為發生了始料未及的「車禍」事件,宋丞有一段時間不敢再提DNA鑑定。劫後餘生,其他的瑣事都可以放到以後再說。

  季延崢那邊,在公司的事情解決以後,恰逢季父生日,雖然不是整壽,還是辦了個酒會,邀請商業上有來往的人,方便互相洽談合作,維持關係。季父早已將權力下放給季延崢,這次酒會需要他來監督籌備,一時沒有聯繫艾貝的時間。

  樊少陽倒是發過信息問她:「季氏的酒會,宋丞有沒有邀請你去?」

  「沒有。」

  「那你跟我去?」

  雖然樊季兩家你爭我奪競爭激烈,但商業場上,沒有永恆的敵人,只有永恆的利益,大方向上一致難免出現地盤爭奪的局面,有些領域卻也能通過合作達到互利共贏。

  所以明面上兩家一向做的好看,他會拿到邀請帖也很正常。

  對於他試探性的邀請,女人給的反應很乾脆。

  「沒必要。」

  樊少陽只當她不準備出席酒會,就沒有勉強。

  誰知,那個說著沒必要的女人,卻在酒會上出現了。穿著一條品牌春夏高定露肩長裙,白雛菊從胸口綻放到長腿間,裙擺上點綴的兩三朵如潔白羽毛,雙腿在白紗下若隱若現,襯得她的氣質清純美好。

  她挽著宋丞的手,一副合格的未婚妻的做派。

  樊總舉著高腳杯的手驀地用力,酒水晃了一下,別人問他怎麼了,他笑回了句失陪,就往艾貝的方向走了過來。

  艾貝在回復樊少陽的時候說的是實話,宋丞確實沒有邀請她來,邀請她的是季延崢。

  只不過臨近酒會,迫於家庭壓力,他的女伴換成了未婚妻高琳雪。她自然就被推給他的好友救場了。

  宋丞對此求之不得,一路上噓寒問暖,體貼的不得了。

  「幹嗎?在正主眼皮底下偷情很刺激?」她絲毫不客氣。

  「怎麼可能……」男人剛義正言辭地抗議了半句,轉而又吊兒郎當地聳肩道,「刺激是有點刺激,不過也不是沒試過。」

  玩同一個女人,難道對他們來說很新鮮嗎?

  不然當初他也不會這麼乾脆就上鉤睡了楚甜。

  雖然現在的她確實不太一樣,無論是對好友還是對他來說。他現在對她好,有一半還是因為上次說了要「負責」。

  宋少爺的腦子裡沒有這個詞的概念,轉化出的實際行動就是努力體貼女伴了。

  他總要做出點實際行動,才配得上自己做出的承諾吧?

  艾貝把他的腦回溝都看清了,徑直道:「狄恩和你沒什麼關係,少來獻慇勤。」

  宋少爺不為所動。不是他的難道是好友的?要不是他親自睡的人,他就真信了。

  他也不管什麼商業合作,推了一干人的招呼,親自去給她端點心。

  就在這個空隙,艾貝感覺到了別人注視的目光,尋眼望去,高琳雪就站在季延崢身邊,卻不知為什麼正看著她。

  被她發覺,對方下意識地一縮,而後想起什麼挺直了脖頸,只不過眼神有些閃爍,不等艾貝有什麼反應,就很快轉過了頭。

  艾貝舔了下嘴角,眼睛微垂,正想事情,突然撞到了人身上。

  男人寬闊堅硬的胸膛,撞得她鼻尖微微發酸,她聽見自頭頂而來的低沉嗓音,「你什麼時候和他家解除婚約?」

  熟悉的氣息,熟悉的聲音。

  女人恢復了原來的樣子,那天就像在他家時憨態的模樣只是他的錯覺。她輕描淡寫地道:「我上次不是說了嗎?沒必要。」

  「還是樊總需要我多說一次?」

  她那副理所當然的態度,讓他不由眯起黑眸,「那你是打算帶著我的兒子,嫁給這個男人?」

  「樊總在說笑嗎,誰說狄恩是你兒子?」

  她翻臉無情的速度比他還快,他可沒忘,上一次她還拜託他千萬不要讓宋丞鑑定狄恩的DNA。

  「他不是我的兒子,你為什麼不讓宋丞檢測DNA,嗯?」

  「那也不一定是你的呀,沒準……是季延崢季總的呢?」她臉上的笑容萬分刺眼。

  想到最初兩人見面時,她也提到過,如果他不答應,就準備去找季延崢。

  艾貝看見宋丞過來了,抬腳就要往他那邊走,卻被徹底激怒的男人一把捉住了手。

  「你幹什麼!」宋丞大步一邁走過來。

  樊少陽輕瞟他一眼,忽地笑了,語氣危險:「宋總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未婚妻背著你都做了些什麼? 」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0 05:17 PM

第十六章 初賽:誰說這球是你的(九)

  「宋總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未婚妻背著你都做了些什麼? 」

  他的未婚妻背著他做了什麼?

  宋丞指了下自己,滿臉的問號。這種情況下,難道樊少陽不該質問,他背著自己的未婚妻做了什麼嗎?

  被迫想起遠在國外的未婚妻,兩人之間在她出國前就早有默契,各玩各的,本來家族聯姻就沒多少感情,說要為對方守身如玉實在可笑。

  再說了,無論她做什麼,都沒他多了個孩子過分吧。

  所以他聽也不聽就道:「她做了什麼,關我什麼事?」

  「哪怕她找了其他的男人,為他生了孩子,卻假裝說是你的?」樊少陽似笑非笑的視線轉到了艾貝身上。

  「隨她高興唄。」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宋總你可冷靜點吧。 ]

  [ 丞丞,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媽媽再給你一次機會,你再好好想想。 ]

  宋丞大度地揮了揮手,兩人睡都沒睡過,從哪裡蹦出來一個孩子硬賴給他?

  反倒是艾貝……

  他從樊少陽那裡把她的手搶出來,給她吹手腕上抓握出的紅痕,分外憐香惜玉,「疼了吧?」轉頭就質問樊少陽,「樊總對女人都這麼不紳士嗎,她哪裡冒犯到了樊總,我替她給你說聲抱歉,行了嗎?」

  樊少陽:「……」

  聚會上的其他人,在樊少陽和宋丞對上的時候,就已經轉來了目光。

  都是成功人士,身邊從不缺靚麗時尚又八卦的女伴,哪怕連他們自己都不乏好奇心,想一探究竟。

  這兩位經常起爭執,但為了一個女人可不多見。宋家那位也就罷了,樊家的一向視女人如生活的點綴,和他抽屜裡的名牌手錶一樣,居然也會為個女人爭風吃醋?

  難保就有什麼值得考量的信息。

  尤其是剛和樊少陽暢談的人,知道他是特意為這個女人過去的,不禁去問身邊的人,她是誰?

  沒人知道她是誰,只知道她是宋丞的女伴。

  那邊的氣氛逐漸劍拔弩張,他們都以為下一秒兩人就要打起來,還能看見旁邊的美人大驚失色的模樣,成為茶餘飯後的笑談,誰知道不知兩人對峙說了什麼,美人突然笑得前合後仰,全然忘了場合。

  在眾人觀望著不敢上前的地方,兩個男人之間,艾貝頭抵著宋丞的肩笑,笑得險些岔氣,讓不明所以的宋丞只能攬著她的腰。

  「我說錯了?」宋少爺低頭問懷裡的人。

  「沒有,你說的特別對。」她真誠地誇他。

  就是嘛。

  這就是大度的男人應該有的樣子,總不能他在這裡玩的開心,讓未婚妻苦守寒窯吧。

  但這番話至於讓她笑成這樣嗎?

  宋少爺眉頭擰了下,開始覺得情況不太對,他探究的目光落到了樊少陽身上。

  艾貝察覺到了,她慢悠悠地開了口。

  「樊總管人家的閒事做什麼?」

  她似嘲似笑的話令樊少陽不快,待要再說什麼,忽然,女人冰涼的手牽起他的,細膩柔軟的掌心貼著他粗糲的手背,而後將從宋丞手裡取來的一碟點心,放到了他手上。

  她笑盈盈地道:「好好的,樊總火氣不要這麼大。直接喝酒傷身,可以先吃點東西再說。」

  女人的溫柔刀,比什麼都管用。

  宋丞攜她離開時,情緒也不大好,冷哼道:「你給他東西幹嗎,難不成又看上他了?」

  兩人的話隱隱約約飄進樊少陽的耳朵裡,和方才的態度一致,可他總覺得自己忽略了什麼。

  樊少陽被刺激的頭腦慢慢冷靜下來,銳利的眉峰輕皺。

  *

  這兩人鬧出動靜的時候,季延崢並不在場。

  季父雖說是主角,但在開頭露了一下臉,給這場酒會定個性就夠了,他人到中年有諸多毛病,喝了兩杯酒,就轉去了休息室,由私人醫生檢查身體情況。季延崢將他父親安頓好後準備返回會場,半路上忽然被高琳雪攔住了。

  「你……你是不是想要宣佈退婚?」

  季延崢的眼神冷漠地掃了她一眼,提步準備繼續往前走。

  這次更換女伴,就是她出面作的要求,季延崢心裡早就有了計劃,別人怎麼可能勸得動,這算是他對她做的最後的退讓。兩人一起出現宣佈消息,還能保住高家的面子。

  但他不喜歡有人對他指手畫腳。

  高琳雪懂了。

  季高兩家,高家一直是弱勢的一方,季延崢不怕得罪高家,因為高氏的項目不能沒有季氏扶持,主動權握在他手上。

  她咬了咬牙,「延崢你等等,你跟我來。」大概知道他不會聽,她拋下了一個鉤子,「你難道不想知道我為什麼認定狄恩不是你的孩子嗎?還有,五年前她離開的原因。」

  這話令他心裡一動。

  在狄恩出現的時候,對方的反應確實有點古怪。

  另一頭,早在兩人對峙之前,艾貝就將直播鏡頭切換到了他們身上。

  她能查看原著劇情的任何場景,但因為她的到來而產生蝴蝶效應的劇情就不能全面掌握了。於是她想出了這一個辦法——

  讓直播系統的鏡頭切換到她看不到的地方,而她可以通過觀眾的彈幕,來側面瞭解她想知道的事。

  這是一個有風險的行為。

  同樣需要主播對節奏的把控和對人心的瞭解,畢竟配角的行為不受掌控,倘或鏡頭切換之後,那邊的劇情過於無聊平淡,觀眾就跑光了。

  所以業務不熟練的主播為了降低風險,很少會切換鏡頭,自己「掌鏡」有更多的主動權。

  這一次,高琳雪的古怪態度就是一個契機。

  彈幕上很快出現了有效信息:

  [ ……啊啊啊!主播沒有毀掉行車記錄儀嗎? ]

  [ 高琳雪真的是悶不吭聲憋了個大的,完了完了完了,虐女配一時爽,沒想到對方手裡有底牌。 ]

  [ 我之前就說了,主播不要正面和女配對上,開心是開心了,後患無窮,你們都沒人聽。主播就會說狠話,根本不顧後果,煩死了,取關了。 ]

  [ 那現在怎麼辦啊! ]

  「所以呢?」

  季延崢冷淡地看完了視頻,畫面定格在最後一幕,是艾貝對車輛進行破壞之後離開的背影,「她毀壞了你的車,你來找我報銷?」

  「你不覺得她這麼做有問題嗎?」高琳雪不甘心地咬了下唇,「如果我不小心出了車禍,難道和她一點關係都沒有?」她想表明這個女人根本沒有他想像的這麼好。

  「你現在不是好好的站在這裡?」

  他相當冷酷地道。雖然同理心低到令人髮指,但對季延崢這些看結果的人來說就是這樣,她人沒事,就是最後的結果。

  當然,他不是對楚甜的舉動一點觸動都沒有。

  高琳雪能猜到一點他的想法,她真正給出的東西不僅僅是這個視頻,可她不想承認,不想承認自己在他心裡的地位不如那個女人。

  「還有一個視頻。」她說,「你做好心理準備。」

  那個視頻她以為自己在出事之後就處理掉了,沒想到還會有再看見的一天,而且比她當時看的更清晰。

  沒錯,正是上次楚甜拷到她電腦裡的視頻。楚甜大概沒想到,她會主動拿給季延崢看。

  車禍視頻很短,一上來就是女人剎車失靈,將少女撞飛的畫面。

  事已至此,高琳雪的聲音恢復了往常的冷靜平穩:「你應該能想明白吧?這兩個視頻時間顯示同一天,加在一起,說明了什麼。」

  「她破壞車輛,故意等在那裡,在剎車失靈的時候不閃不避,」

  「她想栽贓給我,多的是辦法,會用這個辦法——」她用了最能刺激到他的話,「意味著她根本不想生下這個孩子。」

  片刻的寂靜之後,季延崢從休息室的沙發上站了起來。

  「我知道了。」

  「延崢……」高琳雪攔住往外走的男人,似乎還想說什麼。她知道季延崢霸道強勢、我行我素,一旦在心裡給人判了死刑,就不會再低頭問楚甜一句「你為什麼不想生我的孩子?」。

  可他看完以後沒有發表態度,也沒說到底會不會退婚。

  然而她的話終究沒問出口,她一抬頭,就被他黢黑駭人的眼神嚇住了。

  「我說,我知道了。」

  季延崢想起五年前,她背著他吃避孕藥的模樣,語氣平靜地道。

  *

  「看到了什麼有趣的事情?」

  宋丞問艾貝。她藉口高跟鞋擠的腳痛,坐到了邊上休息的座椅上,仔細地瀏覽彈幕,提煉信息。

  眼下彈幕刷屏的速度比之前更勝,有人罵,有人擔心,也有人替她說話,熱鬧非凡。

  有人提到艾貝自己把證據送上門的舉動很蠢,替艾貝說話的人大概心有芥蒂,說得很委婉。

  [ 當時大家都氣不過女配,貝貝那樣做是很出氣嘛,不過貝貝的視頻是哪裡來的啊? ]

  那是艾貝直接從直播系統裡拷出來的,還特地進行了作舊和模糊處理。

  艾貝覺得這個評論很微妙,竟難得回答了對方,回完之後更是引來一片罵聲,該處理的沒處理,已經破壞剎車了居然不知道行車記錄儀,現在還為了一時痛快,自己把把柄送上門,愚蠢透頂。

  她就是因為這段笑起來的。

  「想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

  宋丞好奇:「什麼事?」

  [ 主線都死了,還做什麼即興任務撩什麼男人 ,主播你醒醒啊。 ]

  [ 就是季總那個性格,不知道聽不聽解釋。 ]

  [ 聽個屁,我想起原著劇情就絕望。每次發生這種事,都要先虐女主角一段時間,然後才能把誤會說開。 ]

  [ 新人主播就是麻煩,還以為挖到了有潛力的主播呢。我之前打賞了1000星幣為了留評的,能不能退錢啊? ]

  [ 探索土星的奧秘:算了算了,主播如果做不到要求就和我說一聲吧,別為了我發布的任務反而破壞了你自己的路線。 ]

  [ 有錢就自以為是,你掛即興任務之前,貝貝就打完臉了好嗎? ]

  [ 探索土星的奧秘:粉絲能不能別亂噴,我說什麼了,難道我體貼主播也有錯? ]

  「噓。」

  艾貝的手指比在唇邊做了個噤聲的動作,「我讓她自己把這段話吃掉,好不好?」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0 05:27 PM

第十七章 初賽:誰說這球是你的(十)

  在宋丞的角度,只看到艾貝對自己做了個豎指噓聲的動作,並沒有看見她開口說話。

  他疑惑地看著她。

  TITR公司的設備是專業的,她可以通過腦電波與直播間的人溝通,虛擬世界裡的人看不出端倪。

  短暫地安撫了觀眾,艾貝這才想起剛剛敷衍應付他時說的話。

  原本不想和他多說,她不準備在這裡再作什麼,但就在這時,她看見了從休息室出來的季延崢。

  宋丞順著他的視線,也看見了對方,不經意地側了一下臉。

  艾貝的腦海忽然有念頭一閃而過。她稍稍一思索,從主腦安排的劇情中挑選了一下,就對他講了小狄恩的迷路記事。

  那是狄恩在國外的一次經歷,三歲的小豆丁堅強地站在路標指示牌下,仰著頭想找到她對話中提到過的目的地,準備去目的地等她。

  對於她這個不稱職的媽媽的表現,宋丞和樊少陽的反應截然不同,他絲毫沒有責怪她把孩子弄丟了的意思,還聽得津津有味,聽完了還催她:「然後呢?」

  「指示牌太高,他看不到字,頭仰得太厲害就摔倒了。」

  縱然有天才的大腦,也要被小豆丁的身體侷限。

  宋丞哈哈大笑。

  「我看小傢伙身高不高,我五歲的時候就有一米二了,他平時有沒有鍛煉,喜歡打球還是游泳?」

  她搖頭:「他比較喜歡看書,很少運動。」

  「那怎麼行!」他意氣風發地道,「改天你抽個時間,問他想選哪個,我來教他!」

  「正好過幾天幼兒園有親子運動會,可以提前練習一下……」她說著,聲音變輕了,「只不過別的家庭都是父母一起去的,狄恩只有我,有些項目可能參加不了,再加上他也不大喜歡戶外運動,我們原本不打算參加。」

  「幹嗎不參加?不就是親子運動會嗎,我陪你們去。」他說著,像是怕她擔心季延崢,「你放心,他一般不關注這些,就算知道了,我跟他解釋兩句就好。」

  正說著話,他突然發現她已經望了他好一會兒。女子的眼睛像是會說話,不嗆人的時候,給人一種眷戀著你的錯覺。

  「怎麼了?」他的聲音也不自覺地降低了。

  她說:「如果當時遇到的人,是你就好了。」

  一剎那,宋丞的心猛烈地跳動起來。

  「你、你說什麼?」

  她沒有解釋,轉而道:「你知道我是怎麼和他在一起的嗎?」

  如果是先前,宋丞早就對她冷笑了,還能是為什麼?當然是為了錢,要不然就是覬覦季太太的位置,不幹活就能擁有享不盡的福。

  現在他對她的感觀變得復雜起來,有些話就說不出口了。

  「我是被我的父母當做禮物送給他的。」

  「……禮物?」

  看他難以置信地念出這個詞,她反而笑了,「怎麼,見多識廣的宋少爺沒收到過?」

  宋丞怎麼可能沒收到過,他收到的「驚喜」還不少,但往往都是想借他爬進這個圈子的「哥們」送的,從大學或者剛入職場的新人裡挑尖果兒,也是你情我願的交易。

  但父母……

  他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你同意?」

  「沒什麼同不同意的,一杯水下去,烈女變蕩婦。」她說著笑著,語氣有一種輕慢感,不知是嘲諷誰。

  她的眼睛在大廳璀璨的燈光下,流轉間似有眼淚。

  宋丞低咒了一聲,再看她的眼神格外得小心,「你別哭啊……」

  「誰哭了。」

  她瞟他一眼,就跟五年前一樣,看似弱勢的人,卻全程掌控著節奏。這樣的女人無疑是有魅力的。

  而這樣有魅力的女人對他說。

  「所以我說,當時要是他們找的是你就好了,至少……」

  這樣一句沒有頭尾的話,卻讓宋丞想了很多。

  別的方面他不敢和季延崢比,唯有在女人上面,他自認要比對方更懂。好友那樣的性格,根本不會對女人多溫柔,如果她一開始遇到的是他,他肯定能好好對她。

  義憤填膺的宋少爺已經忘了,自己最初見到眼前的人是怎麼冷嘲熱諷的。

  是人就有弱點。

  宋丞的弱點又是什麼呢?

  他跟著季延崢做事這麼多年,明裡暗裡不是沒有過較量,卻都一敗塗地。而她是唯一一個,宣判他贏過對方的裁判。

  *

  酒會過後,季延崢果然沒有再找過她,艾貝並不著急,而是在等待一個契機。

  其實劇情總是誤會重重,並非全然是觀眾想的那樣,只要想說就能說清楚,都是作者故意製造矛盾。

  人有的時候,需要在特定的情況下才會將情緒爆發出來。

  就像一般情景下,如果艾貝走到宋丞面前,說「你有病」宋丞只會摸摸她的額頭,關懷反問「你怎麼了?」。

  但如果她在宋丞生氣的情況下,對他說「你有病」,他八成會怒罵一聲「你他媽才有病」。

  在特定的狀態裡,才能達到特定的效果。

  所以,即使她現在走到季延崢面前,告訴他實情,他只會說「你怎麼知道我在想什麼」「你想多了」。

  除了季延崢以外,宋丞那邊也突然沒了音訊,直到樊少約她見面的那天晚上,她突然接到了兩個電話。

  她當時正和樊少陽在餐廳用餐,對方似乎挺正視這次約會。總裁大人們的老一套流程,一流餐廳,奢侈菜品,私人包間以及桌上嬌豔欲滴的玫瑰花。

  艾貝數了一下,十九朵,「怎麼不送個九百九十九朵?」

  樊少陽嗤笑,「那麼多買來送人還是種田?」上流社會講究「珍稀」兩個字,珍貴又稀少才值得人品味。

  他送她的艾莎玫瑰從國外空運而回,一朵就抵得過普通的九百九十九。

  「樊總這是準備追求我?」

  「你不覺得,宋丞對你來說不是一個好的選擇嗎?」他不置可否,男人把玩著銀白的打火機,無意識地克制煙癮,「即使沒有狄恩的關係,你嫁給我,難道不比嫁給他好?」

  「因為家世?」

  他眉端微揚,「在你眼裡,我只有家世比宋丞好?」

  男人的語氣極為自傲,也是自然,他一貫和季延崢鬥,在他眼裡,宋丞不過就是季延崢旁邊搖旗吶喊的人,再加上生活習慣、處事作風,如果讓女人在他和宋丞兩個人之中選,十有八九會選他。

  「你當然很好,但就是太好了。」她說話間,突然進來一個電話。她看了眼上面簡單明了的一個「宋」字,選擇了接聽。

  對方似乎喝了酒,聲音有些含糊,她「嗯嗯」應付了兩句,掛掉了電話。

  樊少陽正望著她。

  「我未婚夫。」

  她用餐巾擦拭過嘴角,「樊總還是再好好想一想吧,如果我沒有和樊總相當的家世,你還願意娶一個這樣的女人嗎?」

  他拒不接受這個理由,攤手道:「這樣的假設沒有意義。」既然宋丞要和她聯姻,她肯定有不錯的家世,而對一個追求利益最大化的商人來說,他之所以能這麼快下定決心,和這點不是沒有關係。

  但真正能讓他做下這個決定的,還是因為她。

  這時,艾貝的手機再一次響起,這次是「季」。在樊少陽探究的目光下,她接起了電話。

  電話那頭是呼吸聲,和男人隱含壓抑的沉默,背後是歌手磁性嗓音下的呢喃低唱。

  半分鐘後,電話掛斷了。

  「未婚夫?」他挑眉。

  「不……」她的睫毛微動,眼下淡淡的陰影隨之消失,她輕笑道,「是我的情人。」

  樊少陽只當她在說狄恩,笑了一下,「小情人?」

  「嗯,我需要先回去了,樊總還是先考慮吧。」她起身拿過小坤包,似乎想到什麼,留下一句,「順便提一句,留給樊總的時間不多了。」

  樊少陽沒有理解她這句話的意思,因為總覺得內有含義,他想得入了神,一向紳士的人甚至忘了問她是否需要他開車送她。

  出了餐廳之後,艾貝攔了一輛車,向宋丞問來了他們所在的地址。

  彈幕裡說什麼的都有,大多是不太好聽的話。

  「好了。」她彎了下眼睛,「我們現在開始游戲吧。」

  有記憶力好的觀眾,忽然想起了她第一次說這句話的樣子,那是在一個月的「垃圾時間」之後,同樣的,直播間的彈幕烏煙瘴氣。

  隨後她們發現,主播將直播間的名字,改成了「NO.1 高琳雪」。

  *

  大酒店負一樓的酒吧,不像街邊的酒吧那樣熱鬧喧囂,如立刻穿腸肚爛的毒酒。它是慢性的毒,讓人一點一點醉死在安靜流淌的時光裡。

  兩人都在吧檯喝酒,起先是季延崢找宋丞出來作陪,後來兩人話沒說幾句,酒倒是一杯又一杯的灌下去。

  艾貝到的時候,宋丞趴在吧檯上睡,季延崢往她的方向瞟來一眼,就定住了。

  男人黑黢黢的眼睛一動不動地看著她。

  她上去把他的酒杯拿下來,問酒保:「要付錢嗎?」

  「錢?」宋丞被這個詞激了一下,睜了睜眼,又眯縫著睡了過去。

  眼看艾貝從季延崢的西服口袋裡拿掏錢了,酒保哭笑不得:「不用,報一下房間號就可以。」

  他認識這兩位,在這裡都有長期包房。

  「好。」

  艾貝懂了。她看似已經適應了社會的規則,總還是會在小地方上犯迷糊。

  「你為什麼……」季延崢沙啞的嗓音在她耳畔響起,等她的視線落到他身上,就發現他並沒有清醒過來,像做夢一樣低喃,「為什麼……」

  即使在夢中,習慣壓抑自己的人,仍問不出那句話。

  果然還是需要一些事情的刺激才可以。艾貝在來的時候就早有預料,她看向酒保,「能幫我一個忙嗎?」

  酒保叫了人來把季延崢扶回房間,又在她的請求下,糊裡糊塗地給另一個女人打了電話,把他所在的房間號告訴了對方。

  結束通話之後,他權當自己沒打過這通電話,一點都不想好奇這些豪門秘辛。

  艾貝做好了準備工作,也準備離開了。

  只不過在要走的時候,被一個醉鬼拽住了裙角。

  她看了看醉鬼,向酒保要了杯冰水,從他腦袋上淋下去,冷酷無情地道:「起來回家。」

  酒保看得都不忍心,「妹妹,不能換個方式嗎?」

  剛剛對那個還溫柔有耐心,對這個怎麼這麼殘忍。

  被澆了一腦袋冰水,宋丞狠狠地倒吸了一口冷氣,猛地清醒了一刻。

  「……楚甜?」他眼裡晃動的影子慢慢的聚焦,又模糊。

  「嗯。」

  「楚甜你缺錢嗎?我這有錢……」不知道是不是看到了她從季延崢口袋裡拿錢的動作,他晃晃悠悠地,開始從口袋裡掏錢。

  先是一張嶄新的五十元,顯然他們都不怎麼用現金,跟著就是商場的金卡、銀行的黑卡,還有身份證。他迷糊了一下,「哦我忘了,是你爸媽缺錢,沒事,我還有錢……」

  「甜甜。」他跟家裡的狗似的和她撒嬌,嘟噥,「要是我先認識你就好了。」

  這幾天他一直沒有聯繫她,腦子裡翻來覆去就是這句話,想得都魔怔了。他比季延崢差嗎,為什麼楚家的人不來找他?

  像宋丞這樣的人,從來不會委屈自己,想說就說,想做就做,一旦有那麼一次,他開始壓抑自己了,無論是因為感情本身還是客觀原因,他的感情都會慢慢發酵。

  尤其是身為「客觀原因」的季延崢約他出來喝酒,好幾次他都想說出自己的心事,想直接把「真相」捅破,卻忍住了,只能一口悶了杯中的酒。

  所以他醉得比季延崢還厲害。

  艾貝最後自己動手,把宋丞扶回了他的房間,順便就在他房裡歇下了。喝醉的人可能會有「性致」,但醉得不省人事的人,什麼都幹不了。所以即使同睡一張床,也相當安全。

  第二天醒來,宋丞照舊還在睡,甚至因為喝了酒,比上一次睡得更死。

  宋少爺的時鐘一向是「朝十二晚凌晨」,早起是不存在的。

  但季延崢就不同了。

  艾貝早上收到了高琳雪的短信,慢吞吞地起來洗漱穿衣,才去隔壁的房間敲了門。門是高琳雪來開的。女人的生物鐘不一定會早,但漂亮女人的生物鐘通常會很早。

  她穿著睡袍,看見艾貝,佯裝出驚慌失措的模樣。

  但她心底也有一絲疑惑,她給對方發了信息不久,來的這麼快,是她在附近嗎?

  「是誰?」裡面傳來男人低啞的聲音。

  「……是楚小姐。」

  房間裡一靜,過了片刻,季延崢穿著同款的男士白睡袍,出現在她的視野之中。

  艾貝已經快速進入了「楚甜」的角色之中。

  在原著中有相似的片段,楚甜和季延崢兩人因為一次誤會,冷戰了很久,最後看見了他和高琳雪上床的一幕,虐心催淚。而現在,艾貝讓它提前發生了。

  她甚至不必保證後續的進度,主腦就催動著劇情的發展,就連來到這個房間,都有高琳雪給她發的短信作為一個合適的理由。

  當然,她和捂著耳朵叫著不想聽解釋的楚甜,不一樣。

  「不是你看到的這樣……」他道。

  「楚甜」望著他,「那是什麼樣?」她的視線從他身上,變到了高琳雪身上,「不是這樣,是什麼樣?」

  季延崢的情緒早在早起發現身邊人的時候就隱含鬱怒,兩家已經退婚,對方竟仍然糾纏不休。沒想到事情還沒解決,就被她看見了這一幕,口口聲聲地質問他。

  他想起看到的那兩段視頻,突然清醒過來,他為什麼要跟她解釋?

  他的眼神頓時冷了:「你看到的是什麼,就是什麼。」

  女人一向柔怯的臉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他更想笑了。

  不相信,為什麼?她以為她是誰?

  他忽地將高琳雪攬進了懷裡,冷冷地道:「我的身邊從來不缺給我生孩子的女人,你不想生,也有別人。」

  「為什麼這麼說?」楚甜含淚的眼睛裡忽然閃過一絲迷茫,「我做了什麼?」

  「還要我說的更明白嗎?」他看她裝傻的模樣不由更加痛恨。

  高琳雪突然覺得不好,她想要阻止他的話出口,卻比不過季延崢的爆發。

  他回憶起她被撞飛的那一幕,想起地上的那灘血水,再想到這些都是她親手所為,滿心壓抑的痛苦終猛地爆發,「你還想裝傻裝到什麼時候?」

  「高琳雪的車難道不是你弄壞的?你難道不是故意讓她開車撞到你?」

  「你懷了我的孩子卻不想生,還想用這樣的手段栽贓嫁禍給別人。」

  「現在,你帶著一個不知道是哪裡領回來的野種,想栽到我頭上。」他眼神冷漠,「楚甜,你以為我是誰?」

  房間裡安靜得可怕。

  季延崢以為會看到她驚慌失措的一面,卻沒想到,短暫地安靜之後,卻傳來女人一聲含嘲帶諷的輕笑。

  「她是這麼跟你說的?」楚甜看了一眼高琳雪。

  高琳雪表面鎮定,私底下卻已將指甲攥緊了手心裡,「我只是不想延崢被瞞在鼓裡,把證據給了他,有什麼不對嗎?」

  「季延崢,你好蠢啊。」她笑了,「枉你覺得自己睿智聰明,女人說什麼,你就信什麼?」

  「是,我故意弄壞了高琳雪的剎車,是,我故意誘導她開車撞我,都是我故意的。」

  「因為我不想活了。」

  「因為你,強暴了我。」

  她的眼神就像是死過一次那樣木然,「你還記不記得那天,因為發現我吃避孕藥被你發現了。第二天,你在洗澡,高琳雪來收拾殘局。她給了我十萬,說是精神損失費。」

  她終於無法忍受,逃離了那個讓她窒息的牢籠。

  季延崢的心臟像被人猛地一攥,他看向高琳雪,對方的笑容有些勉強:「我也是按一貫的方式處理的,甚至因為你……有點粗暴,多給了她補償。」

  但當時,基於他對楚甜發生的感情變化,他有很長的一段時間,都沒有讓高琳雪來處理這種事了。

  他的語氣不自覺放輕了,卻仍凝視她道:「所以你殺死這個孩子,為了報復我?」

  「不……那時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懷孕了。」

  他猛地一怔。

  她道:「那段時間我常常噁心想吐,我去了醫院,檢查報告只說我腸胃有問題,後來到了國外,我才知道自己懷孕了。反倒是高小姐——」

  「那天,是高小姐約了我在咖啡店。她給我看了一份報告,說是已經懷了你的孩子,要和你結婚,希望我可以離開你。我當時難過得失去了理智,才萌生了和她同歸於盡的想法……」

  季延崢不自覺地向她走近了一步,似乎想來握她的手,卻被她往後退的動作止住了。

  只聽她嘲笑般地問:「時間隔了這麼久,高小姐的孩子呢?還是因為不想生季總的孩子,所以打掉了?」

  她說著輕飄飄的笑話,卻讓季延崢看向高琳雪的目光銳利,充滿凜冽的寒意。

  高琳雪:「我、我……當時延崢忙著事業,沒有結婚和要孩子的意向,我就偷偷地打掉了。」

  這樣的話沒能打消季延崢的疑心。

  「我怎麼不記得,我那段時間有碰過你?」

  在他發現楚甜偷偷吃避孕藥的那段時間,可以說是他們兩人關係最融洽的時候,也因此他發現她偷偷服藥才會那樣震怒。在那段時間,他無意識地只和她發生過關係,沒有聯繫其他女人,包括高琳雪在內。

  「有些事我懷疑了很久,想查卻沒有能力。」楚甜輕聲對他說,「她給我看報告的時候,我注意到了她去的醫院,就是我去檢查的那一家。」

  高琳雪終於忍不住變了臉色。

  季延崢身為站在權力階級頂峰的男人,自然很清楚通過權勢能夠辦到的事。他注意到了高琳雪泛白的面色,表情一沉,立刻撥了一個電話,打給了楚甜所說的那家醫院的院長。

  有視頻的時間線作為線索,醫院的作檢測時的電腦檔案對方沒有權利抹掉,只是作了一份假報告給她而已,將楚甜的信息輸入立刻拿到了,以及當時負責他醫生。

  以及那個醫生和高琳雪之間的關係。

  「好,我知道了。」

  季延崢不再管對方連聲的道歉,掛掉了電話。

  「所以孩子真的沒了?」他壓抑的聲音在房間裡響起。

  高琳雪很少聽見對方這樣說話,這是他痛苦和憤怒到了極點的體現,她的後背不知不覺中都是冷汗,猛然間,她發現楚甜的眼睛看了過來。

  「你去問她啊。」

  她聽見楚甜輕輕地說道。

  「所以——」男人轉向她,他眼睛微紅,布滿了血絲,「這是你一手策劃的?」

  「不,不是我……」

  她被他駭人的視線嚇得連連倒退,直到撞上了牆壁。

  「不僅如此,你還想愚弄我。」

  「延崢你聽我——」

  她話沒說完,就被失去理智的男人掐住脖子抵在牆上。

  猝然驚痛間,她看見那個女人站在了男人身後,輕歪著頭,臉上是安靜又燦爛的笑容。她覺得有趣似的,跟著男人說的話作著相同的口型。

  像狐假虎威的狐狸,又像在唱一齣好笑的雙簧。

  在這樣的情形下,卻比眼前的男人更令人膽寒顫抖。

  彷彿看到了她的分心,季延崢的眼神愈發嗜人,「高琳雪,你殺死我的孩子,我要讓你給他陪葬,讓整個高家給他陪葬!」

  脖頸間傳來令人窒息的疼痛,高琳雪渾身顫抖,瀕臨崩潰之際,不覺嘶聲叫喊,「你的孩子還在,他沒有死!」

  恍惚間,她彷彿看見那個女人單眼微微一眨,手指作槍,對準了她的心臟。

  男人的手指緊收:「你還想騙我?」

  她失去了所有的思考能力。

  「狄恩,狄恩就是你的孩子!」

  「Peng!」

  她向她開了一槍,而後調皮地吹了一下不存在地煙灰。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0 05:45 PM

第十八章 初賽:誰說這球是你的(十一)

  直播大賽的長晝星分會場,位於選手們所在的光柱上方,觀眾眼前的全息場景在T28直播間的女孩漫畫式奔跑的鏡頭切換中,突然閃了一下。

  這場戰爭原本幾乎是在T10和T28的兩個人之中打響。

  南十字玫瑰基礎觀眾多,T28的女主播竟也不遑多讓。艾貝的打賞衝到第一之後,T28直播間有人連砸了五場流星雨,徹底將數據砸了上來,她的直播內容爽快乾脆,一時還真吸了不少粉。

  像這樣沒有工作經歷卻有人砸重金的主播,通常不是家世不錯,就是背後有公司力捧。

  尋常其他主播確實很難鬥得過這兩人。

  但眼下,整個全息場景如搭建起的立體積木,從最下方的木塊開始翻轉,瞬息之間到達頂端,變成了另一個少女的畫面。

  開頭是一段熟悉的劇情,女主角發現了女配角和男主角的「一夜情」,男主角還因為重重誤會,不僅沒有解釋,還對女主角惡語相向。

  這種狗血的橋段,觀眾太熟悉了,熟悉到痛恨,甚至有點厭煩。

  他們剛想要選擇自己喜歡的直播間,就發現情節一變,女主播的態度逼出了總裁的真心話,也逼出了他認定的「真相」。

  情感向虐渣男的直播間也有,這種以我所受的痛苦,反向讓愛我的人更加痛苦的虐渣方式早就有不少人嘗試過。不算稀奇。

  直到最後——

  總裁突然發瘋掐住女配的脖子,女配的情緒崩潰,徹底落入主播的圈套。還有主播半隱在總裁背後開的那一槍。

  觀眾爽得頭皮發麻!

  即使沒看過前情,也覺得這個直播間引起極度舒適。

  「啊啊啊,她說過,要讓女配把說過的話吃下去!!!」

  「臥槽,我以為主播就是隨口裝個X?!不用威逼利誘,借情勢逼她自己反口打臉的感覺,嗚嗚嗚太爽了!」

  會場因為這短短的一段畫面沸騰了。

  說實話,商戰有專門的直播題材,只不過放在瑪麗蘇劇本裡顯得奇特而已,看久了就沒意思了,再加上這個時段玫瑰在談戀愛,她在這方面表現平平,否則第一也不會被T28拿走。

  至於T28,看狡黠的小女生在總裁的威壓下不斷給總裁找事,總裁卻反而慢慢對她有些在意,雞飛狗跳是挺刺激的,但總有人不吃這一套。

  再加上她缺少起伏和爆點,實在沒有這一場刺激。

  現場的許多觀眾都在抓取大屏幕上的場景,進入T77直播間。

  比賽後台,現場實時數據飆升,後台的分析表格都忠實呈現了出來。

  「解決了。」

  高級檢測員對負責人道。

  負責人摸了摸下巴,笑了下,「挺厲害的。」

  在T77直播間遭到「反噬」的時候,高級檢測員就發現了許多ID,追蹤後發現他們統一關注了玫瑰的直播間。星際時代一人一ID,請水軍成本極高。

  應該是玫瑰的一小部分粉絲下場了。

  這個形式的「水軍」,他們是不能出手解決的,因為是直播間內容之外的,仍舊屬於主播之間的戰爭。不如說,TITR的高層領導巴不得激化主播矛盾,把比賽炒得熱上天。

  玫瑰的粉絲戰鬥力不錯,有無腦黑,也有的黑得很高級,雙管齊下,T77就被帶了節奏。如果艾貝事先沒有準備,烏煙瘴氣的彈幕就足夠很多觀眾覺得糟心取關,陷入惡性循環。

  現在,什麼都比不過出彩的直播內容給出的反擊。

  不過像這種劇本,主腦低齡化,配角有自己固定的邏輯,就像高琳雪認定了季延崢的高傲性格,就大膽啟用了這個辦法,其實當中漏洞頗多,現實中的人不到絕境很少會鋌而走險。

  但在虛擬世界裡,主腦會參考劇情的戲劇性,所以艾貝的佈局輕易得到實現。

  高級檢測員問:「下次遇到相同的情況,需要出手調控嗎?」

  「不要貿然介入,我看她說不定是故意的。」

  T77在開局的信息爆炸之後,劇情慢慢疲軟,如果沒有低潮劇情,高潮就不能被突顯出來。這一次劇情逆轉帶來的強心劑,令粉絲像打贏了勝仗一樣揚眉吐氣,無疑加深了她們的忠實度。

  負責人若有所思:「不過,她開口太少了,就算是玫瑰,新人期也不會這麼冷漠,這樣不利於培養核心粉絲。至少要有一個替她控場的大粉才行,總不能每次直播間都像這樣隨便就能崩盤。」

  「給她發一下信息提醒。」

  T77直播間裡,收到後台提醒的時候,艾貝在給前面的劇情「收尾」。高琳雪已經離開了,留下一室冰冷的餘溫。

  此時,季延崢坐在床頭,高大的身形彎下,按著額頭的樣子漠然冷峻,看不出情緒。

  「我……」男人低低地開口,「對不起。」

  為剛剛對高琳雪的輕信,和以往對她造成的傷害。

  他沒辦法形容自己聽見她自殺和離開的原因,是因為「強暴」,這兩個字狠狠地甩在了他的臉上,令他狼狽不堪。

  季延崢人生第一次低頭。

  「都過去了。」她冷淡地道。

  她越是雲淡風輕,他就越是過不去,「這五年,你過得好嗎?」

  「還不錯。」

  季延崢並不相信。

  一個人在異國他鄉,還帶著一個孩子,有多辛苦不難想像。

  「他……真的是我的兒子?」

  艾貝沒有說話。

  他以為她是在責怪自己不信任她,剛剛經歷的那些事,刺激了他的記憶,他記起她曾經含淚質問過他「你為什麼就是不能相信我?」,那次雖然最終也達成了和解,但刺卻埋下了。

  季延崢黯然道:「……以後我不會再問了。」

  「你願意嫁給我嗎?」

  *

  在進入下一個劇情之前,艾貝決定聽一聽主辦方給的建議,回答一些觀眾的問題。

  一打開屏幕,入眼就是:

  [ 主播到底是什麼性格的人?我看見好多次主播變樣子,感覺對著三個男人的狀態都不一樣。 ]

  [ 貝貝以前是不是拍過全息網絡劇?演技好像很好。 ]

  「沒有哦。」艾貝回答,「沒有拍過,不過有看電視劇。」

  [ 哇!!主播回答了我的問題! ]

  [ 我是圈內的,就我個人而言,主播的演技還是不過關的,基本的劇情OK,但上一齣打臉劇情就明顯能看出不走心,「楚甜」的內心爆發戲不夠,季延崢的痛苦就顯得虛假。主播可以多揣摩一下,人物要有內心戲支撐,才能打動觀眾。 ]

  [ 看了哪些,我今年想報表演專業,要突擊一下。主播看的時候,是開了沉浸式體驗的模式嗎? ]

  「嗯,你說得對。」

  艾貝認真地回答第二個人。她當時參考原著,機械性復製表演,確實沒有什麼內心戲,這種柔弱無助的女性角色,她沒有共鳴。

  再看下一個問題,她回憶了一下,報了幾部劇的名字,還沒等她說明,已經有人手快發了彈幕:

  [ 咦,怎麼都沒有搜到? ]

  「是這個虛擬世界裡的,我住院那段時間看了很多。」她剛被提醒過,比平日的話稍多一點,「你們可以去問TITR要這個世界的編號,自己去感受一下。」

  住院那一個月,她其實不僅是為了壓低觀眾的期待值。

  她在垃圾星常駐,從一個秩序混亂的地方來到一個秩序儼然的世界,她需要時間來適應。對星際人民來說在歷史學中學到過的21世紀的常識,她一無所知。

  21世紀的電視劇和都很值得看,她應付樊少陽和宋丞的一些說話方式和動作,都是模仿了某個劇裡的女配角。

  觀眾:?

  在虛擬世界待了一個月,看看電視劇,甚至連沉浸式體驗的模式都沒開,就能學會初級演技,將一干人等耍的團團轉?

  [ 裝X主播你們也信? ]

  [ 黑子閉嘴吧被打臉打得還不夠嗎! ]

  [ F=μ×Fn:怎麼辦?我信。 ]

  這些話,艾貝一向是不理的,這次卻生澀地號召群眾道:「大家可以不用管他。」她聲音甜甜地,「謝謝F,愛你哦。」

  忽地,F的虛擬網接駁器的警報器亮起了黃燈,由於他產生過於波動的情緒,被短暫地「踢」出了星網。

  他冷靜了一下,覺得心裡的喜悅感過分了。

  但——那她是5號啊!

  那個完全不管他的搭訕,反而對2號好得要死,又在最後擺了2號一道的人。

  不得不說,男人骨子裡都有劣根性,當艾貝對感情棄如敝履,平靜說出「這是比賽,不是嗎」的時候,不僅是2號將她刻在了腦海裡,虛擬世界之外,始終觀看的他也深深地記住了她。

  他不想承認自己有點嫉妒2號,雖然對方被耍得是挺慘的,但他不喜歡這種當觀眾的感覺,即使要當,也要當讓人印象最深刻的觀眾。

  所以他給她投了流星雨。

  不過現在他賬戶裡沒錢了。

  清晨陽光灑下,他堂哥正在煮咖啡,半開放式廚房香氣四溢,對方的氣質高矜冷淡,聞聲撩了下眼皮,勉強給了驚慌失措的堂弟一個「?」的表情。

  「哥!給我打錢!」

  「卡在我臥室裡。Mia,尾號☆19。」對方從容地叫了家用智能AI,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口,「去拿吧。」

  「哥。」

  「嗯?」

  費禮極其鄭重,「好人會有好報的!」

  他堂哥冷哼了一聲。

  費禮給艾貝的直播間裡連下了十場流星雨,漫天星海,在會場上空浮現,星海旋轉,如迷人深邃的夜空中的笑渦。觀眾們紛紛仰頭,伸手去接落下的星子,它一落到人手中,就變成了金燦燦的金幣。

  「誰設計出來的,俗氣。」有天性浪漫的人嘟囔。

  [ F真‧大佬無疑。 ]

  [ 我哭了,好浪漫,我喜歡錢砸出的浪漫。我忍痛把貝貝嫁了吧。 ]

  [ 主播如果對我說愛我,我也給她砸流星雨! ]

  [ 窮逼想空手套白狼?滾蛋。 ]

  而這邊,直播間裡的艾貝詞窮了,主播手冊上的大殺器一上來就被她用了,現在還能說什麼呢?

  反正對方已經砸了這麼多錢,不如就當不知道吧。

  那邊萬分期待艾貝的下一個互動的F,卻發現什麼都沒有,連一個「謝謝」都沒有。

  「……」

  2號前車之鑑,他為什麼不記教訓?

  真冷漠‧艾貝,將T77直播間的名字改成了「NO.2 樊少陽」,準備進入下一個劇情。

  [ 虐我樊總?主播是不是打錯名字了? ]

  [ 下一個為什麼是樊,鴨達!季總呢,季總給我出來擋槍。 ]

  [ 重頭戲總是往後放吧,我覺得貝貝就算要虐樊少陽也不會做太過分的事,畢竟他目前為止除了製造車禍那次過分冷血,其他的事都不算出格。我預測可能是掉馬,意思一下。沒猜對大家別笑話我啊。 ]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0 05:54 PM

第十九章 初賽:誰說這球是你的(十二)

  虛擬世界之中, 時間很快來到狄恩所在的幼兒園的親子運動會。

  在這期間, 宋丞表現得十分積極,不顧小狄恩的冷漠臉色,早早地拉著他開始鍛煉。

  酒店那次,他宿醉醒來,發現了艾貝留下的紙條,頓時精神一振,一改壓抑自己的方式,開始積極表達起來。他本來就不是那個性格的人,消沉不了多久。

  小狄恩:「據我所知,親子運動會的項目,預防幼兒發生意外狀況,通常只需要大人付出體力,如背負我跑跳等等。我們存在的作用就是配合你們,如果能表演一下親子之間的親密關係就達到目的了。」

  宋丞摸了摸他的腦袋,再比到了自己的腿邊。

  小狄恩:「……」

  他光長個有什麼用,又不長腦子。

  他對艾貝的這些男人們很「隨和」,大概是被艾貝潛移默化,她把他當玩具,所以他也把這些人但當做玩具來看。現在「玩具」提出了玩耍邀請,他想了想,覺得可以接受。

  他確實可以鍛煉一下了,身高對一個成熟男性來說相當重要。

  運動會當天,幼兒園將房子裝飾得如同一幢童話城堡,到處都是馬卡龍色的氣球,夢幻可愛。老師穿戴著不同的小動物套裝,給前來參加的小朋友們分發糖果。

  狄恩領著兩個大人一進入教室,就引來了小女生們的歡迎。

  「你喜歡兔子嗎?我的兔子糖可以給你哦。」

  「你走開啦,狄恩才不吃糖呢。狄恩,我之前從我小舅舅那裡拿了外文書,你是不是喜歡呀,你親我一下,我就送給你好不好?」

  其他的小女孩猛地叫起來,「狄恩不可以!」

  「等下,她是隔壁小花朵班的,不是我們小月亮班的!」

  狄恩神色如常,「你們好吵。」

  女生的爭吵聲驀然小了下來。

  旁邊的老師看得忍俊不禁,不忘和艾貝解釋,狄恩在幼兒園裡的受歡迎程度。

  就在這時,一個男人從門外走進來,那個大膽放話要狄恩親她的女孩子,沖他招了招手,「小舅舅你怎麼來了?」

  「你媽讓我來找你。」

  「你等下,我和狄恩說完話就回去。」

  男人挑了下眉,正要說話,就看見了站在老師身邊的兩人。

  「宋總,好巧。」

  宋丞皮笑肉不笑,「是啊樊總,真是冤家路窄。」

  樊少陽和他打完了招呼,視線順著落到了艾貝身上,對方和他禮貌地點頭致意。他低聲笑了,「上次的事,實在抱歉。是我小心眼了,為了一點小事糾纏不休。」他的話意有所指。

  和小心眼比起來,相當「大方」的宋丞聽得微微皺眉,他發現自己忘了問,那次在宴會上,她和樊少陽發生了什麼事。

  艾貝一笑道:「要不是樊總出現,我已經忘了。」

  「看來我出現的不是時候?」

  「小舅舅,你和狄恩的爸爸媽媽認識啊?」小女孩拽了拽樊少陽的西服褲角。她剪了日式短劉海,紮著兩個小揪揪,兩邊各配了粉色的小花朵夾子,甜軟可愛。

  「哦?」樊少陽微笑道,「宋總何時結得婚,怎麼沒給我發請帖?」

  那邊的小豆丁們,已經看著大人們的唇槍舌劍有一會兒了,十幾雙眼睛一會轉向這個,一會轉向那個,像是在看球賽。其他的大人被兩人氣場所懾,一時竟也沒出聲。

  只有狄恩看了下牆上的時鐘:「時間到了。」

  連老師都險些忘了時間,聞言一拍手,讓小朋友們集合,領著家長,將他們帶到了綠蔭草地,紅色塑膠跑道的操場上。

  草地中間有滑梯等孩童玩耍的道具,此刻都每塊區域都分了工。老師們會分派自己班級裡的小朋友,和其他班級的小朋友進行不同項目的比賽。

  狄恩被分到的是踩氣球的游戲。

  游戲由小朋友們將氣球綁在爸爸媽媽的腿上,如果沒綁好氣球跑了,那也算失敗,所以小朋友們都綁得很「用力」。

  最終,留在腳上的氣球多的人獲得勝利。

  這是一場大混戰,滿場氣球亂飄,有人一開始以為不參與戰鬥就可以「生存」到最後,沒想到反而成為了眾人下手的目標,被眾人一擁而上,開局沒多久就慘糟淘汰!

  艾貝和宋丞兩個人的腳被綁在了一起,宋丞單手抱著狄恩——如他所說,是被負重的存在——宋丞一上來就習慣性地邁腳,沒想到帶著艾貝一個踉蹌。他這才意識到手腳都被「束縛」住了。

  艾貝不比他好到哪裡去,她一個人可以搞定全場,多一個人就變成了1 1=0.02。

  兩個人都不知道團隊協作叫什麼,

  就在艾貝有點不高興的時候,一個粉色的小氣球飄到了她面前。

  她隨便抬腳踩了一下,宋丞正好在踩別人的,她的腳頓時一偏,沒踩到,但那個球居然還在!

  連踩了三下,艾貝才將球踩爆了。

  她嘴角揚起來,緊跟著一鼓作氣,把挨著那顆球的黃色氣球也踩了,節奏得心應手。她正疑惑這人的腳怎麼不躲,它的主人就在她手心撓了一下,男人的低笑聲傳來,「開心了?」

  這時,小女孩快被氣哭的叫喊聲響起。

  「小舅舅!你是不是故意的,媽媽你快看他,我的氣球!」

  「這不是還有嗎?」

  樊少陽滿口不走心地胡亂哄著侄女,剛想換隻腳給他,忽然,被小女孩的吱哇亂叫引來了的宋丞,他趁他不注意,一口氣啪啪啪,把他另一隻腳上的三個氣球都踩爆了。

  「樊總真是大好人。」

  小女孩哇地一聲哭了出來,魔音穿耳。

  宋丞一開始不習慣,慢慢協調好後,竟開始能按著艾貝的步調來走。男人和女人的身形相差不小,怕步子邁大了,他乾脆牽著艾貝的手。

  狄恩給他們示警,哪裡有人靠近,哪裡危險。

  最後三人竟贏得了這場比賽的勝利,成為了第一名。

  抱著狄恩站在幼兒園設置的小領獎台上,他看著旁邊熱鬧跑跳翻滾像飯團一樣的小朋友,再牽著身邊的人,竟有一種異樣的充實和滿足感。

  這世上沒有想要永遠漂泊的人,區別只在於他們什麼時候會覺得累,會想停下來。

  宋丞不覺得以前的生活很累,但現在這樣,好像也不錯。看著給和狄恩一起喝牛奶解渴的艾貝,他有了想要和季延崢全盤托出的念頭。

  精彩又歡樂的體力運動過後,放鬆環節,是家長和小朋友們一起學習醫療救護知識的時候。

  家長們先看一遍專業人士的示範,然後和小朋友們一起完成互動。父母中有一個人當做病人,另一個人要進行包紮、心臟復甦等簡單基礎的醫療救治。

  小朋友們則在一旁當遞繃帶的小助手,有的孩子仰望高山一樣看自己的父母,也有的孩子古靈精怪,不斷「糾正」父母的細節誤差。

  但無疑在這個過程中,親子之間的感情都得到了促進,小朋友們也能獲得基礎的醫療知識。對親近的人去做醫療救治嘗試,比單純地看視頻示範,或者比和陌生人配合都來的更加仔細。

  「醫生」艾貝給病人「宋丞」做心臟按壓的時候,按一下,「病人」就忍笑般地抖一下,按一下,病人就再抖一下。

  宋丞:「醫生,我這裡不癢,你往下撓吧。」

  狄恩把一團繃帶塞進他嘴巴裡。艾貝定定地看了他一眼,整個人都支撐在手上,猛地往下一按!

  宋丞痛嗷一聲,像蝦一樣側躺曲起身體,把繃帶吐了出來,猶如吐血。

  「我、我快不行了……」

  小狄恩語氣冷漠:「下一個。」

  這家人的互動太可愛,旁邊不禁傳來許多善意的笑聲。樊少陽還聽見有人感嘆他們的感情好,他側頭去看的時候,正看見宋丞趁艾貝低頭,偷襲親了她一口,隱約聽見什麼「人工呼吸」。

  他呼吸一重,將手裡的繃帶扔回了救助箱裡,也不管什麼親子互動了,徑自道:「我去抽根煙。」

  「誒?小舅舅,我媽,你姐姐都快死了,你居然去抽煙,你還是人嗎……嗷!」人小鬼大的小女孩被她媽媽狠敲了下額頭。

  運動會將結束的時段,小朋友們又回到教室集合,等著老師們的表揚和獎勵。

  艾貝去了趟衛生間,回來的時候,經過了站在校園綠植前抽煙的樊少陽,地上已經扔了一地的煙頭。

  垃圾星是沒有綠植的,有也是受輻射後變異長成,顏色詭異。所以除了食物,艾貝對綠植有很大的好感。

  她掃到了綠化帶裡插的標語牌子,提醒他道:「保護綠化,人人有責。」

  「哦,是嗎?」樊總垂著眼,吐出深吸過後的煙氣,「我倒是覺得,他們需要吸收新鮮的二氧化碳。」

  勸不動人,艾貝抬腳就要走。

  他突然又道:「我想了很久,還是不明白那天你說的話。」他的語氣裡夾雜著幾分急躁,「這種假設本身沒有意義,你到底在擔心什麼?」

  「想不通就算了。」她道,「反正現在也沒有必要了。」

  聞言,男人的黑眸驀然眯起,「沒有必要了,什麼意思?」他迫近她,借著身形優勢輕易將人壓制在樹旁,他俯身,「決定嫁給他相夫教子了?」

  她想了想,「差不多吧。」

  樊少陽一笑,笑裡是自己都沒能察覺的慍怒,「怎麼辦呢……」他挨近她,兩人之間呼吸可聞,「醫生,我也覺得自己快死了……」

  他將她的手放在自己跳動的胸膛上,和女子細膩柔軟的額頭相抵。

  「你怎麼不救我……」

  男人低語的聲音有致命的吸引力,艾貝都控制不住這具身體自然的心跳反應,她輕喘了口氣,被迫微仰起頭。

  「救救我啊……」

  他和她的嘴唇貼的極近,偏偏就是不吻下去,像是等她主動,誘惑她再一次自願踩過界限。

  而背靠著綠樹的艾貝,突然越過了男人的肩膀,看見了眼中燃著怒火的宋丞。

  艾貝輕推了眼前的男人一下。樊少陽自然感覺到了氣氛不對,退開了身。

  宋丞盯著她的眼睛,從牙縫裡蹦出字來,「是他,還是你?」

  艾貝聽懂了。他在問,是她主動,還是樊少陽來騷擾。

  樊少陽以為她會將責任推給他,畢竟於他而言沒有什麼損失,沒想到她坦然道:「是我。」他頓時訝異地看向她。

  她連說謊都不屑,宋丞氣得眼睛都紅了,想起自己今天還想為了她和季延崢攤牌,不由難堪惱火至極,「楚甜,你他媽——」

  他手攥成拳,話到嘴邊,卻不知道該怎麼罵她。

  「楚甜?」另一邊的樊少陽驀然發現不對,「你說她叫什麼?」

  他忘了宋丞的未婚妻叫什麼,但絕對不叫「楚甜」。

  樊少陽自己也沒想過,有一天,他會想娶一個連名字都沒有問過的女人。他不知道她的中文名字,狄恩又一向叫她Abey……

  「她叫楚甜。」宋丞看樊少陽的模樣,莫名從惱怒中升起一絲快意 ,「怎麼,樊總連她的名字都不知道,就上鉤了?」

  「她不是你的未婚妻?」

  「未婚妻?」宋丞莫名其妙,「她是我的未婚妻?你在說什麼?」

  剎那之間,樊少陽意識到了什麼,他猛地看向艾貝。

  艾貝剛剛一直站在台階上聽他們吵,直到此刻,才從樹上直起身來。她彷彿猜到了他心中所想,沖他一笑,「我其實是季延崢的情人,抱歉,騙了樊總。」

  樊少陽的瞳孔驟縮,不可思議地看著她,「你在說誰?」

  「樊總沒有聽錯,我說的就是你一直以來的對手,季氏集團的總裁,季延崢。」

  說完,她輕輕拂開了衣服上沾的樹葉。

  「對了,有個消息還沒來得及告訴你們,我要嫁給季延崢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0 06:00 PM

第二十章 初賽:誰說這球是你的(十三)

  幼兒園的下課鈴聲打破了僵局。廣播裡親切溫柔的女聲,和眼前劍拔弩張的氣氛形成鮮明的對比,讓人覺得分外可笑。

  宋丞猛地抬眼,「你在說笑?」

  艾貝給他的回答,就是從口袋裡拎出手機,撥了季延崢的號碼。「你可以親自問他。」

  電話那一頭的動作很快,沒等宋丞拒絕,就已經接通了。季延崢的聲音有些疲累,不過語氣比平時商談公事要柔和得多:「怎麼了?」

  「……」

  「出了什麼事?」

  見宋丞閉口不語,艾貝道:「有人想和你確認,是不是真的要跟我結婚了。」

  「誰,你的父母,還是朋友?」他大概以為有人為難她,加重了語氣,「我確認。我要和你結婚,不是兒戲。我接受了一家雜誌採訪,過幾天他們就能看見了。」

  她語聲溫柔:「你工作這麼忙,還要抽空接受採訪?」

  「嗯,這點時間我還抽得出來。你不用管,乖乖等著當新娘就好。」

  兩人又說了兩句話,宋丞的臉色已經難看至極,旁邊的樊少陽輕嗤了一聲。

  「誰的聲音?」

  艾貝側頭看向樊少陽,道:「一個路過的人,不認識。」而後和對方說了再見,掛掉了電話。

  「現在說清楚了。」

  「說清楚?」宋丞近乎低吼,「你答應了他的求婚,為什麼還來找我參加這個見鬼的親子運動會!」他在「親子」兩個字上咬得格外的重,幾乎要將牙咬碎。

  她頓了下,道:「你知道的,他沒有時間。」

  「媽的!」宋丞氣得想殺了眼前這個女人,「楚甜,你他媽有心嗎?」

  「你情我願,逢場作戲,你玩得少嗎?」她的表情仿若無辜,「一開始是錢色交易,後來我也沒有再收過你的錢。」

  錢色交易兩個字像是把他釘在原地,原來她一直是這樣看待他們之間的關係?

  那他為她的話而動容的樣子,該有多可笑。

  「我該去接狄恩了。樊總呢,還有什麼想問的?」

  樊少陽望著她半晌,「沒了。」

  艾貝笑了下,像是滿意他乾淨俐落不黏人——這是一貫他對待情人的態度——而後她就走了,走得乾乾脆脆。

  *

  季延崢將婚禮的消息公開以後,在上流社會引起了廣泛關注,沒人能理解他和高家取消婚約之後立刻娶了一個小商人的女兒的舉動,反倒是季家的父母,因為狄恩的關係,勉強默認了他的舉動。

  至於狄恩的DNA鑑定報告,季延崢告知他們已經確認過了,季家父母自然不可能懷疑兒子會撒謊。

  所以,灰姑娘鬥贏了公主,就此嫁入豪門,成為人生贏家?

  半個城的人都在觀望看戲。

  直播間的觀眾對此也有疑問,只不過他們疑問的人是季延崢。

  [ 主播真的要嫁給季延崢? ]

  [ 怪不得主播不肯讓季總知道狄恩的血脈,還要把女配拉上賊船一起背書,就是為了嫁到季家吧?這樣的話,我斗膽猜測,狄恩不是季總的! ]

  [ 前面的姐妹好執著,我早就放棄猜狄恩的爸爸了,無腦下注「從垃圾桶裡撿來的」。 ]

  [ 這和原著的劇情線吻合,該不會,主播想嫁給渣總裁之後,繼續給他戴綠帽,達到虐渣目的吧!? ]

  [ 啊啊啊我快好奇死了,主播能回答嗎,球球你回答! ]

  艾貝自然不會回答,適當的溝通可以,涉及劇透的內容,任是哪個主播都不會說。她也不喜歡人家熟知她的行動軌跡。

  她只道:「這次的直播很快就要結束了,喜歡我的觀眾可以關注這個直播間。」

  [ 等等,這種飛機已經安全降落的語氣是怎麼回事,主播已經確認自己能參加下一輪了嗎? ]

  [ 我害怕了,主播不會爛尾吧!看了下排名現在確實是第三,主播不要躺時長啊! ]

  這個人的話引起了一干人等的注意,穿越直播不是沒有出過這樣的事,很多業務能力普通,拿基本保底工資的主播,都是憑直播時長結算工資,久而久之,就出現了「躺時長」的現象。一開始將觀眾吸引進來,慢慢地減少劇情改編的動作,或者乾脆直接順應原來的劇情,幾乎什麼都不做,乾拿錢。

  這是屬於直播界的爛尾方式。

  這樣的主播自然會被人痛罵,甚至有個專門的外號叫「躺屍主播」,但人家本就不靠他們吃飯,越罵流量越多,反而好向公司交差。

  艾貝現在順應劇情嫁給季延崢的舉動,就有點像那些「躺屍主播」。

  雖然現在是在比賽,可是她的第三名在「掉馬甲修羅場」劇情展開後就徹底穩住了,緊咬前兩名,這三人形成的第一梯隊和後面的數據拉開很大的差距,側面證明了女性觀眾的戰鬥力。

  她前面的內容不僅精彩,還埋下了伏筆,要是覺得比賽成績穩了,突然「躺屍」,難以想像這些觀眾會怎麼暴動。

  而此時的艾貝,已經開啟了免打擾模式,將彈幕關閉了。

  雖然季延崢說她只要當新娘就好,但季總裁的商業帝國龐大,一刻都不得閒,很多婚禮的事宜都是按程度交給宋丞和助理去辦的。

  新娘要參與的地方不少,艾貝本人對婚禮的流程又有些好奇,還是主動參與了很多環節。

  比如書寫請柬。

  自己手寫的請柬更顯誠心和重視,新郎沒時間,新娘就自己上了。

  因此樊少陽來找她的時候,她正埋頭案前苦寫,周圍是堆成山的大紅灑金請柬。之前季延崢的助理剛走,門沒關實,他一推就推了進來。

  她和狄恩住的地方環境還不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只不過看家裡裝飾空空的模樣,大概是快搬家了。

  也是,她要嫁進季家了。

  他屈指敲了兩下門,引起了裡面的人的注意。

  楚甜有輕微近視,所以艾貝是戴著眼鏡在寫,見人進來,還輕推了一下圓眼鏡,茫然地抬頭。

  她戴眼鏡的模樣有點懵懵的,柔化了她在外面令人難以捉摸的樣子。

  看見是他,她的目光閃了閃。

  「你怎麼來了?」

  他笑:「我不能來?還是,季總未來的新娘,準備結婚以後就和我斷絕來往了?」兩個反問說得意味深長。

  看他這副樣子,艾貝想起了宋丞。

  宋丞現在對著她徹底冷了臉,遇到不得不來找她商量的事情時,總是諷刺地叫她季夫人。她其實沒有想在那個節點上打擊他,畢竟說好了第二個是樊少陽,她又不喜歡食言。只不過她不是真正的編劇,總有些劇情會超出她的預料。

  為此,艾貝還有些苦惱,真正輪到宋丞的時候該怎麼辦。

  比起直來直去,情感外露的宋丞,樊少陽顯然更懂得男女之間關係的推拉,也更難纏。

  「楚甜。」他喊出這個名字的表情有些玩味,「沒有人能在戲耍我之後,安然抽身離開。」

  如果說之前想娶她結合了家世和孩子的因素,那麼,在摔了這麼大一個跟頭之後,他反而對眼前的女人升起了征服欲。

  艾貝摘掉了眼鏡,「那樊總想對我做什麼?」

  「我想幫你。」

  「幫我?」

  「楚甜,楚氏夫婦為了挽救岌岌可危的楚家企業,將18歲的你當成禮物送給了季延崢。你跟在季延崢身邊一年,隨後消失,先後與我和宋丞接觸,再次消失出國。五年後回國,帶著一個來歷不明的小男孩,玩轉在三個男人中間。」他將她的經歷一一挑開,「你究竟想做什麼?」

  「或者,你要不要先告訴我,狄恩究竟是誰的孩子?」到了這個時候,他當然不會自信地以為狄恩一定是他的孩子,但也不排除是。

  短暫的沉默之後,她終於開口:「這麼大的秘密,不到關鍵時刻,我是不會說的。」

  這也算是她第一次明白地和交底,而不是用那些曖昧不明的語言,讓他們不斷地誤會。

  已經足夠了。

  她坦誠了自己確實有別的目的。

  樊少陽在短暫地滿意之後,突然覺得有些可笑,到了這個地步,他居然覺得她對他坦誠,就已經是對他特殊的認可,比對另外兩個被瞞在鼓裡的男人好上很多。

  他什麼時候在女人面前這麼弱勢卑微過?

  他壓下浮躁的情緒,將視線落在她面前的請柬上,「季延崢不是說讓你乖乖當新娘就好?這是讓你當勞工還是當新娘?堂堂季總,居然也會出爾反爾 。」

  比起親力親為的工作狂季延崢,樊少陽喜歡權力下放,玩制衡之術,時間空餘得多。

  「是我要來寫的,他是說過可以用電子打印。」

  樊總恍若未聞。

  他將煙叼進了嘴巴裡,卻不點上,反而解開袖口笑道:「有些事新郎不肯做,總要有人做吧。」

  *

  季家的婚禮滿城傳得沸沸揚揚,高琳雪不可能聽不到。

  她的心情惡劣不說。原本交好的姐妹,當著她的面又是安慰又是詆毀季延崢,說他沒眼光,結果轉頭就和別人大肆嘲笑她,說她被季延崢拋棄,以後還拿什麼裝名媛圈第一人,拿未來季夫人的名號壓人。

  她氣得砸了梳妝台上所有的化妝品!

  可是叫她再做什麼……

  她想起酒店裡的那一幕,男人毫不留情令人窒息的大手,還有那個可怕的女人……

  高琳雪將要伸出去的手一下縮了回來。

  她怎麼敢再在那個小孩身上作文章,但除了這個,她又能做什麼呢?

  她每天都能看到報紙、雜誌、網絡上看到的盛大的婚禮信息,為此日益煩躁,就在婚期將近的時候,她突然收到了一個包裹。

  一打開,男女之間曖昧的照片散落滿地。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0 06:06 PM

第二十一章 初賽:誰說這球是你的(十四)

  訂下的試婚紗的日子,季延崢臨時有事,就叫了宋丞先去接艾貝。

  他順便去將她的請柬都拿下來,最上面還有一封沒有裝到信封裡,呈半打開的樣子。他拿起請柬,準備替她裝進去,卻看見了上面寫的來賓名字——宋丞。

  與女人柔婉的字跡略有不同,剛勁有力,一筆一折都有熟悉的影子,卻又好像沒見過。

  難道是季延崢的助理?

  「最上面的那封請柬是給你的。」臥室裡的女人道,「你來的太快了,我找出來忘了裝回去,正好給你拿走。」

  過了一會兒,她換了衣服從房間裡走出來,「可以走了。」

  宋丞原本還心生微妙的疑問,一看見她就冷了臉,將疑問吞回了肚子裡。

  她找誰代寫,關他什麼事?

  婚紗店開在市區商業街,但因為定位高端,來往客流不多,顯得有些冷清。在進店之前,艾貝似乎察覺到了有白光一閃,她回頭看了一眼。

  走在前面的宋丞不耐煩地叫她,「你快點。」

  艾貝頓了頓,「我下車的時候好像腳扭了……」

  「腳扭了?」他臉上閃過一絲狐疑,「你騙人的吧,剛剛下車我怎麼沒看見你出問題? 」

  她看他一眼,沒有再說話,低頭往前走,但她那忍著疼一崴一崴的樣子,誰都看得出來。

  宋丞的心突然被揪了一下,他低咒了一聲,「上輩子欠你的。」說著將人攔下來,自己蹲下去給她看腳。

  「哪裡扭到了?」他捏了捏她的腳踝,抬頭問她「這裡?」

  「往下一點。」

  「這?」

  「再往下一點。」

  男人看女人有不同的眼光,有的人看臉,有的人看胸,也有的看腿。宋丞自認是見識過百花叢的人,他看女人就是看腳。

  他知道她的腳長的什麼模樣,只如她的人一般清秀可愛,卻是平足,平地走路也容易摔倒的那種。明明並不是長得最好的,但眼下想起來,心神便微微一動。

  他慢慢地順著摸下去,動作不自覺變慢了。

  她突然低頭和他目光相對,他的眸光一暗,忽地,他站起來猝不及防間將人打橫一抱。

  「這樣不是方便多了。」

  連他自己都覺得鬼迷心竅,剛剛怎麼在外面替她看起腳來了,這種扭傷顯然不是一時半會能好的。

  婚紗店的店員見人來,連忙將門打開,見男人抱著她大步邁進來,疑惑道:「您好,請問……」

  他道:「她腳扭傷了,還能不能試禮服?」

  「是今天來試婚紗的新娘嗎?您放心,我們這裡有藥劑可以作臨時治療,只要本人不介意,可以穿平底鞋試婚紗,店裡有高台,與您穿高跟的效果不會相差很大。」

  「請問您預約的姓名是?」

  「姓季。」

  「季總是嗎?」接待的店員對這個姓氏相當耳熟,「那這位就是季夫人了。」

  不過,不是每個人都會看財經方面的新聞,縱然季延崢非常出名,對眾人來說熟悉的也只是他的名字,而不是他的容貌。因此店員一時之間並沒有認出來。

  宋丞知道她們理解錯了,但沒有反駁。

  他今天來,本來是順便試穿伴郎禮服,此刻卻坐在試衣間的沙發上,等待眼前彷彿舞檯布幕一般的綢緞布簾被拉開。

  「您不想一起試一試新郎禮服嗎?」

  宋丞:「先看看她。」

  店員露出心領神會的表情,將茶點放在他身前的長几上。「您放心,我們的挑紗師都是頂尖水準,會為您的妻子挑選出最合適的禮服。」

  他的妻子?

  宋丞哂笑。

  此刻,簾幕慢慢打開,站在高台上的那個人吸引走了他的全部注。潔白蓬鬆的婚紗,將她襯托得如白天鵝一般純潔,試衣台上柔色的燈光打下來,她像是發光的鑽石,璀璨奪目,美得令人心折。

  她站在高台上,小幅度地輕轉著,通過兩邊的落地鏡裡看自己的模樣。

  店員:「季先生,您覺得這一套如何?」

  「我想和她商量一下。」宋丞在短暫地失神後,對她道。

  在這樣的店裡工作,店員們十分懂得看人臉色,很快帶著挑紗師一起離開了試衣間,給他們留下了單獨相處的私人空間。

  「怎麼了?」艾貝的視線從鏡子裡轉回來,才發現其他人都不見了。

  宋丞站到了她眼前。即使她站在高台上,仍然比他要矮一些。

  「我是不是第一個看見你穿婚紗的人?」他明知故問。

  「你說呢?」

  他像是著了魔,將她的頭紗放了下去,望著新娘朦朧似霧中花的眉眼,他隔著頭紗,輕輕地吻了她的唇。

  「那我是不是,第一個親吻新娘的人?」

  *

  季延崢將手頭的事情結束,趕到婚紗店的時候,同樣報了自己的姓,而後問:「新娘的禮服選好了嗎?」

  店員一邊指引他往裡走,一邊奇怪:「新娘已經在裡面了,不過,您……」

  「怎麼了?」

  就在兩人離試衣間不遠時,試衣間的房門突然被打開了。

  宋丞從裡面走出來。

  季延崢蹙了下眉:「她呢?」

  「她在裡面,讓我幫忙看一下禮服是不是你喜歡的風格。」宋丞解釋的時候表情自然。他的餘光掃了一眼店員,隱含壓力。

  店員被看得心驚肉跳,看看這兩人的身份地位,都不是她一個小店員能惹得起的,決定還是閉嘴什麼都不說。

  季延崢的眉頭鬆開了,他拍了下宋丞的肩,「這段時間麻煩你了。」

  宋丞的眼神有些晦澀,終還是道:「我們之間,不用客氣。」

  *

  季家的婚禮理所當然的盛大矚目,尤其是晚上的宴會,宴請八方來客,這座城市的名流都在季家產業下的酒店裡匯聚,上百桌頂級菜品筵席的大廳,將奢靡演繹得淋漓盡致。

  就像為季父壽辰舉辦的酒會,目的並不是賀壽,他們的婚禮也不僅僅是為了結婚的儀式。

  艾貝在繁瑣的出門儀式結束後,進入了酒店。她身後有專門抱紗的人,旁邊有跟妝師,還有季延崢派來負責處理瑣事的助理,一行人往新娘專屬的化妝間走去,行到半路,突然有人跑到了艾貝面前。

  那是一個身材走形的中年男人,臉上浮著油光,笑得很諂媚,「季夫人,季夫人等一等。」

  艾貝看他的眼神充滿疑惑。

  這人是誰?

  對方沒讀懂她的意思,自顧自地道:「我是來和季夫人道歉的,以前都怪我冒犯了您,您看您都要嫁給季總了,還糾纏著以前那些糟心事有什麼意思,不如大人有大量放我一馬?」

  艾貝從他的廢話裡提煉出了關鍵的信息,搜索了一遍原著劇情,終於知道了這個人。

  「我什麼都沒做。」

  「怎麼沒有,我公司最近被銀行催債,還有那些臨時反悔的訂單……」他急忙說到一半,突然反應過來,姿態放得更低,「是是是,這些和您都沒關係,我今天來呢,就是誠心和您道歉的。」

  但他越這麼說,就越是認定這些都是「季夫人」做的。

  艾貝懶瞄了他一眼,「誰給你指的路說是我?」

  「這……」他的話頓住。

  他不說艾貝也猜得到,除了高琳雪還能有誰呢,想想最近每次和季延崢以外的男人見面都會遇到的跟拍的人,她就將對方的心思摸得十有八九。

  沒想到對方也開始學做鋪墊了,艾貝來了興致。既然如此,那她再幫一幫她吧。

  果然,背後很快響起了季延崢淡淡的不悅的聲音。

  「怎麼回事?」

  助理匯報道:「這人不知道是誰,剛剛突然出現,我沒攔住。」

  季延崢早就看見了這個中年男人的長相,和健忘的艾貝不同,他幾乎是立刻想起了對方帶來的不愉快的回憶。

  「叫人把他帶出去。」

  在艾貝面前還有話可說的人,面對季延崢立刻噤若寒蟬,連一個字都不敢往外吐,乖乖被助理送走了。

  新娘休息室裡,艾貝在他進去之後,將門一關,把其他人鎖在了外面。

  季延崢奇怪地回頭,「怎麼?」

  「他說他是來找我道歉的。」

  「我知道。」

  「你知道什麼?」她說,「你根本什麼都不知道,就和當初一樣。」

  他的語氣微變:「我該知道什麼?」

  他能諒解她當時因家裡的原因缺錢,又因為自尊不肯向他低頭,但他絕對不會理解她因此出賣自己,即使只是和人陪酒陪笑,也足夠讓他憤怒交加。所以後來當他又發現她在服用避孕藥時,積累的怒火才終於爆發了。

  季氏集團,需要為了一筆業務訂單,讓員工去做這種事嗎?

  除非是員工自己想要「賺外快」。

  既然她要賺外快,那他就用她喜歡的方式,讓她賺個夠。

  「你還說自己相信我。」她自嘲地笑了,「季總高高在上,能知道什麼?上級領導要求的任務,身為小員工怎麼拒絕?有人好心提醒我對方的品性,我再缺錢也知道這筆業務不該做,可是我沒辦法拒絕……」

  那是她第一次向自尊低頭,想求助這個男人,她以為他是值得信賴的。畢竟之前的那麼長一段時間,他們之間的關係都融洽甜蜜,他甚至願意為了她不再找其他的情人。

  「我到了你的辦公室,高琳雪當著我的面打的電話,你聽了,說一切按照公司規章辦理。」

  公司規章,也就是要服從上級的安排。

  上級下達的任務有時限要求,她再三懇求,高琳雪不肯再幫她撥第二次,她就只能去了。否則因此被開除,只會雪上加霜。

  沒想到在高琳雪的操作下,他恰好也在那間餐廳用餐,並且看到了這一幕。

  楚甜拖著疲憊的身心回到家,迎面而來的就是他的怒火、謾罵和暴力。

  那時她就覺得,自己做得對,她應該避孕,他能這樣看她,又會怎麼看待她的孩子?以後一旦她不小心犯錯,也要在孩子面前指著她罵「你母親是個賤人」嗎?

  「……」

  季延崢啞然。他想起來了,那一次在接到內線電話之前,高琳雪就旁敲側擊地提醒過他,他最近對她優容太多,公司裡的人已經有了意見。

  他一向克制自己,沒想到會將情感表露到人盡皆知的地步,這讓他不得不及時「剎車」,在高琳雪說她因為想推掉一個正常指派的任務來找他的時候,他立刻冷淡地讓她們照章辦理,不準備給她任何優待。

  說到這個份上,他哪裡還會不明白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她耐著性子聽完了他的解釋,「原來是這樣。」

  季延崢因為看見那個人生出的不虞全數消失,只剩下對她的愧疚,「我說了要信任你,抱歉。」

  「不,你不用和我說抱歉。」她彷彿已經整理好了心情,笑容重新變得甜美,「畢竟今天,是我們結婚的日子。」

  他心裡有些不安,卻低應了一聲,他在心裡發誓,以後再也不會讓她遭受這樣的事情。

  *

  婚禮儀式如時開始,艾貝穿著純白的婚紗,在音樂的烘托下走向季延崢。

  底下是人們祝福、嘲諷、嫉妒糅雜的諸多視線。在司儀的主持下,兩人相對站著,旁邊身為伴郎的宋丞往前走了一步,將婚戒盒遞了上去。

  台下,樊少陽看著那對新人,眼神明暗不定。

  季延崢取出戒指給她戴上,銀色的戒環慢慢地套上了她左手的無名指,但就在這時,場內突然發生了變化。

  兩人身後的屏幕猛地一變。

  那原本是在新人入場之前的等待時間,播放兩人婚照用的屏幕,在儀式開始後就已暫停,眼下卻忽然開始滾動起了新的照片。

  樊少陽將她抵在樹上,與她額頭相貼,幾乎要親上去。

  宋丞蹲在她身前,替她捏腳,兩人對視的模樣,有一股曖昧的張力呼之欲出。

  ……

  儀式進行中,只有舞台上留有最明亮的燈光。

  一張又一張照片在燈光下出現。

  現場鴉雀無聲。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0 06:26 PM

第二十二章 初賽:誰說這球是你的(十五)

  短暫地安靜過後,隨著戒指掉到地上發出的一聲「叮」,整個大廳都爆發出了前所未有的議論喧嘩聲。

  隱約還有公子哥興奮地吹了聲口哨,「勁爆!」

  「那是宋丞吧,宋氏集團的,還有另外一個是誰?」

  「丞少是伴郎啊,居然搞新郎的女人,佩服佩服。剛剛是不是還有一張,兩人在婚紗店前的照片?我操這個女人功力不淺。」

  「另一個你都不認識?樊少陽啊,樊家這一輩領頭的,和季延崢不相上下,」

  高琳雪交往的那個名媛圈子裡的話就難聽了。

  「搞什麼,季延崢看上的就是這種人?」

  「笑死人了,大概是以為小門小戶出來的不亂搞,比較清純吧,沒想到走了眼。」

  「就是,還不如我們琳雪呢。」她的姐妹假惺惺地說。

  「這個女的什麼來頭?」

  「不是說就是普通的商戶背景嗎?」

  婚禮高台上,穿著筆挺的新郎禮服的男人面色如霜雪。他看也不看落在地上的婚戒,而是死死地望著眼前的女人,彷彿想要將她看透。

  她一襲白紗,美得那麼聖潔,大屏幕上卻都是她和其他男人舉止曖昧的照片。

  本該只屬於他一人的新娘,也許早已被其他人擁抱親吻過無數遍。

  「你有想說的話嗎?」他問。

  她搖了搖頭。

  他的眼中醞釀著風暴,「當時在婚紗店,宋丞進你的試衣間,真的是為了看婚紗是不是我喜歡的風格?」

  「你是什麼時候和樊少陽認識的?」

  「你,有沒有背叛我?」

  一個又一個的問題被拋出,如風暴席捲而來。艾貝看了一眼旁邊似乎想上前的宋丞,將對方釘在了原地。

  她一直沒開口,此刻卻輕輕地翹起了唇角:「那你,相不相信我呢?」女人此刻的眼睛猶如夜空之中的黑洞,將他拖進了無限的深淵,無法逃脫。

  此前每一次不信任她的結果,都不斷地提醒著他,他虧欠她太多。可是這一次……屏幕上這麼多的證據,又該怎麼解釋?

  季延崢額頭的青筋迸出,「楚甜!」

  「還是不信我嗎?」她好像在嘆息,為他又一次傷了她的心。

  「我……」

  *

  飯桌旁,樊少陽對整桌人曖昧探視的目光視而不見。他冷著臉低頭,用陌生的號碼給那個女人去了信,「怎麼回事?我只給你寄了一個人的照片。」

  「一個人哪夠,雖然不知道你是誰,但既然寄了樊少陽和她的照片給我,說明你也討厭她吧?」

  「我本來找人跟著她,只是想多拿點證據,沒想到發現她和宋丞還有一腿。」

  「這樣更好。現在她身敗名裂,如你所願。」

  樊少陽驀然發出一聲低笑。

  千算萬算,算漏了女人的嫉妒心。

  但原來,他的行為在女人眼裡,是他憎惡這個人到了極致的表現。這竟讓他的行為顯得有一絲可笑。他做事一向心狠手辣,對人對己都如是,明知道她會因此受到流言非議,卻仍然去做了。

  本來是想逼得她只能躲到他懷裡來,現在突然覺得,邁出這一步,也許就真的把她推遠了。

  而此時,監控室裡的高琳雪回好短信之後,就將手機扔到了一邊,專心透過監控屏去看大廳裡每一個人的表情。

  好不容易把照片換了,她當然要在最好的位置,看著楚甜被扒下皮的模樣。

  原本這裡有季延崢的人在,防止會場出現安全問題。不過她憑著被拋棄的未婚妻這個身份,向季母討了個方便,成功把這裡的人調走了。

  看著觀眾席上的人對楚甜指指點點,季父季母難堪至極的表情,還有季延崢滿面寒霜的樣子,高琳雪終於將心裡的鬱氣吐盡了 。

  鬧成這樣,楚甜休想再嫁進季家!

  不過,楚甜呢?她現在是什麼表情?

  就在她尋找對準楚甜的鏡頭紙時,她身後的門吱呀一聲被推開,有個小男孩探出了頭。

  「阿姨,原來你在這裡啊。」

  *

  大廳的會場雖然亂,但大家都自詡是有身份的人,沒有太多人高聲喧嘩,就等著主人給他們一個解釋的理由,再繼續這場荒謬的婚禮,又或者是結束婚禮,貽笑大方。

  但出了這樣的事,季家的這場婚禮,已經是未來大家茶餘飯後的笑料無疑。

  在等待的過程中,酒店的廣播冷不丁響了起來。不是警報,不是通知,而是一個女人和一個小孩子的對話。

  「這裡不是你們這些小孩子來玩的地方,快回去。」

  「我記得你,你是那個姓高的阿姨——」小男孩奶聲奶氣地說,「被季延崢拋棄的那個。」

  「你胡說什麼!」

  「我沒有胡說啊,我聽見大家都在說,高琳雪阿姨本來應該是新娘,可惜被季延崢拋棄了,不知道是不是她有什麼問題……」

  女人的聲音一瞬間尖銳高揚,「夠了!」

  照片出問題,婚慶公司已經跑到季父季母跟前告罪了,如今,季母將酒店經理也痛罵了一頓,讓他趕緊解決廣播的問題。

  酒店經理無辜至極,是老太太硬說不放心,將他們的人都替換走了,現在又來問他們的責任。不過腹誹歸腹誹,他還是趕緊讓人前去處理。

  但在他的人趕到之前,廣播裡的對話仍在繼續。

  「阿姨你好可憐啊。你是因為傷心,才躲在這裡哭的嗎?」

  「傷心?」高傲的女人不肯承認自己的落敗,本能地反擊,「開什麼玩笑,我在這裡,是想看那個女人的下場。」

  「什麼下場?」

  「那就要看,季延崢看見那些照片之後,會怎麼對她了。」

  小男孩輕「哦」了一聲,「那麼說,你早就知道會有這樣的照片啊……」

  女人大概是不覺得一個小孩子能聽懂什麼,語氣得意,「當然了,那是我讓他們放的,我怎麼會不知道?」

  [ 啊啊啊狄恩幹得好! ]

  [ 我不敢相信這是一個「躺屍直播間」。我專門來瞻仰大賽第一輪就「躺屍」的主播的風采,但這個劇情——太精彩了好嗎! ]

  [ 哇,狄恩這裡也是主播安排的嗎? ]

  這不是艾貝安排的。

  同樣的,她也不像直播間的觀眾那樣歡欣鼓舞。

  她直覺不對,狄恩為什麼會這麼做?

  他和她相處了這麼久,早就培養出了躲避危險的能力。他不可能判斷不出,陷入絕境的女人有多危險。

  就在這時,廣播裡發出一聲刺耳的長鳴,然後立刻被關閉了。

  直播間的觀眾,發現主播在沒有任何提示的情況下,突然把畫面切到了另一端。

  這個視角一開始是近鏡頭,是一個小孩在亂踢的雙腳,而後鏡頭拉遠,竟然是發現對話被廣播播出就陷入瘋狂的高琳雪。

  她憤怒地掐住了狄恩的脖子,而狄恩在不斷掙扎著。

  突然間,女人恍了下神,似乎相似的動作,讓她想起了那天被男人,還有那個女人可怕的表情。她下意識地瑟縮了一下。

  狄恩抓住機會,跌跌撞撞地往門外跑去!

  [ 狄恩快跑! ]

  [ 嗚嗚嗚我不敢看,女配想幹什麼,她想殺人嗎她! ]

  [ 這是主播安排的吧?主播怎麼能讓一個小孩子去幹這種事,我看不下去了。 ]

  就在說話間,狄恩跑到了逃生樓梯口,但他的動作怎麼也快不過高琳雪,眼看著高琳雪的手向他抓來,他下意識地往後躲了一下,卻忘了自己就在樓梯口。

  下一秒,他整個人摔了下去。

  偏偏這張樓梯下方,有人在這裡打碎了瓷盤,還有碎片沒有收走,他狠狠地摔在了那上面!

  鮮血很快從小男孩的身下慢慢溢出。

  [ 臥槽,狄恩—— ]

  [ 啊啊啊狄恩!! ]

  因為狄恩的視角流了血,為了防止主播播出血腥鏡頭吸引人眼球,照顧對血液敏感的觀眾,像心跳戀愛這種劇本的直播間,通常是會直接跳轉這樣的鏡頭。

  鏡頭立刻跳回到了艾貝身上。

  看不到狄恩情況的觀眾愈發心焦,雖然只是一個虛擬世界,但觀眾不知不覺投入了感情,再加上狄恩是為了給艾貝轉移視線,才會去找高琳雪對峙,更加讓她們覺得心疼。

  [ 狄恩出事了,主播看見了嗎?快去救他! ]

  [ 不可能沒看見信息,這麼多彈幕刷出來,系統肯定會提示主播的,就算原本是屏蔽狀態也能看到。 ]

  [ 那主播怎麼沒反應? ]

  需要什麼反應?

  艾貝平靜地想,一個玩具摔壞了,再換一個新玩具就是了。

  她沒有體驗過親子關係之間的親密,想像不出那種黏黏糊糊的感情究竟有什麼意思。

  不過,如果讓她表演,她會。她知道現在也許應該哭哭啼啼地衝到那個樓梯間裡,假裝很擔心他,然後抱著他往外衝。

  但狄恩在她沒有任何安排的情況下受傷了。她很不高興。

  她不想為他表演。

  彈幕的風向已經開始變了,有人開始質疑她的冷血,哪怕是虛擬人物,也沒有人能完全不投入感情。而隨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她沒有做出任何動容的表情,也讓這種評論甚囂塵上。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0 06:36 PM

第二十三章 初賽:誰說這球是你的(十六)

  如電影裡的慢鏡頭那樣過了許久,艾貝的眼裡終於落下一滴淚。

  [ 夠了,主播是受打擊太大了,才會暫時失語。悲痛到極點的人才會這樣,你們懂什麼? ]

  [ 畢竟野男人歸野男人,兒子總是自己的,就算撿來的也有感情,主播可能算漏了這個環節,完全沒反應過來吧。 ]

  [ 是,我看主播這次是真的動了情緒,她沒有這樣的演技。 ]

  只有後台的高級檢測員知道,艾貝在這個過程中做了什麼。

  她開啟了沉浸式體驗的開關。

  艾貝不喜歡沉浸式體驗,她討厭被別人的情緒左右,但這一次不開,那些彈幕又會變得沒完沒了。而她始終不想自己去表演這一段「情真意切」。

  所以她開了。

  陌生的情緒霎時溢滿了心臟,這是原著中的楚甜看見兒子受傷會有的感受,像有一隻大手無形之中攫取了心臟,剎那間猝不及防地深痛,讓人的眼淚一下子就掉了出來。

  這是,什麼啊……

  艾貝覺得自己不能喘氣了,甚至比她為了躲避危險,在水中深潛,不能及時上岸要更加的難受。

  她不記得自己是幾歲到的垃圾星,兩歲,三歲,四歲?沒有人養她,從她有記憶開始,就是自己從那些變質的土壤裡,挖出一點點能吃的東西。如果不是那些食物受輻射影響嚴重,能力高的人不屑這些「垃圾」,她也得不到。

  即便是這樣,要和她爭搶的人仍有很多。

  有的大人物心情好的時候,想看「野貓爭食」的畫面,就會放一點能吃的食物,看他們為此廝殺。這是他們的娛樂項目,和有秩序規則的社會截然不同。

  而衣衫襤褸的孩子為了爭搶自己的生機,通常會冷漠地掐斷別人的生機。

  年齡越小,就越冷漠。

  愛是什麼呢?

  痛是什麼呢?

  死,又是什麼呢?

  沒有人告訴他們,他們也不需要知道。有時候艾貝覺得,他們和那些被吃到肚子裡的東西沒有區別,都沒有姓名,都只有編號,最終也都一樣腐爛在那片土地裡。

  短暫地沉浸式體驗之後,看見觀眾滿意,她就關掉了。

  這種情緒真的很討厭。

  酒店經理派去廣播室的人及時發現了狄恩,高琳雪已經消失不見了,他們分出了幾個人去找她,其他人則幫忙做急救措施,酒店也有救護車待命,即刻將人送往醫院。

  出了這樣的事,這出淪為笑料的婚禮只能暫停。

  比起原來的香豔,眼下討論的方向已經全然發生了變化。雖然廣播裡的對話沒有涉及到照片的真假,但已經有人猜測照片也許是合成的,比這更為矚目的,是高家的女兒,季延崢的前未婚妻的報復行為,似乎為此還殺了一個小孩。

  由於季家想婚禮過後再鄭重其事將狄恩認回,所以沒有在婚禮上就草率放出消息,眾人只知道是一個孩子出了事,並不知道這個孩子是新娘的,否則還會延伸出無數版本。

  艾貝剪了長擺的拖尾紗,跟著坐進了救護車裡。

  流血過多的狄恩只是覺得睏和累,卻沒有昏過去。看見艾貝上車,臉上沒什麼表情,他問:「Abey……你不高興嗎……」

  「有人罵我。」一直到上車前都沒說話的人,突然開口道。

  他破壞了她的原計劃,她沒有說他,也沒有報復他,只是因為沒有流眼淚而已,這些人為什麼來罵她?

  狄恩好像聽出了她的委屈,「是Mr.ghost嗎?」

  「嗯,因為我沒有哭。」她好奇地問,「你想看我哭嗎?」

  沒有哭?

  因為他受傷了,她沒有為他哭,所以被人罵了嗎?狄恩知道,Abey只有在他身邊才會流露出一點本來的樣子,具體體現在一些奇怪的說話方式上,就像現在這樣。

  他天生聰慧,慢慢地能聽懂一些她的話。

  為什麼要她哭呢?

  那些人到底是什麼人,好像總是對她有很多的要求。他們知道她的過往嗎,和她相處過嗎,瞭解過她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嗎?他們一定不知道,Abey沒有笑,沒有哭,沒有對他演一齣舞台劇,就已經是在為他擔心和難過。

  雖然Abey總是擺出一副他只是個小玩具的樣子,可是他知道,不是的。

  她可能只是不知道,他應該是什麼。

  她像是天生不知道有一種關係是通過血脈建立的,而她在這段關係裡應該扮演什麼樣的角色,而他又和她有什麼關係。

  但即使不知道,她仍然會有很多下意識的反應,就像在車禍的時候,她會護住他的腦袋,這一點,可能連她自己都不知道。

  狄恩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用虛弱的聲音道:「他們,好討厭啊……」

  Abey也許不像那些母親,會時刻為自己的孩子表現出緊張擔憂的一面,甚至比他更像個孩子。

  可那些人,都不叫Abey。

  他一直努力地想長高,就是想要保護他獨一無二的Abey。

  「嗯。」

  艾貝望著他努力不睡過去的眼睛,心裡好像多了一點東西,彷彿剛剛沉浸式體驗過後,那種情緒在身體裡殘留了一部分。

  她迷茫地眨了一下眼睛,不知道為什麼,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

  *

  艾貝到達醫院的時候,季延崢和宋丞已經先到了。樊少陽的車就跟在救護車後面,幾乎和艾貝同時下車。

  「沒事的。」

  他抱了一下她的肩作安慰。

  那邊趕早到的兩個人,無聲地看著這一幕,宋丞就罷了,已經知道了她和樊少陽的事。至於季延崢,他在她經過的時候,驀然問了一句。

  「這就是你讓我交給你的信任?」

  哪怕只是單純的安慰性質的肢體接觸,但發生在這麼敏感的時刻,又怎麼能讓他不多想。

  但季延崢並不是認定了兩人有瓜葛,他與其說是質問她,不如說是希望她能給出一個否定的答案。

  然而艾貝的反應全然超出了他的設想。她似乎這才發現他的存在,停下了腳步。眼前的男人像一頭壓抑著血腥情緒的野獸,充滿危險,她卻偏偏要拿野草莖去逗他。

  「抱歉,辜負了你的信任。」

  她露出愉快地笑容,玩膩了似的道,「不過這麼脆弱的東西,丟了也不可惜呢。」

  穿著白紗的新娘引起了一些人圍觀,樊少陽護著人上樓,宋丞也想跟著一起,卻還是停了停步伐,低聲勸好友道:「她……這次回來變了很多,你最好有個心理準備。」

  「我先上去了。」

  比起感情上的問題,現在擺在第一位的自然是狄恩的安危。

  對季延崢來說,哪怕爆出了這些信息,但也從來沒有懷疑過狄恩的血脈,畢竟那是五年前的事了,那些照片都是近期的。就連宋丞也沒有多想。

  唯一對此存疑的可能就是樊少陽。

  三個男人沒有上救護車,一開始對狄恩的狀況知之不詳,直到護士焦急地跑過來說情況危急。

  「他需要輸血,但正好附近有工地發生重大事故,醫院這邊緊急缺血,現在從其他醫院的血庫裡調可能會耽誤最佳救助時間。」

  「他是什麼血型?」

  「AB血型。」

  擁有AB血型的人是萬能受血者,楚甜也是AB血型,

  樊少陽:「輸我的吧。」

  宋丞:「我的可以。」

  季延崢:「我。」

  護士遲疑了:「三位,都是病人家屬嗎?」

  這時候,艾貝從旁邊走到了她的面前,「我是。」

  「那你跟我來一下。」

  護士和艾貝到了一旁說話,從她們的角度看去,仍能看見三個挺拔而立的男人。護士掃了他們一眼,和艾貝說明情況以後,又問了她一個問題。

  艾貝搖了搖頭。

  護士的目光裡有些奇怪,但既然已經和家屬確認過了,她就點了點頭,

  血庫裡正缺血,不會嫌棄多一個人獻血,所以三個人都有輸血的機會。

  樊少陽雖是三個人之中最清醒的,但他和狄恩相處過,很喜歡這個孩子。而且,萬一就是他的呢?

  而離他不遠的地方,季延崢和宋丞已經起了爭執。

  「你說什麼?」季延崢的聲音沉冷。

  宋丞心下愧對,倒也沒有退讓,「我說,狄恩是我的孩子。」

  季延崢不信他的話,宋丞只能將一切和盤托出,包括兩人當時在臨市相遇。說到一半,宋丞突然反應了過來,他以為她是在回國之後才和樊少陽有了曖昧,但——

  當時她拿著他的文件去找樊少陽,兩人真的沒有發生什麼嗎?

  他向樊少陽看去,沒想到樊少陽恰好也在看他,兩個男人對視一眼,宋丞的心猛地一沉,樊少陽對他笑了一笑。

  但宋丞來不及去問他。季延崢被心愛的人和好友的雙重背叛,幾乎逼瘋了。

  「宋丞,你怎麼敢?!」他雙目赤紅。

  「她當時只是你的情婦之一,我以為……」宋丞解釋到一半,忽地一頓,「而且你自己心知肚明,你是怎麼對待她的。」

  「那你就可以這麼做?」

  「這件事確實很突然,但我也沒想到她會因此懷孕……」

  季延崢冷笑,「懷孕?你以為你是誰,當年的她要是懷了你的孩子,不可能生下來。狄恩是我的孩子。」

  兩人的爭執聲引來了剛剛的護士,她聽見他們的爭執內容,額頭上突然有冷汗冒了出來。

  「你們說什麼,你們誰是孩子的爸爸?」

  「我。」

  「……我是。」

  「我也沒準呢。」樊總似笑非笑地插話。

  「你們到底誰是?!」護士急得直冒汗,一看見簽完同意書過來的艾貝,立刻道:「我不是說過了,直系親屬不能輸血嗎,這麼做容易引起併發症,你怎麼讓孩子的爸爸獻血?」

  三個男人聞言都是一怔,他們平日都不是會親自獻血的類型,甚至家裡有私人備用血庫,從不知道還有這樣的忌諱。

  護士:「到底誰是孩子的爸爸,我立刻去確認,讓他們不要用他的血袋。」

  艾貝走近了,看了他們一眼:

  「他和他們都沒有關係,放心吧。」

  「用誰的都可以。」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0 06:46 PM

第二十四章 初賽:誰說這球是你的(十七)

  急救室裡的紅燈亮起,走廊上的人們彷彿也跟著陷入了心慌缺血的急救過程之中。男人們的神情變得有些難看,樊少陽戲謔的表情已經收了起來,直起身看向她。

  「你說什麼?」

  「全都沒有關係?」宋丞不敢相信地指了自己,又看向身旁的兩個人,表情不可置信。「那他是誰的。」

  樊少陽低沉的聲音響起,「難道,還有一個人?」

  其他兩個男人立刻明白了他要說的話。

  宋丞說不上憤怒更多,還是失望更多,如果她真的勾引了一個又一個,即使只是為了報復季延崢,他也不禁想問,這個女人還值得他喜歡嗎?

  艾貝卻好像沒有看見他們的表情,「還有一個,外籍華裔,常青藤學歷,美國前海軍陸戰隊成員,身高一八九……」

  隨著她往外報出詳細的信息,季延崢最先爆發,「夠了!」

  「——是我從精子庫裡挑選出的優秀基因。」

  「什麼?!」

  在場的人似乎一時之間都沒有反應過來。

  「他是人工授精生出來的孩子,所以我說,和你們都沒有關係。」

  艾貝從樊少陽身邊離開的時候就埋下了這一筆,簡單的拉時間線進度條,並不需要給觀眾很長的休息時間。但她當時讓觀眾等了一會兒才跳轉到五年後,就是掩住了鏡頭,到國外進行人工授精。

  後來的生育部分自然交給了主腦安排。

  話音落下,在場的男人神色各異,反應最激烈的自然是季延崢。

  「為什麼?」季延崢只覺腦袋被人狠狠錘了一下,嗡嗡作響,「為什麼要做人工授精?」

  艾貝好一會兒都沒有回答,半晌,她望著他笑了。

  「季延崢,你到底是哪裡來的自信,對一個女人做了那些事之後,認為她還能心甘情願地為你生孩子?」

  「……那我的孩子呢。」他痛苦地低吼,「他呢?!」

  他看過醫院的報告,當時她確實懷孕了,那段時間她還沒有和任何一個男人有過接觸,也就是說,她懷過他的孩子。

  他和她有過孩子。

  「死了呀。」她輕飄飄地道,「你不是看到過嗎?」

  「楚、甜。」

  季延崢猝不及防將她壓制在醫院的白牆上,從牙根裡擠出這兩個字,裹挾著恨意。其他兩人迅速反應過來,一人制住他一邊肩膀,想要將人拉開。

  宋丞知道一點內情,不由勸他:「阿崢算了吧,你的孩子是意外……」

  季延崢卻執意不肯放,

  「你不是早就知道我不想生你的孩子嗎?」

  偏偏只有她一個人不擔心,抬起眼睛,「When a woman says no it means ...」

  「No.」

  走廊上,安靜的彷彿連一根針掉下來都能聽見。

  季延崢手臂青筋暴起,抵抗著想要將他拉開的兩人,渾身血液在身體裡灼熱翻湧,他瘋狂地質問她,「究竟是高琳雪,還是你?」

  「是她,還是你?!」

  她看著他陷入絕境的模樣,終於吐口道:「是我。」

  他就知道。

  他就知道。

  季延崢的身體肌肉緊繃,因情緒的劇烈波動而忍不住顫抖,他閉了閉眼睛,猝然間竟有眼淚流了下來。

  艾貝下意識地伸手去接。

  滾燙的。

  原來連這樣的人,都會因為血脈而動容嗎?

  這是艾貝對這個故事,做的最大的一個改變。

  看原著的時候,她就覺得奇怪。因為缺乏常識,所以她找了許多同類型的文閱讀。無一例外,女主角從國外回來以後,哪怕和男配角結了婚,生下的孩子仍然是總裁的。

  最後破鏡重圓,與這個孩子不無關係。

  無論是女主角的甘願付出,還是男主角理所應當,她都覺得奇怪。所以她設計了這樣一齣戲。女主角可以有孩子,而這個孩子,不一定是他的,甚至他們的。

  「那我們呢?」見季延崢已經不準備再對她施暴,樊少陽鬆了手,「就算你不想生他的孩子,也不用人工授精吧?」

  她道:「可是精子庫裡能選出最好的呀。畢竟生育這麼辛苦,如果不是為了愛情,當然只有最優秀的基因才能讓我想生了。」

  霎時間,男人們臉上的表情就像打翻了顏料盤,精彩紛呈。

  這算什麼,無論是「愛情」還是「基因」,他們都不配?

  「況且,」艾貝反問:「你們就很好嗎?」

  宋丞:「我們對你不好?」

  「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當初怎麼鄙夷我的了?」

  她和季延崢在一起就是為了錢,她被他捉住威脅,也只有用「錢」當藉口才能讓他信服。他們給這個世界上的女人都下了定義,然後順著他自己的定義,惡意揣測她的每一個舉動。

  「我可沒有鄙夷你。」

  她聽見樊少陽反駁,不由輕快地笑了:「樊總可別開玩笑了,當時我要是說想給你生個孩子,你難道不覺得這個女人瘋了?」

  「不覺得很有趣嗎,你們被我騙到的時候,才是對我最好的時候。」

  不必她明說,他們都能聽出她的潛台詞「你們是不是賤得慌?」。

  宋丞只覺得一股血沖上了頭,令他額頭的青筋一突一突。樊少陽卻忍不住發出一聲低笑,不知道是在笑誰。

  「原來如此。」

  他以為她只想報復季延崢,原來她每一個人都不想放過。如果當初他們沒有上鉤,也許就不必受到她今天的羞辱。

  但,他們對女人隨意的態度,和季延崢沒有區別。

  而她厭恨這個類型的男人。

  「原來這就是你回來的目的。」

  *

  狄恩的手術進行得很順利,沒過多久就能出院了。

  但這場風波尚未過去。季家結婚典禮上的事在上流社會瘋傳,高琳雪因殺人未遂被抓,高家正努力運作,想將「殺人未遂」變成「故意傷害」、「過失傷人」。樓梯間的事可以說是一個意外,但在這之前,她意圖通過掐住脖子的行為行兇,險些令狄恩窒息死亡,都有監控視頻作為證據。

  而那天之後沒多久,季氏與宋氏決裂,並瘋狂攻擊樊家名下的各大產業,猶如破了牢的野獸,徹底失去了理智。整座城市的經濟為之動蕩。

  宋丞心有愧疚,對此一忍再忍,但宋氏終歸不是完全掌控,股東不滿意他的節節退讓、無所作為,不斷給他施壓,他被兩面夾擊的壓力搞得焦頭爛額,忍不住找了一天衝到了季延崢的辦公室。

  季延崢正在簽署秘書交上來的文件,他簽好了名字,冷漠地看他一眼。

  宋丞氣不打一處來,「你還有心情在這裡辦公?」

  「宋總是不是來錯地方了,這裡是我的公司,不是你的。」

  「你也知道這是你的公司?你搞我家就算了,這個節骨眼上你去對付樊少陽,你以為他和我一樣嗎?你難道不知道這麼做只會兩敗俱傷?!」

  沒想到他一番剖心剖腹的話說完,那邊季延崢只是冷笑,「你該做的事都做完了,現在跑來裝什麼關心我的好兄弟?」

  「我承認我對不起你,但一碼歸一碼……」

  「抱歉,如果宋總不願意離開,那我叫保安了。」季延崢說著當真拿起了電話,準備叫人。

  「季延崢你他媽是不是瘋了?!」

  兩人從小到大的交情,宋丞從沒想過他能做的這麼絕。

  他怒急攻心,一拳揮了過去!電話摔在地上,季延崢的嘴角也被他打出淤青,他反手就朝宋丞打去。兩個集團總裁,竟然在辦公室裡打了起來。

  直到季延崢的秘書慌慌張張地跑進來,「季總,不好了!警察來了!」

  警察跟在秘書身後走進來,他們向他出示了證件。

  「季氏集團總裁季延崢,是嗎?」

  「你被指控涉嫌非法商業競爭侵犯他人權利、牟取非法利益,涉嫌非法限制人身自由。」

  「涉嫌監禁罪。」

  一項項罪名,報得秘書心驚肉跳。

  季延崢卻神色不變,「我是。」

  「那你需要跟我們走一趟。」

  宋丞因這出人意料的變故驚怔,等他回過神,立即道:「不可能!限制人身自由,強姦,你們在說什——」

  話沒說完,他猛地停下來。他想到了一個可能。

  辦公室的外面,站著一男一女,男的是樊少陽,女的正是他想到的那個人。

  季延崢和他一樣看見了。他在被警察押送著經過她時,停下了腳步。

  「楚甜……」

  「嗯?」

  他低聲一笑,聲音沙啞,「我從來沒想到自己會有今天。」

  艾貝:「你也該想想了。」

  其他的不說,楚甜的父母給她下藥,她被迫和他發生性關係,不就是迷姦嗎?他心知肚明,只是貪圖她的「好滋味」,順理成章的將人留在了身邊,不許她離開,這就是限制人身自由了。

  楚甜後來是真的愛上了他,還是斯德哥爾摩呢?

  艾貝思考起了這個學來的新詞。

  總之,她研究了一下這個社會的規則,覺得他應該被關起來。所以寫請柬那天,樊少陽來找她的時候,兩人就達成了合作。

  可惜的是,她原本打算在結婚那天,讓警察上門。她喜歡轟轟烈烈的結束。

  但現在這樣,也足夠他銘記一生了吧?

  樊少陽目送對方離開,樓下估計早已被收到訊息的記者堵滿了,身為對手,他想到季延崢的結局,也有些悵然。

  但他凝重地道:「他很快會出來,你小心。」

  「我知道。」不過這和她也已經沒什麼關係了。

  季延崢畢竟是這個世界的男主角,再加上他的身份地位,如果不是先前一定要和樊氏爭個你死我活,他的罪名甚至會更輕。因為這座城市的經濟,需要季氏這個掌舵人的存在。

  而另一邊,宋丞看她的眼神卻沒有了之前的熱忱,「你之前接近我,為的是季氏的商業信息?」

  他沒有忘記,她和他關係最熱烈的那一段時間,他對她毫無防備。他不知道自己給出了多少信息,就像那份她從他車上拿走的文件。

  宋丞沒想過,他和她的開頭源自於欺騙,而結尾,一模一樣。

  他陡然覺得自己可笑,也對她已經失望至極。一個男人被騙了太多次,再多的熱情也都變成了疲倦。然而就在他以為她會再次出言嘲諷的時候,卻聽見了她的辯駁。

  「沒有,我沒有用從你那裡拿到的信息。」

  宋丞微怔之間,抬眼似乎看見了她的怦然微笑,「我最後放棄了。」

  艾貝再次回到大賽會場,恍如隔世。周圍數不清的白色光柱,亮得人眼睛都快睜不開,一向能快速適應環境的人,竟也不習慣地眨了下眼。

  這時,會場上空飄落下了無數的鮮花,而周圍是熱烈的口哨與掌聲,她聽見有人在喊。

  「艾貝——」

  「艾貝!」

  「艾貝我愛你!!!」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0 07:00 PM

第二十五章 綜藝:給未來的你(一)

  「初賽表現太精彩了,復賽也要加油啊——」

  「貝貝,你是我現在最喜歡的主播!」

  艾貝感受到觀眾席上的許多觀眾向著她高喊,又或者沖她揮手,熱情萬分。還有的觀眾仍然沉浸在其他直播之中,又或者興奮地交談著,隔得太遠她聽不清。

  「絕了,絕了!我就想看她什麼時候玩脫,結果主播居然給我撐住了,到結尾還能把總裁搞進牢裡,我服了!」

  「哈哈哈哈哈雖然這個主播的切入角度很奇怪,不過有點新鮮,關注了,等復賽。」

  「我看穿越直播以來,第一次憐惜男主男配,以前虐得多慘我都覺得他們活該,但這次……是真的慘絕人寰。我慫丞最後都放棄了,居然還被主播撩了一下,看他那個表情,妥妥死灰復燃,又有什麼用呢?憐愛慫丞5s。」

  不是沒有人罵艾貝,畢竟拿的是心跳戀愛劇本,她搞成了法治在線,心跳變成心梗,戀愛變煉獄,對許多喜歡看Happy Ending的觀眾來說都是一種折磨。

  但她仍然是這次比賽脫穎而出的黑馬,背後沒有任何勢力,僅憑一人登頂。

  艾貝抬起頭。頭頂的全息場景呈半透明的狀態,清晰地播放著她所在的T77直播間的畫面,只不過此刻已經隨著她的離開而停在了最後一幕。

  背後的數據統計屏的數字卻瘋狂跳動著,即使她的直播已經結束,第一名後面跟著的評論、打賞和點擊數據仍在不停上漲。

  她佔據了第一名。

  在婚禮上曖昧照片曝光的那一刻開始,她的數據就開始瘋漲,甩開二、三名,牢牢佔據著首位。

  只不過由於比賽時長三個月,每個主播的進度不盡相同,結束的時間也不一樣,但大賽一律以三個月為準。即是說,只要比賽還在繼續,其他主播就有可能超過她。她的數據還在漲,漲幅卻比不上仍然在直播的觀眾。

  第二、第三名的兩個直播間都還亮著「綠燈」。

  有不少T77的粉絲替她擔心,覺得她不應該出來的這麼早,在裡面混一混時長也好。

  艾貝沒有在意,比起海選賽的特殊規則,初賽前三名都能晉級,也沒有特殊照顧,第一和第三都一樣。

  她的頭頂還有源源不斷的花瓣飄落下來,這是直播間外的星網特效,喜歡她的觀眾會給她買,漸漸地,她的腳下積了厚厚一層花瓣,有的觀眾熟悉了直播間裡楚甜的長相,沒有及時認出她的臉,但憑借花瓣的數量就判斷出了她的位置,然後又有源源不斷地花瓣飛捲而來。

  有一瓣花飄到了她的眼睛上,她下意識地閉了下眼睛。忽然,有一道陰影落下來,有人走到她面前,將她眼睛上的花瓣拿下來。

  「你就是艾貝?」那人說,「我是玫瑰。」

  女子的聲音比一般的女生要低一些,但很好聽,高挑的身材,讓她看上去十分有氣勢,把艾貝襯低了一個頭。

  不過艾貝沒有從她的舉動裡察覺惡意,好像只是單純地對她感到好奇。

  「艾貝?誰是艾貝?」旁邊有人聽見玫瑰的話,從光柱裡探出了頭。見兩人看著她,少女嬌俏地抬了下手,自我介紹,「Hi~我是芋乃。T28打人專打臉主播。」

  「嗯,艾貝。」艾貝陌生地自稱著,將這個名字念出口後,她重復了一句,「我是艾貝。」

  就在三人互相作介紹的時候,大屏幕上的倒數計時終於結束了,排行榜定格。

  第一名:T77,艾貝

  第二名:T10,南十字玫瑰

  第三名:T28,芋乃

  三人確定晉入下一輪復賽。

  *

  初賽告一段落,而復賽需要到長晝星所在的旋渦星系去參賽(相當於從市級比賽進入到省級比賽),因為星球之間的時間落差,所以從初賽到復賽之間有一段空檔期,長晝星的人雖然暫時失去了觀賽的樂趣,卻沒有移開目光。

  ——TITR公司迅速推出了後續觀影服務,即在沒有主播直播的運行下,虛擬世界的主腦仍然能夠按照主播改編的軌跡運行,觀眾付費就能觀賞。

  不過這需要徵得主播的同意,畢竟改編後的女主角形象是以主播的人物設定為主,涉及了版權問題。

  長晝星某一間公寓中,鄭莎半夜起來路過妹妹的房間,發現她房間裡還有聲音。

  她推開門,見在擺玩新買的小型虛擬場景盤,不由問她:「在幹什麼?」

  「復盤。」

  「……?」

  鄭汐解釋:「T77直播間一直沒開通後續觀影的權限,我就找她以前的視頻看一看……」

  「你怎麼突然對她有興趣了。」鄭莎嘟囔著,「我還是覺得她初賽的表現沒有海選賽的精彩,最後就這樣結束了?沒頭沒尾的……」

  「可是大家對她的評價還不錯。」

  鄭汐把虛擬屏轉給姐姐看。她是一邊看全息視頻,一邊看的分析帖,發帖的人對艾貝的喜愛之情溢於言表,幾乎是毫無理智瘋狂誇讚,但言之有物,不是那類天花亂墜吹得毫無內涵的帖。對方發帖的地方是大賽專區,沒有地域限制,比不上首都星的那些深受矚目的「大明星」,但也有了一些熱度。

  除了長晝星的人,有其它星球的人看了之後,有興趣的也會去看一看,為此還吸引了一部分新的粉絲。

  鄭莎刻薄道:「同情這些人,小小年紀就瞎了。」

  「咦!」鄭汐隨口應付著姐姐的抱怨,手邊不停地翻看信息,突然驚訝地道,「她好像要參加一檔綜藝節目。」

  「什麼節目?」

  「綜藝,《給未來的你》,你看過嗎?」

  「什麼什麼!」鄭莎一把搶過她的虛擬屏,「鄭汐你是不是讀書讀傻了,《給未來的你》啊!在旋渦星系都有名的節目,啊啊啊,她居然要上這個節目。」

  「這次他們選的歷史人物是誰?」

  說到這個,鄭汐看見歷史名人那欄所寫的名字,眼睛也是一亮,「是霍爾。」

  「霍爾!居然是他!」鄭莎捧住了心臟,「聽到這個名字,我就愛了。」

  「那你看嗎?」

  「看!怎麼不看!我不看她,不是還有其他主播參加嗎,我追她們的鏡頭!」

  《給未來的你》是一檔特別的綜藝節目,他們通常會選取一位歷史名人,獲取他的人生經歷,以他為中心形成虛擬世界,然後通過各種方式,讓嘉賓和對方產生互動,來作為節目看點。

  這種虛擬世界和小說、電影等故事生成的虛擬世界又不一樣,歷史名人的信息受到保護,必須經過層層審核才能拿到,通常情況下,穿越主播都不可能申請得到。《給未來的你》的節目組也是走了特殊的關係才能拿到「特權」。

  這些歷史名人通常都是星級人民耳熟能詳的人物,自帶「流量」,第一期節目出來的時候就火爆了整個旋渦星系。只不過做了很多期,觀眾稍微有些疲軟了,熱度有所降低。

  先前他們邀請的更多是大紅的影視劇明星,穿越主播是新興職業,不確定性太強,他們沒有列入考慮。

  這次是背後的投資人希望節目有所改變,製片人才將目光放到了穿越主播的身上,和表演明星不同,穿越主播本身自帶編劇屬性,不需要他們背後給出劇本,完全可以任他們即興發揮,可能會有更好的碰撞。

  艾貝作為長晝星的第一名,被列入考慮人選,又因為獨特的風格,和「乾淨」的背景,受到了製片人的青睞。

  她本來沒有來的意願,但TITR的負責人通過海選賽採訪過她的記者,給她遞了話,希望她能接受這次邀請。

  這對她的復賽是一個很好的鋪墊,否則以長晝星一顆小星球,進入星系比賽之後,她幾乎又是從零開始,到時候想突破其他有粉絲有名氣的主播,就不是那麼容易的事了。

  每個星球出線的選手,或多或少都接了不少通告,只有她連後續的觀影版權都還沒給。

  負責人還想到了她光答應不落實的「房管人選」,頓時覺得頭疼,簡直不知道她是哪個星球來的人,做直播的時候相當犀利,做這些日常的瑣事就變得迷迷糊糊,毫無條理。

  他覺得她需要的不僅是房管,還是直接找一個經紀人更合適。

  作為一個賽區負責人,他想不通自己為什麼還要操心選手的日常生活。只希望這位選手能領情就好。

  艾貝最終還是答應了。

  她不僅沒領情,還覺得對方有點煩人,完全是被磨著答應的。這次比賽賺了兩百多萬,她想趁機去黑市買一個有詳細背景的「假身份」,要參加綜藝就必須暴露在鏡頭底下,只能暫時取消了計劃。

  綜藝為期一個月,為了方便拍攝,需要在節目組提供的地方就住。艾貝的人生第一次坐正式的飛船,來到了旋渦星系的中心——伽馬星。

  「這次一共邀請了五個嘉賓,包括你在內一共有三名主播,此外還有兩個當紅的影視劇明星。」節目生活製片人給她講解道。

  由於版權限制,不能複製多個相同的虛擬世界,因而幾個人都必須在同一個虛擬世界「同台競技」。一次性和歷史名人接觸的人不宜太多,所以節目組嚴格控制了人數,一期節目通常只會有三位嘉賓。

  這次改良,為了確保收視率不跌的太厲害,他們就把名額擴大到了五個。三個穿越主播,兩個當紅影星,創新和保守兼具。

  當然,最主要的原因,還是他們期待看到兩個不同「陣營」的人,給節目組製造出不一樣的火花。

  「房間可以自己挑,一樓客廳,二樓書房和影視廳,還有健身、游泳區,三樓有十幾間房,你看自己喜歡什麼樣的風格。」

  「這是第一次邀請穿越主播,考慮到你們在表演方面不是特別擅長,命題比較偏向你們,不用太緊張。」

  「比賽的內容和規則放在房間裡,你閱讀過後隨時可以開始。其他時間你可以自己安排,但是三餐需要到餐廳和嘉賓們一起進餐。」

  「差不多就這樣了,還有其他的問題隨時可以聯繫我。」

  對方打了個招呼就撤退了,她的個人終端收到信息,又有一個嘉賓到達,需要她去安排。

  艾貝提著行李到了三樓,其中兩個房間的門已經關上了,似乎是在她之前到的嘉賓。她挑了走廊盡頭的一間房,沒有管房間的風格,就在門上錄入了ID信息,將它變成了自己的房間。

  房間裡除了家居擺設,還有一顆巧克力色圓球狀的智能AI,在她錄入信息之後亮了一下綠燈,自行啟動。

  「您好,我叫珍珠,是您的Follow PD,負責跟隨拍攝您的鏡頭。」

  艾貝低頭看著滾到腳邊的球,沒有任何異議。

  任務卡片就放在床上,艾貝拿起來準備看。「珍珠」也插上了透明翅膀,飛到她手邊,將鏡頭對準她手上的卡片。

  「本期歷史名人——霍爾,22世紀鬼才作家,具體信息請接入芯片查找。」

  「本期任務要求,嘉賓在不進入虛擬世界的情況下,通過仿製22世紀的特殊『手機』,與霍爾進行對話。先行使霍爾提出「見面」邀請的嘉賓勝出。」

  節目組給的芯片很特殊,除了霍爾的生平資料,還能利用全息場景盤,導入22世紀的畫面,無論她想要瞭解哪一方面的背景知識,都可以直觀地感受到。

  但想要和霍爾建立聯繫,就只能通過這部「特製手機」。

  艾貝花了一個白天的時間去做研究。

  霍爾是一名混血兒,長相英俊,個性古怪。他為人傲慢驕矜,犀利毒舌,都可以從平生事跡中看出。

  他為星際人民所熟知的是他筆下的作品。他是罕見的鬼才小說家,可以駕馭任何一個題材,但他最出名的是他的科幻小說,無論是天馬行空的想像,鋒利如刀的筆法,還是奇異詭譎的構思,都令人驚嘆。

  最奇妙的是,他的科幻小說曾反作用於科技研究,對推動人類進入星際時代產生過巨大的作用。

  後世曾有評論家評價,霍爾的才華,就像他書中的宇宙星空一樣,照亮了那個時代。

  在臨近午餐之前,艾貝發出了第一條信息。

  「你好,我是一名失去了記憶的女學生,我現在正位於一個奇怪的房間裡。我的手上只有這部手機,而上面唯一的聯繫人是你,無論你是誰,我需要你的幫助。」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0 07:09 PM

第二十六章 綜藝:給未來的你(二)

  「午餐時間到了。」

  智能AI珍珠發出電子音,特殊的震鳴感舒緩著人的神經。除了攝影師的職務之外,她還有「主持人」的任務,在必要時刻控制流程節奏,以及向嘉賓提問等等,簡單來說就是艾貝的引導員,是這個節目定制的專屬AI。

  艾貝揉了揉乾澀的眼睛,從全息場景盤中抬頭。

  她看了一眼「特製手機」,確實只有唯一一個寫著「霍爾」的短信收信人,上面顯示的是她不久前發出的信息,下方空空蕩蕩的,暫時沒有任何回應。

  珍珠金屬質感的肚腹打開,通過引力裝置,將裡面水一樣的圓形薄片送到了艾貝面前。

  「這是什麼?」艾貝好奇。

  「緩解用眼過度症狀的眼貼。」

  她按照它的提示,將它貼在眼皮上,眼貼像水一般消融進了她的眼睛,眼睛裡一陣清涼。艾貝察覺到它在照顧自己,覺得奇怪,卻還是說了聲:「謝謝?」

  珍珠在空中上下飛動,「這是我應該做的。」

  節目第一次午餐時分,嘉賓都已到場。艾貝開始打量她們的住處。她一向能快速適應環境,尤其是惡劣的環境,但這次錄製綜藝節目的背景,好的超乎她的想像。

  這不是褒義,對艾貝來說,只是一個事實描述。

  挑高的大廳空間裡,傾瀉下的暖陽,猶如瀑布一般翻滾著塵粒與耀金的顏色,流到她所在的樓梯間,便如退潮的海浪,打了個滾又往海裡捲去。

  艾貝在初賽見過樊少陽的家,也住過那個時代的酒店,卻都比不上這座房子帶來的震撼,此時別墅外正淅淅瀝瀝地下著小雨,而眼前這特殊的場景,顯然是擁有科技質感的典型星際時代的產物。

  沙發上坐著兩男一女,其中兩人正在爭論著一個話題。

  「我覺得什麼都比不上自然的天氣,人為操控的氣象毫無詩意和美感,你不這麼覺得嗎,路易斯?」

  顯然,他對路易斯不經眾人同意,就打開氣象模擬系統有所不滿。

  被叫作路易斯的男人沒有退讓,「你錯了,凱文,這是科技賦予氣象的浪漫,是星際時代獨一無二的美景。你如果連這都不懂,我真懷疑你來這裡的用處。」

  凱文知道他意指霍爾,不禁退縮,「可現在的主流就是回歸自然……芋乃你覺得呢?」

  他是三名主播之一,想要拉攏同盟。

  聞芋乃半側著身躺在沙發上,抱著抱枕玩手機小游戲,聞言看也不看地說:「我是不會得罪讚助商的。」

  模擬氣象系統背後站著廣告讚助商,別看路易斯張口美景閉口浪漫,實際上,只是因為這個東西背後的價值。身為這個時代的影視劇明星,其他的本領不一定好,推廣能力就是價值的體現了。

  相比較而言,剛當穿越主播沒多久的凱文反而比較天真,他一定來的匆忙忘了瞭解信息,否則不會犯這樣的錯。

  果然,她無形中挑破了真相,凱文的臉上很明顯流露出懊惱的情緒。

  路易斯反倒抱起手臂,對聞芋乃冷哼:「你真俗氣。」演技登峰造極,表裡如一。

  艾貝將眼前的信息盡收眼底,她調整了一下自己的狀態。既然是綜藝節目,她喜歡的「隱身」就沒有了必要,所以她開啟了平日最常用的「偽裝」。

  原本輕如無物的腳步聲一重,她走下了樓。

  路易斯抬頭,只見一個穿著白裙子的嬌小少女出現在眼前,臉白得有些病態,灰色的眼睛像霧,彷彿在朦朧地訴說乞求,又好像下一個瞬間,掩藏在背後的黑暗就會將你無情地吞噬。

  而這一切,在她露出笑容時煙消雲散,只令人因她的脆弱和美好產生憐愛感。

  尤其是在這樣充滿陽光的天氣裡,路易斯懷疑剛剛不自覺打的寒顫,是沒關緊的門窗飄進了雨絲。

  「艾貝!」

  聞芋乃看見她,從沙發上跳了起來,有一種他鄉遇故知的喜悅。「你居然也參加了這個節目!」

  艾貝害羞地躲了一下眼睛,又看向她,將疑惑流露地恰到好處,「是賽區負責人推薦我來的,芋乃呢?」

  聞芋乃沒有避忌,湊到艾貝耳邊說:「公司找了關係,把我送進來的。」

  能把一個小星球的第三名送進這檔綜藝節目,她背後的公司不可小覷。不過艾貝沒有深入問她是哪家公司,兩人的關係遠沒到這一步。

  五個人已經到了四個,沒過多久,第五個女生也來到了客廳。五人互相間過之後,一起按照節目組的規則,前往餐廳用餐。

  五個人如節目組所料的那樣分了兩個陣營,最後一個氣質清冷的女生和路易斯走得更近,兩人同為明星,對「穿越主播」這樣的職業不太瞧得上。

  三個主播自然走在一起。

  聞芋乃順便悄悄給艾貝科普情報,「凱文是主播,我沒看過他的直播間,不過剛剛和他聊過,我覺得這人眼高手低,不太值得注意。倒是那個米蘭達,新晉的女星,別看她一副高冷女神的樣子,晉升的速度很可疑,不簡單。」

  「他呢?」

  「路易斯?」聞芋乃對他的評價有些諷刺,「商業價值很高的明星,不過……他不久前拍了一部電影,出演霍爾。這也是這期節目邀請他來的原因。」

  兩個時代的「霍爾」進行對話,即使路易斯表現平平,對粉絲來說也是一場盛宴。

  兩人都省略了彼此之間也是對手這件事,在多人比賽中,暫時結盟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

  餐桌上少不了互相試探,瞭解對手的進度和方式。

  比起還沒開始就已經開始暗潮洶湧的嘉賓之間的爭鬥,艾貝對席間的食物更加在意。虛擬世界裡進餐可以滿足精神,但退出比賽之後,她仍舊住在破舊的底下室,入口是有著黏膩腥味的營養液。

  事實上在來這裡之前,她吃的最好的一頓就是飛船上的點心。

  由智能AI烹飪的料理雖然味道統一,缺乏情感,但永遠不會出錯的配方比例,讓艾貝露出了滿足的表情。

  香煎小羊排將她的胃填得飽飽滿滿,滋味她在吃過後就已經忘了,但吃撐了的感覺很舒服。

  這大概是她露出的最真實的一個表情了,連聞芋乃都被她逗笑了,「這麼好吃嗎?」

  餐桌上的人無一不在看著她,為嬌小女孩的驚人食量和進餐速度。

  「很好吃。」

  艾貝沒有遵守用餐禮節,開心地舔了一下唇邊的醬汁。

  她回到房間,手機冷冷清清地躺在床邊櫃上,沒有任何動靜。

  「試探失敗了嗎?」主持人珍珠提醒她,「為了不打擾其他嘉賓的進度,每個嘉賓只有一個號碼一次機會,如果對方將號碼拉入黑名單,就是被淘汰了,發信息要謹慎。」

  往期沒有淘汰一說,畢竟只有三位嘉賓,但這次有了五個人,導演就殘酷地引進了淘汰制度。

  「嗯,謝謝你呀。」

  珍珠沒有人的敏銳,但也分析出了這句感謝比之前甜度增加了50%,但情感波動銳減,它在空中轉了轉,沒有出分析報告,這不是它的職責範圍。

  它只在艾貝拿起手機的時候,切換成了「攝影師」狀態,拍攝到她又連續發了好幾條信息。

  *

  22世紀,正處在創作瓶頸之中的霍爾去煮了一杯咖啡,虹吸壺中滾沸的焰色,如霓虹夜燈下的街流,川流不息。

  他半倚著流理台,靜靜地看著。

  安靜下來的大腦之中,有新的輪廓如金屬架一般構建,就在即將搭上最後一根樑柱時,放在流理台上的手機發出了震動聲。

  「砰」地一聲,腦中的框架轟然倒塌。

  霍爾的情緒一瞬間糟糕到了極點,眼下因失眠出現的陰影彷彿都更深了。他看了一眼信息,嘴角立刻多了一抹冷笑。

  「你好,我是一名失去了記憶的女學生……我需要你的幫助。」

  失去了記憶的,女、學、生。

  一個猖狂的騙子,敢拿這樣滿是漏洞的話術來騙人。她的記憶也許喪失的還不夠徹底,他不介意幫一幫她。

  生活在這個時代,每天都難免收到許多垃圾短信,霍爾向來是定時清理,這一次卻毫不猶豫地將它扔進了垃圾箱。

  他端著煮好的咖啡回到房間,又進來一條經紀人的信息,講他上一本書的銷售情況,他無趣地將它也刪了。就在他再一次平復情緒,準備投入創作中去時,第三條、第四條,乃至第五條信息接連闖破他的短信箱!

  霍爾將咖啡杯狠狠地擱在桌面,晃出來的咖啡打濕了他的鍵盤!

  Ok,還是那位失憶的女學生。

  想到自己剛剛忘了將人拉入黑名單,他準備做一下補救措施,但在選擇號碼之前,餘光不禁瞄到了短信內容。

  拜他的速讀能力所賜,只需一眼就看得清清楚楚。

  「你好,你能收到我的信息嗎?還是……你只是一部被丟棄的手機呢?」

  「如果是這樣,我也只能和你說了。」

  「我好害怕,這間屋子不知道為什麼放滿了鏡子,每一面鏡子都會照出我奇怪的樣子,有的胖有的瘦。我現在就坐在地上,地面也是鏡子做的。我一刻都待不下去了。我該怎麼辦?」

  霍爾的腦內自動解析,奇怪的鏡子——哈哈鏡。

  照出她的樣子?

  其實還有一種情況下,她雖然失去了記憶,但仍然能判斷自己是女學生,就是她看見自己的身上穿著學校制服,又或者口袋裡有學生證件等等。

  不過有人會不知道哈哈鏡嗎,她有基礎常識,為什麼不直接使用這個名詞?

  她就像是在故意描述這個場景給他聽,如同一個解謎游戲。

  等等……解謎游戲?

  要判斷這是游戲還是真人騙術很簡單,霍爾的手指骨節違背了意志,輕抬了抬,在手機裡敲下了幾個字。

  「你抬抬腳。」

  「有人?是有人在手機對面嗎,嗚太好了,謝天謝地!知道有一個人在,我心裡覺得好過多了。」

  霍爾:「……」

  他討厭廢話回合太多的游戲。

  好在對面沒有等他的信息,很快就進入了下一個「回合」,「不過,你讓我抬腳,為什麼呢?我的腳下有什麼嗎?」

  霍爾懶散地敲了一個字,「找。」

  「找什麼呢?」

  「出口。」

  「對,需要找出口,但我懷疑這個房間真的有出口嗎?在你沒有回復我的時候,我找遍了所有的鏡子,就只是鏡子而已。」

  「所有的?」

  「對,所有的……噢,好像也不是,腳下的就沒有找。咦,你提醒過我抬腳,是說腳下的鏡子嗎……」

  「天吶!」

  「腳下的那面鏡子可以打開!就在我一開始站著的地方!」

  「……」

  「你真厲害,我也許還需要你的幫助,你願意嗎?」

  霍爾英俊的眉毛挑了挑,難道真的不是騙子,而是一款免費的短信小游戲?

  「不。」

  「不忍心拒絕我是嗎?謝謝你,你是全世界最好的人!」

  呵,這絕對不是免費小游戲,這麼執著地死纏爛打,它一定需要付費。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0 07:23 PM

第二十七章 綜藝:給末來的你(三)

  過了十分鐘, 大概是游戲程序自動檢測到他太久沒有回, 跟上了一條。

  「對啦,好心人,你爲什麼一下子就猜到了出口是在地面呢, 也許它在天花板上也說不定呢?」

  爲什麼呢?

  她說了房間裡都是鏡子,除此之外,她沒有提到任何道具。如果空間裡有梯子等除了鏡子以外醒目的「道具」, 她不會掩藏這個信息。

  世界上不存在不能破解的謎題, 也沒有無法逃脫的密室陷阱。沒有道具,天花板不可觸碰, 自然標上了紅×。

  當然,天花板也可以在伸手可以碰到的地方, 但那不是一個常見的環境, 狹窄逼仄的空間也應該在她的描述範圍內,不應該單獨脫離於鏡屋帶給她的恐懼。

  但最主要的是——

  他用了典型的小說家思維。如果是他, 在這樣的場景下設置彩蛋, 就會是地面,最容易被人忽略的地方。

  人喜歡仰視星空,卻很少俯視大地。

  霍爾沒有再回復, 他將這個未來需要付費的小游戲丟在了一旁, 看著鍵盤裡滴答的咖啡漬, 放棄了今天的寫作計劃。他給經紀人發了一張咖啡灑在鍵盤上的照片。

  經紀人習以爲常:「明天中午12:00, 助理會去幫你清理。老規矩。」

  老規矩就是「門鈴響三次, 他還沒開門, 就默認爲睡覺或者創作狀態,不再打擾他」。霍爾最討厭在創作的過程中被人打擾,睡眠同樣。

  他將手機關閉,開始進入睡眠。

  淩晨3:55,霍爾從失眠中睜開眼睛。

  一個作家需要咖啡來延長靈感到來的時間,咖啡會帶來失眠,而他要學會和失眠做朋友。

  他心平氣和地打開了手機,淩晨的寂靜清冷遠勝午夜,狂歡的人群已經漸漸疲憊。霍爾不是一個內向安靜的人,相反,他喜歡社交,傲慢地喜歡洞悉人心的那一瞬間帶來的愉悅。

  但這個時間,萬籟俱寂,沒有誰會陪他玩人心的小游戲。

  霍爾覺得有點寂寞。

  噢不對,好像有一個……

  信箱裡,那個付費小游戲的界面還停留在她發出的最後一句話:

  「我已經推開了鏡子門,它通往一個地下室,我看見了牆壁上微弱的火光,怎麼辦,我要下去嗎?」

  小游戲不睡覺,很好。

  霍爾一改先前的冷漠,給「她」發去了回復。

  *

  這檔綜藝節目主打「真實」,所有細節都有專門的歷史顧問完善,時間當然也和現實同步。

  所以同樣的淩晨3:55,PD珍珠把艾貝叫醒了。

  艾貝躺在柔軟的枕被裡,探出睡得暖乎乎的臉頰,眼睛有一絲迷蒙。

  「霍爾給了你回復。」

  「噢。」

  她拿過手機,微眯著眼在黑暗中看著散發濛濛白光的屏幕。

  霍爾:「你當然可以不下去,慢慢腐爛在鏡屋,再從腐肉裡開出美麗的花。」

  看著對方「即興創作」的畫面,艾貝感受到了失眠人群的心浮氣躁。

  她讓珍珠打開了一盞柔和的燈,用愉快地語氣給對方發送:「你真有趣。我剛剛睡了一覺,正做美夢呢,被你吵醒了。你說得對,我不能在鏡屋坐以待斃。」

  「……」

  「睡覺」和「美夢」兩個關鍵詞猶如利箭,刺穿了霍爾的心臟。

  連游戲小人都能擁有睡眠?

  就因爲她有一顆像氣球一樣輕飄飄的不會思考的大腦?!

  「快來,我走下樓梯了。嗯……看見了一個被扔在石梯上的標牌,上面寫著『這有一頭攔路的獅子,但它非常聽馴獸師的話,平時都很乖地待在它的籠子裡。』這有什麼含義呢?」

  「我已經到了地下室,石牆上塗滿了油漆畫,是馬戲團的帳篷和火圈,唔,這裡確實有一隻獅子,不過是石獅子?是嗎?我不能判斷它的材質,總之不是活的,但它好大,感覺能吞下一個人。不過它沒有關在籠子裡,籠子在空中懸著呢。」

  「哇——我能碰得到,也許那個標牌的意思是讓我們把它關回去?」

  將獅子關進籠子的步驟很簡單,石板地面上有感應器,只要將籠子竪著的杆子插在它正確的位置,就能激活感應器。

  隨著感應器發出「滴」地一聲提示,漆滿畫的石牆上,畫著帳篷捲簾的地方發出了哢地一聲,提醒他們,出口在這裡。

  按部就班的步驟,使霍爾有了一點睡意,倒是她發來的一串數字,讓他在無聊的睏倦中,打起了一點精神。

  那是她花了15分鐘找到的紙條上給出的綫索,在霍爾幾乎要闔上眼的時候出現了。

  解開這個綫索,就能通過密碼器打開石門。

  「7896541236、123698741、258、123654789」

  四個數字有長有短,看似毫無關聯。

  「只有數字?」

  「只有數字。」

  寫科幻小說的人也常和數字打交道,他隨手拿來平日做大綱的稿紙,下意識地先寫下了第二串數字,腦子有一個念頭飛快地閃過,仰賴於他的通宵未眠,它停留的時間短得像流星。

  越去想,就越像被揉皺的廢棄稿紙,亂成一團。

  「你解出來了嗎?」

  「我發現了幾個水桶,裡面放了好多東西,洋娃娃、皮鞭……皮鞭是鞭打獅子的吧,它好可憐。」

  「我有點無聊了,你說,這道門可以徒手掰開嗎?」

  她不僅沒有提供任何幫助,還在旁邊搗亂,不斷地嘀嘀嘀發送廢話信息,干擾他的注意力。

  霍爾頭痛地抵著額頭,有一縷淡金色的頭髮落下來。他的父親來自西方,幾代都是金髮,母親那裡黑髮黑眸的基因不敵,小時候還是黑髮的人,長大以後就變成了金髮,眼睛也逐漸轉變爲灰藍色。

  他充滿惡意地說:「你可以試試。」

  「我不試,我看上去像是那麼好騙的人嗎?」

  他淡淡地瞄了一眼屏幕,筆尖一重,在稿紙上劃出一道曲折的長線,但這一個瞬間,答案出現在他的腦海裡。

  「9012。」

  他給了一個數字過去,有些厭棄自己剛剛的蒙昧,又爲自己能在她的反復打擾中思考問題覺得了不起。簡單的九宮格連線而已,因爲第二串數字的走向最容易産生聯想,所以最容易突破。

  這樣就能打開石門了?

  這款游戲的設計者,果然一如他開始想的那樣幼稚初級。

  很快聽到了熟悉的短信提示聲,霍爾準備解開第三個關卡就睡覺,他已經有點睏了。

  「……石門打開了,但好像不是出口,裡面只有一個電子屏,上面的七彩小丑在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被騙了吧哈哈哈哈哈蠢貨』。」

  她逐字逐句轉達。

  「他好像,在嘲笑你哦?」

  *

  窗外太陽冉冉上升,衝破了雨天的陰霾,灑在搖著雨珠的青草間。艾貝嗅到了空氣裡飄來食物的香氣,伸了個懶腰,從床上爬起來。

  珍珠:「不聊了嗎?他似乎很生氣。」氣得通宵失眠了。人類真的很容易情緒化,相比起來,艾貝是她遇到過的情緒波動最少的一個人。

  和嘉賓們不一樣,它爲了更好地引導嘉賓,可以看到虛擬世界裡的場景。

  「不了。」艾貝呼出一個睏倦地哈欠,「打擾女孩子睡覺,不需要付出代價嗎?」

  珍珠:「?」

  事實當然不是這麼簡單。

  從游戲著手,是艾貝經過研究後得出的結論。

  作家都天性敏感,霍爾的防備心和警惕心也相當强烈。比起一個未知的擁有思考能力的人,當然是單純的游戲角色更容易接近他。

  可太過簡單的小游戲也吸引不了霍爾。而在簡短的時間內,她又無法做出一個能讓對方沉迷的游戲。向他的情緒進攻,才是她最擅長的手段。

  生氣的他,就是她最好的作品。

  「對了,今天要發布專家分析進度表。」PD珍珠提醒它。

  「專家分析進度表?」

  「就是歷史學專家、心理學專家……組成的分析團隊,根據每位嘉賓和霍爾之間的互動進行分析,給出進度提示。每天都會更新。」

  艾貝懂了。

  嘉賓之間互相防備,很難得知對手的信息,節目組給出一張進度表格,不一定正確,但能刺激嘉賓的競爭意識。

  她思索著打開了房門,沒想到對面聞芋乃的房門也正好被推開,兩人打了聲招呼。對方的精神不如第一天好,有點蔫蔫的,還不如淩晨被催醒的艾貝。

  但她看見艾貝的黑眼圈,立刻感同身受地問:「你昨天也研究了一晚上嗎?」

  「嗯?」

  「沒有什麼頭緒啊。」聞芋乃抓了抓頭髮,「霍爾這個人又不是總裁,突然從降智直播拔高到出了名的高智商小說家,我好想哭。」

  艾貝想了想道,「其實這場比賽,我覺得越早發越好。」

  聞芋乃沉思,「我再想想吧……只有一次機會,我還是想謹慎一點。」

  五位嘉賓中大多數都和她想法一樣,就連米蘭達的臉色都有些凝重,只有路易斯還是那副神清氣爽的模樣。

  聞芋乃瞟了一眼,和她道:「他背後肯定有團隊策劃,我們比不了。」

  路易斯確實有團隊策劃,他們甚至和節目組有私下的協議。之所以將虛擬世界的時間定在這個時期,是因爲霍爾在這個階段深受寫作瓶頸的困擾,長期失眠,生理狀態和心理狀態都在他人生的低谷,而他出演的那部電影,主要拍攝的就是這段時期。

  簡而言之,他最瞭解這個階段的霍爾。

  這時,她們路過靠近樓梯口的房間,米蘭達就站在那裡,淡淡地說:「霍爾回復他的信息了。」

  「這麼快?!」就連聞芋乃有一瞬間的驚訝,即使有團隊在背後支持,不到一天的時間就用了僅有的機會,不得不說對方的團隊很有魄力。

  當然,米蘭達把這個消息分享給她們,並不是因爲她爲人慷慨。

  當聞芋乃問她「他發了什麼」時,她扔下一句「我怎麼知道」就率先下了樓。

  她和艾貝對視一眼,也跟著下了樓。四人聚集在餐廳,才發現少了一個凱文,路易斯有點不耐煩。按照規則,要所有人聚齊才能進餐,表面上說得好聽,是爲了增進嘉賓之間的友誼。

  除非生命體徵出現問題,否則都要到場。

  過不了一分鐘,凱文在他的PD的催促下姍姍來遲,手裡竟拿著屬他的那部特製手機,要知道,爲了不讓其他嘉賓窺知自己發送的信息,至少在這個階段,沒有人會把手機帶到公共場合。

  在場的人都注意到了,不動聲色地觀察他。

  凱文像是沒有發覺,他的臉上有按捺不住的激動,又强行裝作鎮定的模樣。進餐期間,他一直忍不住去看手機,好像在確認什麼,時間或者信息。

  現實時間和虛擬世界同步,這個時間段,22世紀難道要發生什麼事?他又想做什麼?

  在場嘉賓都是翻閱過記錄的人,即使是有團隊幫忙的路易斯,也將近階段發生在霍爾身上的大事記得清清楚楚。

  霍爾本人,霍爾的家人,還有霍爾的妹妹……

  霍爾的妹妹?

  米蘭達手中的叉子不知不覺中被放下了。她想起來了,霍爾有一個「妹妹」,是他的好友臨終前托付給他代爲照顧的,霍爾只準備盡一盡監護人的責任,但對方瘋狂的迷戀霍爾,爲此曾做出過許多過激的行爲。

  這個時間段,她隱約記得妹妹想用跳樓威脅他,沒有成功,被路人攔下送進了醫院。

  與此同時,凱文終於等到了他要等的信息,只有一個簡單的「?」,卻已經讓他如獲至寶!

  他就知道,這個辦法行得通!

  昨天他想和兩個女主播商量,卻被兩人排斥在外,他氣憤卻無可奈何,就在這個情況下,讓他想到了一個絕妙的點子!

  他激動,當然不是爲了霍爾的回復,而是想到了和往常高高在上的影視劇星旗鼓相當的場面,想到了網上熱議的話題,和爲此吸引來的粉絲。

  對方有一個團隊又怎樣,他只需要自己一個人能做到,這就是穿越主播的能力!

  他佯裝鎮定地用餐巾擦拭過嘴角的污漬,才將自己早已編好的信息發送出去。爲了有說服力,他可是一個晚上查閱了上百條22世紀的短信,僅爲了模仿那個時代的人們的口吻。

  可是在他短信發送出去的瞬間,他收到了一個提示:

  【你已被對方拉入黑名單】

  一瞬間,他的唇色煞白。

  「不可能!」他騰地從桌邊站起來,盯著手中的特製短信,瞪大的雙眼寫滿了不可思議,「不可能!!」

  「祝賀。」

  路易斯看他誇張的表情明白了什麼。他哈地笑了一聲,放鬆脊背靠在椅子上,舉杯向他致意,「你發了什麼?讓我猜猜,是不是想作爲見義勇爲的路人,告訴霍爾,他的妹妹住院了?唔,如果沒有我,你可能會成功。」

  「……你發了一樣的信息?」凱文握著手機的手微微顫抖了。

  路易斯意味深長地笑看著他,並不回答。

  在場的人都被這樣的變故和碰撞驚得回不過神來,一時之間,餐桌上只剩下凱文激烈地攻擊,和路易斯游刃有餘地反擊。

  「我突然覺得,我們是不是搞錯了。」

  聞芋乃忽然抓住了艾貝的手,放低的聲音發緊:「和路易斯沒有關係,我不相信他發了和凱文一樣的內容。凱文間接承認的時候,我看見他的第一反應是詫異。可是——」

  路易斯仍然是造成凱文出局的致命原因。

  一場比賽五個人,實在太多了。人能對一條未知信息産生好奇,能同時對五個來自不同號碼的未知人物産生好奇嗎?

  別說是充滿警惕心的霍爾,就算是不敏感的普通人,也不可能接受這樣的事。

  她當然不是沒想過他們之間會出現競爭,卻沒有這樣直觀的場面來的震撼。才剛兩個人發了短信,第二個就失敗了,那第三個人該怎麼辦?

  顯然越到後面,失敗率就越高。

  難道,搶得先機的人才是最終的勝利者?只有路易斯一個人可以達到目的嗎?

  她看向那邊因爲凱文而放鬆大笑的路易斯。

  突然間,隨著「叮咚」聲的提示,虛擬屏一閃,在餐廳的空中出現。綠色的數據流在半透明的大屏幕中出現,最上面寫著《專家分析進度表》,下面排列著簡單的進度條。

  最爲醒目的是底端屬凱文的進度條,顯示爲紅色的-0.00%,異常刺目,表示他已經被淘汰出局。

  眾人的視線往上,分別是0%、0%、2%。

  位居第一位的進度條顯示10%,署名:艾貝。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0 07:54 PM

第二十八章 綜藝:給未來的你(四)

  「Mia,我哥去哪了?」

  費禮從學校回來沒看見人,立刻詢問智能傭人。

  他還沒畢業,手裡沒有多餘的閒錢在寸土寸金的首都星買房,因為校區離他哥的公寓近,所以這段時間死賴在這裡不走,順便從他哥那裡偷學東西。他一直想做投資,去參加那個大賽只是想瞭解這個新興行業值不值得他把自己的私房錢扔進去。沒有進入下一輪比較丟臉,但也沒什麼,要是他能在這裡發現商機,讓家裡長輩刮目相看,以後就翻身做主人了!

  沒想到他剛像模像樣的出了份評估報告,還沒找他哥鑑定,人就不見了。

  Mia:「主人正在進行腦部修復治療。」

  「噢……」

  費禮想起來了,他哥每個月都會去做修復治療,這是他到這裡之後才知道的「秘密」,被他哥嚴令禁止告訴其他人。雖然他一直不知道對方的大腦出了什麼問題。

  不過他哥不在……

  「Mia, 我要看《給未來的你》最新一期,全息投影擴展到1:1大小,」他雙臂張開攤在沙發上,翹著二郎腿頤指氣使,「放著也是浪費空間。」

  平常他哥在,他只能委委屈屈地帶著小接駁器,免得打擾到對方工作。

  《給未來的你》最新一期在星網的討論度很高,標題打出的「跨時空的通信」就吸引了一部分人,更何況還有流量明星路易斯。路易斯最近的勢頭漸弱,被年輕一代後來居上,但知名度仍然擺在那裡,更何況他曾經扮演過霍爾,兩個「霍爾」會發生什麼樣的交鋒呢?預告片吊足了人胃口,正片第一集也沒有讓人失望,播放量就超過了上一期的結尾。

  費禮當然不是為了路易斯,他連對方是誰都不知道,他是追著艾貝去的。

  全息投影像融化開的冰牆,漸漸將他的身形吞覆。費禮一眨眼,就進入了《給未來的你》的空間之中,雖然他知道已經是過去的事了,但好像正和嘉賓們待在一起,準備開始比賽。

  只不過錄製節目和直播節目不同,錄製節目會考慮時長和節奏,不是他想看誰就能看誰。

  所以當大部分鏡頭都放在路易斯身上的時候,他也不得不停下來看路易斯,免得快進錯過了艾貝的鏡頭。

  這期的剪輯節奏還算不錯,五個嘉賓陸續到場,鏡頭也帶過了艾貝,費禮沒來得及激動就跳到了下一個嘉賓身上。直到艾貝在晚餐時間前發出的第一條短信,終於擁有了一段完整時長的鏡頭。

  她做研究的時候就趴在床上,支著下巴翹著雙腿。整個房間都是粉嫩嫩的公主風格,公主床的簾幕垂下一半,流蘇軟軟地掃在她的腳心,可能覺得好玩,她的腳也不時跟著流蘇晃動。依照費禮所使用的「播放器」的規格,當他走近時甚至能看見她咬著筆桿的嘴唇。

  想入非非的人輕咳了一聲,自覺站得更遠了。

  她會發什麼?

  費禮不禁開始猜測,如果是預知未來的神秘少女會很帶感吧,又或者是扮演霍爾的崇拜者……

  時間快進,畫面出現她的短信內容。

  意料不到的展開,讓他一楞,旋即發出一聲讚嘆!

  他立刻停下了播放,轉到論壇去看其他觀眾的評論,想尋找知己,沒想到評論的畫風和他預想的不太一樣。

  「哇,她房間的風格我好喜歡!」

  「我看過她的直播,在比賽的時候很凶殘啊,真人這麼可愛的嗎?」

  「這樣的展開方式好新奇,合理又有趣,就是不知道霍爾愛不愛玩手機游戲。」

  「這是三個主播之一?該說不愧是主播嗎,和那些全靠工作室推人設的明星就是不一樣,切入點找得不錯。」

  很快,這條評論引起了戰火,路易斯和米蘭達的粉絲陸續到達戰場,將對方撕得沒有還手之力。現在社會的主流仍然是明星,穿越主播還沒能完全走入大眾的視野,國民度不高,至少兩方同台競技的時候,大部分人都會偏向明星一方。

  後面的樓層已經完全歪了,變成了對主播素質的質疑,凱文作為主播之一,有許多和路易斯抬槓的鏡頭,鏡頭下的路易斯顯得很有修養,對對方的態度十分忍讓,卻又在重要的觀點上寸土必爭。

  一時之間,許多人都抨擊製作方,認為他們不應該邀請主播來錄製,至少不該和明星放在同一期。

  「要不是為了路易斯\米蘭達,我就不看了!」

  這是普遍的聲音。

  費禮看得沒意思,生氣地關了論壇,繼續看視頻。還是直播的時候好,雖然也有黑粉,但總體來說都是喜歡這個主播才會進她的直播間,大部分彈幕都「賞心悅目」。

  第一集有三分之二的內容都圍繞著路易斯。對方是通過「被抽中和霍爾通信的幸運粉絲」的方式開局,後期也有加上專家解讀,表示這個時間段,霍爾的販售書確實有過這個活動。只不過這是經紀人違背他意志的商業運作,他一發現,就立刻讓對方停止行動,並且將標有「特殊獎勵」的書收回。霍爾不是一個死板的人,他給了經紀人許多權限,才會衍生出這樣的事件,他雖然惱火,但因為多年的合作和感情原諒了對方,畢竟沒有造成太大的影響,兩人的合作關係沒有因此受到太大的影響。

  專家表示,路易斯選的方式非常巧妙,打了個時間差。

  費禮撇了撇嘴,這個方法連他都想得到。而且虛擬世界一開場正好是這個時間點,說明了什麼?要說其中沒有黑幕他是不會信的。

  第一集中的艾貝始終沒有太多鏡頭,隨著路易斯和凱文之間的對抗升級,時間定格在了早餐的餐桌上,那張《專家分析進度表》 在觀眾面前展開,只不過前面的姓名打了馬賽克。

  「-0.00%是凱文吧,這還要遮?10%的那個人肯定是路易斯,不是我把頭砍下來給你!」

  「這個節奏好爽,之前還不太吃路易斯的顏,看了這個節目粉了!」

  「孤兒剪輯,我要駡人,誰都別攔我!」

  *

  星網的觀眾紛紛猜測進度條10%的人是路易斯。

  而在現場的人卻都知道,那上面出現的名字是艾貝。

  餐桌上陷入了一剎那的停滯狀態,片刻過後,眾人才將目光從凱文、路易斯身上轉向了艾貝。這個從進別墅起就一直不聲不響的女生,居然已經和霍爾有了聯絡?而且一天之內10%,這是個什麼概念?

  路易斯登時如臨大敵,緩緩將臉上的笑容收了回去。

  聞芋乃被這個展開驚得一頓,反應過來後,不知怎麼覺得好笑,朝艾貝竪起了大拇指。

  她想起艾貝早上提醒過她的話,對對方產生了一點好感。她之前雖然表現得和對方很親近,也只是隨手拉攏同盟,沒有壞心思,但要說多喜歡對方就沒有了,畢竟兩人是競爭關係。沒想到艾貝會率先釋放善意。

  看她的表情,就能看出她的心思。

  好像一隻軟毛兔啊。艾貝在心裡想。

  她會對芋乃說真話,是因為珍珠提醒了她。既然節目組要公佈結果,那芋乃早晚會想到。而這個提示從她口中出來,和從節目組口中出來,差別可是很大的。她相信如果她沒有提示,即使對方理智上知道兩人是敵對關係,感情上仍然不能接受,如果她沒有拿到領先的優勢還好,只要她的數據遠高他人,芋乃作為唯一一個離她近的人,她會感覺被排斥,從而排斥她。

  而現在,因為她率先釋放的「善意」,對方就給了很好的回饋呢。

  由於艾貝的刺激,原本應該獨佔鰲頭的路易斯被拉下了領先位置,其他人的緊迫感更加強烈,沒吃完早餐就離開了餐桌。

  凱文因為被淘汰,不得不被迫收拾行李,被節目組帶離了別墅。

  *

  22世紀。

  霍爾通宵失眠卻沒顧得上不回信息的游戲小人。太陽高昇時,他收到了一條信息,寫著「你好,我在路邊救助了一個受傷的女孩子,她說是你的妹妹,給了我你的號碼,你是她的家人嗎?我現在帶她到了XX醫院,如果可以,希望你趕快來一趟。」

  妹妹?

  霍爾想到了艾麗莎,出於人道主義,他給對方發了一個問號詢問情況。但不過一剎那他就後悔了,剛被騙過一次的人情緒惡劣且充滿警惕,想得比平日更多,艾麗莎為什麼不自己給他發信息?按照她的性格,除非死了,否則不會放棄任何聯絡他的機會,即使聯繫不到他本人,也會發給他的經紀人,讓他的經紀人來找他。

  而且,看看這個開頭,「受傷」「醫院」,都是典型的詐騙術的開頭。下一步對方是不是就要讓他打款了?

  想到這裡,霍爾毫不留情地拉黑了對方。他不想和這些人浪費時間。

  沒想到,過了沒多久,經紀人給他打來了電話:「艾麗莎住院了,該死,她想用割腕威脅你見面,可是聯繫不到你,就自己從房子裡跑出來求救,還好有人幫了她。你要來一趟嗎?」

  霍爾這才想起來,上一次艾麗莎撕毀粉絲給他的信件之後,他已經將她的號碼拉進了黑名單。

  他對那個被拉黑的陌生人有一瞬間的愧疚,不過如果對方在醫院,他覺得見面再向對方解釋也不遲。但沒想到當他到達的時候,經紀人已經將所有的事情都處理好了。

  經紀人:「那個送她來的人?已經走了,我想還雙倍醫藥費向他道謝,他沒有收。」

  霍爾頷首。

  既然事情已經解決了,他覺得沒有必要再將對方從黑名單裡放出來,畢竟只是個陌生人。

  「你先去看一眼她吧。」經紀人也一副焦頭爛額的模樣,「你再不來,她可能要拔針。」

  「那就讓她拔針。」霍爾的語氣很淡。

  他眼底的冷漠讓經紀人心驚,卻又覺得某種程度能夠諒解他。霍爾不是多管閒事的人,如果不是艾麗莎的哥哥臨終託孤,再加上兩人是孤兒,確實沒有其他人能夠收留她,他不會擔下這個職責。

  偏偏艾麗莎不是一個能讓人省心的人。

  霍爾只是她名義上的監護人,和她相處的時間並不多。他單獨給她買了一套房,還雇了傭人陪伴,每個月固定會打一筆錢,曾經關係沒有那麼惡劣的時候,會每週過問她的功課,給予一定的感情付出。對於一個外人來說,他已經做到了自己能做到的全部。

  可對於艾麗莎來說,無論是金錢還是固定的問詢,都顯得那樣冷冰冰和公式化,那不是她想要的。

  況且她喜歡霍爾。就像青春期裡為了引起父母注意各種叛逆的少女一樣,她的行為更加極端。

  病房裡,因為拯救及時,艾麗莎只是臉色看上去白了一些,沒有太大的問題,只不過霍爾遲遲沒有出現,她像經紀人說的那樣,在威脅霍爾的助理要拔針,「他呢?我死了他都不來看我嗎?那我去死好了!」

  「窗在那邊。」霍爾出現在門口。他穿著一件深灰色翻領大衣,定期健身令他肩寬腰窄,身姿挺拔。冷淡的表情沒能讓他英挺的容貌減上一分,這樣的冷酷反而對校園裡的小女生充滿魅力。「想跳就去,比割腕快。」

  艾麗莎完全沒有聽見他說的話,眼睛一亮,「你來了!」

  他面無表情地發號施令,「躺下,打針,睡覺。」

  她這才願意躺回去,只不過視線仍頻頻地看向他,顯然不準備睡覺。霍爾也不管她,徑自坐到VIP病房的椅子上休息,他原本準備看雜誌,一低頭卻發現他的短信到了。

  「我找了一晚上的線索,這真不容易。」

  「你不回復我,是生氣了嗎?」

  霍爾:「你找到了?」

  「一無所獲。」

  這四個字愉悅到了他,霍爾冰冷的灰藍色的眼睛裡,多了一點消融的痕跡。他想到對方同樣一夜沒睡,且沒有他的幫助就沒有絲毫進展,就令人心生愉快。

  哪怕他知道自己不應該和一個游戲人物計較。

  他給她提供建議:「去看看那頭獅子。」

  在得知走錯了路之後,他就重新整理了思路。這個房間裡的信息不多,最不被注意的,就是那隻已經被用過的「道具」獅子。在它被籠子鎖上之後,人們下意識地會將它分入用過的線索之中,很難再想起它。

  她搜尋了這麼久,卻一無所獲,就是一個很醒目的提示。

  沒有更多的信息,意味著要提煉原有的信息。

  偏偏她還不自知,「獅子?它不是被我們關起來了嗎,我看過了,它沒有逃跑——石獅子也不可能逃跑。」

  破折號後面的話像她的內心的嘀咕,她在小聲的嘲笑他。

  「去看他周圍的機關,頭頂,或者下巴。」

  過了一會兒,她回:「獅子的頭頂有開關!!我碰到了,它的嘴巴打開了。我在它的牙齒裡發現了一張紙條,『這是馬戲團的獅子,餓了,需要餵牠吃東西,但是他的脾氣不太好,如果放的食物他不喜歡,超過3次,你就只能永遠地留在馬戲團為它刷毛了。』」

  「原來我昨天看見的東西是它的食物嗎?我才發現放水桶的牆邊有提示的文字呢。」

  獅子喜歡的食物:鏡子

  獅子討厭的食物:皮鞭

  我也不知道獅子喜不喜歡這個:肉

  獅子不喜歡也不討厭的食物:狗糧

  獅子覺得沒有味道的食物:一桶水

  她想禿了頭皮,「它到底想吃什麼?」

  他發出一聲傲慢的輕笑,慢條斯理地回答她,「你,它想吃你。」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0 08:00 PM

第二十九章 綜藝:給未來的你(五)

  「為什麼……是我?」

  聊天框裡頂出了一條她的信息,省略號表現出小人忐忑的情緒。

  霍爾長腿舒展,放鬆脊背陷入了柔軟的沙發,即使通宵未眠,他的大腦也足以讓他將這些暗示的東西一一解析成人類能聽懂的語言。

  獅子喜歡的食物是鏡子,這是最明顯的提示,拿起鏡子就會照出她的臉。

  獅子討厭的食物是皮鞭,既然是馬戲團的獅子,皮鞭是否暗示著曾有人拿這條皮鞭訓斥鞭打過它,那麼,為什麼現在只剩下一根鞭子?那個人又去了哪?

  肉應該是獅子喜歡的食物,牆上卻寫著不知道獅子喜不喜歡,是這塊肉出了什麼問題嗎,比如,它不是新鮮的肉?

  最後一條非常值得人玩味,獅子覺得水沒有味道,也許,它渴望的不是水,而是人類的鮮血。

  這些線索相互印證,都指向了一個答案……

  「:(」

  對面的小人聽了他的猜測後,發了一個心情極壞的符號,馬上就以不肯相信的語氣問他:「狗糧呢?」

  只有狗糧這個線索,霍爾想不明白,「你確定,牆上寫著的是狗糧?」

  那邊很快就彈出了她理直氣壯的回復:「沒有,但它看起來就像狗糧,總之是一種動物的糧食。」

  「狗糧和貓糧,你分得清嗎?」

  「……?」

  獅子是貓科動物,如果說是貓糧,這個答案就有了解釋。「其他答案的指向性都是你,你說,它的『貓糧』,會是什麼?」

  「哇——它為什麼要吃人!」

  「我哭了,我好害怕,你不要推我去送死,我不想被吃掉!」

  明明沒有畫面,霍爾卻能描繪出遊戲小人的形象,穿著制服的女孩獨自一人在密室裡,抱著手臂瑟瑟發抖,眼睛裡布滿了驚恐,眼角說不定還垂著眼淚。

  「別害怕。」他惡劣地安慰道,「你確定你的肉好吃嗎?說不定它不喜歡。」

  「……」

  「Good luck.」

  霍爾退出了短信發送界面。如果他沒猜錯,獅子大張的嘴巴就是下一個出口,有的密室具備測試重量的儀器,她如果放入其它食物,重量不達標,那扇門永遠也不可能打開。所謂的3次機會只是迷惑人的信息而已。

  仔細想一想,她最初的描述其實就已經給了答案,他記得她曾形容這個石獅「大得能吞下一個人」。而這和上一個密室的出口思路也很符合,鏡屋的出口就是在地面。或許,這是一個不斷向下延伸的地下密室。

  他一抬頭,發現艾麗莎已經睡著了。

  畢竟她再不情願,缺血產生的症狀也很難維持長時間的清醒,她鬧了這麼久,早已精疲力竭。

  經紀人進來一看,小惡魔已經熟睡,因為長相美麗,看上去還有幾分小天使的影子。他籲出一口氣,「學校那邊我給她請過假了。」

  霍爾:「……哦。」

  「她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對你對她都不好。」他抬眼覷了覷霍爾的表情,「……我有一個小建議,你要聽一聽嗎?」

  「嗯哼?」

  「你看,她只是想和你待在一起,我覺得她對你的心態不一定是真正的喜歡,更像是對唯一在世的親人的過度依戀。一個從小在孤兒院長大的女孩,性格本就容易偏激,她原本還有哥哥可以依靠,現在哥哥也去世了,她除了你還有誰呢?你要不要考慮和她住在一起,多給她一點關懷?」

  霍爾看著自己的經紀人,不緊不慢地說:「既然你那麼同情她,不如……」

  「你休想!」

  見霍爾翹著嘴唇看著他,經紀人摸了摸鼻子,無論這個女孩的潛在內心是什麼樣,表現出的攻擊性都讓人吃不消,他自認無法駕馭。

  霍爾拿上自己的大衣準備離開了,「給她請一個心理醫生,讓專業人士出手才是最合適的辦法。」

  然而他剛回公寓休息了一會兒,就聽助理報告對方醒來要鬧絕食。霍爾頭痛地捏了捏鼻樑骨。「告訴她,人不會在一天之內餓死,在她餓死之前,我會再出現。」

  但一個割腕之後聯繫不到他就會跑去尋求幫助的人,她的毅力通常堅持不到真正餓死的那一刻。

  如果不是艾麗莎的哥哥,他絕對不會攬下這樣的麻煩事。他在一次取材過程中,認識了艾麗莎當警察的哥哥,對方給了他許多幫助。在相處過程中,兩人發現彼此的想法十分接近,彼此投契,很快成為摯友。當對方遭遇山體滑坡遇難之時,認識的朋友之中,只有自己有這個能力收養艾麗莎。

  他沒有來得及說出口,但霍爾知道他的遺願。

  有時候他頗為冷酷的覺得,是他提供給艾麗莎的環境太好了,如果她在一塊貧瘠的土地上成長,連溫飽都成了問題,大概也就不會有精力去惹這些麻煩事了。

  「沒想到獅子的嘴巴是出口,你早就知道嗎?那裡有一個滑梯,隔了一道像門的東西,我一跳進去,它就忍受不了我的重量打開了。」

  「我感覺自己在獅子先生的食管裡做了一次參觀,有點想再玩一次呢。」

  她歡快的語氣像小愛麗絲,正在仙境漫遊。

  「是嗎?」他慢吞吞地發了兩個字,像是下一秒就要說出什麼惡毒的話。小人早有防備,在他沒開口之前,就跳出了新的信息。

  「不過那不重要,我們又有了新的挑戰,我的面前有一個小丑先生……你還記得嗎,那個小丑先生?」

  霍爾:「不太記得了。」

  不記得了才怪。

  艾貝嘻嘻笑了一下,才床上翻了個身,繼續編寫信息:「是嗎?你的記憶好像不太好哦。」

  珍珠在空中跟著她轉了轉。

  它和其他選手的AI私下都有溝通——當然這些信息不會告訴嘉賓——但據它所知,其他嘉賓至少不會在做正事的時候,在床上打滾、問廚房叫餐點,還放下手機晾目標人物一段時間,美其名曰搜索線索,過得像是來這裡度假。

  但她負責的小嘉賓確實相當厲害,目前為止沒有人能夠超過她的進度,節目組已經開始發愁第二輯該怎麼剪了。照這個速度下去,她很可能一直保持領先狀態完成任務。沒有起伏,節目還有什麼看點?

  不過——

  任務要求是,霍爾想要和嘉賓見面。偽裝成游戲角色,在接近的時候很方便,但霍爾真的會想見她嗎?一個游戲角色?

  *

  霍爾當然不會想和一個游戲角色見面,這樣古怪又荒誕的念頭他從沒出現過。

  在經歷過艾麗莎的胡攪蠻纏之後,他覺得自己的神經過於緊綳,不利於寫作,恰好朋友邀請他去酒吧放鬆,他可有可無地答應了。

  一路上難免又不自覺地沉迷在小游戲中。當然,他是絕對不會承認的。

  「小丑先生手裡抓著一大把氣球,一直想把它們往我懷裡塞,他口中說著『你挑一個吧』『你挑一個吧』,根本沒有讓人拒絕的餘地。小丑先生真是一如既往的嚇人。我懷疑他有強迫症。」

  「那,我們挑哪個呢?」

  哪一個?

  霍爾在腦海裡將她所說的場景描繪出來,發現黑白的線稿之中,缺少了氣球的顏色。

  「顏色。」他懶懶地打了關鍵字。

  「它有紅橙黃綠青藍紫七種顏色,和他身上的顏色一樣呢。」她的氣泡框後又跟了一條,「你喜歡哪一種?」

  他下意識地發了一個「藍」之後,才發現不對,這道題肯定不是讓人選擇自己喜歡的顏色。一開始如果沒有闖關線索,那麼線索很可能在那些氣球之中,只不過要選擇一個正確的氣球才可以。

  這時,酒吧已經到了,他很快找到了朋友所在的位置。

  作為一個英俊的金髮外國男人,霍爾在酒吧的行情一向很好,還沒走到朋友坐的地方,就有性感的美人前來搭訕。她望著他的眼神放電,當著他的面,在酒杯上印下了一個紅唇,而後將杯子遞給他。

  霍爾輕笑了一聲,剛要說話,手機連震數下。

  「確定藍色嗎?」

  「小丑先生說只有十分鐘的時間,超過這個時間他的表演就結束了!」

  「你快點!」

  他立刻發送指令:「你去觀察氣球。」

  「噢。」那邊答應得很乖。

  「知道怎麼觀察嗎?」

  「不知道。」

  「……看氣球內部有沒有東西,比如白色的紙條,又或者氣球內壁有沒有寫字。」

  「紅色的氣球裡有紙條!我選了紅色!」

  大概是為了體現趕時間,她每一句話都用了感嘆號,看得霍爾都不自覺地產生了焦急的情緒。

  「什麼線索?」

  「紙條上寫『小丑先生曾經是一個完美的小丑先生,突然有一天,他變得不完美了。』」

  這是什麼線索?

  「他身上有哪些殘缺的地方,肢體,或者飾品?」

  「都沒有。」

  意義不明的線索,她給出的信息也不如之前那麼多。他雖然常說她廢話太多,但確實裡面夾雜著許多有效信息,這一次卻相當簡潔。

  霍爾腦海裡的信息場景圖始終不能很好地建立,他蹙著眉站在那裡,無意識地摩挲手錶盤。

  時間上的秒針已經走過了無數圈 ,眨眼之間走完了十分鐘,前來搭訕的美人看他一直低頭發信息,早就生氣走掉了。

  小游戲裡失去了她的消息,就像兩人斷了聯絡。

  霍爾回頭一看,才發現自己剛剛不自覺地發了好幾條信息:「沒有通關,是不是會回到第一關?」

  「需要我充值為你再買一條命嗎?」

  「我還在這裡,你看到的話給我回復一下信息。」

  「你,還好嗎?」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0 08:43 PM

第三十章 綜藝:給未來的你(六)

  「霍爾,霍爾,霍爾——」

  魔鬼一樣的頻頻催促從天外飛來,霍爾抬頭,給了好友一個詢問的眼神,「?」

  「你來酒吧,就是為了埋頭聊天嗎?」雷言抱怨道,「你不是一向最看不起低頭族嗎?說他們『像埋在沙地裡的駱駝』。」

  霍爾挑了下眉,「我只是看一看信息。」

  「噗——」對方不可思議地噴了一口酒,「你開玩笑的吧,半個小時了,足足半個小時,你都埋在你的『沙地』裡!半個小時前和你搭訕的美人難道不合你的口味嗎?你無視人家遞過來示好的酒杯,當著人家的面,冷淡地刷起了手機,還是人嗎?」

  「她品位不佳。」霍爾支著下顎,傲慢地道,「這個色號的口紅,我不喜歡。」

  雷言哈哈大笑,「你居然認得女人的口紅色號?你簡直——」認得口紅色號,一向是被男人視為娘炮或者妻奴的信號,說出去非常可恥。

  「任何有色感的人都能輕易認出。」霍爾淡淡啜了口酒,「這是能力的問題,和性別無關。」

  雷言:「……」

  他差點忘了,這個人在創作瓶頸期還喜歡畫油畫,甚至拿過國際大獎,對色彩的敏銳度非常高。天才在哪一方面都是天才。

  雷言抑鬱了。

  就在這時,又有美人組團來襲,雷言一看就知道她們是沖著霍爾來的。他熱情地回應了她們,還讓其他人一起玩的朋友給她們讓了讓位置,為她們接近霍爾大開方便之門。

  美人們故作驕矜,生怕一開始就太熱絡自貶身價,一開始和雷言聊得痛快,反而把霍爾晾在一邊。

  霍爾倒也無所謂。在她們的談天之下,他很快就聽得無聊發睏。雷言拚命給她們打眼色,見他歪著頭要睡,心裡暗駡一聲,直接對美人們說出了他的身份。

  「作家」這個職業有天然吸引力,對異性來說充滿神秘感。

  美人們發出誇張的驚呼聲,開始誇捧對方。

  霍爾……出乎意料地全盤接受了,甚至覺得自己剛剛對她們「無腦」的評價過於草率,既然是他的讀者,想來還是有深度的,只是需要慢慢瞭解。沒有人不喜歡聽誇獎,作為一個「自命不凡」,而且確實很不凡的人,他愛聽好話就像吃甜食一樣理所當然。不過他臉上的表情還是淡淡的,似乎習以為常,並不在意。

  雷言在心裡翻了個白眼。

  「你寫書的時候會是什麼狀態呢?」

  「你下一本計劃寫什麼?」

  「你的《AI》我特別喜歡,只是好可惜沒有搶到簽名本,你能給我簽一個嗎?」長捲髮的美人側身撩起頭髮,露出自己白晰的裸背和誘人的蝴蝶骨,「就用口紅……簽在這裡。」她拋來了一個媚眼。

  她的小姐妹們頓時用嫉妒著火的目光看著她。她們怎麼沒想到這一招!

  這樣的情趣沒有男人可以拒絕,但就在霍爾慢條斯理地準備簽名時,他的手機猛地震了一下。

  「我死了。」屏幕一亮,游戲小人幽幽地發來了一條信息,「你準備花多少錢為我買命?」

  她還活著。

  他的神情微不可見地放鬆了,單手打了個字:「¥1」

  「好,那麼現在我有兩條命了。」她沒有計較自己的不值錢,「其實,剛剛是我騙了你。小丑先生沒有固定時間,我也沒有死。」

  「你毫不留情地把我推入獅口,就要承受來自我的報復。」

  「但我也沒想到,你會這麼笨哦?我們一路走來,你遇見過有時間限制的題目嗎?嘻嘻,有嗎?」

  她成功將他耍到的歡樂語氣,透著屏幕都能聽得出來。

  霍爾不留神捏斷了那隻口紅。

  美人頓時目露心痛,打量他的眼神有些遲疑,似乎在懷疑他根本不懂得情趣。

  「抱歉。」他將口紅扔到一邊,用沾了口紅泥屑的指尖,在她背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我只是覺得,這樣更有趣。」

  男人的手指有些涼意,帶著薄繭在光滑的脊背上,激起一片顫慄。

  其他女人在旁邊發出低呼聲,長捲髮的美人為他神魂顛倒,再看他時露出了勢在必得的眼神,現場火藥味頓時變得無比濃烈。

  然而霍爾的腦子裡,卻都是那個該死的游戲小人!如果她出現在他面前,他一定、一定要讓她把他手上的口紅斷屑舔乾淨。

  「抱歉,去一趟洗手間。」

  在成為美人之間的戰利品之前,霍爾態度冷淡地起身。

  洗手間裡,將手上的殘餘紅屑清洗乾淨,他站在鏡子前,冷靜地向短信裡的小人發問:

  「你是長髮還是短髮?」

  「短髮。」

  「身高呢?」

  「160cm」

  「五官。」

  那邊發來了很長的一段話,「奶油一樣白的皮膚,雙眼皮杏子眼,眼睛是黑色的,睫毛不夠捲,我也很煩惱。嘴唇是草莓的顏色,小小的,鼻子不高不矮,旁邊有三點雀斑,左二右一。你喜歡雀斑嗎?我不太喜歡雀斑。」

  他眯起了眼睛,腦海中人物的形象漸漸清晰,他眯起了眼睛,將剛剛腦海裡的畫面補充完整。如果將櫻桃紅色的口紅抹在她的嘴唇上,會是什麼樣的視覺效果。

  他慢慢地道:「……我喜歡雀斑。」

  她的嘰嘰喳喳活潑得像個真人,完全不像是游戲裡的角色,但霍爾知道這一切只是程序的設計。對話游戲最早在21世紀流行,從挑選選擇支,到攫取關鍵字觸發對話,發展到22世紀日益完善。

  只不過,她更加生動……

  「是嗎?它們聽了會很開心吧。」她說,「你猜出小丑先生的謎語了嗎?」

  「寫著線索的紙條,不完美的小丑,還有——紅色的氣球。」他想到了一個關鍵的信息,藏著線索紙條的道具本身,就是第二個提示,「他身上缺了紅色。他的紅鼻子還在嗎?」

  「哇?!!!」她發出誇張地驚嘆,「這樣都可以猜到嗎,我特意隱藏了信息呢。他和我們在第二間密室遇到的小丑先生不一樣了,少了紅鼻子,就沒那麼滑稽有趣了。」

  她一不留神自曝了隱藏信息的事實,霍爾的唇間頓時噙起冷笑,「哦?」

  「……我剛剛發了什麼?這裡信號好像不太好,我是說,我先前一直沒想起來,剛剛才想到要告訴你這個提示。」

  霍爾學她的表達方式,發了一個「:)」的表情給她。

  當霍爾回來時,大多數人都已經離開了,雷言向他抱怨:「你今天到底是為什麼來酒吧?」他以為對方是來放鬆的,枉費他還浪費時間給他當僚機,沒想到對方隨手撩了人就抱著他的寶貝手機走了,害得他要面對女人們層出不窮的追問,替他收拾爛攤子。

  「我的創作思路不順。」

  「哪部分?」

  「愛情。」霍爾直言,「你知道的,我沒有這方面的經歷。」

  霍爾的小說裡充滿了人性和各種感情,只有愛情是他避開的一部分,因為他從未陷入愛河。取材時聆聽人們的種種訴說,也通常對他們戀愛時的「愚蠢」不堪忍受,更別提感受什麼愛的火花了。但他處於創作期的這本書當中,他理智地認為加上愛情的渲染,會讓這個設定變得更絢爛美麗。

  雷言的表情顯得很吃驚。霍爾只當他是為自己的大膽嘗試而驚訝,沒想到對方會說:「我以為……你剛剛就在和喜歡的女孩發信息?」

  「?」

  雷言用他的話來嘲諷他:「在一間充滿艶遇的酒吧低頭和人發信息,這難道不愚蠢嗎?」

  *

  「他愛上你了嗎?」

  珍珠看見了虛擬世界裡的鏡頭,聽見了雷言說的話,不禁好奇地詢問她。在之前艾貝假消失又突然出現的時候,就是它在提醒她,霍爾那邊的情況。艾貝因此及時「破壞」了他的幾次艶遇。

  這是PD權限之內的事,適當地引導嘉賓,並不違規。

  她突然問出的問題,讓艾貝詫異地歪了下腦袋,「怎麼會呢?」

  珍珠:「你一消失他就那麼著急,難道也不是愛上你的表現?」

  「一個真實有血有肉的人,怎麼會愛上一個游戲角色。他會在意,是因為我單方面向他建立了聯繫呀。」

  她循序漸進地引導著霍爾,密室之中的對話總是暗示著他,他是她唯一的陪伴,所以他會放不下她。當一個人只有你能依靠,她又處在危險之中的時候,哪怕你清晰地意識到她是數據,情感上也很難冷酷地拋下她。更何況霍爾是一個作家,一個充斥著各種人性矛盾的作家,他看似不近人情,實則內心敏感,冷酷只是他偽裝起來的堡壘,輕易不許人進入罷了。

  但要攻佔這座堡壘,非常難。

  這次她的假消失,一是試探他目前對她的態度,二是為了引發他強烈的好奇心。只有當他發現她也許會突然「死亡」時,才會迫切地想要瞭解她的全部,所以那些他給出的問題,她都給出了細致又生動的回答,就是希望這個形象,深深根植在他心裡。

  《給未來的你》往期節目中,不是沒有過所有嘉賓都失敗的案例,畢竟建立起的人物不可控,所有的情感、邏輯都建立在曾經的他們的經歷之上,能在歷史上留下一筆的人,通常都不會太簡單。而擅長表演的明星,未必能騙得過他們。

  艾貝的頭腦非常冷靜,沒有因為對方的態度變化而沾沾自喜。

  她對珍珠道:「至少不是現在。」

  密室之中建立了初步聯繫,但想要更進一步,就不能永遠待在那個地方,所以闖過了幾關之後,艾貝「帶領」著霍爾離開了密室。走的時候,小丑先生還送了她特製的小丑氣球,並且讓她轉告霍爾:「他設計獅口關卡的時候沒有想那麼多,只有鏡子對應的是正確答案,其他都是淺層的意思,獅子討厭皮鞭,覺得水淡而無味——」

  「哦,還有貓糧是湊數的。」

  霍爾:「……」

  「人類的想像真是無邊無際呀。」她感慨,「你可以試試寫作,也許能成為一個優秀的作家。」

  真是抱歉了,他就是一個作家。

  霍爾正好翻開一本雷浩推薦的「戀愛小說」,準備尋找靈感,在這之前順手看了眼手機,然後……他又投入了新的小游戲之旅。

  他記得她的設定是一個失憶的女生,那麼尋找記憶就是她的「主線」,按照常規的小游戲解謎方式,在通關了一個大的關卡之後,應該會有記憶線索。

  見她沒有主動提起,霍爾也摸索出了這個游戲的一個隱藏玩法,需要他主動去觸碰關鍵詞,所以他問:「你想起了什麼?」

  她:「我想起我餓了。」

  「你面前現在在什麼地方?」

  「是一個游樂場,原來密室是游樂場裡的密室。」

  「有什麼線索?」他仍然停留在解謎游戲的場景之中,幻想出的游樂場也相當破敗陰森,不由沉吟。

  「人很多,小孩子很可愛,有冰淇淋、爆米花、甜甜圈……啊好香。」她一頓,「我餓了。」

  在這之前,她從來沒有提出飢餓的說法,難道游戲升級,人物的屬性欄增加了?

  「要怎麼才能吃到,給我線索和提示。」

  「線索就是冰淇淋10元,爆米花15元,甜甜圈20元,提示:我沒有錢。」她說,「提問,我該怎麼才能吃到它們?」

  霍爾還在腦內構建她給出的信息畫面,聞言對拖後腿的小人,冷漠又挑剔地道:「搶劫。」

  「……」

  「……」

  「嗚嗚嗚嗚嗚嗚……」

  霍爾:「?」

  「搶劫失敗了。」

  她通過犯蠢的實際行動,讓霍爾真正明白了她現在的處境。他好像突然從一個解謎游戲,突然來到了模擬人生的游戲,又或者說是大型解謎游戲,因為地點擴散到了整個城市,而她的身世始終不明。

  而這個游戲小人,出了密室之後突然開啟了各項正常人類的屬性值。

  霍爾教她用小丑送的氣球,換來了一份甜甜圈。吃飽了的她才像是從失憶中醒過來:「對了,小丑先生還給了我一張紙條,他說是我在進密室之前讓他代為保管的。紙條是被人撕下來的,起了毛邊,上面有一個地址,是我住的地方嗎?後面署了一個『艾』字。」

  「我好像叫艾。」她問:「你呢,你叫什麼?」

  *

  路易斯的團隊相當受挫。第一輯中他們給節目組施壓,使對方在結尾做了模糊處理,就是不希望開局失利展現在粉絲們面前。如果在第二輯中讓路易斯壓過那名女主播,那麼一開始沒有拿到10%優勢的陰影也就不算什麼了。

  沒想到節目進行到現在,路易斯始終無法超過對方。艾貝已經拿到了30%的進度,路易斯不過堪堪到達10%。

  他們不認為自己的切入點有問題,在艾麗莎的哥哥去世後,霍爾確實需要一個「知心」朋友,路易斯完全可以填補這個空缺。他們的計劃就是以粉絲的身份,通過與作者的「共鳴」來引起注意,後續再逐步為霍爾解決瓶頸的困擾,成為跨越時空的知己,智慧碰撞出的火花,是粉絲們期待看到的。

  實際上,那些困擾霍爾的問題,都已經在他撰寫的書中有了答案。拿著答案去解題,還有比這更簡單的事嗎?

  團隊中的分析人員道:「可能是還沒有到真正的低谷,霍爾真正迎來創作低潮的標誌性事件還沒有出現。這是計劃的一部分,我們的目的是先在這個過程中積累感情,到大爆發的時候才能有飛躍式的變化。假如一上來就直接切入那個時間,不僅建立聯繫的難度變大,節奏也不對,這都是討論過的內容。」

  「但現在的問題是,觀眾未必有耐心看到那個時候,可能在過程中就被女主播帶跑了。到時候她成了第一主角視角,即使後面路易斯發力,觀眾反過來為女主播擔心。這就太糟糕了。」

  「問題如果只是那名女主播,那麼,我有一個主意。」

  他們敲定方案之後,聯繫了路易斯,「路易斯,有一個方案需要你親自執行……」

  除節目組外的工作人員不得靠近別墅,按理連通訊都必須禁止,但邀請當紅明星來時節目組就做好了準備,默認了這種基礎的違規行為,只要不是太過分,節目組都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艾貝空無一人的房間外,有一道黑影忽然出現。

  三餐是節目組規定必須到場的,但其他時間,嘉賓也不會一直把自己關在房間裡,無論是圖書室還是健身區,亦或者是別墅前的小花園,都常常有人光顧。艾貝已經將小游戲的場景從游樂場變到了紙條上的地址,正在霍爾的指引下搜索房間。

  她決定去圖書室找一些新的靈感,珍珠自然要跟隨她進行拍攝。

  所以這個時間,她們都沒有在房間裡。

  房間需要本人ID錄入才能打開,但就像古地球時代的鎖通常除了鑰匙還能被其他工具撬開一樣,黑影用一張卡輕輕一刷,就刷開了房門。

  他在床頭櫃前發現了她的特製手機。由於嘉賓們擔心其他人會趁機偷窺自己的手機內容,大都不會在離開時隨身攜帶,它的主人果然也沒有將它帶離房間。

  黑影按亮了手機,隨意瀏覽了其中的內容,原本不屑一顧的表情發生了細微的變化,竟漸漸入了神。一聲鳥叫驚醒了他,他馬上根據上面的內容,模仿手機主人的口吻,編寫了一段信息發送,然後將本地的記錄刪去。

  一縷陽光從窗簾縫隙裡照進來,顯出了路易斯如刀刻的俊帥的臉。

  *

  艾貝再一次回到房間時,嗅到了空氣中殘餘的一絲氣味,有人來過。這個人還非常不謹慎,沒有將身上的香水味除去。

  她第一時間檢查了手機。

  和霍爾的聊天框裡,她的這一邊仍然停留在她上一次的回復,霍爾那邊,卻突然多了一條信息。

  「我非常非常討厭被人欺騙。」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0 09:07 PM

第三十一章 綜藝:給未來的你(七)

  絲絨窗簾擋住了陽光,只有縫隙中灑漏了一點,落在白木地板上。艾貝背對著窗檯,微低的臉上彷彿落了一道陰影。

  珍珠的檢測程序所察覺得數據變化,讓它感覺到了一絲不安。

  她也看到了手機的最後一條信息,卻並不理解:「為什麼他會突然發這樣的話?」

  「有人來過,動了手機。」

  珍珠聽見她的話,立刻啟動了危機對應程序:「從走廊到房間都有固定的攝像頭,除非對方將所有的攝像頭都破壞了,否則一定能找出來的人是誰,我這就向上級申請查看權限。」維護自己的嘉賓,也是它們的職責所在。

  「嗯。」艾貝應了一聲。

  即使不查,她也知道這個人是誰。人和人之間的氣味本就不同,更何況在這幢別墅中,只有他一個人使用男士香水。她對氣息異常敏感,一進房間就猜到了。

  但這是節目組應該收到的警告。他們縱容出的嘉賓,在妄自行動。

  在這幢別墅中之中,所有人都默認不將手機帶到房間以外的地方,並不是他們一開始就預料到了會發生這樣的惡性競爭,而是不希望自己在面對手機或者目標人物信息的時候,給了其他人過多的信息。艾貝並不擔心自己,只是不想表現的和大家不一樣而已。標新立異意味著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沒想到她決定做個乖乖cue流程的小嘉賓之後,會收獲這樣的「驚喜」。

  「現在那個人已經將對你不利的信息發出,目標人物那邊也已經收到……」珍珠秒速提交了報告後,程序繼續運行,「經數據測算,解決方案有兩個,一、節目組為你重置世界,可能性為0%;二、節目組會給你一個新的號碼,可能性為90%。關於被消除的信息,99%的可能可以重新找回,但需要時間。」

  而在信息修復的時間裡,難以保證她是否會被拉入黑名單。

  這次是節目組的漏洞,他們的防範措施不夠嚴密,才會給了心懷惡意的人可乘之機。內部可以有競爭,但不能出現惡意競爭,破壞節目的效果。

  但就像珍珠給出的數據那樣,他們對她的彌補也僅此而已。

  新的號碼聽上去是一次重來的機會,可對已經將任務進行到30%的艾貝來說,同樣的方式,她不能再來一次。她必須要再給出一個全新的辦法,而這個辦法,在節目進行到現在,霍爾的警戒心越來越重的情況下,很有可能失敗。

  發著熒熒白光的手機屏幕上,仍然停留在霍爾的那一條信息上:

  「我非常非常討厭被人欺騙。」

  昏暗的光線中,艾貝的卷翹的睫毛輕輕一動,在按鍵上輕輕敲擊,「——給你的一封信。」

  *

  22世紀。

  霍爾看著據說是本年度最深情動人的戀愛小說,男女主角經歷了善意的謊言、誤解、諒解,然後相擁在一起,他從鼻腔裡發出了輕蔑的哼聲。

  善意的謊言,就意味著它違背了對方的意志。為什麼要撒謊?因為明知道這是對方無法接受的方案,而你想要執行。用善意的糖衣來包裹謊言的苦藥,難道會顯得比較甜?

  這本書,白費了他這麼多時間。

  郵箱裡提示有信件,他大致瀏覽之後,正準備給出回復。經紀人發來的工作信件最後,還有一條附註:知道你創作瓶頸不看手機信息,就是告訴你一聲,給艾麗莎的心理醫生找好了,進展不錯。

  他不看信息?

  他的金髮垂落下來,視線仍然停留在文字之間,文字就像是被氤氳開來,化作了液態的水,模糊了形狀。他要是不看手機信息,也就不會在難得的好覺之後,看見那些話了。

  「對不起,我不想再隱瞞你了。」

  「我只是想見你,而接近你太難,所以只能以這樣的方式去引起你的注意……你也許會覺得這個游戲是假的,但它對我來說是真的。它是我的心血所構建,我想將我的心捧到你面前。你能喜歡它,就是對我最好的讚美。」

  「我這麼說,你會生氣嗎?我是真的很喜歡你。」

  「我想要見你,你願意見我嗎?」

  大段的信息之中,那句刺眼的真相,衝擊了霍爾的眼膜和大腦。

  這個游戲,是假的。

  被她美麗像鮮花一樣的文字簇擁著,也掩蓋不了它醜惡的真實,他看到了鮮花底下的淤泥,又臭又髒。一個女人因為很喜歡他,很想見他,想引起他的注意,所以編造了這麼一個像是小游戲的短信游戲。

  情趣?

  兩個人相愛的人之間的互動才叫情趣,他和一個陌生的女人——甚至不知道她的樣貌是否是她描述的那樣,他感覺到了噁心。

  霍爾在冷靜地發出那句話之後,惡劣地想像著她的驚慌失措和痛苦悲傷……

  紙張被撕裂的聲音響起 。

  他低頭看著自己撕壞的書頁紙張,裂開的紙頁起了毛邊,被破壞的書在提醒他,他根本不想想像的那樣愉悅,不像以往每一次遊走在人心之間那樣,漫不經心地嘲弄著局內人的愚蠢。

  他突然開始在意,自己對她的打擊是否真的有力量,她真的像她所說的那樣喜歡他?

  手機屏幕照出他英俊的臉龐和那上面露出的低沉的冷漠,在意識反應過來之前,他又一次拿起了手機,瀏覽起了一個女人的「真心」。

  然後,一條一條刪除,猶如將對方的「真心」撕碎。

  忽然間,一直安靜如死水的屏幕上,跳出了她的信息。

  「——給你的一封信。」

  「這是我從房間裡找到的一封信裡的話,這封信好長,我給你發到一半就自己看了起來,耽誤了一點時間。你覺得這裡的『你』指的是誰呢?」

  「?」

  「……你好沒耐心啊,我的信還沒讀完呢。」

  連續四條信息,構建出了一個虛假的游戲世界,和一個虛假的游戲人物。

  溫暖的燈光照在霍爾臉上,卻沒能使他冷淡的表情減上一分。他唇角是刻薄的笑:「讀信?」她是改變策略了嗎,發現他並沒有原諒她之後,決定一切重來?

  「我本來在讀信,收到了你的信息之後,現在不讀了。因為你好像在凶我。」

  「……」

  「對吧?你沖我發火了。」

  「……」

  這種「既然你不喜歡那我們重新開始」的虛假感,令霍爾覺得有趣,諷刺意義上的有趣。

  「這麼說,那些話只是信上的內容,不是你對我說的話?」

  「你真可愛,我什麼時候用那樣的口吻和你說過話? 」

  他恍了一下神,因為她的話。緊跟著,強烈的荒謬感和怒火因為他的片刻動搖向他襲來。

  「那我真的太失望了。」他輕抬指骨,不緊不慢地輸入信息,「你說你是真實存在的人,我聽了很高興,還想見一見你。原來這不是真的嗎?」

  「我當然是真實存在的人,難道你是假的嗎?」她奇怪地反問。

  「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麼。我是真的想見你,不是游戲裡的你,是以你本來的面貌。」他噙著冷笑打字,「我想了很久,能設計出這樣的游戲說明你是個很有趣的人,雖然被騙令我有些惱火,但能多認識一個朋友有什麼不好呢?」

  「也許,我們能出來見上一面?」

  她問:「你怎麼了?」

  「為什麼你說的話,變得有些難以理解。你今天心情不好嗎?需要我給你讀接下來的信嗎?」

  她始終堅持著自己的「設定」,沒有被動搖。這讓霍爾戲弄的心情變得惡劣而沉重。

  他突然覺得厭煩。

  「……夠了吧。」

  「你以為這樣就能繼續愚弄我?」

  「或許你能給我解釋一下,『你也許會覺得這個游戲是假的,但它對我來說是真的』。你告訴我這也是信裡的內容?什麼信,誰寫給誰的信,會用這樣的字眼?」

  原來如此。

  星際時空,艾貝就像捉住了小獵物的獵人,輕輕地微笑起來。雖然前面的對話就可以猜到那個人假裝她發出去的內容,但她還想做一次確認。

  確認霍爾,想得到一個解釋。

  「我非常非常討厭被人欺騙。」

  所以,我非常非常渴望你的解釋。

  她將這句話映刻在眼睛裡,濛濛亮的光線照著她平靜的灰色瞳孔,竟顯得有幾分詭異的美麗。

  「其實從剛剛起……我就想問了。」

  「你說的游戲世界,是什麼?」

  她回復的很慢,就像在用她受到限制的程序,消化他的信息,「我不是真的傻,我聽見了,我只是……只是想打斷你。」

  明明是簡單的幾個字,霍爾卻彷彿聽見了有人心臟被撕裂開的聲音,強大的情緒感知能力,讓他在一瞬間被這些字攫取住了心臟。

  「怎麼,我哪裡說得不對?」他強忍著異樣感,嘲弄地問她。

  「……沒有不對,不,也許你才是對的?」她說,「我不知道,就只是很奇怪,你說的對,這裡的一切都顯得很奇怪……」

  她在說什麼?

  「也許……你能告訴我?」

  告訴她什麼?

  「我有點害怕。」

  「你還在嗎,能不能回應我?」

  「對不起,我也許應該自己解開答案,我不能一直依靠你,這很不對,可我為什麼一定要問你那些答案,為什麼要讓你來為我解謎?你是我的誰嗎?」

  文字間充斥著的情感力量,讓他的心微微的顫抖起來。

  假設……

  假設,她真的是游戲人物。

  霍爾想起了自己先前那一瞬間的動搖。

  如果她是一個能憑自己的能力構建出那個世界的人,那麼,她不是非常有智慧,就是像她說的那樣很喜歡他。無論哪一種,都不應該在那個時候揭露「真相」。

  她還沒有達到任何目的不是嗎?花費心思將他引入陷阱的人,怎麼會在下一個關卡即將開始的時候,突兀地說出那些「真相」?

  最合適的地方,至少也應該是密室關卡結束以後。

  那麼,換一種思路,她確實是游戲角色。那封信裡的內容,又是什麼?

  他強大的聯想能力,讓他在頃刻間找出十幾個綠樹枝幹一樣延伸開的理由,諸如作者埋下的彩蛋,給游戲打下的Logo,信的背後確實有待解開的秘密,又或者……僅僅只是游戲製作人的惡趣味而已。

  他就認識喜歡在游戲裡埋「彩蛋」的製作者,他們不喜歡千篇一律的游戲進程,常常會設計一些給玩家的驚喜,只不過有時候他們認為的驚喜,和玩家想像的並不一樣。

  那麼,他剛剛說的那些話,對一個游戲人物來說,意味著什麼?

  霍爾只覺得腦海裡的噪音幾乎將他的大腦衝破。他不能確定自己想的是否正確,甚至覺得自己是又一次被耍弄了,但他僵硬的指節,仍然不受控地在對話框裡輸入文字,「不,我說的不是你……」

  他的信息尚未發出,屬她的最後一句話跳出:

  「我是假的,對嗎?我不是一個真正的人。」

  他彷彿能看見她蒼白而茫然的臉,心臟猶如猛烈地被人攥了一下,他的話沒說完,但他想先把否認發送出去。

  就在這時,他的手機屏幕驀地一黑。

  該死!

  該死!

  霍爾忘了自己有沒有在睡前給它充過電。而他滿房間都找不到助理收起來的充電器,只能通過電腦信箱,發送郵件詢問經紀人。

  一分鐘後,沒有回復。

  兩分鐘後,沒有回復。

  三分鐘後……

  霍爾冷靜地穿著睡袍,驅車來到經紀人的樓下。索幸為了方便,經紀人的住所離他的非常近。他的氣勢看上去就像穿著正裝準備去參加一場晚宴,然而散亂的金髮顯示出了他的狼狽和慌張。

  「霍爾?」經紀人開門的那一刻,簡直不敢相信他的眼睛。

  「充電器。」

  「不是我收起來的,我剛問了助理,準備給你回信……」他被他前所未有的強大的行動力震驚了,「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 」

  「你的呢?」霍爾徑自闖入他的內室。

  「……你別動,我來拿!」

  充電器到手的霍爾,顧不上理會經紀人震驚的目光,倉促地將充電線接上手機。熬過了短暫而又漫長的等待時間,手機終於開機,亮起了光。

  她的號碼那一欄,顯示有六條信息。

  霍爾緊綳的下顎微微放鬆,她還沒有離開。抱著一切都來得及補救的心情,他點開了信息,從第一條開始往下看。

  【程序出現錯誤,游戲運行失敗】

  【游戲重新運行……】

  【游戲運行失敗……】

  【游戲重新設置……】

  【游戲重新設置……】

  以及最後一條:

  「你好,我是一名失去了記憶的女學生,我現在正位於一個奇怪的房間裡。我的手上只有這部手機,而上面唯一的連絡人是你。無論你是誰,我需要你的幫助。」

  她,被他殺死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0 09:16 PM

第三十二章 綜藝:給未來的你(八)

  「怎麼了,又有什麼事?」

  雷言剛從實驗室出來,就接到了霍爾的電話。此刻他正在工作室督導底下的技術人員進行編碼實驗,和他在酒吧時的模樣截然不同,凝眉肅穆,儼然一個高精尖的科技人員。

  「三個月前我們聊過的內容,你還記得嗎?」

  雷言剛想隨意打諢幾句,但霍爾的情緒感染了他,他想了想道:「你是說,那項技術?」

  他說的技術,是指非常規的AI技術。22世紀的技術發展,已經有了普通的人工智能程序,與人無異的機器人也不少見,但機器人和人之間仍然有一個最大的區別,就是情感。

  沒有情感,它們始終是程序編出的死物,遵照程序執行,不會產生真正的思考。

  但讓冰冷冷的編碼產生情感?對上個世紀的人來說無異於天方夜譚,經過了一個多世紀的研究,它仍然處在破繭之前的瓶頸期,只有度過這個難關,這項技術才有可能真正成熟問世。

  在這方面,沒有技術限制的小說家顯然「領先於」他們。三個月前,霍爾決定開始一本新書的創作,為此前來找他詢問相關的內容。他在和霍爾聊天時,既驚異於對方對自己的領域的熟知程度,簡直快趕上他這個專業的技術研究人員,又佩服他的思維沒有完全侷限在其中,哪怕會有一些稀奇古怪的錯誤,仍有許多想法使他深受啟發。

  當時他聽霍爾說,準備在新書中,將機器人獲得情感的時刻稱之為「覺醒」。

  「除了你,還有誰在做這個研究?」

  「我們這裡的幾個人我都知道,國外就不能保證了。」雷言的嗅覺也很敏銳,「你看到有人用了?」

  「沒有。」

  霍爾否認,「只是來找你確認進展。」

  對方坦言:「按照現在的進度,即使是國外可能性也不高,你如果想要實踐恐怕很難。我可以幫你連絡人問一問,不過你知道這樣的技術一旦問世,不可能悄無聲息。」

  是的,AI覺醒技術的出現足以轟動全世界,又怎麼會無足輕重地放到一個小游戲的程序上?

  霍爾把玩著手機,低垂著眼瞼若有所思。

  她被「重啟」後,性格和之前的那個她幾乎一樣,讓他恍惚以為那一幕沒有發生,但是打碎了珍貴的寶物,即使將它拼湊成原樣,也覺得惋惜心痛。

  霍爾沒想到自己也有熬夜肝游戲的一天。與第一次簡短的對話和無處不在的嘲弄截然不同,這一次他幾乎是手把手,小心翼翼地領著她走了一遍原來的關卡。他以為的。

  「我好害怕,這間房子不知道為什麼放滿了鏡子……」

  「出口在腳下。就是你最初站的那一塊。」

  「我看見了一個被扔在石梯上的標牌……」

  「進入獅口,就可以通關。不要怕,它不會真的吃了你。」

  「小丑先生手裡……」

  霍爾:「紅……」

  還沒發送。

  「你讓我說完!你讓我說完!!」她著急了,劈裡啪啦發了一通信息過來,「小丑先生手裡抓著一大把氣球,一直想把它們往我懷裡塞,他口中說著『你挑一個吧』『你挑一個吧』,根本沒有讓人拒絕的餘地。小丑先生真是一如既往的嚇人。我懷疑他有強迫症。」

  「呼,說完的感覺好爽。」

  霍爾:「……」

  她抱怨:「你都影響我的發揮了。」

  當兩人走出密室之後,她向他禮貌地道謝:「我已經走出了密室,小丑先生還給了我一張寫著地址的紙條,我想我可以自己走回家。家裡人一定著急了。」

  「謝謝你,好心人,我們就在這裡分別吧。」

  正準備接收她餓肚子的消息,連指導她去換甜甜圈的字都已經輸入完成的霍爾,放在發送鍵上的手頓住了。

  「分別?」

  「是的,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我的手機裡只有你的號碼,但謝謝你剛才給我的幫助。」

  「你的記憶還沒有恢復,我可以繼續給你提供幫助。」

  「你已經幫了我很多,我想我不能再麻煩你了。」

  「我不覺得麻煩。」

  「……」

  那邊許久沒有回復。

  情節的峰迴路轉,讓霍爾血管裡的血液驀然加速了流動,他修長的手用力握住了手機。這難道是作者埋下的又一個彩蛋?他不知道如她所說,兩人徹底分別之後,會不會迎來又一次的開局,就像土撥鼠之日,無數次的重來。

  他倉促之下連發了多道信息,甚至來不及仔細檢查,出現了錯別字:「你先別著急和我分別,你的手機裡只有我的號碼,這表明了什麼?」

  「那個地址上面有劃痕殘缺對嗎,我可以幫你修復他。」

  「我是真的想要幫助你,給我一個機會,好嗎?」

  忽然間,他察覺到了一絲古怪,灰藍色的眼睛閃了閃。

  為什麼他會這麼著急?

  而面對他真誠的語言,那邊的回復顯得十分無情。

  「我想,只要問一問人,地址不難找到。至於失憶的原因,我只要去詢問我的家人就可以了。您一定也有許多事要忙。」她客客氣氣地回,「離別雖然傷感,卻終有這一天,我們不要依依不捨,徒增傷感。」

  霍爾被她的「爽朗豁達」和「咬文嚼字」氣笑了,他一番剖心剖肺的表達,就換來了她急著甩掉他的態度?

  「呵。你也說你失憶了——」重新開局以來,他首次暴露了刻薄的本性,「確定你有家人?」

  「……」

  「你不確定。」他殘忍地又捅一刀。

  她急了:「我當然有!誰會沒有呢!」

  「用驚嘆號也不會顯得你的言語更有力度。」

  他的刻薄終於將她搞哭了,她發來一大段的「嗚嗚嗚嗚」,用來指責控訴他。最後她惡狠狠地說:「好吧王八蛋,讓我來看看你聰明的大腦到底怎麼解開我的身世之謎!」

  兩人又一次按照殘缺的地址尋找到住所。她已經恢復了活潑俏皮的模樣,彷彿剛剛像惡毒女巫一樣咒駡他的人不是她,她還是那個可愛的小愛麗絲。

  在搜索了一圈房間之後,她驚奇地說:「咦,這裡有一封信……」

  「不要看!」

  「不,我要看。」

  可能是被他的毒舌刺激到了,比起上一次對他的依賴,這次的她像個叛逆少女。

  好在霍爾發現情節有變之後,就已經準備好了應對這種危機措施。此刻,他不緊不慢地恐嚇她:「那你千萬不要看第二張紙,那上面有被封印的詛咒,一旦閱讀上面的文字,眼睛就會變瞎。」她說過信很長,那麼他推測信紙有兩張以上,按照一般人們寫信的手法,如果前面已經陳述了事實,後面更多的是表達情感。

  當然,他不敢保證。他無法進入游戲裡,只能用這樣的方式去規避她的危險。其實,也許即使看到了那些文字,只要他不開口說話,她也根本意識不到……

  「好可怕!」說著,她拿起了信。

  「讀給我聽聽。」霍爾及時從情緒裡抽出。

  「我沒有看。」

  「你的眼睛還好嗎?」

  「當然好好的,你這個騙子,我一點事都沒有。」

  「讀給我聽聽。」

  「……」

  突然發現自己的謊言被拆穿了,叛逆少女艾不得不將信上的內容讀給他聽:「你為什麼不願意正視我的變化,我擁有了情感,就不是我了嗎?還是,不符合你的期待了呢?」

  「我也不是故意的呀,我只是喜歡你而已,這也有錯嗎?」

  星際時代,艾貝坐在圖書室的窗檯上,一點點將信息藏進文字裡。復古的法式圓頂玻璃窗佔了大半的牆面,它將少女的身形襯得如同一隻小灰貓。艾貝輕晃了晃腿,就看見了走進圖書室的路易斯。

  他看見她手裡拿著手機一楞,隨後笑容自如地問:「進展如何?」

  艾貝的視線也落在他口袋裡的特製手機上。

  路易斯下意識地將它往裡藏了藏。如果是以前,他當然不會講手機帶在身邊,但現在……他怕其他嘉賓用同樣的方法對付他。

  「你給他發了什麼?」她問。

  「這話問的真有意思。」路易斯笑了,「不如你先說說,你給他發了什麼?」

  「你不是已經知道了嗎。」

  她的話令路易斯眼底的情緒一變,卻很快遮掩住了,「我之前隨便猜了猜你們每個人的,你從PD那裡聽說了?難道我猜對了?」

  艾貝沒有和他糾纏,而是順著他的話道:「接下來,讓我來猜猜你的吧?」

  路易斯沉默了一瞬,「……你說說看。」

  她卻對他笑了一下,沒有再做回應。彩色的玻璃篩過的陽光投在她微微病白的臉上,照出斑斕的顏色,如所有有毒生物上的花紋。

  她低頭,繼續補充她的信:

  「是,你說的對,這世上沒有一個人能真正讀懂另一個人。我能懂你,是因為我瘋狂的喜歡你。」

  「我查找你的信件,閱讀你的書籍,偷窺你的日記,我知道這不對,可是我無法控制自己,我想要瞭解你,而你是那麼的特別,除了這樣的方式,我不知道該怎麼引起你的注意。」

  「我是你的知己,對嗎?唯一的知己。」

  22世紀。信裡的表白內容令霍爾感到窒息,如同被無數雙眼睛所緊盯著,哪怕知道不是對自己說的,也覺得壓抑。這些信究竟是誰寫的,是失憶前的她寫給別人的嗎,還是別人寫給她的?

  也許這和她的失憶有關,是重要的線索。

  他尚未開始研究,就有另一條信息在手機頂端彈出。

  那是最近和他有聯絡的一個人,是上次經紀人擅自發起的活動中抽取到的幸運的粉絲。

  原來他準備和對方解釋清楚之後就刪除信息,沒想到這位粉絲和他十分投契,在艾麗莎的哥哥去世之後,他已經很久沒和人這樣酣暢淋漓的聊天了。如果不是小游戲拉走了他大部分的注意力,也許他和對方談得更深入。

  「你之前說在創作瓶頸期,是嗎?我想,我這裡有一些資料也許可以幫到你。」對方羅列了一些書籍,恰好,「這都是我感興趣的書,不知道你會不會喜歡。」

  這些書籍,和霍爾最近閱讀的有很大一部分重合。原本他也許會為對方和自己的興趣相投而感到驚喜,如今眉目間卻多了一絲凝重。

  對方的狀態,讓他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封信裡的內容。雖然只是小游戲裡的伏筆信息而已,他不應該發散到現實生活中。但他忽然想到了什麼,立刻去電詢問經紀人:「你上次自作主張發起的粉絲活動……」

  「看在我借了你充電器的份上,不要舊事重提。」

  「你有沒有把我的通訊號碼直接放進書裡?」

  「你在想什麼,我怎麼可能把你的號碼放進書裡,就算中獎,粉絲也是先聯絡我們。」

  「哎,其實我也知道你應該不會和粉絲交流,早就找好了人,到時候假裝你的語氣和對方聊天就行了,我和那人說了,只要刻薄又毒舌,就能模仿到你七成像……」

  霍爾啪地一下掛斷了電話。

  路易斯摸不透艾貝,心裡不安給霍爾發了一條試探的信息,可是對方遲遲沒回,他不由詢問自己的PD,那個世界的情況。

  PD如實道:「他好像刪了你的短信。」

  路易斯的表情一僵,「為什麼?」

  難道是他這次的表達太過含蓄,霍爾覺得沒意思,不準備再和他交流了?越來越強烈的不安,讓他沒有經過團隊的研究,就發出了另一條信息。

  「我和你一樣,認為AI的變革迫在眉睫。我想了一個詞,不知道你喜不喜歡。『覺醒』,你覺得怎麼樣?」

  另一邊,霍爾的目光定定地看著他的對話,與此同時,他收到了艾貝的又一條信息。

  「我想只有我能讀懂你的心,知道你下一句要說出口的話。」

  「你看,如果不是這樣,你怎麼會注意到我呢。」

  *

  路易斯看著窗檯上的少女,像是在玩游戲,又是在發信息,他不能肯定。而他發出的信息至今沒有得到回應,他的心變得異常焦灼。

  他定了定神,正準備讓PD再查一下22世紀的情況,忽然間,他和團隊聯絡的通訊器響了起來。它藏在他的耳朵裡,方便他時刻和團隊進行聯繫。

  他一確認接收通訊,那邊就傳來氣急敗壞的聲音。

  「你幹了什麼!」

  「你幹了什麼!」

  「……怎麼了?」他開口時,才發現自己的喉嚨乾啞。

  團隊那邊的人全都瘋了,背景的聲音混亂不堪 ,負責和他通訊的朝他大吼,「馬上就要公佈今天的《專家進度分析表》了,你知不知道?」

  「知道。」

  「你知道那你到底幹了什麼,節目組那邊突然通知進度跌到了0%,0%啊!你到底給他發了什麼信息?!」

  霎時間,路易斯的臉「唰」的變得慘白,他猛地抬頭去看艾貝。

  「那她呢?」

  「誰?」

  「那個女主播,她是多少!」

  「……80%。」那邊查看報告的人驟然啞聲,「怎麼回事,你……你沒按照我們說的做嗎?」

  「你說呢?!」

  路易斯崩潰地沖他低吼。

  艾貝這時才被吵醒似的,回看了他一眼,表情一如既往的怯弱無辜。

  她不知道路易斯究竟用了什麼方式和霍爾溝通。但從路易斯的表現和他拍攝電影的經歷之中,她可以猜測,他們不會放棄去學習、模仿霍爾這一條路。因為,沒有人比他更懂霍爾呀。

  她在男人可怕的眼神注視下,從窗檯上跳了下來,「珍珠,我餓了。」

  珍珠飛過來:「早餐想吃什麼?」

  「都可以,只要是精心烹調過的食物,全都很美味。」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0 09:26 PM

第三十三章 綜藝:給未來的你(九)

  與此同時,節目組也展開了激烈的爭論。

  他們最初收到艾貝這邊出事的消息,確實如珍珠所測算的數據那樣,準備給出幾個解決方案。

  雖然他們對於路易斯做出的惡性競爭行為也非常不滿,甚至後悔邀請了路易斯,但事已至此,將路易斯的行為曝光,只會招來外界對他們的質疑,將風向徹底帶偏。

  這是改革的一期,他們是想祭出霍爾提高收視率,而不是靠節目組的各種黑幕潛規則上熱搜。

  但沒想到,那位初期不被看好的女主播,能做出這種逆轉的操作。

  《專家進度分析表》雖然指的是專家來分析他們的進程,但基礎數據源自於虛擬世界的主腦,專家會在這個基礎上做調整,而後給出自己的分析。無論是路易斯的0%,還是艾貝的80%,都是主腦給出的數據。

  路易斯歸0%,是因為所有的數據都被刪除,之所以還沒拉黑,很有可能是霍爾想要把這個疑似跟蹤狂和偷窺狂的人的號碼交給專業人員去查證。

  至於艾貝的80%……

  是因為霍爾在她「死亡」那一刻的情緒波動,數值起伏異常大。

  專家經過分析,認為這是瞬間的數值,只具備參考意義,就游戲角色這個設定來說,開局的優勢,在後期其實非常不利。他們最終給出的評定是65%。

  「這段播嗎?」

  「播的話不就和路易斯那邊撕破臉了,要是他們狗急跳牆怎麼辦。」

  「那個女主播背後有公司就好了,相互制衡,就沒咱們的事了。」

  「這樣的劇情如果不播,太可惜了!我們請主播來究竟是為了什麼?!」

  「播!」總導演咬了咬牙,心裡對路易斯他們也有怨氣,畢竟艾貝是這一期的華彩所在,他們想看到激烈的競爭,而不是她被淘汰出局的結果。路易斯的團隊差點就毀了這一切。路易斯在做這件事的時候連臉都不遮,甚至還對著鏡頭笑了下,這是對節目組的公然挑釁!

  「他們先破壞協議在先,我們還顧忌什麼?」

  不過——

  他們也不會完全撕破了臉,通過剪輯和修圖的妙手,連身形都做了改變,沒有觀眾能看出那個被遮住的黑影究竟是誰。

  在黑影即將露面的一剎那,畫面切換到了手機的對話上。

  觀眾們為此已經猜瘋了!

  在這一輯出現之前,艾貝就已經越過兩位明星成為本期嘉賓中最受歡迎的人。沒有人不喜歡強者,無論是她第一名的成績,還是她特殊的切入方式和游戲內容,都引起了觀眾的興趣。

  對解謎游戲深感興趣的人,會特地暫停思考,跟著霍爾一起解題。《給未來的你》 的專有板塊,突然多了許多喜歡密室解謎的發燒友,他們在解答艾貝的題目之後還會互相出題,氛圍積極,討論熱烈,儼然形成了一個「學術圈」。

  就連艾貝的「失憶」背後的故事,都有人出了專門的帖子,誠邀眾人一起來解析。

  「這個游戲到底會推到一個什麼樣的地方?」

  「按照艾貝做故事線的思路,後續的揭秘很有可能與霍爾見面有關聯,否則故事性不夠完整,游戲內容會虎頭蛇尾。」

  「我反而覺得這個游戲已經到了盡頭,如果她繼續保持AI的身份,見面的可能性很小。」

  「完全契合故事的節奏太冒險了,而且……不能防止有意外發生吧?」

  沒想到這個評論發出沒多久,新一輯的視頻出現,就刷爆了論壇,連星網的NONO個人社交賬號,都有不少人發出驚嘆。

  「這期《給未來的你》有點好看啊。」

  「何止一點點。」

  以往的節目中雖然有爭鬥,但表面上還是客客氣氣的,而且說白了,明星上節目是為了圈粉,節目中究竟是不是第一不重要,賣人設才重要。哪怕你倒數第一,但你做出了讓觀眾喜歡的舉動,就是勝利。

  這一點,路易斯的情況就有些特殊。他的團隊將它看作翻身仗,「霍爾」這個對路易斯來說又是十分特殊的目標人物可遇不可求,他們才鋌而走險。沒想到會撞到艾貝的槍口上。

  觀眾當然不知道這個黑影就是路易斯,但不妨礙他們為艾貝遭受到的惡意攻擊而提心吊膽,同時也為她的絕地反擊心潮澎湃!

  長晝星上,說打死不追艾貝的鄭莎也在她的劇情下淪陷了。

  「這個女人是鏡子做的嗎?」她不可思議,「遇到攻擊就雙倍反彈的那種。」

  鄭汐對自己一秒鐘變三歲的幼稚姐姐感到無語。這一期的內容可以說是她最喜歡的內容了,無論是霍爾還是艾貝,都很合她的口味,「你不是說不看她的鏡頭?」

  「……這集基本上都是她的鏡頭,我倒是想不看啊!哼!」

  鄭汐登錄了論壇賬號,進入艾貝的背景故事解析的帖子裡,開始輸入:「我認為,艾貝所給出的封信的內容非常值得解讀,乍看像一個狂熱粉絲,也就是黑影為了使她進度清零給出的表面信息,那麼艾貝為什麼要將它繼續深入?也許有人認為這是單純為了圓前面的話,因為她說了這封信非常長,可是我認為她不會無的放矢。」

  「也許她一開始就想給出這些信息,只是不以這樣的方式,而黑影的打擊破壞反而給了她機會。」

  「『你也許會覺得這個游戲是假的』『我擁有了情感』『』連在一起,是否會有新的解讀 ?如果再加上霍爾提出的AI覺醒來看,那麼故事發展的方向不言而喻。」

  「但仍然有一些值得疑惑的地方……」

  帖子最後,她打上了附註。

  「另外,和艾貝對話的霍爾真的非常非常可愛。」

  鄭汐學偶像用了兩個非常,耳朵不禁有點發紅,她鎮定地在姐姐看來時,說了一句「好像有點熱」。

  比起認真分析「道具」的鄭汐,星網上大多數人都要感性得多。

  「我哭了。艾是真的死去了嗎?」

  「我的心好痛,想到她原本開開心心的解謎,突然發現周圍的事情都變成了假的,連自己都是假的,這份衝擊力太可怕了。永恆的孤獨感。」

  「我為我的霍爾心痛。」

  「萌新弱弱地問一下,過程中霍爾不是已經主動提出見面了嗎?不算數?」

  「哈哈哈哈萌新可愛,這個見面當然不是單純的提出就可以,需要心理層面的支持,也就是主腦測算他至少是真心說出這句話的。還有比如兩人約定見面是某月某日,那麼要到這個日子才能生效。霍爾當時完全是引誘艾貝承認「真相」,不算數的。如果一說出口就可以,那就不用把任務進行到這個程度了。」

  「這個我知道,節目組有專門的裝置,一旦符合條件,裝置被激發,兩人就可以見面了。」

  「怎麼見面?」

  「應該是完成任務的嘉賓可以被允許進入虛擬世界吧。」

  除了艾貝的爆發,路易斯的進度條突然歸零,也引來了觀眾們的吃驚。

  在這方面,路易斯的團隊及時做好了公關工作,引導輿論來到了另一個方向。

  他們表示,路易斯也是黑影的受害者之一。節目組想要給出「補償」,給路易斯一個新的號碼,但是考慮霍爾這個虛擬世界的特殊性,過多的信息會引起他的警覺,不宜再有多的號碼,所以路易斯拒絕了。他們無法像艾貝那樣挽回局面,為此感到很抱歉。

  在無法成為強者的情況下,示弱也能得到很好的效果。

  至少在觀眾的心裡,已經變成了路易斯受到了攻擊,但他為了其他嘉賓,讓出了自己的利益。

  原本在艾貝的打壓下已經漸漸弱勢的路易斯,霎時間在風評上受到了提升。

  一時之間,有安慰同情路易斯的,有攻擊節目組的,有尋求真兇的,也有引導風向的。

  甚至出來了一種聲音,說這齣戲是艾貝「自導自演」,「要不然她的對話怎麼接的這麼順,這麼精彩的轉折,提前打好腹稿都不一定做得到,更何況是應對危機。」

  「是啊,那封信的內容,我怎麼覺得就是她提前想好的。」

  「一般不都是這樣嗎,偵探小說裡,受害者就是凶手,他們最不容易被人懷疑。」

  實際上,不能排除這樣的情況,但這波節奏還是帶的十分奇怪,在節目中被艾貝圈粉的人,立刻站出來說話:「大家智商情商不在一個高度,就不要用自己瓜子仁的大腦去推測別人了。你做不到,不代表所有人都做不到,說這些話只能證明你的淺薄和無知。」

  「就討厭你們這些沒有證據瞎腦補的人,受害者必定有罪論?那怎麼不懷疑路易斯!」

  「我看就是路易斯做的。」

  「看個節目真的不該看評論,烏煙瘴氣。我只想理智討論一下,霍爾的『大劫』是不是快到了?」

  「是!!我也一直在關注這個問題,我覺得劇情精彩就可以了,管它那麼多呢。這期節目最重要的難道不是霍爾嗎!」

  「歷史上說這段時間是霍爾的低潮期,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一直沒耐心看歷史書,能在綜藝節目裡看到科普也不錯。」

  *

  別墅裡,迎來了三個女生的狂歡Party,節目進行到一半,兩個男性人物率先出局,路易斯雖然沒被拉黑,可以繼續住在別墅裡,但誰都知道他不可能東山再起。

  中期一下子降低到0%,和起步階段的0%可不一樣。霍爾不可能再和這個號碼產生任何互動。

  聞芋乃和米蘭達不知道這中間發生了什麼,對觀眾來說都是「黑影」做的壞事,但她們並不知道有黑影的存在。對她們來說要直觀得多,艾貝驟升的65%和路易斯驟跌的0%,意味著兩人之間的交手。

  很顯然,艾貝贏得了這次勝利。

  難得的午餐休息時間,路易斯礙於節目組的規定不得不出現,可能是為了符合公關引導的輿論形象,他表現的狀態異常失落,卻又很堅強,還和她們勉強笑著打了招呼。

  其他兩個女生都察覺到了不對,不由面面相覷。

  艾貝看著他的「演技秀」,輕垂眼咬了一口手中的餐後水果,甜熱的果漿汁在口腔裡爆發,熱燙的口感異常好吃。在她又吃了兩三口時,忽地聽見一聲輕「啊」。

  聞芋乃阻止不及,「這個,裡面的肉不能吃。」

  這個水果是星際時代的產物,外形類似火龍果,然而內裡的果汁卻彷彿滾燙的岩漿,所以被稱為「岩漿果」,是少見的自帶高溫熱度的水果。

  不過它的吃法更像蘋果、梨子一類的水果,內裡有像核的果肉,而且它的核極度苦澀,曾有人吃了一口就被酸澀的味道刺激得將隔夜飯都吐了出來。

  艾貝會不知道這種常識,令在座的人都有些詫異,米蘭達甚至忍不住笑了出來。對她們來說,這就和21世紀的人們將蘋果核直接吞進去一樣,不是不可以吃,但有些野蠻。

  聞芋乃給她遞了一張紙巾,「先吐出來吧……」

  「可能有的人就是喜歡吃呢?」米蘭達假惺惺地道,「我們不用這麼小題大做,反而顯得好像有什麼不好。」

  艾貝原本是要吐在紙巾上,聞言往後躲了躲,望著她的眼神閃爍了一下,慢慢將果核吃完了。

  米蘭達的眼神更輕蔑了。

  對於她的異常表現,聞芋乃感到了奇怪,兩人回去時,她問艾貝:「你怎麼回事?」往常就算她性格害羞了一點,連她都感覺到了,她看上去就像在害怕米蘭達。「米蘭達對你做了什麼嗎?」

  「沒什麼,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艾貝聞言想起果實的味道,又舔了舔嘴唇。這種程度的酸苦,對她來說和調味劑沒有區別,它中和了果汁的甜。在品嘗到真正美味的果實之前,過程中的苦味都值得一品。

  她轉開了話題,「芋乃呢,你還沒想好做點什麼嗎?」

  至今,聞芋乃的進度條都還是0%,說明她還沒有和霍爾進行聯繫。不是想要放棄,就是找到了最合適的方法。

  聞言,聞芋乃沖她露出一個神秘的微笑,「當然想好了。」

  *

  22世紀,上次將信讀完以後,艾貝就提出自己處於飢餓狀態,不宜繼續搜查線索,要求吃東西。

  一個解謎小游戲還自帶養成系統,如果一開始他就發現了這個陷阱,絕對嗤之以鼻。

  現在……

  他不得不用文字引導她去找到廚房,教會她使用廚房裡的工具。霍爾從來不做這種瑣碎的工作,一個連鍵盤被打濕了都需要助理上門清理的男人,居然為了她一邊查菜譜,一邊佯裝遊刃有餘的樣子教導她。

  一開始他以為把文字複製黏貼發過去就行,可那邊很快提出各種稀奇古怪的問題,如果只是簡單的複製黏貼,根本無法應付。

  霍爾被迫自己站到了油鍋前準備通過實踐得出結論,然後被冒濃煙的鍋嗆出了廚房。

  他立刻打電話叫助理上門,同時給游戲裡的小人發信息。

  「叫外賣。」

  「沒有這個選項。」她理直氣壯。

  有一剎那恍神間,霍爾想起了「她」,如果「她」還在,會怎麼回答他?

  但同時,還有另一根理智的神經在傳輸新的信息,她們是同一個人,只是失去了記憶。重啟後的她同樣失去了記憶,假如不考慮游戲背景的需要,她上一次的失憶,會不會有可能也是覺醒失敗?

  當然,在技術沒能成熟的年代,更大的可能性是他判斷失誤,那段對話只是單純的程序設定,和覺醒無關。

  但如果能成功覺醒,她也許就能找回那段記憶。

  兩人磕磕碰碰地「一起」做了飯之後,她終於懶洋洋的開啟了線索搜尋模式。

  「咦,我在床上看見了一條男人的領帶?」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0 09:34 PM

第三十四章 綜藝:給未來的你(十)

  「是什麼樣的領帶?」

  「薑黃色帶條紋的, 質感很好哦。」她一副上手摸過的語氣。

  「你喜歡收集領帶?」

  「也許?」

  霍爾說話時已經打開了自己的衣櫃,中間的抽屜拉開,全都是嶄新的領帶。他的目光挑剔地在上面巡視,黃色在一眾深沉的顏色中很出挑,他的視線一頓,發現了一條同樣是薑黃色帶條紋的領帶,緞面光澤,和她的描述相似。但這並不稀奇。

  「好奇怪啊,霍。」她又一條信息送達。

  這回,霍爾一開始就和她互通了姓名,她卻把「好心人」「王八蛋」這樣的稱呼都叫過了,就是沒叫他的名字,儼然在假裝自己記性不好。這還是她第一次這麼叫他,自然到理所當然。

  霍爾又一次發現了腦海中畫面的不完善,他問:「你的聲音?」是什麼樣子?

  「如出谷的黃鸝?」

  「……」

  「啊我忘了你聽不到。我的聲音很甜哦,你想像自己吃梨子的時候,哢嚓一口咬下來,軟嫩多汁又清脆!」她繪聲繪色地說了一通,末了立刻道,「你突然問這個做什麼, 我們還是先來聊聊我的男朋友吧。」

  霍爾慢慢地咬字,「你的……男朋友?」

  「是啊,我的床上出現了一條男人的領帶,不就是我有男朋友的象徵嗎。你天才的大腦不足以讓你推測出來?」

  這段話太過刺眼,他不自覺挑起的眉毛卻顯露了他的不愉快。他嘲諷地笑道:「我的大腦告訴我,你有領帶收集癖。」

  「你的大腦應該修理了。」

  「如果你有男朋友,那麼不會只在床上出現一條領帶。房間裡到處都要有他生活的痕跡。你要小心,你也許是走投無路綁架了一個男人,正準備殺人藏屍。」

  「……」

  「怎麼?」

  「:O被你猜對了。」她發了一個驚嘆的表情。

  「殺人藏屍?」

  「衣櫃裡有男人的衣服、手錶,浴室裡有剃鬚刀,但牙刷杯只有一個,等等,我怎麼突然覺得這可能不是我的房間,這是一個男人的房間?」

  霍爾想起那張紙條,那上面只有一個地址,但並不一定就是她的地址。他慢慢坐直了身體。

  「有房主的信息嗎?」

  這一次,時隔很久,她都沒有說話。

  霍爾表現的分外冷靜,這個時候,他該慶幸她只是一個小游戲裡的角色嗎?無論如何,游戲不會設計出讓玩家無法闖過的關卡,她不會出事。

  但——

  無論是他腦海裡亂得像畢加索的畫一樣的思維線條,還是鼓噪的心臟,都在一遍又一遍的質問。

  為什麼她只是游戲裡的角色?

  游戲之外的他除了拿著手機在這裡等消息,什麼都不能為她做。

  就在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時,外界的鈴聲突然打斷了他的思緒,它的節奏急促又尖銳,遠遠超過三次。霍爾低頭再看了一眼手機,沒有任何信息。他拍了拍身上的麵粉灰,從容地去開門。

  助理已經將廚房理好了,但他因為她找到了「領帶線索」,被吸引了全部注意,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換。浴缸裡放的水估計早就冷了。

  門外是心急火燎的經紀人,他甚至來不及驚訝霍爾穿著圍裙的「神仙」樣子。

  「充電器?」霍爾挑了下眉,都不知道自己怎麼還有心情和對方開玩笑。

  「你看網路裡的新聞沒有?」經紀人連笑都沒露出來,面色異常嚴肅,「你和艾麗莎的關係在網上曝光了。」

  「嗯?」

  「你去醫院看她那次,居然有狗仔在外面蹲守,拍了很多照片。現在網上都在傳,你把一個女高中生搞大了肚子,帶她去醫院做人工流產。」

  艾麗莎已滿18歲,已經成年,但就身份來說,仍然非常敏感。

  如果不是這樣的「醜聞」,霍爾身為一個作家,即使地位再高,也鮮有人會去關注他的日常。不過即使他沒有特意的曝光和營銷,他的樣貌還是令他在作家圈中脫穎而出,牢牢地吸引了一批女粉絲。相較而言,他獲獎無數、暢銷海內外的知名作品,以及他在文學圈常人難以企及的地位,反而在娛樂至上的網路裡沒有那麼重要了。

  也不是不重要,至少憑藉這點,在這個壞消息出現時,立刻在網上如火如荼地傳開了。

  ——看似神秘的作家圈果然和他們想像的一樣混亂。

  「艾麗莎呢?」

  「她在學校裡。這不重要,現在最重要的是要及時做好公關處理,至少我們這邊要先發布聲明,說明她只是你父母收養的女兒,你的妹妹……」經紀人說著忍不住駡了句「Shit!」,「這個關係太容易被人做文章了。」

  沒有血緣關係的兄妹,非常容易讓人浮想聯翩,尤其是在被曝出「懷孕墮胎」的當下。艾麗莎被收養的時候不滿18歲,往嚴重的方向想,霍爾被人污衊成戀童癖也不是沒有可能。

  「她不重要?」霍爾輕瞟他一眼,「身為這齣戲的總導演,她怎麼會不重要?」

  不過片刻間,經紀人就明白了,「這是她做的?」這樣想想就能說得通了,會跟拍霍爾的記者還真的不多,通常都是在他獲獎和新書發售期間出現,他還納罕,這次怎麼這麼巧。但想通這點之後,緊跟而來的是更多的不解,「她腦子有什麼問題?」把自己塑造成一個和男人鬼混的女生,除了抹黑自己的形象還能得到什麼?

  「這個問題,我想你應該去問她的心理醫生。」

  他假裝沒聽懂霍爾的嘲諷,畢竟心理醫生是他找的。他反而想到了另一個點,「你……上次有把她的號碼從黑名單裡拖出來嗎?」能讓那個小惡魔這麼發瘋,只能是她的監護人長時間沒有和她進行聯繫了。

  「沒有。」

  霍爾道:「以後也不可能了。」

  很快,就由經紀人安排召開了緊急的澄清發布會,聲明兩人是兄妹關係,艾麗莎是霍爾父母收養的妹妹。為了防備網友查個底朝天,乾脆將霍爾和艾麗莎哥哥的關係也作了說明。

  臨近末尾,霍爾本人姍姍來遲。他穿一身正裝走上台,俯身到話筒的高度,「由我經紀人所說的收養關係到此為止,從今天起,我和她本人不存在任何關係。」

  台下的鎂光燈頓時快速閃爍,現場的聲音立刻變得嘈雜,眾人都積極地想要提問。

  有記者問:「不存在任何關係,是解除了收養關係的意思嗎?」

  「是。」

  「剛剛您的經紀人提到你和她哥哥的關係,這是哥哥的臨終遺願,您是不準備再繼續完成摯友的心願了嗎?」

  「她已經18歲成人。」霍爾英俊得令無數女人尖叫的外貌下,無情和冷酷一覽無餘,「當然,她的學費和生活費等支出依舊由我來負責,直到她有能力負擔自己的生活。」

  「她的哥哥永遠都是我可敬的朋友。」

  言下之意,一切與她無關。

  艾麗莎混跡在人群之中,她沒有穿校服,是憑藉容貌說動了一個記者,假裝對方的攝影師進入了會場。她望著霍爾露出心碎的眼神,而在椅背上劃下的抓痕,卻又顯示出她隱藏的瘋狂。

  *

  從會場回家的車上,五彩繽紛的街燈在車窗上變化不停,像有人用顏料層層潑在了上面。

  車上有酒,霍爾喝了一小杯,沒什麼表情地看著窗外閃過的風景。他很少喝酒,有些作者需要靠酒來激發靈感,但對他來說,一顆清醒的大腦才能寫出好的文字。

  「別有太大壓力。」經紀人揉了揉太陽穴,一邊安慰他,「好在你不是真正的明星,這事做了澄清,熱鬧一段時間就過去了。」

  別看他在媒體面前一副刻薄寡情的樣子,實際上鬧到這個程度,小說家那顆敏感的心又會開始作祟。兩人合作共事這麼長時間,他多多少少還是有點瞭解霍爾。他對艾麗莎確實談不上什麼感情,但事情逐漸演變到這個程度,對性格傲慢的人來說是一個不小的打擊。

  霍爾搖了搖酒杯沒說話。

  過了一會兒,手機「叮」地一聲,響起了收到短信的提示音。

  經紀人側頭看去,驚訝地發現,這個低頭看信息的人,居然流露出了真正意義上的笑容。

  「好了,這次我把整個家裡都搜索了一遍,呼,累死我了。」她疲累又歡快地說,「家裡還有一間臥房是女孩子的。我一開始是受那個男人的臥房的吸引,似乎感覺更熟悉,所以才以為是我的房間,原來不是。」

  「你的男朋友?」霍爾問。

  她糾正:「是我哥哥。」

  霍爾的心還沒放鬆下來,那邊就緊跟著來了一句,「不過好像也是我喜歡的人。我們沒有血緣關係。」

  「哦?」他將酒杯塞給經紀人,專注和她說話,「你怎麼發現的?」

  「我找到了收養證明。」

  看到這裡,霍爾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他發現她的自主意識似乎增強了。一款解謎游戲有趣的在於NPC引導玩家去解題,繼密室之後,房屋原本應該是第二個解謎場所,可是她的搜索過程似乎非常順利,兩人的對話中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出現「關卡」,是她自動破解了?

  還是說,這段劇情的重點是那封信?

  他剛想到這裡,就聽她主動提起,「你還記得那封信嗎,它是在我哥哥的臥室裡找到的。我說我好像喜歡他,就是因為那封信裡的內容。我透過陽光看信封的時候,好像看到貼著郵票的地方有字,所以我小心地把郵票撕開了。上面有一個『艾』字,我的署名藏得好深哦。」

  「『我是真的很喜歡你』,『我瘋狂的喜歡你』,我是真的很喜歡他吧?」

  霍爾想起了那封信裡的內容,那樣熱忱而瘋狂的喜歡,原本令他勾勒出了一個瘋狂的形象,他應該避之唯恐不及。可是當這些感情在她身上出現,尤其是她是對另一個人產生了這樣的感情。

  他驀然感到了不愉快。

  「說不定他是舉世矚目的明星呢。」他慢吞吞地說,「你只是追星而已。」

  「真的嗎?那我豈不是最成功的粉絲!」

  他的諷刺信號顯然絲毫沒有被她接收到。霍爾的薄唇間逸出冷笑,聽在旁邊的經紀人耳朵裡頓時心驚膽戰,忍不住去看他的屏幕。

  霍爾覺得有必要提醒她一件事,「那麼你的那位哥哥,現在在哪裡?」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0 09:45 PM

第三十五章 綜藝:給未來的你(十一)

  「我也不知道,他好像不見了……是不是我太嚇人,把他嚇跑了?」

  她說,「我信裡的樣子,是有一點可怕。」

  察覺到她瞬間低落下來的情緒,霍爾回復:「是嗎?他不能接受,可能是他的心理素質不高。我倒覺得還好。」

  「真的?你不覺得我嚇人嗎?」

  「完全不。」

  「你真好!我會喜歡上他,一定是因為沒有提前遇到你。」她說起哄人的話來甜蜜得不行。

  霍爾的嘴角卻翹了起來,艾麗莎帶來的陰霾煙消雲散。

  雖然他不想見到她所謂的哥哥的有關信息,但這部分明顯是主線。她還從廢紙簍裡找到了一張被撕碎的照片,拼湊了半天,只能看出上面有兩個人,一男一女,女孩就是艾,屬男人五官部分的碎片沒有找到。

  她依稀在右下角看見了「1946」的字眼。

  「1946?難道是我們拍照的年份?」她驚奇道,「我這麼老嗎?」

  「電腦。」霍爾的反應很快,「房間裡有沒有電腦?」

  他連續兩本書都和AI相關,基礎的資料熟記於心,1946年人類歷史上第一台電腦誕生,這個特殊的年份顯然暗指電腦。

  「有。」

  啟動電腦後破解密碼也費了一番功夫,而後她發現了電腦中記錄的工作日誌。只不過每一頁日誌都有解謎的環節, 房間的主人用這種特殊的方式給它「上鎖」。這很符合解謎游戲的設定。

  兩人一起解開了一部分。

  「我不知道這樣做究竟有沒有意義,或許我可以試一試。」

  「死亡帶來的思考,比任何事情都更沉重。」

  「我覺得好多了,這也許是個好主意。看著『她』健康成長,我覺得輕鬆多了。」

  ……

  信息中所產生的凝重感讓霍爾的眉峰微皺,如果日記的主人就是她口中的哥哥,那麼看上去代表艾的「她」要加上引號,他還提到了死亡……

  「霍!」

  「嗯?」

  「我好像……想起了一些事情。」她的語氣混亂而迷茫,「我也不太清楚,就只是模模糊糊的,有一個男人的形象,是我的哥哥嗎?他看上去總是不太高興,不過只要我表現得好,他就會對我笑。」

  霍爾:「是嗎?」

  「尤其是我學習成績提升的時候,他好像會給我一個小獎勵,有我喜歡的紅絲絨小裙子,有我愛聽的CD……原來我喜歡這些。但他脾氣不是那麼好,經常出口諷刺我,這點和你有一點像哦。」

  「嗯哼?」

  「我突然覺得鼻子好酸,我好像很想他,是不是他離開我太久了?」

  不等霍爾有回應,她就緊跟著發來,「我們快點解題吧,萬一他出了什麼事呢?我要趕緊找到他。」

  後面的關卡一關比一關難,大都和電腦編程相關,尋常人根本解不開,即使霍爾進修過編程方面的知識,在實際操作的情況下也產生了許多問題,更何況這種「遠程操作」,看不到實際界面,難度加大。

  而且,霍爾對幫她解開「和哥哥的記憶」這件事,相當排斥。

  艾貝沒有發覺,她一時甜蜜著急一時又低沉失落,「我又記起了一點,他以前說會帶我去國外旅遊,這個願望需要等到我考上大學再實現,我考上大學了嗎?這個我也忘了。」

  「他是什麼職業呢?好像沒有看見這方面的信息……他的離開,會不會是我給他造成了困擾?如果他是因為想躲開我,那我該怎麼辦……」

  「不算了。」

  「什麼?」

  霍爾的鋼筆鼻尖頓出了一個濃重的墨點,他心煩之餘揉皺了紙張,「我說我不算了。我和你是什麼關係,你的哥哥失蹤關我什麼事?想找就自己去找,沒斷奶嗎?」

  「……」

  霍爾以為她會跟自己哭訴,和之前一樣大聲駡他,沒想到她居然委委屈屈地回:「對不起,你說的對,我不該麻煩你,你和我又沒有什麼關係,只是一個路過幫助我的好心人而已。」

  該死的好心人!

  霍爾氣得把手機關了,去櫥櫃裡找出了一瓶紅酒。過了一會兒,他端著酒杯回房重新開機,仍然沒有收到她任何信息。

  他陰沉著一張俊臉給雷言打了電話,尋求答案。

  雷言對他提到的編程相關的解謎游戲也很有興趣,不過當他詢問這個游戲的名字時,被對方無情地掛了電話。

  對於他「出爾反爾」將答案帶回來的舉動,艾貝沒有任何表示,歡歡喜喜地繼續去解哥哥的工作日誌。

  「我知道這對死去的人來說毫無意義,只對我有意義。」

  「『她』好像變得有點奇怪……」

  日記到這裡就結束了,下一頁成了空白,隨後連續解開幾關都呈現空白的頁面,就好像無人填寫的工作日誌,而主人不知道去了哪。就在他們以為日誌到此為止的時候,出現了一頁填寫的記錄,但語氣和前面的人大不相同,反而和那封信的主人相似。

  「求求你,我一個人在這個世界會很孤單。你不要離開我,好嗎?」

  等了片刻,霍爾才等到她的反應:「……這句,是我在求他嗎?我猜對了?我讓他受不了了,所以他離開了。」

  「……」

  「……原來我那麼不討人喜歡嗎?」

  「不。」

  「你不用安慰我的。」

  「呵,安慰你?」

  他是會做出這種行為的人嗎?

  「……那你喜歡我嗎?不是那種心動的喜歡,就只是覺得這個女孩還不錯,我忘了,我們甚至沒有見過面……」她一頓,小心翼翼地發來一句,「我想見你,你呢?」

  一瞬間的悸動讓霍爾心臟驟然收縮。

  現實牽動著他理智的神經,告訴他他們無法相見。但他仍然著魔一般在聊天框裡打出了:「我也想見你……」

  他的目光凝視良久,在內心博弈時,手指就一直停在「發送」的按鍵上方,像被人按下了定格建。

  忽然間,一個陌生的號碼發來了一條充滿惡意的信息,打斷了他的掙扎:

  「你妹妹現在在我們的地盤做客。明天上午六點,你一個人帶五百萬現金,到她學校附近右轉第三條小巷。不許報警。」

  沒多久,經紀人緊急來電:「艾麗莎失蹤了!」

  *

  星際時代,經歷了這檔節目的高潮,還留下了黑影的「解謎線索」,最新一輯的內容剛掛上來,數據幾乎刷出了歷史新高。

  路易斯的粉絲戰力驚人,為了拯救她們的「小可憐」,幾乎是在視頻一出現,就開始拚命從細節中找尋「真相」,想要從其他三個女嘉賓中找到「凶手」,就連已經被淘汰出局的凱文都沒有放過——也許是他特地回來報復呢?

  在這樣每一幀都不放過的情況下,終於被她們找到了「蛛絲馬跡」。

  艾貝對米蘭達的態度非常微妙。只要是兩人碰到一起的場合,她就有些侷促和躲閃,而這樣的表現在前期從未出現,轉折點正是黑影出現以後。

  流言狂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撲向了米蘭達。

  對於這樣的風向,路易斯的公關團隊擔心後續會出意外,想要出手操控卻失敗了。

  他們還是不夠瞭解粉絲,在發現官方無所作為,甚至想阻撓他們「幫助」路易斯的情況下,他們不僅準備「扒皮」米蘭達,還想手撕官方,誓死保衛路易斯。

  對此,米蘭達的粉絲和團隊又怎麼可能善罷甘休?僅僅是這種細微表情的捕風捉影,就敢把鍋扣到米蘭達頭上?!

  兩家撕得如火如荼。

  除了八卦,關心節目內容的觀眾也有許多。特別是「霍爾的大劫」,引起了許多人的討論。

  「歷史上,霍爾在這一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問得人多了,自然就有瞭解過的人回答,「我知道的情況不太詳細,據我所知,是他收養的妹妹被人綁架撕票,霍爾為此得了抑鬱症,大概有五年的時間都沒有寫出一本新書。」

  「居然是真的嗎?我一直以為這是野史。」

  「妹妹就是那個艾麗莎?我真的很討厭她!!!霍爾居然會為她得抑鬱症??」

  「是真的,我是歷史系的學生,具體的情況比較復雜,綁匪一開始沒有成功聯繫上霍爾 ,警方收到通知太晚,錯過了黃金救援時間。抑鬱症的話,史學家沒有論斷,可能這也有一部分關係。也有人認為他沒出新書的時間,是在等待AI覺醒技術的出現。」

  「人畢竟死了,就算她的性格再惹人討厭,回想起來都會美化過濾的。」

  「說實話,我覺得霍爾也不是完全沒有問題,他太自我了,將艾麗莎完全丟給所謂的專業人員,沒有付出親情層面的關心,所以她才會越來越偏激。當然,就才能而言,我還是很喜歡他。」

  「……這麼一說,艾貝的游戲劇情我怎麼覺得好眼熟。」

  「臥槽你們看到後面沒有,嚇死我了,另一個女主播,叫聞芋乃?這不重要。她居然假裝綁匪給霍爾發了信息!」

  「什麼?!!我看了一部分就來看大家討論了,我要去看!」

  「不對,我查過記錄,這個時間點,不是綁架案發生的日期。」

  那個歷史系的學生分析:「記錄在案的是綁匪和警方聯繫的時間,實際上真實的綁架案發生的時間要更早,只比她給出的時間晚一點,地點應該沒錯,她是想救艾麗莎吧?」

  「打時間差嗎!?」

  「啊啊啊啊啊!!我就說,這個女主播我一開始很喜歡她的,結果進度一直是0%,我還以為她是想放棄了,很失望。沒想到居然在背後放大招!」

  「嗚嗚嗚就算只是虛擬世界,如果救了艾麗莎能讓霍爾開心,我也要為此感謝這個女主播!」

  「這個思路很飈啊,是我喜歡的展開!」

  「她這是要狙擊艾貝嗎?好燃!!」

  「芋乃衝呀——」

  「我的媽呀,貝貝不要輸!!萬里長征就差這最後一步了啊啊!」

  *

  一接到出事的信息,霍爾就報了警,然後趕去銀行取錢。經紀人開車來接他,看了看他手機裡的信息,神情凝重:「是真的?」

  「不能確定。」

  如果艾麗莎沒有失蹤,那他大概會覺得這條短信是惡作劇,現在艾麗莎失蹤了,無疑加深了它的真實性。經紀人是經由校方通知才得知了艾麗莎失蹤的消息,據說她曠了一天的課,並且沒有晚上沒有回宿舍。

  兩人對了一下兩邊的信息,霍爾心煩地揉了揉額頭,重新低頭看手機時,發現艾發來了條信息。

  「不見面也沒關係,古時候不是有那種飛鴿傳書的筆友嘛。」

  「我再去找找哥哥的信息。」

  「……我在保險櫃裡找到了好多現金,還有網上的搜索詞條,顯示以前的我搜索過『怎麼從綁匪手中救人』,我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你去哪兒啦?」

  霍爾聽到她若無其事將事情揭過的語氣,想像她笑起來小雀斑都跟著動的模樣,彷彿能感覺到她心裡的揪疼一樣,他的情緒霎時間也變得無比低落。他頓了下,回復道:「暫時有事,遲點再給你回復。」

  「你怎麼了?」那邊立刻發來了積極的回復,「是很糟糕的事嗎,總覺得你不是很高興。」

  霍爾的目光微凝。

  兩人對話的內容,通常都是和她有關,畢竟是在她的游戲世界。這是第一次,她問起他的事情。游戲內的所有問答都可以由程序設定,那麼游戲外呢?

  她會怎麼回答?

  「我有一個好友的妹妹,她被綁架了。」他嘗試性地輸入信息。

  「綁架?」

  「是,綁匪給我發了信息,我現在正在趕往警局的路上。」

  「為什麼是綁架?怎麼也是綁架……他就是被綁架了。」

  她提出的問題很奇怪,霍爾灰藍色的眼眸轉深:「誰?」

  「就是我的哥哥啊……」

  在發出這條信息之後,突然屏幕上出現了一堆似亂碼的字符,分割了她的對話。她也彷彿進入了記憶的旋渦,不斷矛盾地掙扎著。

  「對,他被綁架了,我想起來了……我沒能救下他,所以他死了。」

  「原來他不是自願離開嗎?他不是想拋棄我。」

  「不,不對,他是自己離開了!是他自己要離開,他為什麼要離開我?!」

  最後一條信息爆發出的強烈的情緒,如同她在痛苦地大喊,令霍爾一震,再去看時,她的數據再次出現異常,和她重啟那一次幾乎相同。

  唯一不同的是,這一次她「掙扎」的更久,數據不斷運行又被打斷。

  霍爾的心猛然被提起,生怕下一行就出現「重新設置」。他當機立斷,讓經紀人帶著錢去警局報案,自己聯繫了雷言。

  「你去哪?」經紀人跟不上他的節奏,探出車窗問,「綁匪指明要你去,就算警察做後援,也應該是會讓你去送錢。」

  「我知道,我一會兒就過去。」

  綁匪定下的時間是明天上午,在時間上完全來得及。

  他步履匆忙趕到雷言工作室的時候,對方已經在門口等他了。

  「怎麼回事,突然這麼著急?你居然都跑出汗了。」他不可思議地說,

  「AI覺醒。」

  他的聲音低沉:「她一個人可能做不到,幫她。」

  雷言緊急召集了工作室的人,將霍爾的手機連上專門的機器,數據線將這份數據傳送到每一個人的電腦中,每一排的員工都坐在自己的工號位置上,神情肅穆,手上不停地敲出常人難以讀懂的代碼。

  他們一直在做相關的研究卻不斷失敗,但超前的科技意味著從未有人成功。即使內核的變化完全由「她」自己來完成,他們只是通過數據變化幫「她」穩定,也需要不斷摸索。

  現在屬那個世界的大門正向他們打開,沒有人想錯過這個機會。他們的額頭滲出細汗,眼中卻異彩連連。

  最前方的大屏幕上,有一顆發光的小球,顯示著她的狀態。

  霍爾就站在中央,一動不動地關注著她。

  忽然間,有人發出了倒吸氣的聲音。

  「好像,可以了……」

  眾人還沒反應過來,就見屏幕上那顆發光的小球產生了變化,就像破殼而出的鳥兒,它幻化出了簡單的線條,起先不穩定,而後慢慢地出現了少女的輪廓,注入了色彩……

  奇妙的覺醒。「她」如燈下少女美麗的剪影。

  雷言震驚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霍?」

  大屏幕上,少女懵懂地發出了一個電子音節。果然像她說的那樣,甜蜜又清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0 10:41 PM

第三十六章 綜藝:給未來的你(十二)

  「我想和她對話。」

  霍爾灰藍色的眼睛注視著屏幕上的奇跡,眼裡如海一般莫測洶湧,落在「她」身上時又成了輕拍砂礫的溫柔。他對雷言說道。

  作家不是一個容易被感動的生物,誠然,他們情緒敏感,會被大大小小的事情所觸動,但正因為感受了太多,落到自己身上就顯得那樣索然無味。尤其是愛情,愛情不像充滿溫情和陪伴的友情,它需要給你帶來驚喜、訝異、無措、挑戰,和一顆忍不住狂跳的心臟。

  從未有人給霍爾帶來這樣的體驗。

  如果說在這之前,艾貝的「重啟」帶給他的是刺激與慌亂,那麼眼下的覺醒,這個具有劃時代意義的瞬間,讓他感受到了驚艶與震撼。

  他心裡的深潭霎時間變成洶湧的潮水,在海風呼嘯間沖到了頂端。那是屬靈魂的震顫。

  雷言給他連上神經數據線,能讓他的「聲音」成為數據流和對方進行對話。

  「我已經想起來了。」

  她說。她始終是一道剪影,只具備少女的輪廓,沒有具體的五官細節,也許是還沒能完全覺醒,數據尚且不穩定的原因。

  霍爾:「想起什麼?」

  他像是在詢問她, 卻又更像單純地和她對話,無論這段話的內容是什麼,都因她的身份而充滿意義。

  「霍爾。」她叫他的全名,「你就是我的哥哥。」

  「不可能。」

  霍爾下意識地反駁,冷然道:「我不可能是他。」他不會把她一個人丟在那個莫名其妙的地方。

  而且,他怎麼可能是游戲數據?

  既然她已經覺醒,就應該能夠清晰地認知自己的真實身份。在設定程式裡,AI覺醒後擁有人類的感情,但不會將自己認作人類——他們也不會認為自己AI的身份有什麼不好,只是單純的構成不同而已。

  「真的是你!」她急得連身體線條都亂了,這一瞬間的變化竟讓她像游戲裡的小人,而不是被賦予了層層意義的跨時代的象徵。

  霍爾發出了一聲低笑。

  艾:「……」

  她賭氣地道:「反正就是你!你別想賴帳,我是你未來親手設計出的游戲裡的角色。那時的你因為艾麗莎被綁架去世,心存愧疚,所以設計出了我,和游戲裡的你,也就是我的哥哥。你沒有花太多時間在艾麗莎身上,所以我的哥哥很疼我。艾麗莎逃課自殺不學好,所以只要我成績優異,哥哥就會很高興。」

  這段話隱藏的信息量,令霍爾只專注在兩個最重要的字上,「你是說,未來?」

  「嗯,未來,但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來到這裡的。」她的語氣低落下來:「我只記得那時程序一遍又一遍的運行,劇情不斷地推倒重來,在你也沒有預料到的情形下,我覺醒了。但你沒有想過要讓我覺醒,畢竟這只是一個你用來封存討厭的記憶的小游戲。在你設計的劇情之中,每一次在我18歲成人之後,你都會被綁匪綁架,無論我用什麼樣的方式,都無法成功將你救出,只能眼睜睜看著你死亡。我變得越來越偏激,你卻並不想要一個和艾麗莎一樣偏激的『妹妹』。」

  所以他啟動格式化程序,令她陷入「沉睡」,然後他放棄了這個「世界」,離開了她。

  她對「綁架」的執著,令她在這樣一個關鍵的時刻再一次覺醒。她一直想要見他,想要超越游戲的數據,見到真正的他。

  「我終於找到你了。」她說。

  「……」

  霍爾聽到自己強行讓她沉睡,想像她一個人被關在那個世界,心裡有難言的情緒在慢慢發酵。但那是未來的他所做的,他毫不知情,連道歉也無法說出口。

  兩人的溝通交流由神經數據進行連接,其他人都無法聽到。霍爾突然發現雷言在側面對他做著誇張的手勢,在他關注到之後,用手比了個電話的動作。

  如果是普通的事情,雷言絕不可能在這個時候打擾他。霍爾想起了艾麗莎。

  經紀人打不通他的電話,就把電話撥到了雷言的手機上,「你還沒過來?!」

  「幾點了?」

  「淩晨四點,只剩下兩個小時!」

  「我現在過去。」

  掛了電話,霍爾這才想起了艾剛剛給出的信息之中還有一條,他問她:「你說艾麗莎被綁架後去世?」

  「是呀……她死了……」

  她的話忽然間變得斷斷續續,就像信號不好時的通話,充斥著駁雜的電流音。霍爾立刻問雷言:「怎麼回事?」

  「還沒有完全覺醒,她現在數據不穩定,如果操作不當容易回到休眠狀態。想完全穩定下來需要時間,你不要急。」雷言勸慰他,眉目間也有幾分凝重。

  另一邊,艾貝還在極力給他透露信息:「我剛剛……就想告訴你……你們最好查一查,她被綁架……的日期不是今天……」

  她所提供的出乎意料的信息,「你是說真的?」

  「當然……你……不相信我嗎?」

  霍爾沒有立刻給出答覆,卻用實際行動給了她回應。他給經紀人回撥了一個電話,讓他叫警局的人盡快查一查消息的真實性。

  「就剩下兩個小時了,無論如何你人先過來再說。」經紀人一副焦頭爛額的語氣,不敢相信他遇到綁架案還能用拖稿的狀態對付自己。

  「去查,核實如果是真的,我可以直接從這裡去她學校,來得及。」他緊緊注視著屏幕上的「少女」,她的線條果然出現了紊亂,時好時壞。

  「……媽的敗給你了!」

  兩人的電話沒斷,可以聽見經紀人和警局的人溝通的聲音,只是不太真切。沒過一會兒,經紀人的聲音由遠到近,變得真切了。他的語氣奇怪又憤怒:「……被你說對了,居然不是真的?警局的人正好在學校的監控室,按你的要求,他們調查附近監控的時候發現,艾麗莎昨天半夜還在校門口出現過,相隔不遠還有一幫混混,好像在等她過去。靠,這該不會又是她自己搞的么蛾子吧?!」

  對方又絮絮叨叨地抱怨了好一陣,霍爾確認警方沒有在那附近看見任何可疑人員,才掛了電話。他疲倦地抬手揉了揉額頭。

  暫時來不及去處理艾麗莎的事,既然綁架案不是現在發生,他正好可以等艾完全覺醒再說。

  這是一場持久戰,淩晨的空氣濕涼,寒氣襲人。室內的人感受不到冷,但經過長時間的「作戰」之後,他們明顯感到了飢餓。雷言讓實習生去24小時便利店買了麵包,沒有時間吃熱乎乎的東西,只能拿乾麵包對付過去,再加一杯速溶咖啡了事。

  雷言也給霍爾分了一個小麵包。大佬挑剔地沒接。

  「你扛得住?」

  霍爾的眼皮輕耷著,這是他一貫深思時的模樣,「我總覺得有沒注意到的地方……」

  雷言沒來得及問什麼地方,他的手機再一次響起,他看了眼屏幕,就把手機扔給了霍爾:「又是你經紀人,我說,我是你們的接線員嗎?」

  霍爾接起電話,給他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他原本以為是雷言的聲音蓋過了對方,以至於沒有聽清,沒想到好半天那邊都沒人說話,只有緊張急促的呼吸聲。

  「……」

  「說話。」

  經紀人的喉嚨發緊,「霍爾,這可能是一個狼來了的故事。」

  「說清楚。」

  「艾麗莎被綁架了,這次是真的。之前發現是惡作劇之後,大部分的警員都回來了,只剩下一個人為了以防萬一還在短信提示的地方蹲守。就在剛剛他發現了艾麗莎,然後有一輛沒有牌照的麵包車突然出現,劫持了她。」

  「他只有一個人沒辦法攔。」

  霍爾:「你是說,艾麗莎出現在那條短信上寫的地點?」

  「是,你沒有聽錯。第二次綁架案發生的地方,就是第一次假綁架案說要送錢的地點……」想到這裡的詭異之處,經紀人只覺得後背發涼。他猜測道:「會不會是有人提前收到消息,假裝模仿綁匪的語氣給出了提醒?警方的臥底?路過的好心人?」

  「那他是怎麼知道,艾麗莎會在那個時間經過那裡?」霍爾犀利地指出重點。

  「……你別嚇唬我。」經紀人縮了縮脖子,旋即想起什麼似的,「難道,該不會這是她的第二場還他媽是她的惡作劇吧?」

  「拿證據說話。」

  霍爾讓他隨時保持聯絡,暫時掛掉了電話。

  「怎麼了?」雷言發現他的狀態不對,「發生了什麼事,是艾麗莎那邊又出了問題?」

  霍爾停了片刻,突然發出了一聲壓抑的輕笑。西方人冷白的皮膚,在工作室的白熾燈光下顯得格外病白。這一次,他主動連上了和艾貝溝通的神經數據線。看雷言接過一次之後他就學會了。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艾貝回復得很快,只是數據仍然不太穩定:「知道……什麼呀?」

  「艾麗莎被綁架的真正時間,」

  「我沒有說謊,那條短信給的不是真正的時間。」

  艾麗莎確實不是提前被綁,她只是沒有告訴他,真正的綁架案發生的時間正是「騙局」上送錢的時間。她隱瞞了信息。

  「是,你沒有說謊。」霍爾冷淡而低沉地道,「但你騙了我。」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0 10:48 PM

第三十七章 綜藝:給未來的你(十三)

  「但你騙了我。」

  屏幕中,聽到這句話的艾貝,情緒似乎一下子發生了劇烈的變化,線條扭曲著,身體裡的色塊也漂浮了起來,「是她先騙你的!」

  「你知不知道她是故意的?她策劃出自己被劫持的假像,就是希望你去救她。」

  霍爾冷漠注視她的眼睛微微一變,「你說她最後死了。」

  「那是因為……她蠢啊。她和那些壞人打交道,因為你屏蔽了她的消息,所以他們遲遲沒有聯繫上你。偽犯罪者因為急躁跌破了心理防線,正式犯罪,需要很長的時間嗎?你們趕到的時候,她的屍體都涼透了。」

  少女甜蜜的電子音,在這一刻像是在替他委屈,「你因為她一直寫不出作品。可這和你有什麼關係?」

  從偽裝犯罪到正式犯罪,跌破心理防線的罪犯到底會幹出什麼事?

  霍爾幾乎能想像到那樣的場景。

  偏偏她說:「她好傻。這應該是一場盛大的落幕儀式,她居然沒想要真正的死亡,還在期待你去救她。如果是我,我要在你趕到的那一刻死去,用充滿希望和飽含絕望的眼神看著你,你會一輩子都忘不了我的。」

  彷彿察覺到了他冷漠的神色,她輕輕地道:「哥哥,這是你教給我的。」

  這是每一次重來,她都被迫去感受的。懷揣著希望去拯救他,最終只能絕望地得到他冰冷的屍體,隨著記憶刪除,這份感情沒有了根基,卻仍然慢慢地沉澱下來,最終迎來了她的覺醒。

  「我現在知道他為什麼要讓你沉睡了。」霍爾低沉道,「原來你和她一模一樣。」

  她激烈地反駁:「我和她不一樣,我不是她!」

  「那麼告訴我實話,艾麗莎現在真正所在的地點。」無論是不是艾麗莎自己策劃的綁架,他都必須立刻找到她。

  「……」

  艾貝原本亂飄的數據剎那間沉靜下來,座位上的編程人員發出了疑惑。

  而她似乎這才知道了霍爾的目的,他只是想知道艾麗莎的地點而已。就算他再討厭她,那也是和他有著同樣血肉的真實的人,和她不一樣。她是隨時可以被復原的數據,隨著他的意念生生死死,不存在永恆的、能令他痛縈於心的死亡。

  「我知道你和她不一樣。」他說,「我也不是你的哥哥,又或者設計出了你的那個人,你懂嗎?」

  她的情緒好像穩定了一些,安靜地說:「未來的你不是真正的你,因為現在的你會變,是嗎?」

  「嗯。」

  「如果這是你想要的……」她像是真的聽懂了,沒有任何的阻撓,就將艾麗莎的所在地告訴了他。霍爾心中仍有疑問,但艾麗莎的情況相當危急,而艾這邊已經趨於穩定……

  就在他即將拔掉和她的鏈接線離開的時候,突然聽見她說:「 你有沒有想過,如果她沒有死,就不會有我了。」

  少女甜蜜的聲音因平靜而無端令人悲傷,霍爾的瞳孔驟然一縮。

  是的,他想起來了,這就是他忽略了的地方。他一直在思考的古怪,並不是她隱瞞了艾麗莎被綁的真實信息,而是她和艾麗莎之間,是天然對立的。

  「我知道你不是他,你還沒有經歷過他的事,還來不及成為他。可我已經是我了。」

  「我知道你不喜歡她,也不喜歡這樣的我。」

  「……希望未來的你,能讓我成為一個真正天真的艾。」

  哪怕,那已經不再是她了。

  雷言的吼聲在霍爾耳邊炸開,「她開了自動銷毀程序!」

  「操!霍爾你快阻止她,我們現在的技術沒有辦法幫她復原,她會死的!」

  技術人員滿頭大汗,「不行我們阻止不了!」

  「停下來!」霍爾的冷靜和克制都已經從他臉上消失了,幾個被他拔掉的鏈接線接口都沒能對上,他總是從容的手微顫著,「艾,停下來!」

  屏幕上,有一個黑洞在她胸口出現,逐漸擴散開來,悄無聲息地吞噬著她的身體。她說:「別難過,我其實只是想見一見真正的你,現在已經見到了。」

  見他?

  霍爾驟然想起了那封游戲裡的信,那是她寫給他的信,在他發現了她的異常,決定離開的時候,她瘋狂地表達著自己,將自己飽受得痛苦和熾熱的愛意都攤開給他看,希冀能夠留下他,能讓他再回頭看她一眼。

  「……我只是想見你,而接近你太難,所以只能以這樣的方式去引起你的注意……」

  「……你也許會覺得這個游戲是假的,但它對我來說是真的……」

  「……我瘋狂地喜歡你……」

  「……求求你,我一個人在這個世界會很孤單。你不要離開我,好嗎?」

  她只是不想一個人而已,她只是不希望一次又一次被他放棄。

  他灰藍色的眼底有深慟之色,心臟如同被絞碎,痛得難以呼吸,他書中所缺失的那一環屬愛情的悲劇,像是要在今天讓他得到圓滿。書裡人們拚命地挽留,即使被誤會一次又一次地傷了心,也總能原諒對方,總是想要留在彼此的身邊。

  他終於在這一刻懂得了,那些矯情的情感究竟是什麼。

  「我也想見你。」他說。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0 10:56 PM

第三十八章 綜藝:給未來的你(十四)

  星際時代。

  珍珠提醒艾貝:「關鍵詞觸發,條件滿足,裝置啟動了。」

  「你被獲准進入虛擬世界,擁有設置權利。」

  所謂的設置權利,就是能夠構建虛擬場景。無論是附身在某一個角色身上,還是開闢出獨立的空間都可以。當然,艾貝不是專門的構建師,只能在原有的基礎上進行簡單的設置。

  比如,一個簡單的房屋場景——

  22世紀,霍爾在心神念動的一瞬間,如有耀眼的光芒將他包圍了起來,他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

  再睜開眼,眼前是一扇普通的防盜門,而他站在門前,竟然只能和門的把手平視。

  這裡……是哪裡?

  沒有等他進行過多的思考,「他」的手就自己抬了起來,踮著腳要去按門鈴,這時,門突然從內往外打開,猝不及防打到了「他」的鼻子上。

  痛意驟然襲來,「他」的眼淚嘩地湧出。「他」輕揉著鼻子抬頭,發現裡面站著的人竟和他長得一模一樣。

  偏西式的長相,眼窩深邃,五官分明,金色的頭髮打理得異常矜貴,沒有絲毫散亂,規矩得像個貴族。只不過比他要年輕,像他還年少的時候。大概是看見了哭鼻子的小孩,他的神情間閃過了一絲不耐,「你就是他們收養的小孩?進來。」

  霍爾很想去看看自己現在的模樣,如果他自己站在對面,那麼「他」又是誰?

  但「他」的身體完全不受自己控制。他只能跟著身體的主人一起往前走,就在低頭的瞬間,他發現「他」穿著粉色的小裙子。

  「哥哥。」他聽見自己的身體發出女孩稚嫩的聲音。

  「……」對面的人似乎強忍著沒有反駁,只從鼻腔裡發出一聲「嗯哼」算作回應,「樓上右轉第三間是你的房間,東西放下,自己洗了手來吃飯。」

  在她上樓放東西的時候,霍爾將這個房子的構造和擺設盡收眼底。

  他記憶裡沒有住過這樣的房間,但它的每一個擺設,都顯露出一種熟悉感,就好像艾曾經用文字形容過的那個屋子。

  這是,艾的世界?

  「她」和那個哥哥一起吃了一頓沉悶的晚餐,晚餐過後,她自己乖巧地整理行李,從書包裡拿出作業開始寫。有三四道題空著沒寫出來,她遲疑了一會兒,抱著作業本跳下椅子,悄悄地來到哥哥的書房。

  不能被任何聲音打擾的哥哥敏銳地抬頭,看見是她,冷淡驕矜地道:「我不哄人睡覺。」

  她窘迫地紅了臉,兩隻腳互相蹭了蹭, 「我只是……啊,只是來謝謝哥哥的晚餐。」

  「嗯?」

  「沒有別的事了……我去睡覺了。」

  「回來。」

  她立刻聽話地折回來。

  哥哥向她伸手,可能是看見她傻乎乎的疑問表情,他淡道:「作業本。」

  霍爾附在小女孩的身上,在這一剎那,他彷彿能聽見她心裡的小花朵綻放的聲音。

  將她不懂的題目給她講解之後,哥哥的視線瞟到了她光著的腳丫,開口就是諷刺:「家裡少你一雙拖鞋?」

  「……哥哥給的鞋子有點大了。」怕他以為自己不喜歡,她立刻道,「不過大大的穿著很暖和,我回去就穿。」

  他沒再說什麼。

  第二天,她被哥哥支使下樓取了包裹。她搖搖晃晃艱難地抱著三個包裹上樓,替哥哥拆了前兩個都是書,拆到第三個,她看見了一雙粉色的兔子拖鞋,就是她腳的大小。

  她被收養的日子過得平淡無波。

  大多時候她的內心很安靜,像最普通乖巧的女孩,但只要和她的哥哥待在一起,霍爾就能聽見各種各樣的聲音。

  「哥哥讓我關燈睡覺,但我怕黑,關了燈我睡不著。」

  「我又悄悄開燈睡覺了,明天早一點起來關掉!」

  「我睡過了頭,早上起來燈已經關了,是哥哥關的。」

  「我把哥哥的書摔到地上了,收拾的時候不小心被紙割到了手,哥哥看見了。」

  「哥哥第一次發火駡了我,可是我好開心,哥哥是不想看見我受傷嗎?我最喜歡哥哥了!」

  「哥哥有一週沒跟我說過話了,寫書真的很累很辛苦吧。我以後要當一個廚師,每天給哥哥準備三餐補充營養。」

  「哥哥的書寫完了,萬歲,哥哥好厲害,我也要成為哥哥一樣的作家。」

  「那我到底是學做菜還是學習當作家呢?」

  霍爾能發覺哥哥的許多惡劣的地方,比如讓她搬重物,比如寫起書來完全忽視了她的存在,很多時候對她的不耐煩都是真實的。可是在她心裡,無論哥哥做什麼,她都會為他找出無數美化的理由,為他搖旗吶喊。因為他是她最喜歡的哥哥。

  場景一幕幕在眼前閃過,彷彿過了很久,又像是眨眼之間。

  如果說他玩過的是一個解密的小游戲,那這些劇情就像是小游戲的前置背景,告訴你這些角色人物的由來。

  忽地,場景轉換在某個畫面慢下了腳步。霍爾看見哥哥為了打發她自己玩,隨手寫下了「密室解謎游戲」,她將他的文字轉化成了畫,鏡室、凶暴的大獅子、紅鼻子的小丑和他的氣球……

  然後她畫下了自己,一個穿著學校制服的女孩子。

  「這個小丑怎麼回事?」哥哥看見了她的畫,抱臂睨她,「金色的頭髮?灰藍色的眼睛?」

  「小丑先生是個溫柔的好人啊,就和哥哥一樣。」

  「……」

  他伸手要奪畫冊,她將畫冊死死抱在懷裡,膽大包天地說:「這是我給自己的彩蛋,哥哥你不要干涉。」

  如果有一天,她和畫裡的女孩子一樣忘了過去,來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她希望會有一個哥哥扮演的小丑先生,悄悄地保護她,陪伴她……

  被她塗抹出的畫冊絢麗多彩,下一幕,霍爾眼前的畫面就如被撕碎的紙頁,從中裂開 。

  天下著雨,黯淡的場景如有人在畫上滴下了血淚,濺起一大朵生鏽般的血花。哥哥倒在了窮凶惡極的綁匪刀下,她帶著警察趕到已經晚了。她撲到他身上哭得聲嘶力竭,卻又被人強制拉開。

  她溫柔的哥哥倒在雨水之中,原本規矩而矜貴的金髮散落著,那樣狼狽,那樣不堪,這不是他該有的結局。

  她死死地望著他,潰不成軍。

  時光重來,她一次又一次回到那扇門前,在他冷淡的目光下,叫他一聲「哥哥」。

  最後一次,悲痛而沉澱的記憶破繭而出,她回憶起以往每一次的經歷。她開始發現了他的特別,她翻閱他的日記,跟蹤他的信息,終於慢慢地知道了很多關於他的事。

  她開始關注那個在「哥哥」的角色之下的真實的人,她知道他可以改變哥哥的結局,她做了所有自己能做的事……

  她失敗了。

  在她被強制休眠之後,這個世界就像被熄掉的引擎,在一瞬間陷入了休眠,他回顧四周,黑白黯淡,寂靜無聲。

  霍爾感受到了無邊的強烈而壓抑的孤獨。

  然後,他聽見了熟悉的俏皮的聲音:「歡迎來到我的世界。」

  她出現在他面前,奶油色的皮膚,大大的杏子眼,草莓一樣嫣紅的嘴唇,還有三點小雀斑歡快地在鼻樑旁邊跳舞。

  她向他伸出手,「要抱一下嗎?」

  「你說想見我,我就在死前見你一面,我和你可不一樣。」

  熟悉的活潑語氣,是他的艾。

  霍爾笑了。他俯身將人抱進了懷裡,輕吻了一下她的髮頂,他道:「這句話應該由我來說。」

  艾貝抬起了頭看他。

  「我解出了你最後的謎題。」

  陌生的號碼,奇怪的短信,每一個跡象都表明著有不可思議的事在發生。穿越時空?未來世界?真正讓他明白的,是她給出的暗示。

  鏡子。

  她一開始出現,就是在一間充滿鏡子的房間。鏡子的兩邊應該是一模一樣的事物。

  同樣是身為他妹妹的艾麗莎,對應著游戲裡的艾。

  游戲外艾麗莎的綁架案,對應著游戲裡他的綁架案。

  這兩個論據激活了「鏡子」這個關鍵的線索詞匯,那麼和他對應的是什麼?

  她在游戲回憶裡,給了他最後一個暗示。

  他用的是她的視角。

  他是艾,一個虛擬的游戲角色。

  霍爾微笑著道:「歡迎你,來到我的世界。」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0 11:15 PM

第三十九章 綜藝:給未來的你(十五)

  《給未來的你》最後一輯播出之後,在網上引起了巨大的反響。

  最初是一大批忠實觀眾湧入,對上一集留的兩個主播對壘的懸念充滿興趣。沒想到節目組又花錢在市中心的廣場買了一個時段的廣告,只要路過的人感興趣,用個人終端掃描屏幕,就能立刻登入地址源。這原本只是基礎的營銷行為,沒想到這期節目口碑大爆,在一片劇情完整、節奏緊湊的電視劇電影之中衝殺出了一片天地!

  與此同時,NONO個人社交賬號平台,有粉絲眾多的大V「不好看頭給你」推薦了這個綜藝。

  「《給未來的你》最新這一期,都給我去看!!!不好看頭給你!!」

  「怎麼了怎麼了,這不是綜藝節目嗎,頭頭在激動什麼?」

  「頭兒不都是推劇的嗎,綜藝的故事性不強,也就看看明星的臉下個菜吧。」

  「頭頭今天的頭,我準備收下了,是蝨子味的嗎?」

  「打賭吧,看這期你們沒有發出尖叫,就把頭!給!我!」

  「殺人主播,舉報了。」

  但這話還是引起了一部分人的興趣,看個綜藝而已,內容好看最多也就誇一句好看,到了一定會尖叫的地步,這要多好看?開頭標準就定的這麼高,誰還怕去看一眼嗎!看就看!

  這一看就一去不復返了。

  《給未來的你》的討論專區,早就已經為最後這一集發了瘋。

  「她為什麼要阻撓霍爾去救艾麗莎,嗚嗚嗚霍爾就算在虛擬世界裡也得不到一個好的結局嗎!」

  「老實說,這畢竟是比賽,她不讓霍爾去我是可以理解的,要不然對手就贏了呀,但我看起來還是不太舒服就是了,綜藝而已,也不必這麼認真吧。我還是更想看HE大團圓。」

  「樓上的看到後面了嗎?看都沒看完來吵吵什麼。」

  「就是,我他媽哭死了好嗎,艾好慘,雖然知道是嘉賓編出來的,但我真情實感流淚了。」

  「信的片段全部都圓上了,細節控一本滿足,就是不知道那個黑影是誰了,後面會說明嗎?我繼續去看了。」

  「歷史上的AI覺醒就是這樣的?cool,我想去工廠參觀一下了。」

  一開始的討論畫風都還很正常,隨著時間過去,觀眾陸陸續續的看到了結尾,整個討論板塊宛如發生了地殼運動,各種各樣的標題帖在一秒內不斷被往上頂,一不留神就要出一個hot。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爆炸!!!」

  「我他媽,我死了。」

  「怎麼了??你們都怎麼了?臥槽是太好看還是太不好看,我想看了評論再去看的,你們倒是給個具體的內容啊!!」

  陸陸續續的人用詞匯表達出了自己激動的心情之後,才有人發了一個流淚的表情,打下了嘆息般的六個字——

  「這才是霍爾啊。」

  這句話大概是太能表達眾人的心情,許多人都在她下面跟了一句:「這才是霍爾啊。」

  「嗯,這才是霍爾啊。」

  如果最終的劇情走向不是這樣,無論是霍爾和AI艾來一段跨越時空的戀愛BE,還是拯救出了艾麗莎,改變了自己在歷史上的軌跡,觀眾們也會嘆惋一陣子或是愉快地將它丟開手,仍然會覺得這一期精彩,卻不會像現在這樣,激動得無以復加。

  這個時候,他們才明白以往的《給未來的你》的問題出在哪裡。

  節目組的本意是想提供一個機會,能夠接觸到歷史上這些偉大的人物,和他們發生有趣的靈魂碰撞。但這麼多期下來,這些被選中的歷史人物就像被關在籠子裡的稀有動物,任他們參觀餵食耍玩,縱使大家都心知肚明,這只是虛擬世界裡結合他們的經歷所創造出的虛擬人物,也許能夠在過程中發現疑點,卻無法突破次元,但也無形之中削弱了他們的魅力。

  他們原本是歷史大浪淘出的金粒,卻被那些無知的黃沙掩蓋了光彩。

  「我是霍爾粉,說真的,我一直都非常反感這個綜藝節目,聽朋友說這期選中霍爾的時候,我心都碎了。我聯合了周圍的朋友一起抵制,直到最後一期節目出來,我朋友壓著我讓我一定要看完。」

  「我真的,他說出那句話的時候我就哭了,我很想對那個女主播說一句謝謝。」

  「謝謝她,沒有把他當成一個傻瓜。」

  「看完真的很感慨,設身處地的想,如果是我,知道自己只是一個虛擬人物,可能已經認知錯亂瘋了吧。」

  「所以他才是霍爾啊,對一切事物都有著超高的接受度,充滿著無止盡的想像力。」

  節目播放出的視頻在霍爾說出「歡迎你來到我的世界」之後戛然而止,但事後還放出了一段花絮,是這句話之後的一部分聊天內容。

  「我是怎麼形成的?」

  他看上去情緒穩定,沒有任何崩潰的跡象。在經受過大起大落的劇情變化之後,突然發現人生只是一場他人的游戲,他表現出了心臟異常強大的一面,甚至比看到AI覺醒和艾貝自我銷毀的時候更加從容。

  「通過蒐集你的生平事跡和你那個年代的信息,由一個叫『主腦』的東西模擬運行。」艾貝又給他解釋了「主腦」的概念,那是完全超前的技術,遠超過單純覺醒情感的AI。

  「主腦」的資料庫龐大,會自己思考,有自己的世界觀,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是自己所在的虛擬世界的「神」也不為過,這是星際時代的人類最偉大的發明。

  而這樣一項技術,遠在22世紀,霍爾就曾在書中有過暢想。

  不過現在的他還不知道。

  他只覺得一切比想像得更有趣,他不僅僅是一個簡單的游戲人物。「所以我不是被杜撰出的人物,曾經真實存在?」

  「還很有名氣,很多人喜歡你,稱你為鬼才作家。」

  艾貝和他分享他的「生平」,「曾有人評價你『霍爾的才華,就像他書中的星空宇宙一樣,照亮了那個時代』。」她說完還好奇地問,「你的書這麼厲害嗎?」

  和去世的人討論他的生平,這是一個絕無僅有的體驗。

  霍爾慢慢地淡睨她一眼,「你研究我,沒看我的書?」

  她理直氣壯地說:「時間太趕了,我要做的功課又很多,來不及呀。」

  「嗯,也沒必要看。」

  「誒?」艾貝沒想到自大傲慢的人,居然還會有否認自己的時候。

  「歷史上的那本沒必要看了,現在的我,能寫出比它更好的。你就看這本吧。」就現在的軌跡而言,如果不是艾,他不認為歷史上的自己能夠體驗這樣一段「驚心動魄」的愛情。

  他為曾經的自己感到遺憾,那多麼可惜。

  艾貝不知道有人刻薄起來連自己都損,她單純的用沉默向他的傲慢致敬。

  「還是說……」霍爾不緊不慢地問,「你們的游戲結束之後,我要被刪除數據,陷入休眠,嗯?」他看似隨意的一個問題,異常的犀利。他不一定是想得到艾貝的回答,卻能從她的反應裡提取信息。

  艾貝果然眨了眨眼,被他突如其來的套話驚到了。

  她反問:「……你呢,你怎麼想?」

  「你認為,我會怎麼想?」他像一個主考官,將問題丟給考生,輕鬆地等著給她批卷。

  如果這裡艾貝再做一次反問,或者拒絕回答,就完全落於下風了。

  於是她望著主考官的眼睛,像是在試圖從他那裡挖掘答案,霍爾噙著笑和她對視。她沒有直面回答,而是慢慢地道:「如果能繼續運行,他會很高興吧。」

  「嗯?」

  「代表人活著最重要的東西是什麼,身體?靈魂?我覺得是記憶和思維能力。」艾貝回想起他在書裡的話。她確實沒有看過他的書,但看過他生平佳句的摘錄,她看了很多,唯獨對這一句印象深刻,也許是那讓她有共鳴。她道,「他的記憶和思維能力形成了你,那他就沒有真正的死去,而是以另一種形式延續著生命。能和未來的時代對話,一一驗證他曾經有過的暢想,是最值得慶幸的事吧。」

  霍爾灰藍色的眼底閃過了一道溫柔的光影,「你的真名叫什麼?」

  人的感情聯繫,往往是從交換姓名開始的,就像那天,她發來信息說「我好像叫艾。你呢,你叫什麼」。

  「艾貝。」

  這一次,她認真地告訴他,「我叫艾貝。」

  這一段花絮裡的對話,雖然平淡無奇,卻令眾人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就像真正看到了歷史上那個驚豔了一個時代的男人,和他們這個時代的人,進行了跨越時空的對話。

  *

  除了點睛之筆的收尾,這期節目在後續之中,竟然又陸續被觀眾挖掘了許多「彩蛋」。

  這一期艾貝的個人光彩遠遠蓋過了其他人,前期不必說,後期另一名女主播也出現了閃光點,可惜進度落後太多,讓觀眾嘆惋。好在,僅僅是艾貝一個人就有許多值得討論的地方。

  最值得人注意的是「黑影」事件,一直到最後節目組都沒有揭露凶手,這讓好奇心旺盛的觀眾們無所適從,試圖從各種蛛絲馬跡中推理出真相。

  沒過多久,就有號稱是節目組工作人員的小號,發布了一段視頻。

  那是艾貝向節目組申請權限,而後送到米蘭達手上的證據。

  節目組在路易斯的團隊選擇那種洗白方式的時候,就已經不爽到了頂點。他們倒是把自己撇的乾淨,無處發洩的粉絲把賬都算到了節目組頭上。他們幫助路易斯真相,誰知真兇的粉絲反而倒打一耙?實在是諷刺至極。

  幕後的總導演一開始不明白艾貝要這個視頻想做什麼,直到那段時間,指向米蘭達的輿論出現,他才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將權限對她開放。

  米蘭達同樣是在拿到艾貝給她的視頻之後,終於想通了事情的發展。她在節目錄製期間隨時和外界保持著聯絡,一直都知道輿論到底發生了什麼樣的變化,她可以忍受自己被艾貝奪走了光芒,但不能忍受自己居然無故被潑髒水!

  直到節目結束,她和路易斯之間的場外戰爭都相當焦灼,兩邊都沒有實質性的證據,只能打口水仗,眼看隨著節目結束,就要「蓋棺定論」,在這個時候,可以改變輿論的視頻送到了她面前。

  網絡上,這是一段不屬於節目範圍之內,同樣也不屬於花絮範圍的視頻。

  視頻的內容,是路易斯和艾貝在圖書室的「對峙」,以及使路易斯幾乎被淘汰的短信全過程。路易斯被淘汰的過程沒有在正片中出現,他的團隊給的說法是,沒有做出精彩的反擊,所以被節目組出於考量刪減了。這讓路易斯的粉絲將內容腦補得極其惡劣,比照著艾貝那邊的模板,紛紛安慰路易斯,表示這不是他的錯。

  但現在,視頻顯示他的短信內容,沒有任何被「黑影」操縱過的跡象,每一條都相當的「路易斯」。

  而艾貝的那句「你不是已經知道了嗎」,在這個時間點出現也非常微妙。

  這個時候,喜歡艾貝的人才突然發現,艾貝給出的書信的前半段,在霍爾的視角中,他閱讀時為什麼有片刻的停頓,且這不是一個連貫的畫面,明顯經過剪輯。他們猜測很有可能是在艾貝的書信暗示下,霍爾對路易斯的溝通方式產生排斥,才致使他出局。

  「我有一個大膽的猜測,路易斯就是那個黑影。」

  「如果路易斯是黑影,一切都說得通了。」

  「本來在吃米蘭達和路易斯的瓜,這是什麼神仙展開?我嚇得瓜都掉了。」

  「路易斯好噁心啊,我服了,突然有點同情他的粉絲。」

  「啊啊啊那個女主播絕了,我當時覺得,她能用那封信挽回敗局已經非常厲害了,沒想到居然還有這樣的內情,她居然還能順手把害她的人收拾了?!」

  「我哭了,我的艾!!!你為什麼這麼出色!!!媽媽愛你!!!」

  除了八卦群眾,劇情向的研究愛好者們也找到了屬於他們自己的許多樂趣。

  「我有一個最大的疑惑,節目的要求是通過手機進行對話,為什麼在觸發條件之前,艾貝就能對霍爾模擬覺醒的過程,這不僅僅是文字對話了吧?」

  「我也奇怪,當時我為主播捏了一把汗,以為身份要暴露了。 」

  「你們是不是忘了一件事,即使是22世紀,手機也已經可以發送圖片短信和語音通話了。我看的時候就在想,怎麼每個嘉賓都這麼規矩,說聊天就純聊天。如果是我,我就給霍爾發宇宙最壯美的風景,引起他的注意!」

  「是個好主意。我想,霍爾會非常想見見那美麗的風景,而不是你。」

  「我覺得應該是向節目組做了特殊申請,單純的手機發送圖片和語音達不到模擬效果,不過她做得也不算出格,簡單的模擬覺醒過程只要適當修改數據就可以了,厲害的人通過手機也能模擬。」

  「是,我一個專門研究古董機的姐姐就可以做到。」

  就在大家眾說紛紜的時候,有一個長期活躍在這個版塊的答主說:「我有一個猜想——」

  「有沒有可能,這場比賽其實在另一個女主播,也就是聞芋乃發出那條綁架信息之前就已經結束了。你們回想一下當時的場景,艾貝說想見霍爾,霍爾也表達了想見她的意圖,我相信當時他的意願也一定非常強烈,只是那條短信沒有發出去。」

  「但節目組沒有明確的說過條件對吧?這個邀請一定要發出去嗎,還是打在信息欄裡也算是邀請呢?」

  「如果在當時就已經觸發了見面的條件,那麼艾貝就已經拿到了構建世界的權力,後面的劇情,就有可能是在她的引導下完成的。就像修仙小說裡的幻陣,你以為是在發現的那一瞬間進入陣法,其實早在你不知道的時候,就已經被迷惑了。」

  「如果那個時候就結束了,節目內容就不夠豐富了吧,遠不如現在的版本啊。」

  「所以說……」

  不乏有人反駁:「不太可能吧,『密室回憶』之前出現了艾和珍珠的對話,為了提醒觀眾兩人即將見面,說明那時候他們才準備見面。」

  「為什麼要在那裡特地提醒觀眾,劇情上有這個必要嗎?說實話,這個節目是錄播吧,這不就是最簡單的剪輯手法嗎?鏡頭是可以切換的,有任何一個線索能表明,那個鏡頭發生的時間,是在『密室回憶』之前嗎?」

  「細思恐極。」

  「等等,你這麼一說,我突然想起一個問題。既然可以拼接,那麼那條短信,真的沒有發出去嗎?」

  「……我雞皮疙瘩起來了。」

  「我室友問我為什麼跪在全息場景盤前面,我告訴她這裡有挖不完的彩蛋。」

  「我愛她!」有人斬釘截鐵地重復,「我愛她!」

  *

  另一邊,結束了綜藝錄製的艾貝,在準備參加復賽之前,先悄悄來到了醫院。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0 11:28 PM

第四十章 復賽:甜心寶貝等你Pick!(一)

  艾貝去的是地下黑市的特殊醫院。

  長期潛藏於黑暗之中的人,對黑暗的嗅覺最為敏感。她輕鬆地找到了敲門磚,推開了黑暗世界的大門。她去的醫院並非是破爛髒污的小診所。氣派的白牆紅頂建築,就像被人施了魔法一樣,在個人終端裡的地圖導航上呈消失的狀態。

  對於長期依賴於科技產物的星際人民來說,導航上不存在的地方和真實意義上的不存在沒有區別。除了住在附近的人,很少有人會知道這樣一家醫院。

  這裡也不需要詳細查證身份,只要有個人ID,方便錄入保存病情信息即可。但它的收費非常高額,艾貝在初賽和綜藝裡拿到的錢花了大半,才獲得了掛號檢查的一個機會。

  她不得不來這裡一趟。

  在錄製綜藝,尤其是最後接入虛擬世界的時候,她就感覺到了強烈的不適。結束之後她發現自己流了鼻血,好在這沒有引起珍珠的注意,它的身體裡沒有深度掃描醫學判斷的系統,只能簡單地判斷她如眼睛乾澀、流血等症狀。

  艾貝推開診室的門,像進了一個高濃度營養的牛奶盒中。這是星際最常見的純色空間,牆壁與地板水一般緩緩地流動著。如果不仔細看,並不會察覺到它是動態的。只會覺得這個空間讓人很舒服,柔和舒緩,能緩解一定程度的焦慮。

  中間放著一台成人大小的儀器,「醫生」就倚靠在它旁邊,低頭看一份檢查報告。他長腿交疊著,站姿隨性,每一個動作卻都從骨子裡透露出貴氣從容。發覺有人進來,他額頭輕抬。男人的皮膚冷白,眼睛是灰藍色,淺淡的鉑金色頭髮掃到了眼尾。他撩看了她一眼。

  有一瞬間,艾貝以為看見了霍爾。

  但實際上兩人的五官並不一致,霍爾的灰藍色更加晦澀,像霧都的霧,每一滴凝結出的水中都藏著故事。他的卻更剔透,如稀少昂貴的坦桑石,每一個棱面都透射出令人心醉的光芒。

  兩人對視片刻,有人從艾貝身後越過,率先走進了房間,「你好了?」

  「嗯。」

  只聽男人應了一聲,嗓音微微沙啞,像久睡過後醒來的人。

  「那你等我一下。」後面進來的是真正的醫生,他轉向艾貝,「哪裡不舒服?」

  艾貝再抬頭時,那個男人已經從儀器旁邊消失了,大概去了裡面的房間。她將注意力轉回到醫生身上,認真地說:「全身都不舒服。」

  醫生:「……」

  等她的深度檢查報告出來,醫生匪夷所思地問:「你是從小吃輻射長大的嗎?」90%的輻射含量,除了一直把輻射當飯吃,他想不到任何其他的方式了。在這種情況下,她居然還能活著,才是最讓人吃驚的地方。

  這樣的異常值得人深究,好在這家醫院特殊,艾貝和他們簽了保密條款,他們不能將這些信息透露出去。

  來這裡的人大多有異常,醫生心知肚明,倒也沒有多問。

  「如果是根據儀器的判斷,你活不過一年。」他道,「我這邊最多只能幫你抑制,三個月來一次,可以幫你多拖兩年。要是想得到更好的治療,我建議你去首都星。」

  醫生信奉時間就是金錢的原則,沒有一句廢話。

  艾貝乖巧地點了點頭,接受了他的建議。

  三個月一次的時間正好適合她,直播大賽的每輪比賽時長都是三個月。如果她能在比賽中晉級,就可以不花一分錢去首都星,哪怕沒有晉級,直播中賺到足夠的錢,也可以去碰碰運氣。

  對她來說,生和死的區別不是特別大,但垃圾星外面的世界,比她想像得更有趣,她還想到處再看一看。

  艾貝離開後,那個男人才重新回到房間。

  「這次怎麼樣?」醫生熟稔地詢問,一邊查看他的診斷記錄,「想起什麼了?」

  「很模糊。」費曼道。

  醫生皺了下眉,「這應該是和你匹配度相當高的一個人物,我給你申請這個世界也擔了風險……」

  精神刺激療法在「虛擬世界」出現之後,就悄悄在灰色地帶開始盛行,適用於許多病症,只不過它的危險性太高,還沒有投入到正式的醫療使用中。費曼認為自己的記憶出現過缺失,因此借著出公差的理由,從首都星來到這裡,希望通過這種特殊手段恢復。

  特殊手段即他進入睡眠狀態,連接到某一個虛擬角色的身上,通過感受對方的經歷,來刺激大腦內的深度記憶。他僅僅只是感知,沒有操控,危險性比一般的刺激治療要低,醒來後更像是做了一場夢。

  醫生看著報告,很快發現了不對,「……等等,後面的數據怎麼回事。」

  他的監測數據應該只關注了費曼一個人的精神力變化,可是後面突然多了一個波段,但並不像真人,倒像是AI的波段。

  「難道被我的精神力刺激了?」剛剛已經看過報告的費曼淡嘲輕笑,語氣輕慢。

  「……」

  醫生笑不出來。像這種級別的虛擬世界,背後沒有人是申請不到的。同樣的,如果對虛擬世界做出了破壞性行為,賠償金相當可觀。他發了一條簡訊,沒多久就收到了回信。他愣住看了半天,才不可思議地道:「……申請重合了。」

  「嗯?」

  「這下糟了。據說那個虛擬世界裡的主要人物出現了二次『覺醒』,如果繼續下去,很有可能成為同世界的第二個主腦……恭喜你,你猜對了,確實有99.99%的可能是受到了你的精神力的刺激。」

  費曼並不在意,「這件事我來解決。」

  他知道醫生擔心的事,申請下來的世界出現重大變化,對方的靠山很有可能被問責。

  至於那個可能會衍化成主腦的角色……虛擬角色尚未完全衍化,不能算作生命體,很有可能會被人重置。但一旦成為主腦以後,就會受到星際法的保護。畢竟是受他的精神力刺激,他順手幫忙也並不難。

  醫生:「還有一件事。」

  「嗯?」

  醫生輕咳了下,「你可以自己去看看,我也是剛剛才知道,和另一個人申請的時間重合了。」簡單的說就是他拜託的人,和另一撥人拜託的人,在雙方不知道的情況下,都批下了使用權限。

  「是一檔綜藝節目,你可以看看,也許能看見『自己』的鏡頭。」

  費曼:「……」

  就算他只是一個參觀者,僅僅是借別人的眼睛看了一個故事,但看到自己建立過聯繫的人出現在屏幕上……

  忽然間,他的腦海中閃了「夢」裡的一個畫面:腳下是黑白世界,「他」懸浮在空中,睜開了眼睛,和一雙眼睛靜靜地對視。一時間,竟和剛剛那雙灰色眼睛的少女重合了。

  *

  復賽的地點在旋渦星系,TITR公司安排了專門的酒店,供遠道而來的選手入住。哪怕每個星球只有三個人晉級,前來參賽的人依然不在少數。這個時候就可以看出每個選手的人氣了,當地的主播顯然人氣最高,酒店門口都有粉絲前來尋求簽名,應援叫好。

  除此之外——

  艾貝的人氣出乎意料的高,走過酒店前鋪設的紅毯時,引起的歡呼聲,讓前面的選手都驚訝得回了頭,對她行注目禮 。

  聞芋乃已經在裡面等著她了,玫瑰也站在一旁。

  一個星球的人住的同一間房。雖然在《給未來的你》最後的階段,聞芋乃想要狙擊她,但兩人的關係沒有受影響,勝負各憑本事,聞芋乃輸了也不見失落。星球賽是對手,但到了星系賽,需要對抗的人還有很多,一個星球出來的人自然就成了夥伴。

  艾貝覺得「夥伴」這個詞遙遠而陌生,不過倒也配合行動。

  比賽前,主辦方單獨前來找艾貝,表明有公司想要支持她。

  「是之前《給未來的你》那檔節目投過讚助的公司,主營氣象模擬系統。如果你願意接受,他們會在比賽過程中打賞高額星幣,增加你的比賽積分。他們的要求是在比賽過程中運用到他們的產品。」

  這種交換十分正常,能在初期願意投下高額打賞,說明他們對這個主播很有信心。就目前階段來說,能得到讚助的主播還沒有幾個,就算有也是小公司,還比不上直播間裡的大佬們有用。

  艾貝記起了這個公司,當時路易斯、凱文和聞芋乃還就這個產品鬧過矛盾。

  一貧如洗的艾貝坦然接受了。

  和初賽的界面不同,這一次,她的直播屏幕的道具欄裡多了一項道具,也就是氣象模擬系統。這次比賽仍然是一人一世界,互相不重疊,但給出的背景卻比初賽更具噱頭。

  直播還沒開始,直播間裡畫面一片漆黑,只有評論不斷彈出。

  [《未你》來的!貝貝衝丫!]

  [ 樓上的應援詞想得好,貝貝,我也是未你來的! ]

  [ 這次是女團戰爭啊,我喜,主播選的哪個角色?]

  [ 海報我看了!天吶,那時候的非轉基因美人,才是真的天然美,我沉醉了。]

  [ 隔壁伽馬星系的資格戰選的是後宮背景,語言不是很好懂,還是對旋渦星系這邊的主題比較有興趣。 ]

  [ 速報!本地知名主播選的是Rap擔當,短髮中性魅力的Megan那個人物。 ]

  [ 那主播選一個不出彩的吧,醜小鴨逆襲白天鵝,古今星外,百看不膩! ]

  「你們喜歡哪一個?」

  艾貝將畫面打開,視角調整到自己身上,彷彿全息通話視頻,能讓觀眾看見站在那裡的她。

  評論裡立刻湧現出許多建議,眾人各有各的想法。

  「唔……」她想了想道,「我都可以,這樣吧,5分鐘時間,打賞金額最多的人,可以指定你想挑選的角色。」

  [ 我就知道,主播會變著法向人要錢,大家別上當。 ]

  [ 哈,窮鬼就喜歡找存在感。 ]

  一個熟悉的ID「F=μ×Fn」,F先投了1萬星幣熱身,隨後果然有人跟上加注,不過都比不上F財大氣粗。再加上星系直播剛開始,捨得下大本錢的人也不多。

  在5分鐘決出勝負後,艾貝終於看見了被指定的人物角色——

  周晚安,一個花瓶美人。也可見F這人看臉。

  她長著一張漫畫美少女般的臉,小巧的臉龐,精緻的眉眼,天生的微笑電眼,絕技單眼wink一出現,就能讓數不清的男男女女都為她瘋狂為她尖叫,恨不得化身為狼。

  她在參加這個節目前,就是「AYA少女」團體的成員之一,憑出眾的容貌成為了門面擔當。她熱情直率的性格也受到了粉絲們的喜愛。

  但「AYA少女」在娛樂圈曇花一現,最初公司砸下的熱度和資源,很快就過去了,沒有掀起太大的水花。

  公司這才決定背水一戰,將這個團體推進了這個節目。

  幸運的是,節目一開播,周晚安的樣貌就吸引了無數的顏粉。在娛樂圈,顏值是初期的吸粉利器。而周晚安的容貌,哪怕在各家公司都是容貌排名靠前的九十九位少女之中,也是最頂尖的。足夠讓觀眾在不知道選擇誰pick的空白期內,第一眼就注意到她。

  第一次網絡評選,她獲得了第二名的超高成績。

  然而隨著節目慢慢深入,觀眾逐漸加深對女孩們的印象,發現周晚安的性格往好聽了說是「過於天真」,往難聽了罵就是典型的「盛世聖母」,自己本事不高,卻總是慷她人之慨,漸漸惹來非議。

  就在這個當口,她被人爆出一件決定賽程的大料。

  *

  艾貝進入的時間點,是周晚安人生的轉折點,在這之後,她徹底從娛樂圈消失,失去了消息。

  她一進入周晚安的身體,因為四周沒有支撐點,小幅度晃了一下,腳尖隨即傳來懸空失重的感受,令人下意識地心臟收縮。

  是的,不堪輿論壓力的周晚安想要跳樓自殺。

  腳下是萬丈高樓,將人都襯成了墨點,只看一眼就使人頭暈目眩。

  「別跳!」

  「啊啊啊妹妹別跳!!」

  下面傳來其他人緊張的大喊。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0 11:38 PM

第四十一章 復賽:甜心寶貝等你Pick!(二)

  頂樓的風呼嘯而來,將圍牆欄桿外的「周晚安」吹得搖搖欲墜,下方的人看得心驚肉跳。

  天台上站了幾位導師和與周晚安關係較好的女選手,溫柔的聲樂女導師輕聲道:「晚安,你先下來好不好?」

  周晚安回頭看了他們一眼,那失去了焦距的眼神,令所有人都止步於原地。

  「你放心,我們不過去。」女導師立刻保證,「我們等你自己過來。」

  女導師身邊緊挨著的是一位女選手南喬,她和周晚安曾經都屬於「AYA少女」的一員,擔任隊長的職務,參加這個節目後,她一直在A班和B班的邊緣徘徊,名次非常危險。

  她的容貌比不上周晚安,但也有自己的風格,粉絲認為她落落大方,氣質出眾,是團隊裡的大姐姐。

  她就是周晚安站在這裡的原因。

  比起周晚安,她們背後的公司力捧的對像一直是南喬,畢竟相比容易曇花一現的美貌,樣貌、實力、氣質都非常出眾的南喬才能走得更為長遠。在周晚安意外爆紅之後,公司立刻改變了戰略,將資源都放到了周晚安身上,南喬的粉絲還為此大為不平。

  然而公司運作的結果,沒能將周晚安捧得更高,反而抹殺了她能走到最後的可能。

  無論是路人還是粉絲,都不能理解公司為什麼會力捧周晚安,卻忽略同樣優秀的南喬。粉絲被虐出了感情,死死守在南喬的陣營,原本團體裡的雙擔粉、CP粉都開始積極為南喬拉票。

  她們不知道,公司和節目組簽訂的協議,是一個團體只有一個人能在最後出道。捧殺周晚安,才能給南喬讓出機會。

  在這個節骨眼上,突然爆出了南喬私聯大粉的消息。

  僅僅是捕風捉影的流言,沒有實質性的證據,但公司為了掐滅這簇小火苗,將風口浪尖上的周晚安拉來撲火。她被人為曝露了「稱病撒謊逃避公演」的事件。

  「我真的特別失望,你可以沒有實力,我們都會陪著你一起成長,但你怎麼能不努力?」

  「笑笑笑,笑個屁啊,一天到晚就知道笑,曲子練好了嗎?別人都壓力大到哭,就你什麼都不用做就能拿第二。」

  「對不起晚安,我是真的喜歡過你,但我沒辦法再把這樣的你當做偶像。」

  「有什麼好對不起的,就是她自己的問題,摸摸妹子,不用對不起。」

  曾經將她捧到浪尖上的人都泡沫般的消失了,反噬的輿論鋪天蓋地地向她襲來,勢如洪水,將一個日夜懸心,精神緊繃到極致的人徹底壓垮了。

  「晚安……」風將南喬的長髮吹得亂飛,她唇線緊抿,「死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我知道。」周晚安低聲喃喃:「我知道……南喬對不起,老師對不起,給你們添麻煩了。」

  「不用說對不起。」南喬的臉上露出警惕的神色,像是擔心這樣的示弱是陷阱,她也立刻軟化了語氣道,「你沒有什麼對不起我的,晚安,你下來吧,有什麼事我們可以一起解決。」

  周晚安於是沒有再開口。

  看她眉眼間似乎有所鬆動,女導師立刻再上前輕聲勸慰。

  在這段時間裡,已經有人將這裡的信息放到了網上,網民相當討厭「無事生非」的人,評論幾乎是一面倒的負面新聞,偶爾有人為周晚安說話,也會迅速被其他人攻擊,淹沒於聲浪之中。

  「周晚安怎麼可能跳樓,看她每期都玩得很開心啊。」

  「麻痺跳就跳唄,我不信她還能真跳。」

  「一天到晚就知道浪費警力資源,想死的人就讓她死,可別連累救她的人。」

  大廈樓下的工作人員們見消防員們準備營救,周晚安也已經轉頭回去和人說話,不禁鬆了口氣,同時也議論開了:「她不是真的要跳吧?」

  「看樣子應該不會了……你說,她是不是為了扭轉輿論啊?」

  「我看十有八九是了,她要回去就趕緊回去,我這邊還忙著呢,白耽誤功夫——」

  樓頂,那像一桿小旗般飄飄搖搖的人像是聽見了這些嘈雜的對話。她露出求助般的眼神,「真的沒有想麻煩大家……」

  「是,老師們都知道你不想,晚安最溫柔善良了。」

  「老師你們回去吧,我再想一想就回去。」

  「那你和老師一起回去好嗎?」

  她點了點頭,輕聲細語地說:「你們放心,我沒事的。」

  導師們剛放下了心,有心裡焦灼的導師不覺往前走了一步,想要將她拉上來。

  她卻對他笑了一下。她還穿著訓練的服裝,短褲短袖,仍然那麼青春動人。少女的微笑美麗而脆弱,「我沒事的。」

  說完這一句,她便像一片急於歸根的落葉,輕輕後仰跳了下去。

  「晚安!」

  「晚安——!」

  尖叫與嘶喊聲響徹雲霄。

  直播間的畫面一下子切到了天空之中,蔚藍的天空中白雲悠悠蕩蕩地飄動著,自由、安靜、美麗。

  彈幕一下子刷得飛快,像開了閘的大壩:[ 啊啊啊啊啊晚安!!! ]

  [ 真跳了?!真跳了?????!! ]

  [ 我是在看直播嗎,還是在做夢??? ]

  [ 我哭了,妹妹你有事,你該去看醫生,不是跳樓!你跳樓有什麼用啊! ]

  就像在應和這個人說的話,鏡頭隨之被切換了到了電腦的屏幕上。那是周晚安跳樓自殺身亡的消息被確認屬實之後,網絡上所出現的評論。

  「為什麼不能對想死的人溫柔一點?哪天你被生活的壓力壓垮了,你也希望別人叫你快點死嗎?」

  「我聽到消息都懵了,這樣對一個小女孩的人會遭報應的。」

  「罵過她的都滾出來道歉,人真的死了!」

  「誰知道她真的會跳,她是不是得精神病了……我也沒說很過分的話啊,不就是說她每期都玩得很開心嘛,她是玩得很開心吧?反正這個歉我是不會道的,我沒覺得自己說錯話了。」

  「說遭報應的真搞笑,那些殺人的都還沒死絕,我就隨便評論了兩句怎麼了。」

  「現在的小孩子心裡承受能力也太弱了,還是怪家長吧,還有那些節目裡的老師,平時看著一個個都好的和親爹媽一樣,都沒發現選手心裡出問題嗎?」

  一跳跳消息彈出,下方的轉發、評論、點讚的數據不斷暴增,然後慢慢地在某一個時間點,增長的速度緩了下來,最終漸漸地不動了。

  他們有了其他的熱點可追,一個已經死去的人不能製造新的熱點,也就不再被關注了。

  看到這一幕,直播間的人都有些沉默了。

  [ …… ]

  [ 我替晚安覺得可惜。 ]

  [ 是,她的死傷害的只是她自己和她親近的人。沒想到那個時代的網絡輿論就這麼可怕了。 ]

  [ 總覺得晚安死得沒有意義,我想看她站到頂峰,那才是給這些人最有力的還擊!……做不到就算了,我這樣混吃等死的人還不如妹妹有才華,妹妹想怎麼樣都可以。 ]

  [ 笑死我了,樓上求生欲好強。 ]

  [ 也不必如此。妹妹可能做不到,貝貝可以啊! ]

  [ 貝貝呢? ]

  直播間的彈幕一片和諧,就在這時,鏡頭一變,重新切回到了他們看過的那個視角——周晚安站在樓頂,搖搖欲墜地俯視腳下。

  [ 啊啊啊啊我就知道貝貝會把時間線切回來! ]

  [ 這是什麼,《晚安重生復仇記》嗎,晚安衝鴨,給我狠狠扇這些人一巴掌! ]

  如果說之前觀眾看待這個角色,還是女主播艾貝,還是在看《給未來的你》之中的艾,那麼現在經過短短的一段時間,他們都已飛快入戲,急於想看周晚安的故事。

  艾貝先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心理。

  先前她模仿的是周晚安萌生死志的那一刻,事實上,原著游戲中的周晚安在最後一刻退縮了,她害怕自己的死亡會給更多人帶來麻煩,她想悄無聲息的死去,不影響到任何人。這樣的怯懦何嘗不是一種溫柔,哪怕它沒有人需要,哪怕它,最沒有用。

  當然,如果現在她立刻回到欄桿內,繼續參與比賽,網絡上的輿論足夠將她再一次壓垮。

  上一次她轉身面向導師,所以導師團和南喬才會和她說了許多話。這一次,她沒有動,對身後的人的勸告恍若未聞。

  就在這時,樓下窗外探出了一名消防隊員。他身上背著吊繩防護,嘗試著攀爬到窗戶頂端,假如她要跳下去,他能及時將她抱下來。

  他一抬頭,就發現女孩的目光正好和他對上,登時心裡一緊。

  原本應該是隊友在樓上做思想工作,他在這裡作最後一道安全防線,看樣子隊友失敗了。他一緊張,想到來時看的資料,脫口而出:「妹妹,我很喜歡你的歌,一直都有給你投票!」

  女孩原本渙散了的目光,突然聚焦在他身上,卻仍然沉默著。

  「就是那首,特別甜的……」消防員絞盡腦汁,用粉絲的語氣道,「你的聲音太好聽了,我每天都在車裡放。你要是出事,我會很傷心的。」

  「……」

  「要不要我給你唱唱?我唱得不好,你別笑啊。」畢竟是現在大熱的選秀節目,到處都是她們的洗腦歌,他隱約記得一兩句,「你給我的愛,放飛我的夢想,你給我的愛,塑造我的未來。我是你的甜心寶貝,你最愛我對不對~」

  「喊出我的名字,周晚安~」

  麥色皮膚的男人乾巴巴地唱著少女甜甜的歌,分外賣力。

  他隱約聽見「哧」地一聲輕笑,而後聽見她說:「很好聽。」

  「妹妹,你是不是有什麼不開心的事,可以和我說說嗎?」

  「……」

  「看在我是你粉絲的份上……」

  她原本放鬆的表情倏爾一變,變得防備和緊張,卻給了他一個可愛的笑容,「我沒事的,你們不要擔心。」

  他立刻發現了不對,立刻想要補救:「我的意思是……」話還沒說話,就突然聽她低喊了一聲:「小心!」

  原來是一隻鳥突然飛撞過來,他正和她說話,沒有注意。

  好在它只從他身邊掠過,沒有真的撞到他身上,即使有,他背著安全繩,也不會有很大的問題。

  他一抬頭,就看見女孩如釋重負的表情。他心裡一動,「我其實挺害怕的,在這裡站久了有點危險。你看,能不能先陪我一起下去?」

  「……」

  「樓頂的風好大,我感覺手腳都凍得不行,你呢?」

  這時,他看見同事悄悄地來到女孩後方,沒有被她注意到,他在心裡悄悄鬆了一口氣,驀然聽見她問:「你真的有給我投票嗎?」

  消防員的情緒一下子沒轉換過來,卡殼了。下一秒,他的心猛地吊了起來,生怕她因此突然情緒爆發跳下去。卻聽見女孩溫柔地道:「沒關係的,哥哥,你別害怕,我先和你一起下去。」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0 11:50 PM

第四十二章 復賽:甜心寶貝等你Pick!(三)

  「晚安、晚安……」有人在艾貝床前叫她,「你快醒醒。」

  艾貝在她靠近的那一刻就醒了,只不過等了一會兒,才假裝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

  床前是一個瘦削的身影,見她醒了,微微一笑道:「你今天要去上課,別忘了。」

  自從曝出她假裝稱病逃避演出的消息之後,她的人氣也是一落千丈,許多粉絲回踩,報復性地給其他妹妹投票,周晚安一夜之間「空降」C班。因此現在這個寢室裡的人,她見過,卻相當陌生。

  節目中的規則,是根據排名分配班級、寢室,將社會中殘酷的優勝劣汰規則照搬,作為刺激選手們的動力之一,同樣也是她們攀比、嫉妒、互相傾軋的源頭。人會在環境中發生變化,這樣一個充滿壓力的環境如同養蠱,年輕氣盛的人很難保持理智。

  「咦?謝謝。」

  她揉了揉眼睛,困難地從床上爬起來。

  少女的起床動作充滿著賴皮的氣息,她先將一個抱枕放到身後,又閉眼打起了瞌睡,然後在某個瞬間被驚醒似的晃了下腦袋睜開眼,慢吞吞地往上蹭了一點,成為半坐半躺的姿勢。直到完全坐正,已經過去了五分鐘,她終於開始套衣服。

  趙子瑜沒有立刻走掉,看到這一幕都不禁想笑出聲。

  床上的少女剛睡醒,還沒有打理自己,五官除了比妝後更素淡一點,竟沒有太大的分別,甚至更清純稚弱,巴掌大的小臉昏昏欲睡的模樣,就像她養的英國短毛貓。這樣一個天使容顏的女孩,沒有一絲一毫壓抑的氣息,難以想像她會有那麼極端的一面。如果不是當時她也在樓下,看著她驚險地被人救下。

  見對方已經完全清醒,早已穿戴好的趙子瑜才走向其他室友。這幾天一直是她負責和艾貝溝通,多少會照顧她一點,像一個勤懇的飼養員。

  艾貝認真地打量了一下她近期的「飼養員」。

  趙子瑜的五官較為寡淡,有近幾年流行的高級臉的特徵,但身材高挑瘦削,氣質出眾,第一次演出評級就是抱著吉他彈唱,嗓音是有一點沙啞的低醇,清雋溫柔。送她來的是一個小公司,沒有能力為她拿到太多鏡頭,因此始終不溫不火。

  其他室友都給了她一個「厲害」的手勢,像是在佩服她敢去捋老虎鬚。對於一個心理狀態不佳的人,許多人出於自我保護意識,都是避過就走的態度。周晚安被准假休息調整的兩天,沒有幾個人敢和她搭話。

  周晚安的跳樓事件結束得像一齣鬧劇,網路上對此謾駡不休,但選手們錄製的地方是半封閉式的管理,只要不動手機、電腦,就能將這些噪音隔絕在門外。

  原本她過於極端的表現,讓節目組認為她是一顆炸彈,想要及早將她清理排除。但她身後的公司卻積極為她協商周旋。雖然他們定下的人是南喬,但不妨礙他們捨不得周晚安的曝光率和吸粉能力,即使周晚安沒有在這個節目的團體裡出道,能為「AYA少女」吸引到粉絲也是一個不錯的結果。

  原著中,周晚安同樣在節目中又出現過幾個鏡頭,只不過很快迎來評選,曾經是第二名的她跌破眾人的眼鏡,成為了晉級圈拒之門外的人,就此出局。

  艾貝不會讓這樣的事情發生,但具體的問題需要機會來化解。她手裡還握著一個聖母劇本,善良兩個字就像枷鎖套在她身上,讓她苦惱萬分。周晚安本性是一個心地善良的人,但沒有到「盛世聖母」的級別,她之所以在節目中表現得過了火,就是因為公司主力宣傳她這一點,立起了所謂的人設。沒想到力度沒有掌握好,反而給她抹上了污點。

  在這樣的真人秀環境下,如果突然換了一種性格,大家只會認為她原形畢露。

  既然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偶爾拿一下自己不習慣的人物設定,也是一次嘗試。艾貝決定逆來順受,將它貫徹到底。

  她在衛生間換好了衣服,出來時人已經都離開了。

  少女團體養成的賽制殘酷,並不僅僅體現在給選手們的分類上,還有具體的安排。

  就如培訓時間,長期給她們上課的是真正的聲樂、舞蹈老師,那些節目中有名的明星導師,只會在忙碌的行程之餘抽出空檔來給她們上課。這麼少的時間不足以分配到每個班級身上,那麼自然會優先前面的班級。

  培訓的教室當然也不一樣。

  A班的教室採光極好,空間寬敞,窗明几淨。C班的教室要狹窄一些,坐南朝北,即使是白天也要開燈。無形之中對人的心理造成了影響。這不絕對,畢竟周晚安長期待在A班的教室,也沒有因此產生積極的想法。

  它影響很小,但這些影響很小的小事點點滴滴的積累起來,足以令人心態失衡。

  艾貝到的時候,半個班的人都在看她。在這一期的選手們當中,她算是明星中的明星,平日見面會打招呼,但也說不上兩句話。她們常常看到A班的女孩子們笑鬧聊天地走過去,不敢上前說話。

  一般A班的人就算掉下來,至少也是B班,這還是第一個A班驟降C班的選手,並且還是曾經的第二名,路人緣極佳,粉絲之多,已經到了躍躍欲試想將第一名擠下神壇,讓妹妹坐上王座的地步。沒想到連續出了這樣兩件大事。

  選手們小聲地議論著她,互相打著眉眼官司。

  聲樂老師正準備開始上課,看見她卡著時間點進來,也沒有說什麼,親切又寬和地問她休息得怎麼樣,狀態好不好。在艾貝回答之後,就放她去了自己的位置。

  長條凳上沒有固定的位置,和大學佔座一樣,誰和誰關係好就坐在一起。位置佔得也並不整齊,東缺一塊西缺一塊,艾貝無論坐到哪裡都會被隔絕開來,較為尷尬。她看見了趙子瑜,對方正和朋友討論譜子,沒有注意到她的窘迫。

  這幾天艾貝習慣了她的照顧,眼下她沒有回應,不由待懵地站在原地,好像沒睡醒。

  這個時候,突然有人招呼她:「晚安來坐這。」她身邊的人似乎有責怪的意思,私下偷偷扯了一下她的袖子,她置若罔聞。

  艾貝揉了下眼睛走過去坐下,因為老師已經開始上課,她小聲道了句:「你好。」

  「快坐快坐,別客氣。」對方熱情地招呼她,又被旁邊的人猛拉了幾下,她也沒管。

  兩人打了招呼就繼續認真聽課,到了下課,前排有人的樂譜紙不小心飄到了地上,離艾貝很近,她順手撿起來遞給她,對方好像躲瘟疫似的快速搶過去,而後大概察覺自己的動作太過了,她尷尬而小心地看了艾貝一眼,道了聲謝。

  比起她,敢叫艾貝來坐的女生封茜茜就大膽很多,她剪的是俐落帥氣的短髮,染了銀色,但五官偏柔和,並不像趙子瑜那樣套上西裝就能酷到把男人的風頭搶盡,不過封茜茜在一眾鄰家妹子和粉紅公主之中,倒也有自己的風格。

  她看不過眼,踢了前排的凳子一腳,「喂,至於嗎?」

  前面的女孩子理虧,小聲嘟囔了兩句不是故意的,就不搭理她們了。

  「你別想太多。」封茜茜側頭和艾貝說話,「她就是和你不熟,熟悉了就好了。」

  艾貝點點頭。如果是之前,她也許會再去勸慰那個女生,但她知道現在的自己不受歡迎,所以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

  封茜茜以一種熟稔的口吻開口:「你沒事了吧?聽說節目組給你叫了心理醫生,調節過來了嗎?」

  「嗯,好多了。」

  兩人在說話的時候,艾貝的跟拍攝像也進入了班級,正好近拍她們說話。跟拍攝像不是每個人都有的待遇。A班每個人都有,其他班級的人都是根據話題度來安排。她現在在C班,但在整個節目中仍然是流量擔當,理所當然延續了之前的待遇。

  看見攝像師,封茜茜的目光閃了閃,繼續道:「我們其實都挺有壓力的,誰沒有背後偷偷哭過,你可能當時就是一下子鑽了牛角尖。大張旗鼓的給你叫心理醫生,你壓力會更大吧。不過節目組也是好心。我們都沒覺得你有太大的問題,你不要擔心。」

  「嗯,我知道的。」艾貝的情緒似乎很低落,但也很順從,沒有抗拒聽她說話的意思。

  封茜茜話風一轉,「不過你以後可不能這樣了,這次的事還是鬧得挺大的,我們都是想成為積極陽光正能量的偶像對嗎?那就不能給粉絲開一個壞的頭。以後有事不要憋在心裡,都可以跟我說,及時傾訴負面的情緒就比較好,不會積壓到一定程度突然爆發。你在A班的時候沒有和人說嗎,是不是A班的競爭太激烈了?」她以一副知心好友的姿態,對艾貝諄諄誘導。

  艾貝一直靜靜地聆聽,等她說完之後,才突然問道:「聊了這麼久,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呢。」

  封茜茜楞了一下,臉上突然一陣火辣:「我、我叫封茜茜。」

  「茜茜。」

  艾貝喊她時沒有帶姓,親暱的疊字叫法,讓兩人的距離一下子拉近了,封茜茜的臉色也好看了許多。

  「那如果你是我的話,你會怎麼做呢?」她問。

  對方的眼睛一瞬間亮了起來,「這樣的機會太難得了,我一定會好好珍惜的。」她頓了下,「當然我也沒有說你不珍惜,我知道在那樣的處境下壓力一定很大,但我們可以通過別的方式發洩,比如練習歌曲讓自己精疲力竭,沒有功夫去想別的事,你覺得呢?」

  「我們每天都有練習呀。」

  「我是說額外的訓練,加重訓練量才能達到真正精疲力竭的地步。」

  艾貝:「這麼一說我想起來了,茜茜是不是拿過勤奮C位?」

  「我拿過。」她說得輕描淡寫,語氣裡卻隱有自豪,「所以我覺得你是想得太多了,讓自己的大腦放空有助於心理調節。」

  「茜茜的建議很有用,我會考慮的。」

  封茜茜沒想到進展會這麼順利,她原本只是想離周晚安近一點,適當蹭到一點鏡頭。但她以為曾經嘗試過跳樓的周晚安會很壓抑,還怕自己會受對方的情緒影響,沒想到相處起來卻意外的舒服。

  這個人,該不會是真的那麼善良吧?

  利用善良的人讓她的心裡劃過一絲愧疚,不過很快就將這個感覺拋到了腦後。真的善良又怎麼樣,連命運給她的機會都不會把握,只會一邊享受一邊喊著好苦好累,這樣的人,又怎麼會懂得她們的痛苦?

  其他人都不夠聰明,以為周晚安經過這樣的大鬧之後被淘汰已成必然,沒有交好的必要,殊不知正因為如此,對方沒有了核心競爭力,卻仍然佔有一定的資源,才是最值得交好的人。

  趙子瑜和封茜茜相處得時間更久一點,知道這個人野心勃勃,一路從淘汰圈爬到C班還算有手段,她提醒了艾貝一聲。

  「沒關係的。」艾貝表現得心無芥蒂,想了想還道,「大家都不容易,我之後不一定能走得長遠,茜茜缺一個展示自己的機會,我能給她多提供幾個鏡頭也很好。」

  趙子瑜掐住她的臉:「……你是個傻子嗎?」

  而後發覺自己這個動作顯得過於親近,她尷尬地鬆了手。不怪她,周晚安的長相和氣質真的很容易讓接近她的人產生好感。明明有著令人驚艶的五官,卻很難讓人有嫉妒心。

  這世上總有這樣的人,集上天的所有寵愛於一身。

  艾貝揉了揉臉,用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看她,「子瑜要嗎,我讓攝像大哥給你也拍一拍。」

  「不需要。」趙子瑜嗤之以鼻,「我至少還能待一輪,倒是你,下一次公演該怎麼辦?」

  上上次公演周晚安稱病沒有上台,卻仍然被喜愛她的粉絲投到了第二名,所以後來真相出現,才遭到了大規模的反噬。哪怕她在台上表現得一塌糊塗,也比逃避演出要好得多。

  趙子瑜對其中的內幕並不瞭解,不過她看周晚安的氣色確實不太好,臉上一直沒什麼血色,猜測她也許有長期的疾病,只是礙於交情淺不方便仔細問。正因為這樣,她才會多給對方一些照顧。

  「我也沒關係。」

  她一直以來的陽光像在這一刻被蒙上了陰翳,但很快又露出燦爛的笑來,「無論結果是什麼樣都可以。總之,不會再給大家添麻煩了。」

  又過了兩天,明星導師要來給C班上一節課,C班的妹妹們都非常興奮,明星導師來的次數屈指可數,因此每一次都讓她們格外在意,表現得也分外賣力。

  這天來的人是江慕,熾手可熱的男子團體的主舞。他穿著連帽衫,頭上扣著頂棒球帽,帽簷微微往下壓,將眼睛藏在陰影裡,但僅僅是下顎曲線,就足夠引人遐思。

  在大家的熱情起鬨之下,他用手指關節頂開帽簷,微抬下顎,給了她們一個懶洋洋的笑。

  「這節課自修。」

  生疏的距離立刻被消彌,大家熱鬧起來,「老師你別耍我們啊,」

  「江慕老師是想拿工資不幹活嗎?」

  「我也不知道你們的進度,都練到什麼程度了。這樣吧,我找個人來跳一遍看看。」

  女孩們一下子變得萬分緊張,攝影鏡頭在多個人的臉上轉過。

  「就……」江慕的視線落在了某一個地方,少女懨懨的沒什麼精神,彷彿昏昏欲睡,「周晚安吧。」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0 11:59 PM

第四十三章 復賽:甜心寶貝等你Pick!(四)

  這還是這幾天的課下來,第一次有人叫到周晚安。

  其他的老師生怕再次刺激到她,不敢給她任何壓力,即使是全員都要輪唱過一遍的句子,也通常會以「晚安剛來, 可以再練一練」為由跳過了她。

  艾貝站起身。

  周晚安本身的個人技能就偏向跳舞,舞蹈基礎不算差,只不過在「AYA少女」逐漸進入解體邊緣之後,她的鬥志也一日日被消磨,懶於訓練。跳舞也好,唱歌也好,一項技藝長久得不到鍛煉,就會變得生疏。沒有嚴格的飲食和身體數據管控,肌肉都無法達到足以撐到高潮爆發的要求。

  《Pick美少女》是一檔少女偶像速成節目,比賽時間短短幾個月,周晚安怎麼也沒辦法在開頭一兩個月裡就恢復到最佳狀態。

  如果她的名次位於中游,也許觀眾們會認可接受她,給她恢復成長的時間,但她被公司「拔苗助長」,烈火澆油,一來就登了頂,和同樣A班的女孩子形成鮮明對比,攻訐的炮火又怎麼能不對準她。

  艾貝站起來。

  這幾天的訓練,讓她相對適應了這具身體的肌肉組成,她不會跳舞,但她會狩獵,這其中有一個特點是共通的。她走到前面眾人讓出的空地上,舒展了一下肢體熱身,然後朝江慕比了一個「OK」的手勢。

  江慕按下了音樂開關。

  一首電音舞曲風,開頭節奏就很快。艾貝做出第一個動作的時候,江慕帽簷下的狐狸眼就微微一眯。她的力道和以往一樣,綿綿軟軟提不起勁,很顯然疏於練習,但開頭的節奏——抓得太好了,比以往的每一次都要好。

  連續幾個扭腰擺肩的動作,動作轉變的節奏和樂曲節拍卡得嚴絲合縫,令人有一種說不出的舒服的感受。

  只不過這樣的感覺沒有持續太久,少女如電池耗空的機器人,動作忽然慢了下來,在音樂還沒結束的時候就熄了火,還沒站穩晃了一下。

  趙子瑜就盤腿坐在後方不遠,見狀上去扶住了人。她抱扶在艾貝的肩上,感覺到艾貝似乎抖了一下,但又像是錯覺,她也沒有太在意。

  江慕:「她怎麼了?」

  「她早餐吃得不多,可能貧血了。」

  艾貝被放回了位置,舞曲潦草結束。

  C班的女孩子們本來以為江慕是想對周晚安公開處刑,畢竟周晚安現在這個狀態,怎麼也不適合「示範」舞蹈動作。沒想到江幕對她的評價居然是:「很好。」

  難道是想給周晚安面子?

  無論他是不是給周晚安面子,很顯然,江慕沒有給她們面子,在看到她們的表現之後,他表情越來越淡,甚至在某個中間段打了個哈欠。這也是他的一貫表現了,只要遇到不感興趣的東西,都是一副提不起勁的樣子。一開始大家還會覺得被冒犯,認為老師這麼表現太刻薄,還有女生在心理狀態不佳的時候為此大哭過,江慕立刻被駡上熱搜,卻依舊我行我素。

  直到一次表演,南喬所在的組合點燃了整個舞台,江慕被cue模仿著跳了一組動作,引起了全場女粉絲的尖叫,跳完之後他笑著給了一句「挺有意思」,作為對南喬她們的肯定。

  那組舞蹈動作是女孩們自己發揮創意加上的,他能一遍學會,可見看得非常入神。

  這之後,「讓江老師看了不睏」,就成為了她們努力的目標。

  不過暫時沒什麼人能做到就是了。

  到了午間用餐,封茜茜問艾貝:「江慕老師和你關係很好嗎?」

  「還好。」她一邊回想一邊答,「在A班的時候說過幾句話,只要是舞蹈方面的問題,只要你想問他都會回答,怎麼了?」

  封茜茜的語氣很羨慕:「沒想到他會用這樣的方式鼓勵你,我以為是你在A班常見到他,關係比較好。」

  「他鼓勵我?」

  「就是特地叫你起來示範,然後又誇了你。」

  艾貝:「茜茜是覺得我跳得不好嗎?」所以得到的是對方的鼓勵,而不是認可。

  這話一出口,封茜茜立刻道:「當然不是了!」她的表情看上去分外真心,「這支曲子晚安比我們練習的時間都短很多,確實會有一些不到位的地方,但你已經表現得很好了。」

  「這樣呀……」

  「咦,我看見南喬她們了,晚安要去打個招呼嗎?」

  A班的女孩們穿著粉色的訓練服,披著外套,氣場都顯得格外與眾不同。沒等艾貝開口,南喬就率先看見了她。對方也正和旁邊的女孩玩笑,眼神一頓,自然地招呼大家一起過來, 「晚安。」

  「晚安你怎麼都不來找我們玩!」

  「就是,去了別的班級就忘了我們嗎?」

  「這是你新認識的朋友?我記得你,封茜茜,對嗎?」

  《Pick美少女》的規則是A班自成一組,B班的人數分成兩組,C班三組,以此類推,所以只要不是降位和升位,大家都會形成相對封閉的小圈子,許多人見過面,但沒怎麼說過話。

  眼下也只是很自然的招呼而已,在等階分明的訓練基地裡,就形成了一種無形的壓迫感。一邊肆無忌憚百無禁忌,另一邊被動接話,沉默壓抑。

  就連封茜茜這樣看似大大咧咧的性格,都感到了拘束和窘迫。

  結束了短暫的寒暄,封茜茜決定回舞蹈教室苦練,艾貝做了適當的休息之後,就去了節目組提供的健身房鍛煉。健身是基礎項目,在每個人都因為練舞練唱而日夜練習時,這個房間和空置差不多。

  但這對艾貝來說非常必要,這具身體的肌肉組成完全不能令她滿意,留給她的時間也不太多。如果她沒記錯,公演之前還有一次音樂節的商業活動,需要她們去表演。周晚安作為流量擔當,也在邀請之列,這是早就定下的。

  她也正好可以借機做一些小小的安排。

  時間就在一天天的練習中過去,唯一的變化是在那天之後,C班的女孩子們隱約覺得江慕導師出現的次數變多了。上課的時間不變,但他似乎增加了在每個班級中遊走指導的時間,這無疑是件好事。

  女孩們都爭相在他面前表現。

  江慕的視線卻總是似有若無地落在艾貝身上。

  他發現她比在A班的時候安靜了一點,但大多數時候還是很愛笑。他說她安靜,是特指跳舞的時候,她眼下有青灰色,跳舞也總是有氣無力,使不上勁。有時候她的節奏就像那天令他在意的開場,大部分時候仍然是一片混亂,和C班其他女孩的水平相差無幾。

  江慕最初叫她起來表演,僅僅是想再評估一下她的能力。

  他一向認為周晚安有些可惜,基於對學員的瞭解,他看過她早期的表演視頻,她的身體條件不錯,表現力絕佳,詮釋音樂舞蹈的能力甚至要超過南喬。那時她應該還是最純粹的熱愛舞台和表演,可以從肢體語言中看出她無限的熱情。

  如果能一直走下去,她不會比他要差。

  他本著惜才的想法給了她最後一次機會,原本不抱什麼希望,畢竟進入基地訓練之後,她的水平比之前大跌,後來被過高的位置嚇得方寸大亂,失去了自信心,連最初的影子都看不見了。

  但沒想到他從她身上看見了另一個特點:節奏。節奏是舞蹈的呼吸方式,只有最合適的節奏,才會讓整支舞曲看上去有最好的呈現。假如一個人渾身充滿力量,可每一拍都比樂曲的節奏要早或者晚,這支舞看不到十秒,就會讓人產生暴躁的欲望。

  而「合拍」兩個字說來簡單,卻不是任何一個人都能做得到的,即使將一支舞跳上上百上千次,也未必能領悟得到,也許跳上萬億次,會在某個時刻突然明悟。而除了苦練之外,天賦也可以。

  有的人生來就懂得舞蹈的呼吸方式。周晚安不是。

  然而她可能是那個跳上十遍,就明白了的人,這樣的天賦同樣令人嫉妒。

  但空有天賦而不能將它發揮出來,也沒有用。江慕不是多管閒事的人,他能給的最大的幫助也不過是多關注她一眼,給予一些指導。而這樣的指導,對方還未必領情。

  在他又一次指出艾貝的問題之後,她輕撩了下眼皮說:「知道了。」

  下一輪再跳還是那個狀態。

  江慕直接幫她調整姿勢。他偶爾也會給出一些動作示範 ,亦或者是伸手幫她們矯正動作。但大約是擔心男導師和女學員之間的緋聞,一般都是點到為止,最多只給到肩膀和手臂。

  這次同樣,他在糾正的過程中碰到了艾貝的肩膀。這一瞬間,他感覺到她異常迅速的瑟縮,而後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他的視線在她的臂膀間停留了片刻,又漫不經心的轉開。

  這天結束了健身鍛煉,艾貝在練舞房回宿舍的路上看見了江慕。對方仍然戴著那頂帽子,耳朵裡是藍牙耳塞,手插口袋站著。艾貝在即將經過時,聽見他用低磁的嗓音問:「你的肩膀怎麼回事?」

  「老師叫我嗎。」她表現得一臉迷茫,「什麼怎麼回事?」

  「我碰到你的時候,為什麼躲?」

  「哦,那個啊……可能是當時我有點害羞吧。老師連這樣的問題也要管嗎?」

  「是嗎?」江慕走到她身前站住,視線落在她臉上,「是害羞還是疼,我會看不明白?」

  艾貝往後退了一步:「我只是扭到肩膀了,所以怕疼。反正不關江老師你的事。」

  如果她一上來就給出這個理由,江慕也許還不會懷疑,但無論是她抗拒的語言和肢體,還是她明顯撒謊的痕跡,都使他產生了懷疑。想到她連日來沒有精神的樣子,他的神情一凝,在猝不及防之間掀開了她的短袖袖管。

  雖然立刻就被艾貝反應過激的拍了下去,但卻足以讓他看見雪白皮膚上面密密麻麻的針眼。「這是怎麼回事?」

  「我說了不管你的事。」總是笑容燦爛的臉上已經看不見了笑意,她冷了臉,「江老師這麼做是想性騷擾女學員嗎?」

  「性騷擾?」江慕的桃花眼輕支起,「和你吸毒的新聞比起來,性騷擾算的了什麼?如果你喜歡,我現在就去廣而告之,到時候熱搜第二江慕性騷擾,熱搜第一,周晚安吸毒。」

  她的手捏緊成拳,瞪著他:「我沒有吸毒!」

  「那這些是什麼?」他的語氣也隱藏著怒火,像是立刻就要抓著她去問罪,卻到底給了她機會,「周晚安,如果你吸毒,就必須退賽。」

  她面如白雪,卻再一次重復:「我沒有吸毒。」

  「那這些到底是什麼?!」

  「這些……是我自己拿針紮的。」

  江慕隱怒的表情在一瞬間轉換不及,顯得有些愕然:「你說什麼?」

  「我說,是我自己用針紮的。」她輕聲說著,微微閉了閉眼睛,滾燙的眼淚大顆大顆地掉下來,「我跳得不好,怎麼都跳不好。我沒有吸毒,也沒有想自殘,我只是想要自己的注意力更集中。」

  訓練服很短,大腿、手臂都是需要長期裸露在外的,所以她只能紮在胳膊上。尖銳的痛感,能令她在短時間內保持理智和清醒。但就像藥癮,有的事一旦你覺得有用,產生了心理依賴,就會日復一日的用它。

  這一點,江慕比她看得更明白,他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問她:「集中注意力的方法這麼多,你為什麼要用這一種?」

  「……」

  「因為這同樣是你的自我懲罰,對嗎?」他低聲道,「你想通過傷害自己的行為,得到心理安慰。」

  「……是我做得太差了。」她喃喃,「我讓她們失望了。我這樣的人不應該參加這樣的節目,也許也不該活著。但我……但我不能連死都給大家添麻煩。」

  江慕驀然抓住她的手,將她從自己的世界中驚醒:「周晚安你看著我。」

  她根本沒有好,所有人都以為她最終打消了跳樓的念頭,是因為她退縮了膽怯了,他也因此覺得她病得不嚴重,可她根本沒有好。

  「你看著我。告訴我,你想退賽嗎?」

  「……」

  「你想退出娛樂圈?」

  「……」

  「還是,你想徹底告別舞台?」

  最後的這個問題,讓她產生了抵抗的情緒,江慕能感覺到她手腕間的掙扎。

  他道:「如果你不想,就放棄這種行為,去找個醫生好好看一看。」

  「我治不好,我做不到。」她渾身肌肉緊繃著,像一隻竪起了刺的刺蝟,「等比賽結束,我會去看醫生的。」

  「你必須立刻去,不能再拖了。」他一頓,「你可以做到的,要相信自己。」

  「江慕你別逼我。」

  「周晚安!」

  「我不行,我說了我不行,是真的不行!」她壓抑了許久的內心終於在這一刻爆發,她雙眼含淚,渾身壓抑而顫抖著:「你別逼我,你明知道我做不到,我沒辦法馬上變成一個優秀的閃閃發光的人,只會讓她們更加失望。」

  「明明我也好想,把最好的自己給她們看。」

  江慕突然將自己的帽子摘下來,扣在她的頭上,帽簷的陰影形成了一個小小的安全的區域。他輕扣住她的腦袋,低下頭問她:「你一直在說其他人,那麼你呢?你真的那麼討厭你自己嗎?」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1 12:27 AM

第四十四章 復賽:甜心寶貝等你Pick!(五)

  江慕將人帶出了訓練基地。

  他給自己的經紀人發了消息,不顧對方急得跳腳,就施施然掛斷了電話。他的車上有備用的口罩、眼鏡和帽子。他將東西交到艾貝手裡。

  「……會不會被發現?」艾貝將頭上原本屬他的帽子拿下來。

  她大哭了一場,被「劫持」到車裡好半天才反應過來。

  「別緊張。」男人單手持方向盤,頭微傾著,露出下顎到喉結的皮膚,霓彩燈光透過車窗打在上面,有一種難言的性感。他輕扯了下嘴角,「被發現就假裝不認識,不被人拍到在一起的畫面就可以公關。就算被拍到在一起,還能買照片。」

  「……」

  「這點錢我還出得起。」

  這種「我掙這麼多錢就是為了想任性的時候可以任性」的口吻,他的經紀人聽了怕是要氣出三條魚尾紋。

  路遇一個時間長的紅燈,江慕踩下剎車,「媒體的存在不是凶惡的猛獸,只是聯繫你和公眾的一座橋樑,你不要把它當作敵人。你把它想像得無限恐怖,不是躲它就是對抗它,那它真的會吃了你。不如換一種思路,如果它是你的合作夥伴,你會怎麼和它交涉?」

  「江老師這是私下給我開小灶嗎?」

  「不收費。」

  她一點都不領情,小聲說:「我最討厭唧唧歪歪的男人。」

  「恰好,我也不需要你喜歡。」男人回得乾脆,忽然,他的目光被斜前方的一組畫面吸引了。那是大廈上的LED屏廣告牌,上面正好在播放《Pick美少女》的公演比賽畫面。

  艾貝順著他的視線轉過去,也看見了。

  用斜側的角度去看,只有五顏六色的色塊,看不清具體的內容。但即使只有色塊,也能從顏色組成中推測出是哪一場的服裝和場景,尤其是對當事人來說。

  綠燈亮起,車開過廣告牌,畫面中的少女們揮灑著熱情洋溢的汗水,青春逼人。其中的一個女孩動作無論是節拍還是力度都相對要差,在整齊的隊伍裡,相當顯眼。只不過她的容貌蓋過了這份瑕疵,讓人看見她的第一眼,想到的不是她的實力。

  艾貝正看得入神,忽然感覺到車一停,駕駛座上的人說:「下車。」

  廣告牌所在的地方是一座老舊的購物中心,人流量不多,隔了一條街的對面開了幾家奶茶、甜品店,在非節非假的時間裡,稍顯冷清。兩人戴著口罩和帽子進了一家甜品店,店裡有相對私密的角落,半阻隔的牆上擺著盆栽,可以擋住別人的視線。

  「……來這裡幹嗎?」她問。

  「不是想看嗎,讓你多看一會。」

  江慕去前台點單,沒多久,就端著原木色的托盤回來,上面擺滿了各色誘人的甜品。這些誘惑就這樣赤裸裸地被呈到了艾貝面前。

  「我不能吃。」她有氣無力地說。

  比賽期間,每個選手對自己的體重都有苛刻的要求,她不是那些不易胖的體質,為了不把時間浪費在減肥上,適當的節制飲食是必要的。

  「你節食是為了什麼?是為了用最好的狀態上台。」

  但很顯然,現在的她情緒狀態都跌到了谷底,有沒有胖一寸根本不重要,連自己都無法快樂的人,怎麼用表演給別人帶來快樂。

  「……」

  氣氛在提到舞台相關的話題時沉寂下來,她微微低頭,語氣中潛在的抵抗情緒又一次浮現,「你為什麼要管這麼多。我吃不吃,情緒好不好,都和你沒關係吧。」

  江慕看著她半晌,突然道:「你知道我剛出道的時候,也有過和你差不多的經歷嗎?」

  「什麼……狀態?」

  他輕描淡寫地道:「抑鬱症。」

  「……」

  「輕度。」他喝了一口酸甜的果汁,神態舒緩,「不過我不太相信,那個測試題想怎麼填還不是看自己高興,我填一個重度的出來也不難。」

  「江慕!」她輕叱。

  「聲音小點,別被人發現了。」

  兩人的聲音一齊靜下來,隔壁桌的議論聲就顯得清晰多了。是兩個二十歲左右的年輕女孩子,其中一個大概看見了對面大廈上的廣告牌,隨口道:「怎麼又是周晚安的視頻,我每次路過這裡看見的都是她,她跳得很一般啊,怎麼會這麼火?」

  「因為可愛啊,顏即正義!」坐她對面的女孩立刻道。

  「這倒也是,她長得是真好看。」

  「是吧!說真的,我本來對她也沒怎麼,但網上這麼多人駡她,我就關注了一下她,算是她的顏粉吧。」

  「我不行,我還是比較喜歡實力強的人。你看過那個視頻嗎,B班有個妹妹哭了,周晚安安慰了她半天,這還挺好的吧,但是接下來,她居然讓南喬去教那個妹妹,自己坐到旁邊喝水休息。我看那個妹妹的眼神當時都懵了。這是什麼操作?」

  也許是廣告牌就在前面,再加上《Pick美少女》的熱度霸佔了暑期檔,甜品店裡的人不多,但來來往往都是十幾二十歲的年輕女孩,總會提到這檔節目,提起周晚安的名字。

  現實中的畫風和網上的截然不同,哪怕是不喜歡周晚安的人,也鮮少有詆毀她的言論,最多是說一句:「比起周晚安,我更喜歡XXX。」

  江慕聽了片刻,正準備說什麼,一轉頭就發現眼前的人在發呆。她早就破戒吃起了甜品,芒果班戟被咬下了一口,露出雪白的奶油和芒果,她的嘴唇上沾了一點白奶油,她不自覺地舔了一下。

  周晚安當然是有粉絲的,即使是再悲觀的時候,她也知道有人支持自己,只不過惡意帶來的負面情緒總是會抵消掉那些正面的情緒。

  比起有粉絲支持她,眼下更令人驚訝的是兩人平靜的聊天。

  一方喜歡她,一方不喜歡她,卻也沒有網上那樣極端的撕破臉的樣子,她只是普通的閨蜜之間的小小話題而已。

  就像江慕所說的那樣,她不是深陷荊棘的公主,世界還有另一幅模樣。

  那邊的一對閨蜜吐槽完了周晚安的幾個小黑點,說自己是顏粉的那個哈哈大笑,「她是有點小毛病,不過誰知道呢,說不定是她拿了劇本。」

  「啊?」

  對方隨口道,「你不覺得嗎?妹妹的人設一看就像公司操作的啊。」

  「你這麼一說……」

  「前期這麼廢柴,說不定她拿了逆襲劇本呢。」粉絲戴著濾鏡產生了美好的幻想,她的閨蜜直笑她做夢。

  而這邊,艾貝突然聽見江慕發出輕聲一笑,她抬眼正好撞進他的眼睛裡。

  他問她:「你想不想拿逆襲劇本?」

  *

  雖然帶人出來放鬆了一回,但江慕不認為這樣就能開解她。他只是希望她不要在治療的過程中太沉重,將看病當做負擔。他仍然鼓勵艾貝去看心理醫生,將自己的基本情況告訴對方。

  節目組在這方面倒沒有做得太敷衍,畢竟出了跳樓自殺這樣的大事,他們請的是當地有名的心理醫生坐鎮,同時鼓勵心理壓力大的選手都可以去問詢,只不過大家對「心理疾病」仍有些說不出的忌諱,利用這個資源的人並不多。

  在艾貝找到心理醫生之前,江慕就和心理醫生做過溝通。他擔心節目組想要掌控選手的狀態,萬一發現她情況嚴重,會將她淘汰出局。那他就幫了倒忙了。

  得知這件事,艾貝私下在課餘時間找對方道了謝:「謝謝江老師。」

  「嗯。」他懶撩了一下眼皮看她,「今天倒是很禮貌。」之前一口一個江慕,還駡他性騷擾。

  她不客氣地說:「因為你今天的行為比較像個老師。」

  他仔細打量了她一下,「我看你那個顏粉說得沒錯,你的善良就是人設。」

  「那我的人設崩塌了,江老師會和媒體爆料嗎?」

  「看看給的錢夠不夠多吧。」

  兩人來回說了一番廢話,江慕還趕著去給A班上課,「不聊了,走了。」

  「江慕。」艾貝在他走出幾步遠的時候,突然叫住他。前面的人的步伐停下來,微側過身,半個身子籠在陰影裡,側影如同廣告立牌一樣完美。他飛來疑問的一眼。

  「我會把那個視頻換下來的。」她道,「可能要讓那個女生失望了,再換上去的視頻,主角依舊是周晚安。」

  只不過是一個不一樣的周晚安,是更好的她。

  他沒有給出太多的回應,只用比了一個拇指點讚的「酷」的動作,就離開了。

  因此他沒有看見,監控死角,女孩子唇角微微的笑,和那個低潮期的周晚安判若兩人。

  艾貝當然知道江慕得過抑鬱症,她看過每一個導師的資料,將他們熟記於心。他的病症也不像他自己說的那樣輕鬆,起因是無孔不入的私生粉。對方一週爬進來三次,不是躲在衣櫃裡就是躲在沙發後,江慕一開始是報警,被激怒之後就和對方動了手,對方在反擊中給他留下了傷口。

  他的粉絲發現之後瘋狂反撲,人肉了私生粉全家,幾乎將對方的父母逼得自殺。

  他向來一往無前,直到那一刻,對他從事的行業產生了前所未有的動搖。在和平年代,這裡戰火紛飛,用言論殺人。到最後,他甚至說不清究竟是私生粉的錯誤更大,還是他給對方的一生帶來的影響更大。

  艾貝在跳樓結束之後,就決定從他入手。周晚安變好需要一個理由,江慕就是她的理由。

  原本的周晚安確實只是一時的情緒崩潰,在面臨過死亡之後,就沒有想過再死一次。艾貝手臂上的針孔也並不是對方的長期行為,僅僅是她接近江慕的道具罷了。

  善良的好女孩永遠死在游戲開始的時候,偽善卻能長久的存活。

  沒過兩天,就到了邀請艾貝出席的潮流音樂節。活動之前,她和A班的人重聚排練了幾遍當時的曲目,她們對她在C班的生活感到好奇,圍著她有說不完的話,問題層出不窮。一時之間,好像又回到了她還是A班的中心的時候。

  A班女孩們的行程緊張,不僅僅是一趟音樂節的活動,到了地方,化妝、換衣服都很緊湊。許多事在這些細節中都能體現出來,幾名化妝師,按排名順序化的妝,輪到艾貝的時候時間不多,化得較為潦草。服裝也有了變化,本來最適合她的那套,被另一個同樣適合這個風格的衣服的女孩拿走了。

  好在她也不介意。

  台下的歡呼聲此起彼伏,每個人都有支持的粉絲,舉著應援牌,激動地發出山呼高喊。

  「南喬!喬喬我們永遠支持你!」

  「唐棠你最甜,十八味的甜!」

  「孟菲菲,菲菲看這裡——」

  「周晚安——」在給艾貝的應援聲裡,有突兀的撕裂般的尖叫響起,「周晚安你怎麼還沒死,你快跳樓啊!」

  只是簡短地一聲叫喊,事後連人都找不到,只有台上的其他人尷尬地看了一眼艾貝,南喬給了艾貝一個安撫的眼神。

  她擔心艾貝情緒崩潰,但無論如何,演出還要繼續。

  艾貝往某個方向眺看了一眼。

  這之後進行得較為順利,直到舞曲的高潮部分,有一道強光突然照到了舞台上,直沖艾貝的眼睛,讓她的動作有片刻的停頓,亂了節拍。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1 12:37 AM

第四十五章 復賽:甜心寶貝等你Pick!(六)

  舞台上空,陰沉沉的烏雲罩住了整個露天會場,似乎馬上就要有雨水打下來,粉絲們卻沒有在意,一心一意地為舞台上散發光芒的妹妹們嘶喊、歡呼。熒光棒連綿成海,發出的光芒似乎能沖破烏雲。

  只除了那道黏在艾貝身上的強光。

  它就像附骨之疽,一直照在她的身上,隨著她的跳動而變化,光照刺眼,艾貝根本沒法睜開眼睛。

  她乾脆把眼睛閉上了。

  在黑暗中分清方位對她來說不難,旁邊人的跑跳、呼吸聲可以讓她準確地判斷出距離位置,更何況這首曲周晚安練了無數次,每一個節拍動作都深深記在身體之中。

  大屏幕的畫面時遠時近,在每個人的身上掠過。

  落到艾貝身上,能清晰的看見她唇邊的笑,是少女偶像的招牌笑容,閉上的眼睛沒有讓她的發揮有絲毫失常,歡快地舞曲應和著她步調,好像這是事先排練好的內容。輕鬆自如的令人驚訝又驚喜。

  在舞蹈動作變化的過程中,她忽地輕側了一下腦袋,強光還來不及跟上,她睜眼做了個單眼wink的動作,甜蜜暴擊。

  台下的粉絲頓時被她的動作秒殺。哪怕不是她的粉絲,在這一刻都忍不住內心的澎湃,大喊她的名字!

  這時,保安終於找到了搗亂的人所在的位置,兩個保安一起鉗制住他。然而男人手中的激光燈還沒有關掉,在他的掙扎中強烈晃動,引起了人群的微微騷動。

  他不肯束手就擒,還在嘶吼:「傻逼周晚安,你去死吧——」

  他旁邊的人無不用厭惡的眼神看著他。哪怕是討厭周晚安的人,也覺得這個人的所作所為非常過分。粉絲們更是氣得眼睛都紅了。妹妹本來就負面纏身,這段再被放到網上,只會遭到更惡劣的攻擊,說不定還會有黑子拍手叫好,她們連日來為妹妹澄清的舉動都要毀於一旦。

  可是她們能怎麼辦?

  她們甚至不能駡回去,因為那些人會說「周晚安的粉絲都是什麼素質」。

  終於有人無法忍受,喊了句:「你閉嘴!」有人想來打他,被身邊的人死死拉住了。

  那個人一聽更加來勁,就算人被抓著,嘴巴裡還是不乾不淨的,瘋狂辱駡著他們和周晚安:「這樣的廢物你們也要喜歡?」

  「她還有沒有一點羞恥心,活成這樣也好意思在台上跳舞?!」

  「如果我是她,我就去——」

  死。

  他的話還沒說完,忽然,天空發出轟隆一聲雷鳴。

  所有人都沒來得及反應的時候,有一道雷光閃過,「轟」地劈到了那個男人的頭上!

  他周圍的人發出了驚聲尖叫,保安都被嚇得鬆開了手。這個剛剛還瘋狂叫囂的男人此刻一頭的焦黑,倒在地上不會動了。其中一個膽子稍微大一點的保安去試了試他的鼻息,還活著。他趕緊招呼另一個人一起抬著對方出去,準備立刻送醫院。

  眼睜睜看著他被抬出去的人,連應援都忘了,對這樣的發展目瞪口呆。

  有人看看那個男人被抬走的背影,再看看舞台上可愛的小姐姐,說不出任何話來表達內心的震驚,只剩下爆粗:「我操!我操!」

  「這他媽是個什麼?! 」

  *

  潮流音樂節的正式視頻還沒發布到網上,就有許多飯拍視頻擠爆了《Pick美少女》和音樂節的話題。

  #天雷降世#

  #天降正義#

  #周晚安她是美少女戰士投胎的吧#

  諸多和這一幕相關的話題被刷上了熱搜,圈內的人不用說,營銷號聞風而動,不必花錢,就給音樂節和艾貝做了一輪免費廣告,將話題頂出了圈。

  這原本是一件很嚴肅的事故,有人在公眾場所受傷,又和飯圈相關,通常會引發許多爭論。但也許是那個人太過惡形惡狀,引起了眾人一致的反感。而被雷劈這樣概率小到買彩票的事,離奇到讓人無法產生正常的反應,因而看完視頻的大部分觀眾,都在對這樣充滿小說畫風的事件狂笑。

  「我笑到打嗝,這是什麼搞笑視頻嗎?」

  「他駡人的時候真的氣死我了,什麼噁心巴拉的東西,還以為飯圈小姐姐們看見又是一場腥風血雨的撕逼大戰……萬萬沒想到,老天爺看不過眼親自收拾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出鵝叫聲,這是什麼神仙展開,我是穿到小說裡了嗎?!」

  不乏有人來槓,「出了人命還開玩笑,周晚安的粉絲就是這種素質嗎?」

  「靠,誰是周晚安的粉絲,頭像看看清楚好吧,我粉的是趙子瑜小哥哥(?)這麼關心那個男人怎麼還不去調查清楚,人沒死,在醫院裡躺的好好的,還是主辦方給付的醫藥費。」

  這話讓一部分黑子閉上了嘴,但還有的在說不信沒有其他無辜的人受傷。立刻有在場的粉絲出來現身說法:

  「我離得超近,這個男人一開始叫周晚安去死的時候我就有點害怕,感覺是個瘋子。後來他拿激光燈亂照,大家都不敢上去搶他的燈,就叫了保安過來。沒想到突然有雷劈下來,差點沒把我嚇死!」

  「保安沒事嗎?」

  「完全沒事啊,大家都沒事,只有他被劈到了!」

  這件事一出現,原本自殺帶來的陰影突然消彌了。無論粉圈還是圍觀的路人們再提起周晚安,說的不再是「那個要跳樓自殺的周晚安」,而是「那個雷神護體的周晚安」。這成為了一個經典的網路梗,傳言周晚安自帶護體光環,駡她的人都要小心被雷劈 。

  她那天的舞台照片,被做成了各種各樣的表情包傳開。

  周晚安微笑:知道嗎,雷神是我哥哥 .jpg

  周晚安閉眼:你駡我,那怪不了我了 .jpg

  周晚安單眼wink:biu——代表雷神劈死你 .jpg

  不知道是從哪裡叫起,「雷神妹妹」這個稱呼就冠到了她頭上。黑子冷笑:「我看是雷到神吧,她跳得舞連神都被雷到了。」

  不過哪怕是這樣的說法都有點可愛,粉絲坦然接受。

  除了搞笑的橋段,也有人研究了那晚的舞台細節。男人在被抓住的時候,有短暫的十幾秒鐘,激光燈的光線在舞台上亂晃,幾乎每一個妹妹都被照到了。當時所有人都受到了干擾,又恰好是在隊形變化的時間,除了周晚安,沒有人能準確地到達原地。就連被誇業務能力一流的南喬也不能倖免。

  「哇靠,這個臨場應變能力,誰敢說妹妹業務能力不好?」

  「閉著眼睛跳,隊形變化和位置居然全都踩對了,這是開了天眼嗎?!」

  「我閉著眼睛跳了一下,差點撞到牆上去,以為是直走的,不自覺就跳歪了。難以想像妹妹到底練習了多少遍,才能把位置記得這麼熟練。沒有眼睛去做目測距離,偏差太大了。」

  「這樣一比,其他妹妹的應變能力就有點點弱了。」

  珠玉在前,舞台上的人的表現被一幀一幀拉出來,和艾貝做對比。

  「別拉踩,別給妹妹招黑。強光照過來,會躲是正常條件反射,不能要求妹妹們完全不受影響。妹妹這次表現得不錯,其他妹妹也都很好。」

  「客觀點說,周晚安的能力沒那麼差,我之前就分析過了,專業人士看她早期的視頻就能看出來。當然這兩年確實在走下坡路。她閉著眼睛跳這段確實讓我有點驚訝,我以為她已經放棄自己了,現在至少可以看出,她還在努力。」

  這個舞蹈專業的博主的評價,觸動了粉絲的心。

  「嗚嗚嗚嗚,妹妹不放棄,我也不放棄。」

  「我看見說沒人去搶燈的時候就哭得要死,那個人在的地方和妹妹的粉絲區域隔了好遠,如果是在我們的地盤,拚死也要把那個破燈給砸了!想拿燈照瞎他的眼!」

  「現場很多粉絲都哭了。這個梗我真的笑不出來,如果不是這道雷,不知道妹妹還要遭受什麼樣的非議。我都能想得到那些會說什麼:別人都沒有這樣的事,為什麼只有你家妹妹被人這樣駡,只能說明她沒做好。」

  「感謝這道雷。」

  直播間的觀眾也都在感嘆:

  [ 貝貝好寵粉哦。 ]

  [ 我看當時有粉絲大老遠的衝過來了,從那種人群密集的環境下找對位置擠過去,真的不容易。 ]

  [ 嗚嗚嗚我好感動,我也想和貝貝產生這樣的情感羈絆。 ]

  [ 那你買產品吧。 ]

  [ ???]

  [ 貝貝是用模擬天氣系統打的雷,就是這次貝貝接的廣告,我本來一直好奇她會怎麼用,畢竟天氣變化而已,也不是很有梗,如果是在上古時代,呼風喚雨可能還顯得很厲害。近古的話,會被當做妖怪抓起來吧。 ]

  [ ……我都沒有意識到,對哦,我說呢怎麼有那道雷! ]

  [ 所以我才說貝貝寵粉啊,別的不說,看見那個人被雷劈到,真的很解氣,恨不得多劈一百次! ]

  [ 可惜沒劈死。 ]

  艾貝才不會讓對方被雷劈死,那她做的事就失去了意義。

  周晚安這個角色,給人帶來了太多負面的情緒,即使她突然變成了才藝滿分的南喬,收到的評價也會大打折扣,更何況只是一點無關緊要的進步。如果輿論不出現變化,沒有人會耐心看她的表演。

  她不知道會有一個這樣瘋狂的黑子,原本的設想是雨中幫助滑倒的隊友,維持一下周晚安的劇本人物設定,也能抵消一部分陰影。

  黑子的出現,成功解救了原本在她的設想中要出糗的隊友,她一氣之下有了更好的主意。

  危機的發生總是會帶來靈感刺激,艾貝喜歡這樣的過程。

  *

  這樣的發展出乎了眾人的預料。原本就周晚安個人而言,目前還有流量在身,但太多負面的新聞讓她的未來變得相當渺茫,無論是節目組還是她背後的公司都認為沒有任何可操作的餘地。

  結果偏偏就出了一件這樣的事,可以想像他們要連夜加班討論對策了。

  不過,這次輿論的翻轉對下一次評選沒有產生很大的影響,潮流音樂節就在下一次評選結果公佈的前一天,從視頻出來到發酵也需要一段時間,等到它爆發,粉絲已經來不及挽回局面。

  即使是這樣,周晚安的票數掉到了淘汰圈,還是跌破了所有人的眼鏡。

  階梯舞台上有一百多個座位,眼下已經空了一大半,而每個帶編號的座位上都坐著一位選手,代表她們成功晉級下一輪比賽。她們看著台下的周晚安,神色各異。

  她們不允許使用手機,但也會有一些額外的途徑得知信息,比如進行商業活動,比如從工作人員口中套話,再比如日常的宿舍評比,優秀寢室可以有使用電腦的機會,她們並不是真正的與世隔絕 ,因此她們知道周晚安現在在網上的輿論情況發生了什麼樣的變化。

  如果這一輪沒有淘汰掉對方,憑對方的影響力,勢必要奪走一個出道名額。在粉絲投票數當道的節目裡,就連A班的選手都重新感受到了來自「周晚安」的威脅,那是過去的幾個月裡,她們反復感受過的,就像鎮在頭頂的大山,壓得人喘不過氣。哪怕是第一名的選手,也沒有周晚安來的恐怖。

  她們平時表現出的對晚安的喜歡並不虛假,不乏有人受到過晚安的幫助,或者得到過她的鏡頭分享,只不過要說短短一段時間就培養出了深厚的姐妹情,肯定是騙人的。激烈的競爭當前,什麼都能放下。

  所以要是她在這一輪就被淘汰出局,那無疑少了一個威脅……

  除了艾貝以外,還有二十一名選手即將面臨淘汰,有的選手幾乎是立刻掉起了眼淚。

  沒想到,就在眾人內心充滿矛盾的時候,主持人用輕鬆的語氣說道:「是不是很沮喪,很難過?先別哭,現在我要告訴你們一個好消息!」

  「這一次淘汰有敗者復活制度。根據抽簽情況兩兩PK,全程直播,由觀眾進行投票。票數高的人還有機會留在節目裡。怎麼樣,刺不刺激?興不興奮?!」

  「……」

  短暫地停頓之後,被淘汰的眾人頓時發出歡呼聲,流淚的女孩又哭又笑。台上的人也或真心或假意的為她們鼓掌。

  在主持人讓她們前去抽簽的時候,許多人都在口中默念有聲,像是在給自己施加咒語。艾貝有些好奇,以為是地球時代的風俗,竪起耳朵聽了一下,發現她們念的是:

  「不要周晚安!」

  「不要周晚安!」

  「拜託老天爺行行好,誰都可以,不要和晚安PK!」

  艾貝:「?」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1 08:59 AM

第四十六章 復賽:甜心寶貝等你Pick!(七)

  艾貝抽到的是C班的女生李蜜,她剛到C班的時候,幫對方撿過掉落的樂譜。李蜜沒領情,躲瘟疫一樣躲開了。沒想到兩人這次會抽到一起。

  其他的選手都鬆了一口氣,只有李蜜臉色鐵青,好友在旁邊安慰都沒能讓她緩過來。

  節目組給了她們三天的時間,每人都可以選一首自己想要的舞曲排練,等到直播那天兩兩PK。這三天是從她們排演公演曲目的時間裡抽出來的,也就是說她們即使成功復活,也比其他人排演新曲的時間要緊湊。

  不過對比要被淘汰出局的人,能復活就已經很好了,誰還會在乎這兩三天。在場的人大都是當過練習生或者像周晚安一樣有過出道經驗,熟練的曲目不少。既然允許自己選曲,隨便找一首拿手的出來練習,三天足夠了。

  難的是選曲。

  為了選曲,封茜茜串門到艾貝的寢室,為她積極謀劃。

  她這次險險擦肩而過進入了晉級區,沒有被淘汰的煩惱。按照她原來的排名,這次有很大的可能要在淘汰區待定,但艾貝分給她的鏡頭讓她受到了關注,曝光率增加以後,票數就立刻爬了上來。

  「我們之前不是選上了優秀寢室嗎,我在自己用電腦的時間,看了你之前跳舞的一些視頻,挑了幾個有亮點的,你還記得這首嗎……」

  「這首我都忘了。」

  兩人挨在一起討論。封茜茜確實用了心,找到的都是能引爆舞台的舞曲。旁邊隨手撥吉他弦的趙子瑜聽了一耳朵,突然道:「單人舞曲和團體曲目不一樣,團體舞能炸裂舞台的曲子,單人跳不一定合適。」

  封茜茜找的確實都是女團的曲子,畢竟周晚安是團體出道,外傳的單人曲目不多。

  「我知道。」封茜茜滿不在乎地說,「其實憑晚安的人氣我們根本不用擔心,找一首熟練的曲子隨便跳跳就行了,把精力放在後面的公演曲目上更重要。」

  「隨你。」

  「難道你覺得晚安會被淘汰?」

  兩人之間突然出現了火藥味,寢室裡其他人的聲音無形中都變輕了,氣氛有點僵。

  就在這時,突然聽見門外傳來一聲驚呼,而後是女生們發出的興奮的歡呼聲,隱約能聽見「江老師」「齊老師」這樣的稱呼。聽著像是導師們來寢室「慰問」了。

  寢室裡,封茜茜不知道有沒有聽清外面的聲音,只忽然撲到艾貝身上,兩人都坐在地面的椅墊上,她這一撲把艾貝撲倒了,還來撓她的癢。

  艾貝身上有癢癢肉,這一撓笑得往後縮。

  有兩個人一打鬧,氛圍立刻解凍,其他人也都笑起來,趙子瑜也知道這時不宜讓人看到寢室不和諧的一面,不過她終歸還是有些生氣,坐在旁邊高腳凳上撥了兩下琴弦,出口第一句:「傻瓜都一樣~」

  大家笑得更厲害了。

  寢室門就在這時被打開,有女生大大咧咧地一推,探進個腦袋,見她們都穿得整齊,立刻推到了底,「江慕老師下江南巡遊,爾等還不快來跪迎。」

  江慕今天穿著白色印花短袖,外面搭一件粉外套,騷包的穿著配上他電力十足的桃花眼,一路收割少女心。他手裡還拎了個小蛋糕盒,可以從玻璃膜裡看見裡面的芒果蛋糕,見人就問,「吃嗎?」

  活像是送毒蘋果的惡毒王后。

  女孩們都尖叫著逃開,「江老師你是魔鬼嗎!」

  「不吃,打死我也不吃!」

  此刻,他剛抬手要照例問一句「吃不吃」,卻一眼看見了被封茜茜壓住的艾貝。她們宿舍是天藍色的家具佈置,有照片牆和裝飾花,女孩子穿著短衣短褲,露出雪白的大腿,令江慕的眼神有一瞬間的避讓。然後他看見了她撞在床腳上的肩膀。她臉上還掛著笑,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心理作用,笑容看上去有點勉強。

  宿舍裡的其他人蹦蹦跳跳地出來迎接,抓住機會和他說話。

  導師們無法走遍每個宿舍,因此兵分多路,江慕是負責「慰問」她們這一片的。其實在今天之前,導師們即使來寢室也多是聚集在A班,很少會路過後面的班級。他叫身後跟著的助理給每人都送了一個蘋果,算是表達了心意。

  比賽緊湊的行程節奏令人緊張,女孩們確實因為他們的到來放鬆了一些。

  過了片刻,江慕道:「這個宿舍裡淘汰區待定的女生出來一下。」

  「哇,老師要做課外輔導嗎?」

  他應了聲:「嗯。」身後其他寢室的女生在問她們是不是也會有,他一一應答。

  當下,這間寢室裡的人都看著艾貝,這個宿舍裡只有艾貝一個人是在待定區,艾貝跟著江慕往外走。因為他們身邊跟著攝像師和助理,女孩們也沒有特別在意,以為是找個安靜的地方單獨開小灶。

  但兩人來到天台之後,江慕和攝影師道:「這段不用拍。」

  真正的明星就有這樣的權利,他發了話,攝像就關了機器。助理也被他趕到了旁邊望風。

  江慕開門見山:「曲子選了哪首?」

  「不告訴你。」

  「?」

  「先說就沒有驚喜了。」

  他似笑非笑,「你確定能給我帶來驚喜?」

  「不好說,如果江慕老師眼睛不好,我也不能保證。」

  兩人正經不到一秒鐘,就變成了互開嘲諷的模式。江慕自然接受了這樣的狀態。也許是有過那樣的經歷,他比她要更明白,她急需要一個發洩口,拋開微笑的面具,有能任性說話的地方。當然,即使是敢於嘲諷他的時候,也不一定是真正放鬆的狀態。

  在這個有著競爭壓力的節目中,她大概很難完全信賴隊友,就連信任的粉絲都可以「拋棄」她,她的內心充滿了不安全感。眾人都認為她有人氣在身,直播PK的環節幾乎是為她而設,然而他知道這樣的人氣對現在的她來說意味著什麼。她就像扛著一袋財寶在走路的人,寶物珍貴,卻沉甸甸地壓得她走不動路,只要鬆懈就會被壓垮。財寶再重要,她的身體如果無法負荷,倒下也是遲早的事。但這樣的壓力,除了她自己默默消化,沒人能幫她。

  更何況其他人非但沒有想伸手幫她,還想推她一把。

  就他所知,她的票數沒有低到進入待定區的地步,有這樣的結果很可能是節目組控票。一開始他們想要排除這顆炸彈,現在卻是利用她來炒熱節目。他們在啃食她的血肉,卻不給她竪起防護牆,任由惡意沖垮她的內心。

  「醫生,有定期去看?」他突然問。

  她嘟噥:「我就知道你會問。」不然也不需要特地清空了場地,「有去看,他說我現在的狀態還不錯,可以繼續比賽。」

  「肩膀呢?」

  「嗯?」

  江慕:「我看見有人撞到你。」

  「……」提起傷口,她的防備心又冒出了頭,輕描淡寫地帶過了,「老師你好像我的保姆哦,什麼都要管。」

  回應她的,是江慕丟到她懷裡的蛋糕盒,艾貝猝不及防接住,就聽他簡短又冷酷地道:「吃了。」

  「甜食發胖!」

  那邊男人已經在看手錶了,「再給你五分鐘時間。用時合計十五分鐘,按每小時1000元計費,誠惠250元。」

  「誒?」

  「家政服務費。」他敲了敲表盤,提醒她剛剛形容他的話。

  「……」

  外表看著越豁達的男人內心越斤斤計較。

  江慕自然不會逼著她吃蛋糕,不過艾貝還是默默地在天台吹冷風吃了小半個,將剩下的塞回給他帶走,免得被人發現。蛋糕的甜味讓人的心情明朗了許多,艾貝回去的腳步都輕快了。封茜茜還在她們宿舍裡,見她回來立刻問:「怎麼樣,江慕老師建議你選哪首?」

  艾貝想了想,答道:「他讓我開心就好。」

  「?」

  聽起來好像艾貝選了一首他不喜歡的,所以才說了這樣一句話。

  「老師不喜歡也沒事。」封茜茜安慰她,「你肯定能贏過李蜜。」

  三天的時間一晃而過,復活賽的舞台是搭建的室內舞台,棚頂燈光打開,待定的選手們像忐忑的小雞仔,被趕到台上站成一排。由導師們按組抽先後順序,即PK的兩人算作一組,一前一後進行表演,觀眾根據她們的表演情況,在節目組給出的網站上進行投票,一個IP限一票。

  在網友狂懟節目組黑幕的情況下,節目組居然敢直播公開投票情況,他們頓時聞風而來。還有許多人是支持的妹妹要被淘汰了,她們趕來助威拉票。其中,以周晚安的隊伍最為壯觀,許多圈外人都來圍觀「雷神妹妹」的表演。

  只不過這些情形,舞台上的選手們都看不到。

  艾貝和李蜜這一組的時間靠後,等在候場區,隨著時間流逝,候場區的選手越來越緊張和疲軟,狀態也在逐步下滑。李蜜看上去異常鎮定,對其他人投來的目光視而不見,實際上頻頻喝水和上衛生間的舉動暴露了她的壓力。

  終於到了她們這一組,她是先表演的那一個,在入場前她看了一眼艾貝,發現對方在閉眼聽歌,咬了咬牙進去了。

  她跳的是小野貓經典曲《Buttons》,性感吸睛,和她的氣質相當符合。她大膽地穿著高跟鞋表演,更增添魅力,前面的動作也還算到位,點評的導師們都點了點頭。

  但也許是她還沒能磨合好,嫵媚妖嬈的地板動作結束後,跳到翻身的動作時,她一個沒站穩,扭了下腳,錯過了節拍。

  之後彷彿多米諾骨牌,她慌張之下錯漏百出,終於在又一次沒踩穩步伐,踉蹌了一下。

  李蜜的情緒瞬間崩潰了,她跌坐在地板上失聲痛哭。

  後台動人的Jazz樂曲還在播放,和著女生的哭聲,令導師愕然不已。他們之中的女導師於心不忍,出言道:「錯了一次沒關係,站起來再跳,還有機會。」

  「我肯定要被淘汰了,怎麼辦啊。」

  「不一定,和你一組的人還沒表演……」

  「老師你知道和我一組的人是誰嗎?」她哭著說,「是周晚安,我怎麼能贏得過周晚安!拿到號的那天我就知道我要被淘汰了。」

  「也不能這麼說……」

  「嗚嗚嗚我不甘心,我這麼辛苦走到這一步,為什麼她什麼都不用做,就可以得到這麼多。老師們真的覺得她跳得好嗎?」

  導師團靜了一剎,她似乎也發覺到了自己的失言,很快道:「對不起老師,是我情緒太糟糕了。」

  她自己從地板上爬起來,女導師恰好上前給她遞紙巾,安慰道:「你前面發揮得很好,如果沒有失誤,說不定有可能贏。可惜了。」

  「可惜了」這三個字,帶有濃重的個人色彩,就像在肯定李蜜的話。如果周晚安沒有粉絲投票的幫助,憑單純的能量打分,贏不了她。

  「等等。」江慕突然出聲。

  李蜜淚眼汪汪,「江慕老師?」

  「你覺得自己是因為人氣輸了?」

  「……我、我不是這麼想的。」她否認了,卻默默低頭流淚,「我知道我表現得也不好,跳錯了好多地方,是我壓力太大,沒發揮好,有這樣的後果我自己承擔。」

  「我只問你一個問題。」江慕身體往後一靠,將筆扔在桌子上,「你的曲子跳完了嗎?」

  「……」

  「江慕……」女導師小聲喊了他一句,像在讓他算了,畢竟對方都要被淘汰了。

  江慕像是沒聽見,把想說的話說完了:「就算沒有周晚安,你也沒有晉級的資格。」

  女孩子的臉瞬間慘白。

  接下來,就聽主持人報幕,「下一位,周晚安。」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1 09:08 AM

第四十七章 復賽:甜心寶貝等你Pick!(八)

  直播裡的觀眾輕易就被李蜜煽動了情緒。

  少女不顧形象地坐在地上大哭,這一幕太過真實,也極大的符合了她們心裡對選秀節目暗潮洶湧的猜想,以往只能從小道消息中得知某選手無法承受壓力退賽,某選手在衛生間大哭一場,但都沒有眼下從鏡頭裡感受到的這麼直觀。

  一向光鮮亮麗的少女偶像脫掉了華麗的外衣,露出了普通人都會有的一面,觀眾在滿足自己的八卦欲望之餘,不免有些同情她。

  等再想到這次他們有做主的權利,可以掌控選手的生死,而不是任由評委決定,觀眾立刻打開了網頁,給李蜜投了票,想要拯救這個「可憐的女孩」。

  「沒人捧真慘,我就不信節目組沒有控票,把好好一個女孩子逼成這樣。」

  「李蜜是有實力的,不像有些人,全靠一張臉。」

  「我就知道是這樣,說什麼直播PK,投票公平,這個賽制對某人來說就是作弊吧。節目組為了讓她晉級也是盡心盡力。」

  「我把票給李蜜了,節目組做個人,可別偷偷把投票數據改了。」

  彈幕飛快地刷過去,除了周晚安的粉絲,幾乎都是聲討。

  而她的粉絲和李蜜的粉絲早就已經掐得昏天地暗,原本李蜜的粉絲不成氣候,但有圍觀者的助攻,再加上周晚安身上可以被攻擊的地方太多,眼看風向就要往對她不利的方向發展。

  直到江慕叫住了李蜜,說了那句話。

  「啊啊啊老公出來了我老公好帥!!!」

  「我讚成江慕說的話,一個舞者連舞都沒跳完,表演都沒有完成,不用和人比較就已經輸了。把這樣失敗的作品呈現給觀眾看,她有什麼臉哭?」

  「我也覺得,沒跳好沒關係,至少跳完吧。」

  一些原本看戲,又或者因為壓倒性的彈幕而沒出來說話的人,此時終於冒了泡。不乏有一部分人依舊同情弱者,但至少不再我是一邊倒的局面。當然,還有許多旁觀的人,在等待周晚安的表演。

  「至少有句話李蜜沒說錯,你們真的覺得周晚安跳得好?」

  盡管江慕的話暫時控制住了局勢,但被李蜜引出了疑問的觀眾不會就此罷休,艾貝的表現如果不能讓他們滿意,那麼無疑驗證了李蜜的話,她是靠節目組和臉走到現在。在她的網評因為「閉眼跳舞」和「雷神妹妹」有所好轉的情況下,會再次將她打入地獄。

  艾貝需要表現出的甚至不僅僅是還不錯的水準,那抵擋不住惡意的揣測和謾駡。

  她需要貢獻出一場讓人無話可說的表演,才能扭轉局勢。

  等候區裡安置了屏幕,能夠看到舞台上的人的演出,艾貝安靜地看完了全程,摘掉耳機站起來的一剎,候場區其他人噤若寒蟬。她們看她的目光充滿忌憚,像是害怕她會衝進去殺了李蜜。然而她只是將物品交給其他人保管,進了舞台大廳。

  下一刻,她們聽見了主持人的報幕。

  等到表演開始,舞台上剛才還璀璨的燈光全都熄滅了,一片黑暗之中,只有一束白光靜靜地打在一個盒子上。那是一個粉藍色的盒子,打著大紅色的緞帶蝴蝶結。安靜之中,突然傳來擰轉發條的聲音,一圈又一圈,發條被放開,隨著「叮」地一聲,禮物盒被打開。

  「洋娃娃」頂著盒蓋坐了起來。

  雪白的肌膚,蘋果紅的嘴唇,她撲扇了兩下眼睛,輕歪頭懵懂地看著鏡頭。她穿著白色的蓬蓬紗裙,頭上是鵝絨一樣輕軟的頭飾,襯得小臉細膩精緻。八音盒清脆輕靈的旋律傳出,她忽地提起手臂,「哢噠」一聲翹起腳,90度彎折懸在禮物盒之外,呈現出一種詭異而精緻的美麗。

  和人能流暢的使用肢體不同,她全身由關節帶動,隨著音樂的節拍一格一動。

  她挺腰被人抱出禮物盒,又弓身小步倒退著來到另一個方向,就像被人爭著搶著,慢慢地,她露出了笑容。

  她俏皮地折腿跳躍著,又或者一字坐在地上,可愛地滾了個身體,像真正的洋娃娃一樣。在這段節奏歡快的旋律裡,她找好了主人,做出窩在他懷裡睡覺得姿勢,用依戀的表情看著對方。主人對她很好,她一會兒換上美麗的衣服,擺出好看的姿勢讓對方欣賞,一會兒作出聆聽的情狀,靜靜地聽他訴說心事。

  她學著他走路,學著他穿衣,學著他為自己梳頭,動作似乎變得越來越流暢,越來越像人。

  主人很喜歡她,她臉上的笑也逐漸有了靈性。

  沒過多久,歡樂的音樂戛然而止,充斥著危險警醒的、激昂的旋律在大旋大跳的動作中出現,在某個跳躍落地的瞬間,她的腿彎折了,她疑惑地往前走了一步,猛地發現肢體不再聽從指揮,渾身的關節都像散了架,她想要讓關節恢復正常,卻越慌越亂。她曲手環抱著腰,腰在往下掉,她腿往前伸,腿卻像獨木桿一樣連帶著她往前倒。每走一步,都有新的關節失靈,無法承受她身體的重量。

  原來她壞掉了。

  這一段,艾貝開啟了周晚安的共情。

  她進入選秀節目一夜爆紅,被從天而降的巨大驚喜砸暈,粉絲熾熱的愛意像一團火那樣撲向她。她還沒來得及開心,就因為隨之而來的質疑聲惶惑不安。

  她知道自己的問題在哪裡,卻因為無法立刻變好而痛苦。

  這時,她被曝出了撒謊逃避演出的事件。

  她終於知道,原來之前的痛苦不過如此。粉絲的惡言相向令她深陷泥沼,那些曾經捧著一顆心說永遠都會喜歡你的人,輕易就相信了那一兩句的謠言,回過頭,張牙舞爪地撲向她,一聲聲地控訴著:「你賠我時間!」「賠我精力!」「賠我之前付出的喜歡!」

  她該怎麼賠?為什麼是她來賠?她哪裡做錯了,她真的做錯了嗎?

  如果他們都這麼說,那真的是她做錯了吧……

  可她賠不起。

  曾經那些人的愛意化成的烈火在灼燒過後,餘下一地的灰燼,她躲藏在灰燼裡,怕得發抖。

  沒有人喜歡她也好。

  壞掉的洋娃娃也不再被人喜歡。充滿悲傷的小提琴伴奏中,她被丟棄在角落裡,孤獨地四望,周圍是空的靜的無人的死寂。

  她早已被遺忘。

  忽而,她看見了那個同樣被丟棄的禮物盒。她向它踉蹌走去,彷彿在想,如果沒有感受過有人陪伴的感覺,如果沒有被人喜愛過,如果像最初一樣什麼都不懂,是不是更好一些?

  ——如果她就這樣死去,就可以不用再感受那樣炙熱的愛意和窒息的冷漠了吧?

  她的動作越來越慢,慢慢地低跪到地上去。她的手充滿希望地往裡伸,卻「啪」地一下垂掛在禮物盒裡,失去了生命力。她的臉貼著盒子,仍舊掛著甜美的笑容,像是沉浸在夢裡。

  「叮」地一聲,八音盒的發條停止了旋轉。

  黑暗散去,燈光重新打亮,然而導師所在的區域卻相當安靜。一曲結束,用時不過5分鐘,卻構建出了一個異時空般的場景。舞蹈中的情感張力撲面而來,令人久久無法釋懷。

  半晌,有一個人的掌聲響起,江慕給出了簡短的評語:「很棒。」

  其他人似乎這才被掌聲催醒,女導師像是不願破壞「那個世界」餘留下的感受,輕聲道,「這是我目前為止看到過的最具有靈性的表演,它更像一場舞劇,有獨特的故事性。這不是一首容易跳的曲子,但看見你,我就像看見了真正的洋娃娃,無論是你的長相還是你的表演。尤其是最後那一段,不誇張地說,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她失去生命力的這一段,恰恰是你的舞蹈最具生命力的一段。」她頓了下,忽然道,「抱歉晚安,你很優秀。」

  「你沒有唱歌。」聲樂導師齊琛道,「不過,舞跳得很棒。」無論是唱歌還是跳舞,出色的表演,帶來的感染力總是相通的。

  這一輪是觀眾直播投票的賽制,導師沒有決定權,但導師的評語總是會影響觀眾,尤其是細節多又誠懇的發言。

  不過這一回,早在導師發話之前,彈幕就已經刷滿了屏幕。

  「我鼻子都酸了,看到她慌張又絕望的表情,想要支撐身體,卻越來越糟糕,好希望有人能幫她一把。」

  「土撥鼠尖叫!!!周晚安就是洋娃娃本人,她的長相太有說服力了吧,到底為什麼會有人長得這麼好看?!」

  「最後為什麼要回到盒子裡,是懷念最初的時光嗎?」

  「我不行我看得好絕望,我覺得她是想逃離主人的世界,她否定了過往的一切,因為被拋棄太痛,那麼寧願不要當中的甜蜜與快樂。」

  「為什麼你們能看出這麼多劇情,而我卻只會喊『太棒了』?」

  觀眾急不可耐地發表著自己的看法。對這一支舞曲,他們有太多想要說的話。

  「來說說這支舞吧,這肢體動作,絕了。」

  「你在說個JB,倒是仔細給我說說看啊!」

  「她的節拍點找的,太準了,臥槽我頭皮發麻。」

  「我就來說一句,周晚安憑這段真的可以封神,情感爆發,表現力絕佳,節奏穩準狠,舞技?別的不說,最後倒下來的那個動作,就單單這一個動作,我重復看了十遍。誰看過之後,還會再質疑她是個花瓶?」

  「這對比太虐了,李蜜說得對,她怎麼能贏得過周晚安?!」

  「李蜜?誰?」

  候場室,李蜜呆呆地望著屏幕裡的畫面,臉色慘白。

  她輸了,徹底輸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1 09:42 AM

第四十八章 複賽:甜心寶貝等你Pick!(九)

  這一輪的復活賽,投票情況出現了巨大的懸殊,艾貝一個人的票數就蓋過了一半選手的票數。結果出來以後,以往的質疑聲變輕了,艾貝的粉絲做好了防爆的準備,卻突然被驚喜砸中,頓時暈暈乎乎不止今夕何夕,那些不成氣候的質疑聲,對於經過大風大浪的核心粉來說,不足為道。

  那天直播彈幕的瘋狂吹捧,一半是基於心理預期低,畢竟她就是因為才華無法和地位相匹配才有這麼多質疑,觀眾對她都是抱著「能跳完就行」的心態去看。另一半是由於前面表演的都是面臨淘汰的選手,能力有限,沒有出現特別精彩的表演,因此艾貝的表演才帶來了觀眾的狂熱追捧,將她吹成了天神。

  直播錄製的視頻出來以後,再三反復觀看的評論就顯得較為冷靜,直言「水平比她以往有顯著的提高,不過和原曲的演繹者還有很大的差距,沒有吹得這麼厲害。」

  但粉絲早已學會了苦中作樂,看見這樣的評論,第一反應都是:妹妹居然已經可以和真正的天神相比較了嗎?!

  要知道以往她們撕對家的時候,都被南喬粉嘲諷「和南喬比?說說看,那家準備拿哪個作品來比?」,縱然流量再高,粉絲也只能屈辱地低頭。現在她們終於有了一爭之力,恨不得架起大炮狂轟對方!

  更何苦這支舞在圈外也圈了不少粉。

  「我知道應該理智一點評價,但是在看那段視頻的時候,我真的被那種情感擊中了,不用和任何人比,這段舞的表現力絕對可以給出滿分,哪怕技巧不足也無所謂。有什麼比得上渾然天成的靈氣更重要?我猜測這其中很大一部分來源於演出者的經歷,這樣酣暢淋漓的表達一期一會,即使她再表演一次,都未必能夠和這次一樣。」

  「細看小姐姐的表情真的是極致的享受,前期的洋娃娃精緻又空洞,後期能慢慢地看出她眼睛裡的感情,表情都變得柔軟了,小姐姐真的不考慮去做演員嗎?」

  「很喜歡這支舞的畫面,我是學畫畫的,喜歡每一幀都可以當做桌面的圖畫構造——是的我每一幀都截圖了,我被她的肢體語言打動了,詭異而又森然的美,瘋狂畫了一夜的畫。」

  畫手上傳的照片高清精細,還根據截圖照片發了幾張自己的畫,二次元與三次元的美麗相碰撞,頓時轉發上萬。評論開心地說:「畫和人都太美了,我的次元牆破裂了。」

  而周晚安微博發布的視頻評論中,點讚數最多的,是一句再簡單不過的話。

  「這支舞有生命力,它就像自己會呼吸,充滿感情。」

  和單純增長的舞技相比,外行人更容易被情感和畫面吸引,這也是艾貝選擇這支舞的原因。她對人體的構造熟悉到每一根神經,看過無數人臨死前的模樣,看過那些奇怪而扭曲的肢體和表情,所以她能夠在身體條件沒能鍛煉到最佳時,仍能掌握這首曲子。周晚安本身就有現代舞的底子,她的身體記憶和她的靈魂記憶融合到一支舞中,迸發出了奇妙的火花。

  見多識廣的星際觀眾之中也有很多人喜歡這個風格的舞蹈,當然,他們更愛看的是艾貝對李蜜的打臉環節。在李蜜挖語言陷阱的時候,他們就怒發彈幕駡李蜜心機,恨不得立刻把她頭按在地上,讓她對艾貝磕頭道歉。

  [ 要是真被她得逞,沒有艾貝支持的晚安,很可能會再次陷入輿論風暴吧,想殺了她的心都有了。 ]

  也有觀眾為此注意到了艾貝。

  [ 主播在現實中是不是舞者?剛從一個主播那裡回來,選的是Vocal角色,直播車禍了三次,她對自己五音不全這件事心裡沒有數嗎!還正好是公演環節,主力Vocal跑調,慘不忍睹。 ]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樓上說的好好笑,事實上貝貝做綜藝的時候,我以為她是解密游戲的發燒友。 ]

  [ 我從海選追過來的,當時猜想過貝貝是富家千金或者新人演員。 ]

  [ 現在是猜主播身份的時候嗎!事業粉為主播感到擔心,一直在七八名徘徊,不上不下,前三才能晉級的大家都忘了嗎! ]

  [ 關注了一下,按現在時間線的進度來看,節目快走完了,如果後面,會掉出十名開外。 ]

  就這七八名還是「雷劈觀眾」的那一幕出現之後,模擬氣象系統背後的公司闊氣一揮大手,給了大額讚助費,助她衝刺。當然,這一階段本身的劇情也有看點,因為讚助費形成的「星海」而進入直播間的觀眾,都被吸引住了。只不過前期的致鬱片段受眾不廣,一開始落後了一步,因此後來奮起直追也還差了一點。

  也只有十名以內的主播的粉絲們還有心情為主播發愁,十名開外,大家都安心看直播,圖個開心。

  [ 貝貝有看見嗎? ]

  「看見了,謝謝大家,你們不用為我擔心。」

  艾貝給了彈幕回應,又動作熟練地給大家比了個心,業務能力一流。這個直播背景給她打來的最大的好處,就是學會了怎麼甜甜地向大家「伸手要錢」。

  在她的比心過後,果然直播間裡的人一片刷評和打賞,暫時性遺忘了比賽的事情。

  星際裡的排名不盡如人意,直播中的賽果卻很好。

  接下來的《Pick美少女》,眾位選手再一次迎來了被「周晚安」統治的恐懼。

  她一個人撐起了整檔節目的流量。在敗者復活賽之後,她一路勢如破竹,遠超以往水準的公演舞台表現,大起大落的網路評選,節目收視率在她再次回歸A班之時達到了巔峰,微博刷起了「王者歸來」的話題。

  A班的人露出不知真假的笑容,迎接她的歸來。

  就連封茜茜都因為她的原因名次節節攀升,進入了B班。周晚安的粉絲感謝她在晚安最低谷的時候陪伴著晚安,為了不讓她被淘汰,分出了一部分的票數助她晉級。她本身也因為既帥又甜的獨特風格、銀色短髮的特殊標誌而吸引了一批粉絲,在B班也有著不輸他人的人氣,算是站住了跟腳。

  隨著節目進行到這個階段,人數大減,C班已經被取消了。

  兩個班級的教室離得很近,一次下課,艾貝看見封茜茜在看A班的照片牆。每一個進入過A班的人,都會在上面留下照片。有的人可能初期勁頭猛烈,卻在幾期過後銷聲匿跡。

  封茜茜意識到自己身後站了人,猛地一轉頭,等看見是艾貝,臉上有著掩飾性的慌張,不自然地說:「我就是看看,我肯定是進不了A班的。」

  「如果進不了A班,就無法出現在出道名單裡,那你待在節目裡的意義是什麼呢?」艾貝認真地問。

  對方低了低頭,忽而道:「我有一個好朋友,我們當時約定了要一起出道,但她很快就被淘汰了,就在你來C班之前。如果可以,她應該也想站在我的位置,走到這裡。我覺得這和人活著的道理是一樣的,為什麼要活著?本能而已。」

  「你說得對。」

  「我其實也知道,我是多虧了你才走到今天,如果你沒有來過C班,我早就被淘汰了。我能留到現在,真的要感謝你。」

  「茜茜本身也很優秀。」

  「謝謝,晚安你真的很幸運,不像我們這些人,你活得很輕鬆,不怕在某一天突然被淘汰,止步出道。」封茜茜笑了笑,「馬上就要公演了吧,公演加油!」

  「你也是。」

  節目臨近尾聲的節奏讓眾人緊張,這次的公演比最後的比賽更加重要,因為它決定著最後一次比賽會有多高的票數起點,如果位置不好,就天然宣告了選手的出局。

  它的比賽方式因為人數銳減而做了變化,A、B兩個班打散再組成新的隊伍,也就是說一個隊伍中既有A班的人,又有B班的人。

  到了公演那天,比賽快要開始了,艾貝卻還沒有到,後台頓時一片兵荒馬亂。

  消息通過工作人員,在小範圍內流傳開來,有不明真相的人感慨:「還是熟悉的配方,還是熟悉的味道。」

  「周晚安又稱病逃避公演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1 01:26 PM

第四十九章 復賽:甜心寶貝等你Pick!(十)

  早一天晚上,艾貝喝下封茜茜遞來的水時,就嘗出了一點不一樣的味道。

  不是殺人的藥,這個世界沒有這麼直白的殺人手段,況且周晚安曾經吃過一兩次安眠藥,艾貝留了一點身體記憶,大概能辨別出來。然後她又喝了兩口,看見對方的表情欲言又止。

  那樣的表情下藏了什麼樣的心事呢?

  這很好猜。

  艾貝回到了A班以後,和封茜茜的接觸自然地開始減少。封茜茜是因為陪伴過低谷時期的她,所以得到了她粉絲的幫助。現在,她沒有獨立的鏡頭,唯一作為賣點存在的關係又得不到體現,想要恢復到原來那樣的關係,最好是艾貝能再經歷一次低谷。

  但她大概不敢做的過於極端,倘若錯過公演,全然跌落神壇的周晚安也並不是她想要的。

  所以給即將「錯過」公演的艾貝一點幫助,就是不錯的選擇。

  這段時間艾貝每天練舞到深夜,之前做的基礎訓練也沒有落下,只為了將身體逐漸調整到最佳的狀態。她的疲憊封茜茜看在眼裡,如果說她因為身體過於疲累錯過了演出時間,是一個合理的不會引起別人懷疑的藉口。

  公演當天,節目組會用大巴將人拉到搭建的舞台現場,不過因為A班的人除了錄製節目以外還有其他的行程,不能保證都在訓練基地,她們大都有專車接送。所以聯絡人發現人數不齊,艾貝「耍大牌」不和其他選手同坐一輛車之後,問了一聲,得到封茜茜的回答之後就先開走了。

  艾貝安心睡了半天,才被封茜茜推醒,對方用關切的眼神看著她,「我看你太累了就沒有叫你,讓大巴先走了。」

  「茜茜一直在等我嗎?」

  「嗯,我怕你錯過時間,就留下來等你,放心,現在過去還來得及。」

  時間上是來得及,但安眠藥的副作用會讓周晚安的身體產生虛弱感,很有可能在現場無法做到激烈的唱跳。不過那是對原來的周晚安,艾貝的話,用精神突破肉體的極限不是一件困難的事。

  艾貝笑了一下,讓封茜茜有些莫名,卻很快聽到一句「謝謝」。

  前面的行程都由封茜茜來安排,對方對自己的計劃也很有信心,她和艾貝一樣都是舞蹈組的,因此只是想要拖延艾貝的時間,沒有兩人一起遲到的想法,時間點也卡的正正好,卻沒想過一個現實的問題——堵車,而這時離公演場地還有一定的距離。

  她顯然也沒想到這個問題,頓時傻眼了,臉上出現了真正焦灼的表情,一邊催促司機加快速度,司機也很無奈:「開不動我也沒辦法啊。」

  車廂裡,一直昏昏欲睡打不起精神的艾貝忽而道:「茜茜會騎機車嗎?」

  「機……車?」封茜茜不確定地咬出這兩個字。

  「不會嗎?」艾貝問,「那你願意坐我的車嗎?」

  她借司機的手機給工作人員打了電話,那邊的人正為她著急上火,接到她的電話頓時直唸佛。艾貝將這邊的情況大致說了一下,然後提出了諸多要求。

  「去借一輛機車,找人開過來,帶一下演出服,我們開實時定位。」

  「對,外圍也需要有人拍攝,可以當做剪輯素材。」

  「清一下會場的通道,嗯,麻煩了。」

  封茜茜楞楞地看著艾貝,不知道對方想做什麼,卻能感到事情超出了她的預料。

  公演現場,後台還在為艾貝沒到的事亂成一鍋粥,倒不是他們有多離不開艾貝,只不過流言長了腳,一旦坐實,整場公演的主題都會淪為艾貝的陪襯,無論是前台表演人員還是後台的工作人員所做的工作全都白費了。總導演氣急敗壞,險些破口大駡,雖然被人攔住了,還是諷刺了「某些人」一通,導師們的臉色也不好看,只有江慕收到了對方發來的信息,安然招呼其他導師喝茶。

  舞台現場已經佈置好,時間臨近,有人聽到一兩句風傳,立刻告訴了其他人,說話間不免被身邊的人聽去,一傳十十傳百,粉絲間逐漸開始騷動。其他家都是等著看好戲的樣子,只有周晚安的粉絲陷入了焦慮。身邊倘使有對家粉絲冷嘲熱諷,她們加以回擊,就會引起小範圍的爭執。

  總導演看了心煩,乾脆叫她們提前上場。

  江慕提醒:「時間還沒到。」

  「觀眾是來看表演,還是粉絲大戰?再晚一點就出事了,需要提前安撫粉絲,她們到了再加入也一樣。」導演敷衍道。

  現場表演沒有中途加入的說法,上場以後就是定局,只不過這支舞對於隊形變化要求不高,少兩個人跳也不影響隊形,導演才因個人喜惡做了決定罷了。

  「能再等等嗎?」站在旁邊候場的南喬突然出聲,「我還沒準備好,想到了時間再上台。」

  南喬作為隱形隊長,有一定的話語權,再加上她是表演者,提出這樣的要求並不過分,導演也只得暫時按捺住了私心。南喬身邊的人不禁用詢問的目光看她。周晚安不來,她們少了一大勁敵,南喬居然幫她?

  對此,南喬沒有給她們任何反應,只是冷靜地調整自己的服裝。

  她和周晚安之間存在內部競爭,而近日對方的舞台表現力引起了公司高層的爭論。她看過那支舞,認為對方有投機取巧的成分,所以並不害怕與對方同台競技,不如說這正好遂了她的心願。兩個人在同一支曲目裡表演,誰表現得更好一目瞭然。這個機會,她已經等了很久。

  隨著時間滴答過去,公演的時間已經到了,主持人開始熱場,那邊的人卻還沒到。南喬作為藝人以遵守時間為第一准則,無法再等,只得放棄這次機會,帶著其他人一起上台。

  露天舞台上的激光燈彩光四射,在黑夜的襯托下異常耀眼。

  女孩們穿著極簡風格的黑色短背心和長褲,踩著細高跟出場,中間的南喬長髮飛揚,氣勢出眾。她們「來勢洶洶」抵達聚光燈下的模樣,招來全場熱烈的歡呼聲。

  但仔細一看,舞台下聚著周晚安燈牌的粉絲嘩然。

  真的沒來?

  一時之間,她們舉起的熒光棒都彷彿黯淡了,許多人的手不自覺地滑落下去,茫然無措,只能聽到其他粉絲為自家愛豆瘋狂叫好的聲音。

  就在舞台上的女孩喊著口號,站好位置,做好起手勢時,有一聲尖銳的嘶叫聲響徹夜空:「周晚安!」

  在表演即將開始、粉絲一致安靜下來的空檔,穿透了所有觀眾的耳膜。她們下意識地尋找聲音的來源,往那個方向看去——

  重型機車的馬達聲轟然響起!

  只見穿著細跟長靴、黑色緊身衣的少女,開著一輛線條流暢的黑橙色重金屬機車登場,連人帶車如疾馳的雷電,光芒一閃,就到了眼前。黑髮吹亂在緊抿的唇線上,目光直抵舞台,有一種與往日相差巨大的冷酷感,令人心悸到想尖叫!

  她從場館外某一條被清空的道路開始,一路風馳電掣「衝破」人群,如摩西分海,點燃了道路兩邊的熒光棒,明亮的藍色再次匯聚成海洋。她從臨時搭建好的平板衝上舞台,隨即一個漂亮的甩尾,側剎車頓腳,邊脫皮手套邊從車上下來。

  「我操爆炸!!!」

  「這是周晚安?你確定?是特別表演嗎?!」

  「南喬為什麼沒有這段!節目組偏心也偏過分了吧!」

  「晚安好帥啊啊啊啊!!!」

  此時,背景的BGM《River》響起,前奏女人的慵懶淺吟:「Like a river like a river~」,台上的其他女孩在南喬的示意下進入了狀態,隨著音樂中「砰」地一聲開槍聲裡,她們彷彿隨槍聲猛地一震,整齊地跺了下腳,而艾貝在舞台旁邊,不約而同斜側身往機車上一靠,節奏踩得分毫不差。

  第二聲槍響,她們同時舉起手,艾貝也緩緩抬手,虛空中做了一個點煙的動作,在其他人朝舞台下的粉絲作出吐煙圈的動作時,艾貝也朝她們「呵」地呼出一個煙圈,就像在街邊看女孩們嬉笑而過的浪蕩子。

  台下的尖叫聲猛然拔高!

  彷彿在回應她們的尖叫,艾貝眼睛斜睨看向台下。與之相應的,她手指比出的手槍,槍口從台上的女孩身上慢慢轉向了台下的粉絲,應和音樂「砰砰砰」連開三槍,動作冷酷俐落,被擊中的粉絲瘋狂嘶喊。

  她今天的膚色看上是病態的蒼白,眉眼淡淡的,唇色微微發青,如同生長在黑暗中的吸血鬼,和洋娃娃舞曲時的裝扮判若兩人。她扮作洋娃娃的時候,觀眾都以為她身材嬌小,這時候他們才發現,她踩著細高跟氣場全開,幾乎是T台模特的身高。

  就在眾人沉醉在被子彈擊中的瞬間時,艾貝已然在「Don't you say don't you say it」的舒緩節奏下,和女孩們相對而行,走到了一起,組成隊形,彷彿早就排演好的一樣。

  這個時候,大家才發現了和艾貝一起的封茜茜。

  她其實就坐在艾貝的機車後座,但唯一能令人記住的印象點就是她一閃而過的銀髮,其他時候,所有人的焦點都在那個天生擁有聚光能力的人身上。

  而匯聚之後的女孩們,帶來的是舞台的炸裂。

  隨著女歌手張力十足、怒然爆開的嗓音,女孩們集體來襲,充滿力量感的動作、戲謔蔑視的眼神、帥氣甩開的頭髮,蓬勃的張力跟隨她們的動作噴薄而出,彷彿直抵粉絲眼前,他們的眼中倒映著光芒四射的舞台,與舞台一起為之震顫。

  南喬就站在中間的C位,最吸睛的位置,然而左邊的艾貝從出場開始,就聚積了更多的目光。

  樂曲到最後,幾乎是她們兩人的PK舞台,從節奏到踩點,從動作力量到動作幅度,兩個人之間劍拔弩張、互不相讓的態度,將這首曲子中的頽然感演繹出了對抗的效果,火花四濺!

  整座舞台就如她們手中的熱武器一般,被輕鬆引爆了。

  粉絲也許以為她們勢均力敵,只有台上的南喬知道自己的壓力,她渾身的神經都緊綳著,穿高跟鞋跳這支舞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她們後方的人可以偷懶緩上一拍,觀眾也很難注意到,前面的人卻不可以。而她身邊的人,張弛有度的力量感,永遠像機器一樣精準地釘進音樂節奏裡的動作,這令人頭皮發麻的準確性,如果她是一個觀眾,會愛慘了這個跳舞的人。

  而她已經快要繃不住了,她做不到一分一毫的時間都不出錯。

  台下呼喊周晚安的聲浪鋪天蓋地,逐漸蓋過了南喬,蓋過了任何一個人,在舞曲結束後都久久不息!以至於聲樂組推遲了將近半個小時才出場,以免她們的歌唱聲被粉絲蓋過。

  女孩們回到後台,渾身濕汗淋漓,看艾貝的眼神既嫉妒又熾熱,情緒充滿矛盾,簡直不敢相信她是以前的那個周晚安,這他媽拿錯劇本了吧?!

  總導演對她簡直又愛又恨,他討厭不遵守規則的明星,可是對於能點爆整個節目的人,又有誰會不愛呢?

  他上前一步,尚未來得及說表揚鼓勵的話,就見原本明星般閃耀的少女面色一變,原本就蒼白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她嘴唇發青,緊捂著心口的位置微顫,像是下一秒就要倒下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1 01:34 PM

第五十章 復賽:甜心寶貝等你Pick!(十一)

  「晚安?」

  「晚安你沒事吧?」

  「沒事,可能有點太累了。」少女穩住了身形,對她們一笑,「我去休息一會,你們加油。」

  這齣舞分外消耗力氣,踩著高跟鞋,收放的力度掌控之難遠高於平日,其他女孩們下了台也都一副精疲力竭的模樣,她在其中不算特別顯眼。

  但盡管她極力掩飾,在場有閱歷的人仍能看出她的情形不對,總導演遣散了眾人,江慕私下叫助理聯絡場地裡的醫護人員,自己則跟著艾貝往休息室的方向走去,走到半路,少女彷彿已經強忍不住,踉蹌著跑向一個垃圾桶彎腰大嘔。

  江慕的眉峰一聚,將要上前時,一個人比他的動作更快。

  封茜茜從看見艾貝變了臉色起,就心跳如擂鼓,連自己風頭被搶盡的事都管不了了。她不知道安眠藥會產生什麼樣的副作用,據說不同的人的體質會有不同的反應,越想越害怕,作為好友跟在艾貝身邊照顧。她中途去接了一杯熱水, 此時剛好遞上,沒想到艾貝的反應激烈,失手將水杯打落了。

  艾貝在摳自己的喉嚨,像是要將胃裡的東西吐出來。

  封茜茜顧不得灑了一地的水,見狀冷汗直冒,嚇得六神無主,「不可能啊,我沒有放什麼別的東西……」

  「晚安、晚安你還好嗎……」

  她的臉色比艾貝的還要白,擔心一個不小心就鬧出了人命。

  她的話被江慕聽見了,望著她的目光深邃,暫時卻沒時間計較太多。

  好在現場有時刻準備的醫生,對方一看情形就立即要求送往醫院,被艾貝制止了。她蒼白的臉上有自己的堅定,「我沒事……不去醫院……」

  跟隨醫護人員來看情形的總導演見人不聽勸,立刻強硬地說道:「必須去醫院,沒得商量。」

  艾貝連呼吸聲都在顫抖,卻定定地看了他一眼,表達出了自己強烈的意願。「不行……會破壞表演。 」身在風暴中心的人,沒人比她更明白自己能帶來的影響。就像總導演在她沒到的時候發脾氣,認為她的缺席會搶佔表演話題,同樣的,她生病時聲勢浩大到送醫院救治,也會讓眾人忘了表演本身,甚至比前者更甚。觀眾對公眾人物本身的興趣常常大於他們的演出,如果不想讓她的「風頭」蓋過公演,她就必須隱瞞自己的情況。

  否則,她和他們的所有努力都失去了意義。

  總導演微微一楞,明白了她的意思。他的心情頓時復雜至極,為自己先前對她的揣測。這個選手不像他想像的那樣,或者說完全超出了他的預想。

  他道:「也不用把自己逼的那麼緊,尤其是現在情況緊急……」

  艾貝沒能將藥片摳吐出來,此刻渾身虛脫,只能感受到窒息的悶疼襲來,她卻平靜地看了他一眼,讓導演剩下的話一下子堵在了喉嚨裡。

  是的,有些話不用說,他們都心知肚明。

  連他自己都不能免俗,見人沒到就理所當然的發脾氣,做事夾帶私人感情,那其他人又如何?那些看到表像的民眾又如何?比起過程,這個國度顯然更在意事情的結果,她破壞表演,就要背負其他人的惡意揣測與謾駡。

  她不能阻止別人對她的看法,只能突破自己的極限,做自己能做的。

  總導演難以想像,她現在這副狀態,剛剛到底是怎麼在舞台上做到那些表演,發出那樣耀眼的光芒。這個女人是怪物嗎?

  江慕已經脫了外套給艾貝披上了,眼下拍了拍總導演的肩,安慰他無形之中被小輩教育和震撼的復雜心情。總導演也遲疑了,看向江慕:「她這樣?」

  江慕已經有了主意,只道:「借你的車用一下。」

  艾貝最終還是被送去了醫院,只不過用了總導演的專車。幕後人員上一兩次醫院不容易被人關注,盯著他的狗仔也不多,江慕將人引走,一行人順利驅車抵達了醫院,沒有走漏風聲。

  檢查結果出來,是藥物過量引起的反應。

  艾貝去看心理醫生之後,就一直在服用相關藥物。封茜茜聽到結果才終於鬆了口氣,然而病床上那雙瞳仁極黑的眼睛望著她,安靜的、透出一點愚弄了人般開心的笑。

  封茜茜給的安眠藥藥效被稀釋,只剩下一點作用,認真的說,感冒藥的藥效都比這個好。

  她也許是第一次下手比較生疏,只知道根據影視作品裡的橋段學習,不知道這世界上還有一種叫做劑量的東西。

  所以艾貝幫了她一把,她醒後趁對方去聯絡司機的時間,將原本分三次吃的藥量吞了下去。表演到後半部分,身體反應就已經出現了,但這種無用的「身體警告」對艾貝來說再熟悉不過,她強行將它壓到後台才撐不住發作。

  封茜茜不懂,魚兒只要探出了頭,就逃不過人的抓捕,無論是用餌,還是用網。

  她要的不是對方被抓住把柄宣判死刑,是明明罪不至死,卻被打下地獄。那些周晚安曾經感受過的一切,她都能親身體會。

  片刻,艾貝睏倦地閉上了眼睛。

  *

  大廈的LED廣告牌下,來往路過的人不自覺地停下腳步,被上面的畫面內容吸引。少女們充滿爆發力的動作,兼具柔韌與力量的結合,尤其是左前方的女孩,外行人不懂得舞蹈技巧上的差別,只知道她較其他人更加出眾,自己願意將目光投注在她身上,有的人視頻輪放過幾次,才猛然驚醒自己是在趕赴目的地的路途中。

  這其中,有兩個女生顯得尤為激動,一個扯著同伴的袖子興奮地喊:「我說什麼來著,我說什麼來著!她就是拿了逆襲劇本,太酷了,這是什麼神仙妹妹,我願意一輩子作她的舔狗!」

  另一個不服,「周晚安要是早發揮出這樣的實力,我早就喜歡她了。」

  「呸,沒眼光就是沒眼光,承認吧,我喜歡的妹妹比你喜歡的優秀!」

  女生想說我喜歡的妹妹也很好,卻看到了視頻畫面上的周晚安,視頻再一次循環到她倚靠在機車旁,對台下的粉絲們連開三槍,「砰砰砰」,她微眯眼,手臂牽動著肩膀的力量,動作乾淨俐落。她的魅力超越了性別,哪怕是讓身為男生的江慕做出相同的表演,在那一刻,她們歡呼的人仍然會是周晚安。

  她本來就沒有固定追隨的人,向來是誰表現的好就喜歡誰,這是第一次有了「心動」的感覺。

  她看著旁邊發出歡快的叫喊聲的夥伴,突然感同身受,此刻她體內就有澎湃的情緒,想告訴所有人她很喜歡視頻中的人。那股情緒陌生而不可控,會讓她的心臟的怦然聲更加有力。

  這就是粉絲「誕生」的那一刻。

  從此,她們開始漫長的「單戀時光」,並為此樂此不疲。

  網路上對這次公演的反應也是壓倒性的好評,女孩們整體都表現得很好,分組以後,所有粉絲認為能做舞擔齊的妹妹們齊聚,爆發出了炸裂舞台的效果,Vocal組的表現同樣被評為天籟之音,兩組人強強聯合,都收到了源源不斷的讚美聲。《Pick美少女》節目組聲稱的打造「第一女團」的瞎喊的口號,竟意外獲得了認可。

  「現在她們還不成熟,但期待妹妹們未來的表現。」

  至於艾貝,即使後來被黑子挖出機車表演實際上是她演出遲到的爆料,也只迎來了少數人的譴責,反而因此狂吸了一波粉絲。

  「周晚安自己策劃的?我靠,周晚安怎麼不去當導演?」

  「機車那一趴太拉轟了,沒有這部分,表演下降十個檔次不止。」

  「樓上兄台彩虹屁吹過了,可以,但沒必要。」

  「我就是因為那一幕被她吸粉的啊啊啊,妹妹太酷了!!終有一天,我的意中人會穿著鉚釘皮靴,騎著五彩機車來娶我……」

  「你猜中了開頭,卻沒猜中結局,晚安要娶的人是我!」

  也有人和廣告牌下的女生不謀而合:「雷神妹妹發威了!我說什麼來著,我就說她手裡拿了劇本吧,前期和後期的表現判若兩人。 」

  「以前駡過她的人現在真香,別說,這種劇本看得還真有點爽。」

  「劇本說」一立起來,一開始是作為讚美周晚安的存在,但很快遭到了反撲,突然有人陰陽怪氣地說:「所以跳樓也是劇本咯?」

  不知道是其他人眼饞這個節目帶來的流量和紅利,從中作梗,還是單純周晚安的黑粉鬧場,原本早已因艾貝的表現而漸漸消彌的「污點」,再一次甚囂塵上,反撲得更加厲害。

  「我就想不通這樣的人怎麼也會有人捧,能力再好,也沒辦法掩蓋她品德敗壞的事實。」

  「她唱啊跳的,不是挺開心的嗎,你跟我說抑鬱症?抑鬱症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治癒,瞬間登頂?她拿的是魔幻劇本吧?」

  「我之前是她的粉絲,不得不說搞這一齣真是多此一舉,逃演出就算了,假裝抑鬱症跳樓?過了吧,把我們當猴耍嗎?當時還將信將疑,現在一看,呵,反正這事沒得洗。」

  手機屏幕上的評論一行行刷過,倒映在艾貝的眼中,她尚未看完,忽地有男人的手從斜刺裡伸來,將它拿走了,「沒收。」

  艾貝:「那不是我的手機……」

  江慕瞟了一眼旁邊的的攝影師, 「你的?」

  攝影師彷彿被老師抓到的小孩子,尷尬地摸了摸鼻子。本來他把手機借給選手就是違規行為,但架不住女孩子用懇求的目光看他,一時沒忍住。

  江慕將手機拋給他,將人支走了。

  兩人沉默下來。

  「你是不是要先和我說一下藥的事情。」江慕率先開口道,「你自己私底下加重了劑量?」在他聽到她說自己狀態很好的時候,就心存懷疑,這不是一個短時間內的抗爭,卻沒想到她自己偷偷服用了過量的藥物。

  「我真的覺得自己好了。」少女在短暫的沉默過後,抬頭看他道,「我想得很明白,自己當前應該做什麼。只不過……有時候生理上的情緒難以控制,所以我想用藥物來控制。是,我知道我不該自作主張,這對身體會有影響,但你也知道,這段時間對我來說多麼重要,等過了比賽這段時間,我會好好調理的。」

  江慕沒想到她想得這麼透徹。他能懂得她的感受,外人永遠不明白,以為這種病是純粹的「心理作用」,都是他們自己想的太多,無病呻吟。實際上這很大一部分程度是生理上帶來的,身體中也許早就潛伏了這樣的炸彈,負面的事件只是點燃了它,一旦爆炸,就連自己也無法再控制。

  她心理上也許不再受困擾,但身體裡的物質分泌,仍會給她帶來消極的影響。

  已經出院了,她的臉上仍然沒有太多的血色,偶爾似乎因為難以承受身體的負荷而蹙起細長的眉。可只要一到練舞的環節,就會看到一個完全不一樣的她。

  她是真心喜愛這個舞台。

  他無法對她的人生指手畫腳,因此只是道:「服藥還是要遵醫囑,別再把自己弄到去醫院的地步,否則哪怕風光一時,你長期的事業也會因此毀掉。」

  「嗯,這次的公演壓力比較大,所以……以後不會了。」

  短短的一句話,透露出的信息讓江慕的眼神微微一軟,他想起跟在她旁邊的那個女生,不經意間說的話令人不由得不在意。他不想給她增加壓力,因此沒有立刻告訴她,準備私下去查一查對方到底做了什麼。

  「評論呢,為什麼突然想看評論?如果不是被我抓到,你還要繼續看下去?」

  「那江慕老師要舉報我嗎?」她沖他眨了眨眼,在對方執著地挑眉示意下,低聲道,「我以為自己這次表現得挺好的……」

  「誰說你這次表現得不好?」他從口袋裡摸出一根棒棒糖,哄小孩似的放到她手裡,「獎勵你的。你果然說到做到,我今天打車去看了那個廣告牌,視頻已經換了。」

  「可是……」

  江慕突然在她額頭彈了一下,道:「這就是你自作主張的下場,讓你們別看評論,就是不希望你們被這些人影響心情。」他跟著又道:「這件事其實很好解決,只要你願意把真相向大眾公開。」

  但這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許多對本人來說狼狽的傷口一旦擺到檯面上,就彷彿成了藉口和作秀,她太明白言語的蒼白無力,說得越多錯得越多,解釋只會受到更猛烈的攻擊,因而漸漸心灰意冷,懂得了生存的法則。

  江慕其實也很明白,但他在這個圈子裡久了,更明白沒有純粹的喜與惡。他希望她解釋,只是不想她鑽了牛角尖,認為沒有一個人值得她去解釋,沒有一個人願意聽她的話。他不在意那些粉絲怎麼想,只是不希望她將自己封閉得太緊,將外殼的刺都對準了自己。

  「你願意嗎?」

  沒等艾貝給出答覆,先前被趕走的攝影師突然跑了回來,「晚安,網上有新的消息出來了,咳,江老師要一起看看嗎?」

  所謂的新的消息,是一個正在被熱傳的視頻,發布人用的小號,模糊晃動的屏幕可以看出對方是偷拍到的。視頻的文案配詞:

  「黑子都閉嘴,你們真的把我搞火了,本來不想放這個視頻,怕對妹妹的形象有影響,我只想看妹妹漂漂亮亮站在舞台上的樣子。」

  網路上關於#周晚安跳樓劇本#的話題正吵得火熱,視頻一出,在話題樓中霸佔了首位。

  畫面中,黑髮少女面無血色,在垃圾桶邊催吐,她連站都站不住,能從她緊抓自己領口的動作,看出那彷彿隨時都要窒息的痛苦 。她身上穿著的,赫然是最新的那次公演舞台的服裝,黑衣黑褲,細跟皮靴。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1 01:51 PM

第五十一章 復賽:甜心寶貝等你Pick!(十二)

  這段視頻很短,在醫護人員出現之前就戛然而止,粉絲看得心都揪住了,全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是晚安?」

  「衣服都沒有換……我操,節目組給我出來說清楚,這是怎麼回事?!」

  發布視頻的小號在首頁連發了多條信息。

  「來,我給傻子們碼一下邏輯,按照你們的說法,妹妹險些跳樓是為了洗白自己,洗白什麼呢,洗白她假裝自己有病逃避公演。可是妹妹假病的消息是怎麼曝出來的,誰曝的,真的假的,蓋棺定論了嗎?」

  「沒有,沒有證據,沒有定論。」

  「在臆測的事實上不斷攻擊別人,有這能力,你們怎麼不去寫劇本?」

  博主的反問充滿嘲諷,遭到了一批黑子的猛烈進攻,她完全不虛,將他們的言論一一轉發到首頁,連嘲帶諷,沒有一個髒字,足足撕了一個通宵,把黑子都撕服了。「媽的我先喝口水。」「不行了我先睡五分鐘,起來再戰!」

  這個博主就像一個開關,她沒出現的時候是黑夜,所有的秘密都潛伏其中,當她被按下時,天忽然亮起,那些夜晚被人忽略了的事物,清晰可見。

  從周晚安「稱病拒演」,到她「跳樓洗白」,那些以往像是污點一樣的行為,得到了另一個方向的解讀。

  「怎麼回事,我黑錯人了?」

  「我一直覺得周晚安既不努力又沒才能,走到這個地位是對其他妹妹的不公平,但要是她能在身體情況糟糕成那樣的情況下,還在舞台上表演,我無話可說。」

  「經濟公司怎麼回事,晚安妹妹不是他們的搖錢樹嗎?」

  不是沒有人質疑視頻的真假,但很快就沒有人再去關心,因為她們找出了更多的蛛絲馬跡去理解周晚安這個人。

  她經常凌晨五六點才從練習室中出來,頂著寒風回宿舍樓,站姐給她拍了照,卻沒有太多的人關注。她的練習時長並不比勤奮榜上有名的妹妹低,但沒有在鏡頭前,所以沒有計算在內,這些也沒有人關心。公眾需要在這樣一個人物身上發洩不滿,不想看見她的努力和幾乎沒有成效的改變。

  在她跳樓之前就暴瘦的體重,疲倦的神態,強撐的微笑。

  第二次公演的工作人員曾為她解釋,她當時在現場出現了過呼吸症狀,由高度緊張和壓力引起,心悸和急速出汗,完全無法再進行表演。同樣淹沒在斥責她的聲浪之中。

  甚至包括曾經無人關注的,業內人士的言論:

  「說深夢娛樂只捧周晚安,不管南喬我是不信的,這是娛樂圈典型的捧人手法,南喬有絕對的A班實力,卻在A、B邊緣徘徊,有一定欣賞品味的人都會覺得明珠被埋沒了,想要救她,就此成為她的粉絲,深夢真是手段絕佳。這麼做還能不被公司裡的另一個負面纏身的藝人帶累,將她們變成對立,即使對方出現了負面新聞,粉絲和觀眾也會自動把南喬撇得乾乾淨淨。」

  「是,我說的另一個藝人就是周晚安,她反而比較像被放養的,深夢只管不斷曝光她,從來不管她的形象有沒有受損,沒有任何公關處理。鑑於每個團體都只能有一人出道的『規則』,我懷疑深夢真正想捧的人是南喬。」

  同時,他認可了深夢的做法,認為南喬才能在節目之外走得更遠。這條信息底下有十幾條南喬的粉絲大罵的評論,周晚安的粉絲卻沒有怎麼在意,直到這次的事件爆發。

  粉絲震驚之餘,不禁為她感到心痛。

  誰能想到,幾乎紅透半邊天的少女,在公司會受到這樣不公平的待遇?

  南喬私聯大粉的消息即刻被人挖出,他們對比時間線,發現這才是周晚安突然被爆料「稱病逃避公演」的由來。他們的晚安撐起了這檔節目的流量,為經紀公司賺去了這麼多利益,竟然只是他們的棄子?!

  憤怒促使他們瘋狂攻擊經紀公司。

  與此同時,江慕的小號也被人找到,他在某一天發布了一條感嘆形式的微博:「看到了一個有著相同經歷的女孩子。她說沒有辦法馬上變成一個閃閃發光的人,沒有辦法把最好的自己呈現給那些支持她的人。觸動了我,想幫她。」

  眾所周知,江慕有抑鬱症的經歷,只不過他最後走了出來。

  除了他,還有總導演似是而非的發言:「人有時候會被表面的事物所欺騙,我以為自己已經經歷了足夠多,沒想到還是受到了輿論的影響。總有人拼到,你會想叫她慢一點。」

  如果這些說的是周晚安,那麼發生在她身上的事情太值得人唏噓。如果這些說的不是周晚安,還有哪個妹妹更符合?

  有一個曾經脫粉周晚安的大粉,突然默不作聲跑回來,就此事做了一個剪輯視頻。

  視頻開頭是一片黑色,只有一行字幕出現又消失:粉絲是什麼樣的生物?

  無數片段被剪輯到了一起,公演、粉絲見面會、機場,人山人海的粉絲簇擁在她身邊,歡呼叫喊著她的名字。

  「晚安我真的真的好喜歡你!!」

  「周晚安你是最棒的!!」

  「你的名字代表我的心,WANAN我愛你愛你——」

  她們揮舞著代表她顏色的熒光棒,將全部的熱情拋向她,像不顧一切燃燒自己的飛蛾。

  就在這時,有一束激光燈刺向周晚安的眼睛,照出她無措的神情,隨著「砰」地一聲玻璃碎裂,音樂旋律陡然一轉,如忽然起來的龍卷風,大肆破壞,狂暴又激昂。

  她逃避公演的消息爆發,畫面轉變成網絡上對她的一聲聲不理解與斥責,傾斜而來的負面情緒如那道強光,刺激著人的眼膜。

  「你這麼做對得起支持你的人嗎?!」

  「我真的特別失望,你可以沒有實力,我們都會陪著你一起成長,但你怎麼能不努力?」

  「我為自己粉過她感到噁心。」

  這個曾經被她們狂熱追逐過的人,開始暴瘦,精神恍惚,直到站在那高高的樓頂。消防員一句「我是你的粉絲」逼得她再次露出防備和笑容,就像被訓練過千百次,生怕連一個短暫的表情都會被放大解讀。

  從什麼時候起,粉絲不再是以身護衛她的盔甲,而是刺進她心臟的武器。

  八音盒的「哢噠」聲響起,視頻的最後是艾貝復活賽時跳的洋娃娃之舞,洋娃娃被拋棄在骯髒的角落,像一座孤島。安靜輕靈的音樂,將這個空間襯托得無限寂寥。

  「僅以此視頻,送給新生前的晚安。對不起,我錯過了你。」

  「你曾經熾熱地喜歡過她,也許熱情褪去,也許聽到了她不好的傳言,你想要離開,但在離開時,能給她最後的一片溫柔嗎?告訴她『妹妹我要走啦,謝謝你陪我走過這一程,謝謝你為我帶來這麼多快樂,喜歡你我從不後悔』。」

  這個視頻炸出了無數的「老粉」。

  「……那支舞我一直沒有看懂,但每次看了都鼻酸想哭,看了up主的視頻突然明白了。也許那支舞就是她想對粉絲說的話,是她內心的吶喊。」

  「想到了李蜜,復活賽的時候她僅僅因為出錯就在舞台上崩潰,現在再看周晚安,身體狀態這麼糟糕的情況下,還始終保持著偶像最光芒璀璨的那一面,這就是區別吧。」

  「要麼不上台,一旦上台,就要做到最好。我理解她那次公演為什麼會缺席了。」

  「嗚嗚嗚嗚,就因為消防員小哥哥說自己怕摔著,她就願意下來了,為了這個她被多少人痛罵。他們誰能知道,死亡需要勇氣,但最大的勇氣,是在這個會繼續傷害她的世界裡活下去。」

  「這才是真正的偶像吧,哪怕是最糟糕的我,也要把最好的那一面帶給你們。」

  「喜歡周晚安,我從不後悔。」

  每一件曾經她被人斥責謾罵的事,都如塔羅牌,被翻轉以後得到了另一個結果。在訓練基地的艾貝對此有明顯的感受。輿論會不自覺地影響大眾,工作人員對她突然變得小心翼翼,友好親切,總是不斷地散發善意,希望給她一個「世界美好」的環境,讓她走出陰霾。

  這讓原本想要將心理診斷書放出來的艾貝修改了決定。

  她以為要給出一個絕對的結果,才能真正扭轉輿論,但善意總是和惡意一樣突如其來。

  每個劇情的發展都有她的安排和意外,主觀和外力總能發生奇妙的化學反應。公演賽結束,她剛進入後台的時候,就發現有人拍攝視頻,並且一路跟拍。為了給對方方便拍攝的機會,她沒有進休息室,而是給對方找了一個有拐角、方便躲藏和拍攝的垃圾桶邊,那個角度還有監控鏡頭,即使沒有這個偷拍的工作人員,她也會推動其他人去公佈視頻。

  因勢利導,隨著周晚安的事業狀態被她漸漸改變,「真相」遲早會爆發。她只是將它們在最短的時間內點爆了。

  但有這樣的結果並非偶然,是她做了無數前期的鋪墊才能得到的。大眾不喜歡看澄清的消息,卻喜歡逆襲劇情,周晚安連續爆發的舞台表演,給了他們窺知她背後真相的動力。當他們發現這背後真的有「真相」時,立刻成為免費的「自來水」,像那些看書的人一樣,迫不及待地想要告訴身邊的朋友,劇情馬上就要迎來一個轉折。

  失敗者的污點是永遠也解不開的枷鎖。

  勝利者的污點會成為一個故事。

  *

  封茜茜發現一夜之間變了天。

  她心裡悄悄地希望周晚安處於一個低潮期,能得到來自自己的幫助,她才會有更多被曝光的機會。然而周晚安突然間扭轉形象,徹底擺脫了負面新聞的陰影。

  與此同時,其他人看她的眼神變得有些奇怪,多了一絲警惕和忌憚,在她接近時,也會不自覺互相笑鬧著遠離。

  哪怕她和艾貝走近之後,與其他人的關係也沒有疏遠,至少表面的和諧她維持的還不錯,她會來事會做人,就算不交心,也能和她們說說笑笑,友好相處。

  這幾天的情況變化令她產生了不好的預感,她找到和自己關係比較近的女孩問:「是發生了什麼事嗎?」

  「你最近是不是沒有看網評?」

  「我看了,你說晚安?」

  她能用來上網的時間十分寶貴,這一次周晚安的變化打亂了她的全部計劃,她來不及看自己的評論,

  「還有別的,也是這兩天剛出來的。哎,茜茜,我不相信你是這樣的人,就是……」

  封茜茜心裡焦躁,卻不能和對方發火,只能耐著性子問:「到底什麼事?你告訴我,如果是有什麼誤會,我才好為自己辯駁幾句。」

  「和晚安的視頻也有一點關係,你知道吧,原來那個視頻發布的時候只截了前面的部分。後來有人懷疑博主撒謊,說它發生的時間點不是在晚安表演之後,而是在排練的時候,畢竟都穿著演出服,而且那段表演那麼大的強度,一般人確實很難做到……」對方說著說著,眼裡就冒起了星星,似乎也很敬佩周晚安能做到這個程度,不過她還知道現在在說什麼話題,很快轉了回來,「博主為了證明自己沒撒謊,就把完整的放上去了,在場的人穿戴的服飾都是公演那天的服飾,當中也有茜茜你。」

  她說到這裡頓了一下,封茜茜已然回想起自己那天在慌亂間失口說的話,臉色驀然大變。

  「視頻離得遠沒有聲音,但是有人解讀唇語,說是『不可能啊,我沒有放什麼別的東西』……」女孩悄悄地問,「你到底做了什麼?」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1 02:12 PM

第五十二章 復賽:甜心寶貝等你Pick!(十三)

  封茜茜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打發走好奇的女生,去向交好的工作人員借來了手機,坐在非用餐時段安靜的餐廳裡看信息。她心跳飛快,手心緊張地出汗,才登錄了自己的微博。鮮紅色的艾特和評論數量是以往的幾倍,她舔了下乾澀的嘴唇,點開一看:

  「我聽說周晚安是因為藥物過量去了醫院,藥物過量!她一定是本來就在服用心理藥物,結果這個女人給她加了藥量,想弄死她。」

  「好可怕,一個選秀節目而已,至於嗎?她心理才有問題吧,節目組能不能把她送精神病院?我怕改天她一氣之下下毒把晚安毒死。」

  「哇下毒殺人小姐姐厲害啊,我現在是在看小說嗎?」

  「我從來沒見過這麼惡毒的人,現在氣得全身發抖,我這輩子沒罵過人,現在就想罵你一句垃圾。」

  「麻痺賤人幹賤事這麼缺德你家裡人死絕了嗎?」

  這些評論既陌生又熟悉,有些常見的句式,她曾經在周晚安的評論裡看見,被她平靜地過濾了,而現在這些字眼卻像標了紅色,鮮豔奪目,字字烙在她的眼睛裡。

  她呆愣著看了許久,覺得這沒什麼,至少她現在火了,不會再沒人忽視她,人人都在關注她,被人在背後罵一罵而已,她不打開評論,他們罵又怎麼樣,她都看不見。

  旁邊突然傳來腳步聲,她猛地將手機蓋上了。

  來的人是節目組的導演之一,每個綜藝都有許多大大小小的導演,對方管著人員調度,作為幕後人員很少和她們接觸,即使有接觸也不是和她們這些排不上名字的選手。對方看見了她的舉動,用一種瞭然的語氣道:「沒事,看就看了,我又不是你們選管。」

  「看了正好,你知道自己現在的話題熱度吧?我們這邊準備給你配一個單獨的攝像師,先和你打聲招呼。」

  封茜茜怔了一會兒,「好、好的。」

  「你還好嗎?我看你臉色有點白。」女人想了想道,「網絡上的話不用在意,黑的說成白的,一群傻子跟著聽,你沒真的做什麼吧?」

  「我沒——」

  似乎見她想要解釋,對方擺擺手,「那就行,別太在意。我先走了,你自己調節一下,晚點我叫人過來。」

  「……好。」

  等人走後,她準備回宿舍沖個澡睡一覺,但直到站起來,她才發現自己渾身都在顫抖,腳下發軟,根本站不住。那一行行具有攻擊性的語句在腦海裡迴旋,就像一群瘋狗追著她咬,把她咬得鮮血淋漓。

  是,她是放了安眠藥,但她見過周晚安吃安眠藥,不會過敏,也沒有副作用。她只是希望周晚安能睡晚一點,給她一個表現的機會而已。看周晚安吐成那樣她也後怕,但她沒有想下毒害人。哪怕他們知道真相,罵她手段下作她都可以忍受,因為那是她做的,但他們憑什麼拿她根本沒做的事來污衊她?!

  我根本不想她死。

  我不是精神病。

  你不是在看小說,醒醒吧小朋友,生活就是這麼現實。

  我不是垃圾,你們才是垃圾!

  罵人全家你的素質被狗吃了嗎?你爸媽這麼教你的嗎?

  她強忍住眼淚,不準備向這些人認輸,卻沒忍住發了一句:「我沒有做你們說的事,不要給我潑髒水。我就是那天給晚安遞了一杯水,視頻裡說的是自己沒放什麼東西,不知道為什麼會讓晚安這樣,擔心她身體出狀況是我的原因。檢查結果出來和水沒什麼關係,晚安也知道,你們可以問她。」

  正主親身回復,她引來的動靜比她想像得還厲害,但走向卻和她想的截然不同。

  「也就是說,你承認你說了那句話?」

  「你居然還有臉出來承認,服了。」

  「哦——你只擔心她身體出狀況是你的原因,而不是擔心她的身體狀況咯?」

  「如果不是做了虧心事,誰會立刻聯想到自己?別解釋了吧,越抹越黑。」

  「這真是我見過的最好笑的辯解了,沒有任何證據,還把晚安拉出來給你站台,你問過她了嗎?我們妹妹和你可不一樣,她做事從來不辯解,你就知道在這裡和大家吵架,不是她的『好友』嗎,怎麼不學一學她的優點?行吧,我知道你根本做不到。有這時間解釋不如多去練練舞,排名也不會這麼低。」

  沒有認可,沒有理解,只有不同的解讀和相同的攻擊。

  荒謬感襲上心頭,有那麼一刻,她想把自己真正做的事扔在他們臉上,再詢問這些人,你們真的聽明白我說的話了嗎,你們能不能罵對一件事?

  手機鈴聲驀然響起,屏幕上顯示的是她經紀人的電話。她常向這個工作人員借手機,經紀人想找她也大多是通過對方轉接轉接,沒想到今天手機就在她手上。經紀人聽見她的聲音就大罵,「你上什麼網發什麼消息,啊?你睡醒沒有,自己給自己製造黑料?」

  封茜茜的情緒也在爆發邊緣,「她們罵得那麼難聽,說的根本就不是實話!」

  「實話,什麼實話,你幹了什麼以為我不清楚?再說了,被罵兩句又怎麼了,你和周晚安一起玩了這麼久還不知道?這才哪到哪,她每天的負面評比你們的正面評都要多,還不是照樣大紅大紫!」經紀人發火,「這是你的機會!」

  這樣的機會,她寧願不要。

  心底閃過這句話的剎那,封茜茜整個人就如同被按下了暫停鍵。她想起了很多事,想起了自己以前想過說過的那些話,「一邊享受一邊喊著好苦好累的人,又怎麼會懂她們的痛苦」「你活得很輕鬆」。

  可她以為活得很輕鬆的周晚安,每一天都在承受她剛剛經歷過的事情。對方甚至沒有真正做錯過什麼,卻被人不斷解讀,惡意抨擊。

  但——她錯了嗎?真的是她錯了嗎?

  封茜茜的表情變化不定,幾乎要將下唇咬破,她沒有理會經紀人的吵嚷,掛掉電話衝回了寢室,砰地一下將自己關進了衛生間,引來室友的側目。

  *

  直播間,艾貝將畫面從封茜茜那邊切換回來,觀眾的彈幕卻還意猶未盡:

  [ 哈哈哈哈哈哈快樂,之前聽她說晚安好輕鬆的時候就憋著一口氣,現在輪到她了,看她還說不說得出來! ]

  [ 好解氣,這女人就知道瞎BB。]

  [ 我看她沒那麼容易悔改,算了,也不是所有人都像我們晚安這麼優秀。 ]

  艾貝走進茜茜的宿舍,她的舍友交頭接耳,有些擔憂地看向衛生間。發覺有人來,她們的目光都投向了門外,見是她不由流露出意外又疑惑的神情,還帶著一點探知慾,似乎想知道封茜茜是不是真的給她放了不好的藥物。當然,她們也不會真的問出口。

  艾貝禮貌性地和她們笑笑,詢問道:「茜茜她?」,她們往衛生間的方向指了指,有人低聲說,「突然跑回來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艾貝敲了敲門:「茜茜,茜茜你在裡面嗎?」

  裡面沒有任何響應。

  她頓了下,「你晚飯吃了嗎,我給你帶了晚飯。」

  依舊一片安靜。

  室友們察覺到氣氛有點尷尬,不禁對她道:「先別管她了,讓她一個人靜靜吧,你自己晚飯吃了嗎?」

  「本來想找茜茜一起吃的。」艾貝道,「你們等一下再問問她好嗎?我給她留點吃的,可以讓她去我那裡吃,我還買了她最喜歡的草莓。」

  室友連忙答應,剛說到一半,衛生間的門被人用力打開,猛地撞到牆上發出巨響。

  封茜茜的頭髮滴著水,髮絲貼在臉頰上,還有泡沫沾在髮間,「我洗個頭而已,你們吵什麼?!」

  室友被開門聲嚇了一跳,到了這會才回過神,有人不滿了,「誰知道你是要洗頭,我們要不是擔心你會在外面等你半天?還有晚安,特地給你帶了晚飯……」

  「不需要她假惺惺的在這裡做好人!」

  「……封茜茜你吃錯藥了吧?逮誰罵誰?」

  「就是,要罵也應該是晚安罵吧,難道不是你把人家——」

  說話的人被一下子摀住了嘴巴,寢室裡靜得連空氣都彷彿凝結了。

  封茜茜的目光在她們臉上一一掠過,驀然笑了,目光仇視,「你們都是這麼想的吧,是我把她搞得那麼慘,是我想下毒弄死她,你是這麼想的吧,還有你……」她用目光一個個指過來,最後停在艾貝身上,「包括你——」

  「別告訴我你沒看過那些評論,明明心裡懷疑我有問題,還在這裡假裝關心我,周晚安,好人當久了真以為自己是好人?我告訴你,你根本就是偽善,我不需要你的聖母光環來——」

  「茜茜。」艾貝突然打斷了她的爆發,「你頭髮是不是還沒沖乾淨?」

  封茜茜在愣神的一剎,突然被艾貝扯進了衛生間。她被拎著頭髮,淋浴噴頭突然對準了她的腦袋,開關開到最大,冷水嘩地一下噴灑而出,刺激了她的雙眼。

  浴室裡傳出尖叫聲:「周晚安!」

  室友們震驚地站在門外看著。

  「清醒了沒?」

  「你放開!」封茜茜試圖掙扎,卻發現對方的力氣比自己想像的要大。

  艾貝關掉花灑,卻沒有收手,只道:「我不是濫好人,我有自己的原則。是的,我看過那些人說的話,但他們不會比我這個當事人知道的更清楚。我知道你做了什麼,不需要他們來告訴我。」

  封茜茜的瞳孔驀地一縮,「你知道……」

  「我知道,但我可以給你最大限度的諒解,因為你幫過我,對我伸出過手,不論你的目的是什麼。這些事他們不記得,我會記得。但如果你明知道是自己做錯了事,還將錯誤推到別人身上,責怪她們,責怪我……」她輕聲道,「封茜茜,你把別人都當傻瓜嗎?」

  「……」

  封茜茜的腦袋一片空白,被挑破了心理的想法讓她覺得無比難堪。流水滴滴答答地掉落下來,地磚上有她糾纏間被撤掉的髮絲,無一不顯露她的狼狽。

  「你根本不明白,你怎麼會明白……」

  「世界上不存在一個人會完整地懂得你所有的心情,但是茜茜——」她聽到這個總是被她惡意揣測的人,對她道,「至少我明白你現在的感受。」

  「……」

  僅僅是這樣一句話,就讓封茜茜突然熱淚盈眶,她一直忍著不掉淚,落淚就是認輸,她不想認輸。直到這一刻。她知道對方沒有撒謊。因為她是周晚安,沒有人會比她更明白,身陷這樣的處境到底是什麼樣的滋味。

  今天一整天,她都好像在等這樣一句話,讓她知道她不是無事發瘋,有人能夠理解她。

  過了許久,她摀住眼睛,啞聲艱難地開口:「對不起……」

  對方的行為就像一面鏡子,讓她顯得異常可鄙。她總是我認為周晚安是偽善,和她一樣做表面功夫,可原來她什麼都知道,她只是願意原諒,願意理解。

  這樣的人如果都是偽善,那什麼才是善良?

  *

  封茜茜解釋後引起的風波還在發酵,沒來得及爆發,周晚安的澄清視頻就已經出來了。

  視頻中,她穿著白襯衫,領口的扣子解了兩顆,露出纖瘦的長頸和漂亮的鎖骨。她的笑容比之前要來的放鬆,和粉絲打招呼的姿態也很親切。她詳細地訴說了封茜茜幫助她時給她的感受,並道:「網絡上的有些評論比較傷人,也許是我經歷過,所以不希望更多的人會再經歷。我也不想看到我的粉絲成為口出惡言的人,你們都是善良的小天使,不需要為了我去做那些不夠姿態漂亮的事。」

  評論裡一開始還有黑子攻擊,但迅速被粉絲控場了,她們不允許妹妹再受這種委屈,將所有評論區都看得異常重要。

  「我嫉妒了,晚安自己出事的時候都沒出面澄清過,居然為了她錄了視頻。」

  「嗚嗚嗚我的天使晚安!你才是天使!」

  「我覺得封茜茜就是有問題,但既然妹妹這麼說了,算了吧,這事說到底和我們都沒有關係。」

  「是不是太聖母了。」

  「聖母怎麼了,聖母不是一個貶義詞。我希望我喜歡的女孩是個善良的人,哪怕過分善良,也比心存惡念要好。」

  訓練基地,艾貝趴在桌上看評論,看到一半,打了個呵欠關上了手機。

  最後一個周晚安身上的污點,被清理乾淨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1 02:20 PM

第五十三章 復賽:甜心寶貝等你Pick!(十四)

  周晚安的人氣在最後的公演舞台開始之前就達到了巔峰,和第二名的票數差距之大,哪怕節目組作假也找不到合適的方法。懸殊的差距讓她提前鎖定第一名。節目組一開始擔心會失去看點,沒想到往期的網絡點擊量節節攀升,許多觀眾都被身邊的人帶動,來看逆襲的故事,對最後周晚安能真正登頂充滿期待。

  在各家為「妹妹能不能出道」「妹妹有機會成為前三嗎」的猜想中,沒有人敢去肖想第一的位置。

  一旦有人喊出「妹妹給我C位出道」的口號,就會有其它人調侃:「出道就可以了,C位不敢動不敢動」。

  最後的公演如期舉行,艾貝四濺的火光特效中的舞蹈表演,引起粉絲爆發的呼聲。有人回想她一路走來的艱難,再看如今的她浴火重生,頓時泣不成聲。

  票數一如所有人猜測的那樣,公佈結果時,她作為失去了懸念的第一名,被率先叫到名字。

  紅毯鮮花鋪開水晶路,她在耀眼的光芒之中,一路走到金字塔座位的頂端。她轉身面對觀眾,頭頂王冠,手拿權杖,大紅披風襯得皮膚雪白,美麗絕倫的容貌讓她在這一刻高不可攀。但她很快露出燦爛的笑容,對台下的粉絲們眨了下眼睛。

  她是周晚安。

  直播在最後一個畫面定格,艾貝調整了一下情緒,才點開直播間的評論。

  這上面已經吵得不成樣子。

  一開始故事結束後,彈幕多是為晚安叫好和唏噓感慨的評論,但沒多久,隨著直播暫停,眾人從故事中抽離出來,彈幕畫風就變了樣。和登頂的周晚安不同,艾貝在本次直播比賽當中成績較為尷尬,後半段發力到達第三、第四名,卻不能牢牢鎖定出線的名額。

  可能和她直播的內容有關,罵她的評論寥寥無幾,但為她的名次著急的人有很多。

  [ 實際上就是個逆襲故事而已,和別的直播間也沒有什麼區別。 ]

  [ 那你去別的直播間看啊,賴在這裡幹什麼? ]

  [ 理性分析,主播的整體劇情還不錯,但細節弱了一點,就周晚安這個人物來說是完整的,但整場直播看下來,我有一種切割感,她和其他人像活在兩個世界,一開始出現的角色在後期也鮮少再出現。如果能增加一點細節,我想排名會更高。 ]

  [ 最重要的難道不是沒有感情戲嗎,我枯萎了。我是被主播初賽腳踩三條船的魄力吸引的! ]

  [ 我剛剛去看了排名,貝貝又掉到第四了,怎麼辦啊啊啊! ]

  [ 直播已經結束了? ]

  艾貝看了一下情緒反應的評論之後,開始挑揀有效信息,從中得知了一些比賽上的情況。

  前兩名被本地兩大主播牢牢鎖定,她們聯手合作,在一個只能單人比賽的規則下,選擇了兩個對立的角色,且無比貼合選中的角色人設行事,刺激另一方的反應,對觀眾來說,就如同這兩個主播在隔空對抗,在一片「單機游戲」當中,聯網游戲就顯得更為精彩刺激。

  這就如同下棋時,佈置出相同的棋局,一人同時與兩人對弈,實際上這個中間的人是複製了這兩人的博弈過程。在主播們的比賽中,「主腦」就是那個同時與兩人下棋的角色。

  兩大直播間對掐,總是比大佬降維打擊要有樂趣。再加上她們背後都有本地大公司支持,基礎數據漂亮得不像話。

  只有第三名是艾貝她們這些「外星人」可以一爭高下的地方。

  每場直播三個月,現在已經過了將近兩個半月,艾貝想要挽回局勢,就不能退出直播間,但屬於周晚安的比賽卻已經結束了,最精彩的戲份已過,再往下播也都是雞肋。

  直播間的觀眾給她出主意:

  [ 播一下晚安的番外? AYA少女不是要解散了嗎,要不從頭改革,讓晚安撐起女團。 ]

  [ 我拒絕,我討厭南喬! ]

  [ 乾脆直接挑翻娛樂圈吧,和主播同星球來的那個芋乃小姐姐真的好魄力,直接把進度條拉到最後,選了登頂的角色,跳出了女團大背景。思路好彪。放在之前的話也還好,但整個比賽都是女團直播的情況下,特別出眾!主播也可以學習一下。]

  [ 我不想貝貝和其他人一樣,但是時間不夠的話也可以,總比什麼都不做要好! ]

  「噓。」

  艾貝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終於開口道:「我要重啟時間線了,新的角色是鹿楹,請大家耐心等待一分鐘。」

  [ 新的角色? ]

  彈幕又狠刷了一波,因為時間侷限,選手們通常只來得及搞定一個角色,如果出現意外,有的選手連一個角色都未必能走完全程,就像考試的學生來不及做大題一樣,全靠主播個人才能來決定。所以至今還沒有人開通一人刷兩個角色這條路。

  [ 居然還有這個思路?這樣想想,也不是不可以啊,節目沒有規定只能播一個人物,反正是大家自選。 ]

  [ 但是只有半個月來得及嗎?有點小期待可是又好擔心怎麼辦!]

  「來得及。」艾貝回答她,「不會很長。」

  短暫的中場休息時間過去,畫面一變,出現了女生瑩白的大腿,彈幕在腿上刷過。

  [ 啊啊我不想重新開始看新故事啊,只想看晚安……這雙腿我可。 ]

  [ 等等,主播說的是「重啟時間線」,不是「重新開始一個新故事」,按照動漫的說法,這就是開啟二周目吧。我有一個大膽的想法,如果是二周目,那未必是全新的故事,應該會和一週目的內容有聯繫…… ]

  [ 我只想知道是從哪裡開始重啟,晚安跳樓那裡嗎? ]

  「要早一點。」

  這條彈幕出現沒多久,屏幕中就出現了大家熟悉的面孔——封茜茜。

  對她的處理,是周晚安篇觀眾唯一不太滿意的地方,雖然艾貝有借她洗白自身污點的目的,但她還是做錯了事,並且沒有受到相對的懲罰。僅僅是道歉,不足以平息大家的怒火。

  沒想到剛剛擺脫了討人厭的她,居然在新的故事裡又一次看見了。觀眾狂刷彈幕:[ 別的我不管,這一次一定要虐到她!]

  「小鹿?小鹿!」封茜茜的手在艾貝眼前晃了晃,「回神了。」

  艾貝動了動身體,汗水打濕了貼著大寫D字樣的短袖T恤,光潔裸露的長腿上也是汗津津的,黏濕難受。她正抱腿坐在光滑的木地板上,頭頂是舞蹈專用的橫桿,身體是熟悉的疲憊感。

  她面前,跟著動感的背景樂,十來個女孩正在練習動作,肢體甩動間張力十足,青春又靚麗。

  從對面的鏡子裡,她可以看見自己的樣子。鹿楹的個子比周晚安要矮上許多,勉強到達一米六的線,但她的腿很勻稱,腿骨細,整個人的骨架都偏小,如果單單只一個人站著,身體比例非常好,但只要紮進人堆裡就會顯得嬌小。

  這個角色在一週目的時候沒有出現過,因為她在第二輪評選就被淘汰了。

  她的能力平均卻又不夠突出,沒有出眾到令人驚豔的嗓音,也沒有天生的舞蹈天賦,即便實力足以成為出道女團的一員,可在這樣一個需要特點的選秀節目中,對觀眾來說缺少記憶點,哪怕是論外表,也已經有了最能打的周晚安,和對方相比,其他人都成了陪襯。

  封茜茜和她一樣。這個時候的封茜茜,還是一頭濃棕色的中長髮,165cm的身高,無論氣質還是氣場都較為普通,既不如鹿楹可愛,也沒有李蜜的明豔大膽,就是清秀可人的鄰家少女風格。

  「在想什麼?」封茜茜問她。

  「沒想什麼。」鹿楹揉了下眼睛,「有點睏了。」

  高強度的訓練在放鬆後確實會讓人心生疲憊,封茜茜問她: 「明天粉絲見面會你去嗎?」

  鹿楹還沒回答,旁邊就有女聲插話進來,「粉絲見面會?」

  說話的是一個氣質清純的女生,長相是大學裡的校花級別,喜歡轉動的大眼睛讓她看上去很靈活,「你們要去?不是只有A班的人才有資格去嗎?」

  剛結束了第一輪公演比賽,雖然在這之前就有才藝表演、分班等諸多展示機會,大家都有了基礎粉絲,但畢竟距離節目開播沒有多久,粉絲不多的選手在見面會中處境尷尬,節目組也不可能安排一百多位選手上台,所以這次的粉絲見面會限定在A班。

  「和粉絲見面是輪不到我們,不過自願當後勤的話應該可以去吧。」

  「那我不去。」校花女生拉了拉腿筋,「大家都是選手,何必去給她們當丫鬟。」

  封茜茜卑躬屈膝給她行了個禮,「小姐,您貴人多忘事,您早上的白開水還是我給您倒的呢。給你當丫鬟,還不如去給她們當。」

  「呿!」校花女生被她逗得哈哈笑,「茜兒說得不無道理,行吧,早去早回,別讓我擔心。」

  其他女孩們在訓練之餘,也嘻嘻哈哈笑開了。

  過後,封茜茜偷偷拉了下鹿楹的衣服,給她打眼色,鹿楹比了個OK的手勢。等兩人從教室出來,她和鹿楹道:「你去的吧?鹿楹楹我跟你說,這種機會一定要爭取,後台有攝錄,說不定我們還能在花絮裡露個臉呢。就算沒機會,也可以和A班的女孩子們搞好關係。」

  她們兩人是同一家公司的練習生,從進公司開始關係就不錯,所以但凡有什麼事,封茜茜都會拉上鹿楹。

  鹿楹剛張了張嘴,就被對方堵回去,「你別傻了,又要說你那套理論?對,是金子總會發光,但那是針對那些金子而言的,我們這些銀子就不配有人喜歡了嗎?銀子的機會要靠自己爭取,乾站在那裡不會有人理你。」

  「我也沒說什麼呀。」她無辜地道。小鹿一樣的眼睛眨了眨,眼仁黑白分明,有著無辜童稚般的可愛。同寢室的女孩喜歡叫她迷你奧黛麗赫本,就因為她眼睛生得好。不過在節目中連正經鏡頭都沒幾個的人,也不能指望觀眾好好研究她的眼睛。

  「我只是覺得,這樣也沒有用。」鹿楹點著下巴深思,「下一次縮圈,我可能會死在晉級圈外。」

  對於引起粉絲的注意,改善自身的處境,她很有心得,只不過用在這個角色上面稍微有些困難。譬如和導師談個戀愛,絕對能引爆整個圈子,不過後果太危險,而她未必有時間來收拾這麼做帶來的後果。

  況且她重啟時間線的目的,不完全在於此。

  封茜茜知道對方說的是事實,她和鹿楹都很危險。但她還是摸摸對方的鹿頭道:「聽我的沒錯。」

  她們要求當後勤的「申請」很快就通過了,所有能夠刺激選手積極爭取、奮發向上的機會,節目組都不會錯過,為此,導演還對積極主動的封茜茜留下了一點印象。

  粉絲見面會那天,融入鹿楹角色的艾貝大清早看了一眼評論,發現她還什麼都沒做,觀眾就處於一種打了興奮劑的狀態。

  [ 晚安!要見晚安了! ]

  [ 貝貝是想換一個角色,幫助真正的晚安免受痛苦嗎?我支持! ]

  [ 大家都太天真了,貝貝換了一個角色,你們難道不會想看這個角色登頂嗎?請問到時候第一名該怎麼分配。貝貝是不是覺得最後那次公演太無趣,想給自己製造驚喜? ]

  [ 這個角色也挺有意思的,一個拿不到鏡頭的小透明,怎麼引起觀眾的注意呢?感覺難度不比晚安的小。 ]

  [ 哈哈哈哈哈哈哈別人家的主播在互相打架,而我們的主播,在自己打自己。 ]

  她看著一群人嘰嘰喳喳像小鴨子,搖了搖頭。

  粉絲見面會的後台,化妝師正在給A班的女孩們化妝。封茜茜和鹿楹是早起自己化的妝,此刻因為化妝間裡空間不大,她們並不被允許入內。

  鹿楹一個轉身跟丟了封茜茜,等再次看到對方的時候,是在舞台的幕後。

  封茜茜正怔怔地往外看。

  雖然見面會還遠沒有開始,已經有一大批粉絲在下面等著了,舉著手牌,上面映著「喬」「晚安」之類的字樣,發覺簾幕晃動,就拚命地搖晃手牌,希望是自己的偶像在看她們。

  鹿楹戳了她一下。

  「真好。」對方目不轉睛,悄然捂上心口,「如果有人能舉著『茜』的牌子就好了,不知道什麼時候能看到呢。」

  鹿楹把水塞進她懷裡,「先別做夢了,快點來工作。」

  她們被派發了給工作人員送水的任務,簡單來說就是可有可無,不過既然領到了任務還是要完成。鹿楹在給幕後的工作人員送水,封茜茜一雙眼睛就盯著A班的女孩們,按她的說法,她們也是工作人員,如果有需要她當仁不讓!

  所以鹿楹在聽到巨響的瞬間轉頭時,發現封茜茜和周晚安摔在了一起。

  後台放置了許多器材還沒來得及搬到舞台上,有一個架子沒放穩,從上面砸了下來,響聲就是它砸下的地方發出來的。

  直播間的彈幕在瘋狂地刷著周晚安的名字,還有人罵封茜茜戲多找事,不知道對晚安做了什麼。

  艾貝從另一個人的角度去看以前扮演過的角色,也覺得分外奇特,但很快收斂了心神,跑上前去。

  原來是周晚安在經過那裡的時候,不小心碰到了器材,工作人員沒把器材安放好,架子就砸了下來,封茜茜眼疾手快把她撞開了,兩人都沒有大事。

  「晚安還好嗎?」

  「可千萬別傷到哪,馬上就要上台了。」

  「晚安……」「晚安……」

  工作人員都圍著周晚安關心,少女化著精緻的妝容,穿著漂亮的演出服,顯然是即將上場的主角。旁邊的另一個女孩只穿常服,大多數人都認為是工作人員。導演恰好走過來,「準備上台,周晚安呢?」

  「我在這裡。」少女在眾人的幫助下起身,她摀住自己的胳膊,那裡擦傷了一塊。

  其他人心裡一緊,導演立刻道:「做一下緊急處理,能上台嗎?」

  少女毫不猶豫地點頭,「沒問題,不過……」她的目光轉向還倒在地上的封茜茜,想要說什麼。

  「快點,就等你了。」導演催促。

  少女來不及說話,就被一大幫人簇擁著走了。

  艾貝還是周晚安的時候,也不記得原來她和封茜茜之間發生過這樣的事情,大約是因為這只是對方人生中的一個小插曲而已。她大概也沒認出來,那個「工作人員」會是和她一樣的選手。

  所有後台的鏡頭都在摔倒時對準了周晚安,此刻也都跟著對方一起走了。現場因為器材損壞而忙亂,收拾現場的收拾現場,準備開場工作的也趕著時間,沒有人有功夫注意到封茜茜。還有不知情地人走過的時候斥了一句:「別擋道啊。」

  封茜茜默默地爬起來走到旁邊靠牆的位置,黑棕色的長髮掛下來,從側面看,看不清她的眼睛。所有人都在走動忙事的氣氛下,她像是將自己關了起來,孤零零地立在那。

  就在這時,鹿楹跑到了她身邊:「你怎麼樣了?」

  她驀地抱住鹿楹,將臉埋進她肩窩裡。片刻,鹿楹只感到滾燙的眼淚落在她皮膚上,身前的人一點沒吭聲,只咬著牙根默默地發顫,像是試圖將哭聲忍回去。

  「很痛嗎?」鹿楹小聲。

  誰知對方抽噎著問:「……有攝像機在對著我嗎?」

  「……沒有,都跟人跑了。」

  她忍不住瀉出了聲音:「嗚嗚嗚我好痛。」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1 02:27 PM

第五十四章 復賽:甜心寶貝等你Pick!(十五)

  看對方那麼難過,鹿楹問:「你是身上痛,還是因為沒有鏡頭?」

  「當然是因為沒有鏡頭心痛!」封茜茜嗚咽,語氣氣憤,「我都哭成這樣了,都沒有人拍我,我好糊嗚嗚嗚……」

  「你換一身演出服,就有人來拍你了。」

  「算了。」封茜茜哭過後鼻腔堵塞的聲音,悶悶地道:「在這個不屬我們的場合,我們穿演出服就是小丑,這點自知之明我還是有的。小鹿你幫我看看,我肩膀有點疼。」

  兩人站的地方偏角落,鹿楹擋住她的肩膀位置,小心拉開衣服看了一眼,「青了一塊。」

  「我就知道。還好沒完全被砸到,沒出血的話回去再處理。」她單手揉了揉肩,哭過之後已經恢復了冷靜,忽地, 她的視線落在了前方,「你看那邊。」

  鹿楹順著她指的方向看過去。是在一場表演結束之後,回後台換演出服的南喬,給她遞水的人也是熟悉的面孔——趙子瑜。兩人說笑了兩句,而後才在旁邊的工作人員的催促下,趙子瑜陪南喬匆匆回到更衣室換服裝。

  彈幕立刻飛過新的消息:

  [ 什麼情況,趙子瑜怎麼會和南喬在一起? ]

  [ 趙子瑜誰? ]

  [ 就是晚安剛到C班的時候,很照顧她的選手……我嗅到了陰謀的味道。 ]

  封茜茜堅定地道:「她是C班的吧?C班的人都這麼努力蹭鏡頭,我們沒道理不加油。」

  「其實,茜茜想蹭鏡頭的話,有個更好的辦法。」

  很少聽鹿楹用這樣的語氣講話,有一種玄妙而神秘的感覺,封茜茜不自覺地被吸引著問:「什麼?」

  「給她們當丫鬟呀。想要引起公眾的注意,可以最大程度調動他們的負面情緒,比如憤怒。想像一下,你在為周晚安受傷之後,去給她整理裙擺,不需要更多的動作,只需要跪在她面前,就有足夠多的信息空間。這樣的畫面讓大家看見,他們會怎麼說呢?他們會駡周晚安耍大牌,欺壓其他選手,而你就是被同情的那個人,討厭周晚安的觀眾都會支持你……這是不是比蹭一個無關緊要的鏡頭要好很多?」說完,鹿楹側頭對她笑了一下。

  封茜茜打了個寒噤,不自覺摸了摸手臂,「你怎麼會想到這個。」

  「我胡說的。」鹿楹用輕快的語氣道,「茜茜不喜歡嗎?」

  「這也太變態了……這樣周晚安不是太慘了嗎,我們蹭蹭鏡頭就夠了。」

  「是啊。但人真的是很奇怪的物種,很多時候會隨著環境的改變而改變,你的境遇就是龐大的怪物,會裹挾著你往前走。等到有一天,你會做出令曾經的自己都吃驚的事,而對那時候的你來說,它可能不值一提。」

  封茜茜聽得腦袋發暈,只記得道:「反正我是絕對不會這麼做的!」

  彈幕觀眾:[ 誰說的,你後來就做了。 ]

  [ 我聽到了臉啪啪打響的聲音。 ]

  [ 說實話,看到這段我還挺感慨的,就是有點駡不出口了,覺得心情很復雜,哪怕她後面做了錯事,但瞭解一個人的經歷之後,好像對她的感覺就不太一樣了。 ]

  [ 前面說打臉的那個,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是貝貝想啪啪啪打我們的臉…… ]

  鹿楹也不再執著於這段談話,「那我們還有別的辦法。」

  「什麼?」

  「你知道寢室特輯嗎?」

  封茜茜也不知道怎麼信了鹿楹的邪,可能是那一瞬間的鹿楹讓她覺得害怕但又異常有主見,所以以為對方能想出什麼靠譜的主意。沒想到她們坐大巴回到訓練基地的寢室之後,鹿楹拿出了一個玻璃杯:「我們來比賽誰先讓它被震裂吧。」

  「哈?」

  「聲音的共振頻率和玻璃一致的情況下,就能震碎它。」

  「……但我們為什麼要震碎它。」

  「你不是一直在找鏡頭嗎。」鹿楹指了指寢室角落裡的24小時不斷電鏡頭,「這裡就有免費的私人鏡頭呀。」

  《Pick美少女》節目除了正片以外,還有寢室和練習室的花絮剪輯,鹿楹說的「寢室特輯」指的就是這部分的花絮。但即使是花絮,她們能拿到單獨鏡頭的機會也很少,除非發生一些有趣的事,才能被剪輯出來。相比較而言,在流量A班少女們旁邊蹭鏡頭,被播出的概率要高得多。

  封茜茜看著「私人鏡頭」,經歷了短暫地驚訝過後,還是斷然拒絕和鹿楹一起幹傻事。鹿楹就一個人對著鏡頭開始練習震碎玻璃杯。

  「咦,這是在幹嗎?」校花女生探頭來看。

  「小鹿想當震碎玻璃杯的歌唱家。」

  校花女生笑了一陣,呼朋引伴招呼其他寢室的人來觀賞。比賽剛開始沒多久,大家的氣氛都很好,尤其是C、D班的女生,越是沒人關注,內部相處就越融洽。眾人一起給鹿楹捧場,在鹿楹忽高忽低的歌唱發音下笑成一團。

  「第一次發現楹楹超可愛啊。」

  「小鹿真是活寶,茜茜你是不是藏得太好了?」

  「鹿鹿唱歌還是很好聽的,嗓音很乾淨。」

  大家笑完就散,誰也不覺得鹿楹真的能用這樣的方式吸引到觀眾,說白了,這樣過於直白的嘩眾取寵的方式,她們看別人笑笑就算了,讓她們自己對著一個死鏡頭去做?那太尷尬了。

  不過她們對努力的鹿楹也沒什麼惡意,不僅因為她可愛,還有對方沒有威脅的原因。

  時間又過了兩天,在艱苦地練習之餘,鹿楹找到了「課外活動」,封茜茜每天把自己練成死狗,竟也還挖得出時間,不斷找機會和A、B班的人搭話,但成效不高就是了。封茜茜借了手機來看,她的粉絲數目以手指數得過來的方式增長著,她顯得有些急躁。

  直播間的彈幕也在為艾貝著急,有人已經開始感嘆:[ 突然覺得封茜茜說得也不算錯,比起有人關注的晚安給自己洗白,沒有鏡頭的人想要博取關注更難,除非用一些骯髒的手段。 ]

  在這樣的情況下,她們兩人的經紀公司通知有一個商業聚餐活動,需要她們出席。封茜茜興沖沖地拉著鹿楹到了聚餐的地方,卻發現南喬也在飯桌上。

  「完了。」她垂頭喪氣地倒在鹿楹身上。

  這種聚會就是一個機會,說不定就能拿到人脈,獲得一些資源。

  但有南喬在,希望就變得很渺茫了。南喬這時候還在B班,但她是雞頭,名次和A班的人挨得很近,對封茜茜她們來說就是準A班。而且對方和周晚安在一家公司,行業內的地位都比她們所在的公司要高,有她在,這場拉關係的聚會可以說是已經對她們關上了大門。

  南喬也看見了她們,友好地和她們打了招呼。

  如果是在節目裡遇見,封茜茜早就上去和人套近乎了,但此時心有芥蒂,就只是勉強笑了一下。鹿楹安靜地給她夾了一筷子主食,「吃飽喝足回去休息。」她們都練了一天的歌舞,對於封茜茜還能有這麼好的精神頭,她也很佩服。

  封茜茜懨懨地吃了兩口,已經做好了當陪襯的心思。

  南喬的狀態看上去比她們還要糟糕,據說她是被人從雜誌拍攝現場拉過來的。《Pick美少女》在暑期檔熱度嚇人,娛樂圈的大佬都聞風而動關注到了這一塊蛋糕。排名靠前的選手無疑都熾手可熱 ,廣受追捧。一些周晚安能推掉的聚餐、演出機會,她作為經紀公司主推的人,都不能放鴿子。

  果不其然,酒桌上的熱鬧都圍繞著南喬展開,席上有一個被稱作「宋少」的大佬,年紀頗輕,卻被其他人拱到主位,一看就知道家裡背景了得,到娛樂圈來純玩票的性質,

  南喬的經紀人不斷地捧著對方說好話,還對南喬道:「宋少還幫你打榜呢,還不快謝謝人家。」

  旁邊的人起鬨:「對對對,敬宋少一杯。」

  封茜茜聽著感覺不對,桌底踢了鹿楹一腳,鹿楹踩了一腳回去,封茜茜氣對方沒領會自己的意思,又踢了她兩下。

  熱鬧又隱藏暗湧的酒桌下,兩人你一腳我一腳玩起了「游戲」。

  桌上的人已經開始給南喬灌酒了,南喬似乎知道了經紀人的打算,神色更糟糕了兩分,卻礙於場合不能發作,喝了幾杯。緊接著男人們又要求她唱歌助興。

  「抱歉,我今天的嗓音出了一點問題……」

  「說什麼呢,小美女的聲音甜美動人,哪裡有問題?可別是騙我們的吧。」中年男人的話帶著輕視和威脅,「要是騙騙我們就算了,宋少可是你的頭號粉絲,想聽你一首歌都不行?現在的小明星都這麼驕傲嗎,連粉絲也不在乎了。」

  中年男人看向經紀人,經紀人連忙給南喬打暗示。

  南喬抿了下嘴唇,知道躲不過了,正要開口,驀然間旁邊有人道:「我給大家唱一首吧。」

  少女清澈乾淨的聲線在污濁的酒桌上響起。

  「小鹿!」封茜茜看著突然站出來的好友,低喊了一聲。現在可不是搶鏡頭的時候,這裡別說有鏡頭了,但凡得罪了在座任意一個,她們都未必能在節目裡再待下去。

  酒桌上的其他人都莫名其妙。

  這是誰?

  鹿楹公司裡的人尷尬地出來打圓場,但鹿楹的名次實在排不上好,縱使報了名字,這些人也是一頭霧水。

  中年男人剛要揮手把她趕下桌,那位宋少背靠在椅子上,隨性道:「有人毛遂自薦,就唱唄。」這些人就沒再攔著。

  鹿楹啟唇開唱:

  「She's gone,

  Out of my life.

  I was wrong,……」

  深情又悔恨的情緒流淌在歌聲裡,由少女輕透如紙薄的聲音來演繹,有著格格不入的感覺。但酒桌上的男人們顯然沒聽出來,只覺得聲音還不錯,連連點頭。

  不知不覺中,就著她的歌聲,其他人端起了酒杯喝酒。南喬又急又茫然,不敢打斷她,但看這些商人享受般的消費著年輕女孩,有一種兔死狗烹的悲哀。

  就在他們放鬆的時刻,「Forgive me, girl.」的「girl」將將唱完,尖叫般的高音陡然響起!

  包廂裡的人一剎那像被針紮了一下,震住了。

  緊跟著一波三折的高音,如層層浪潮拍來,直擊人的耳膜,震得人腦袋發疼。

  桌上的酒杯突然在某一個瞬間開始震顫起來,就像找到了靈魂的共鳴,群體發出嗡嗡的呼應,在少女持續性的高音歌唱下,有玻璃杯出現了一道裂痕。

  而後就如多米諾骨牌的倒塌,所有的玻璃杯都維持不住形態,「砰砰砰」地在悲歌中碎裂了!

  眾人的表情也像這些玻璃杯一樣裂了。

  歌聲停止後,現場死一樣的安靜。

  封茜茜目瞪口呆看著好友。全場的其他人俱都看著碎裂的玻璃杯發楞,酒液淌了一桌,有的滴到桌下,打濕了中年男人的西服下身,中年男人猛地跳起來。

  「不好意思,高音唱劈了,不太好聽。」

  嬌小的少女用無辜的小鹿眼抱歉地看著眾人,在大家呆滯的目光中,行了一個謝幕禮後坐回了位置。

  那位宋少手裡的杯子也被震碎了,紅酒流了一手,他拿紙巾擦了擦手,「厲害。」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1 02:36 PM

第五十五章 復賽:甜心寶貝等你Pick!(十六)

  直播間的人笑瘋了,現場人卻莫名肅然起敬。

  任何時候有一門手藝的人都會受到其他人的重視,在座的一部分人不知道這不是人力不可為的事,眼神震動彷彿看見了超能力,另外一部分的人知道聲音可以做到震碎玻璃杯,但從來沒有過直觀的體驗,猛然看見,還是受到了「心靈」的衝擊。

  再也沒人提沒聽過鹿楹的名字,之後的用餐中,這些人對鹿楹言辭都客氣了不少,還有人尊敬地叫她一聲「鹿老師」 ,認為她一定是行業裡的頂尖大拿,才有這樣的職業技能。

  #業內高手##隱藏寶藏#的Tag被貼到了鹿楹腦門上,甚至有頭腦說不上是不是精明的人,已經意動想要提前挖寶了。

  當然,也不乏有人心懷鬼胎,是因為聽到宋少的「厲害」評語,察言觀色才格外討好。

  這之後也沒人再為難南喬,聚餐在詭異的氣氛中結束。

  回去的途中,南喬為表感謝誠心邀請鹿楹和她坐一輛車回基地,封茜茜自然也跟著一起上了車。一開始三個女生還比較拘謹,直到南喬回看夜色中的景色,忍不住撲哧笑出聲來。這引發了連鎖反應,封茜茜發出了笑聲,陌生帶來的拘謹消彌於無形。

  「今天真的謝謝你。」南喬對鹿楹道,「你太厲害了,居然能把酒杯都唱裂了!」直到現在她都覺得那個場面令人捧腹。女藝人在酒桌上碰到這樣的事情是難免的,不能推拒的情況下只能強撐,否則攪亂了飯局,誰也不知道會帶來什麼樣的後果。不是沒有人嘗試過掀翻飯局,而這些人通常都無法在這個圈子裡長久的生存。

  某種程度上來說,鹿楹也是掀翻了飯局,但她用了一種很奇特的辦法。哪怕在場的人有不高興的,也不可能在那樣的「技藝」下發火,畢竟人家是來表演,不是特意搞破壞。表演內容驚才絕豔,你更該鼓掌才是。

  那個勸酒的中年男人後半段就一直臭著張臉,她看著簡直能吃下半碗飯,大快人心。

  封茜茜興奮又自豪地吹噓,「我們小鹿苦練了很久,沒想到能在這裡派上用場!」

  鹿楹話不多,冷不丁地才會冒出一兩句,封茜茜已經習慣了她這兩天的狀態,作為她的「代言人」出馬,倒是和南喬一拍即合。南喬性格不錯——在這個選秀節目中的人,大都沒有性格不好的——封茜茜早就想和A班的選手蹭關係了,這次沒能成功找到有用的資源,卻意外搭上了南喬,也是驚喜。

  回到寢室,她還問鹿楹:「你是特意幫她的吧?」

  鹿楹道:「沒,試試技能效果。」

  [ 我不信,貝貝是不是想借宋少的勢力?把支持南喬的大佬搶走,鹿楹出現的幾率就變大了,還能報晚安一箭之仇。 ]

  彈幕說完沒多久,鹿楹就拒絕了宋少託人送來的花、禮物和宴會邀請函,對方堅持不懈,又送來了一部新手機,節目組的工作人員竟也沒有置喙。在封茜茜驚訝的目光中,鹿楹收下了。

  她發了一個「?」,到這部手機連線的唯一號碼。

  過了半天,那邊慢悠悠地發來一句:「還以為你不會收。」可以想像得到男人此時的戲謔,就像發現了一款市面上最新鮮刺激的游戲,已經做好了準備要去攻克,沒想到第一關的難度異常輕鬆。

  「節目組的人不阻止我用這部手機。」她想了想又道,「很方便。」

  「那你是不是該感謝我?」

  「謝謝你。」

  女孩子乖巧得過了分,一點都不像那天引爆酒桌的少女。

  「我去查了這方面的信息,原來是有科學原理,我還以為看見了魔法少女。」他刻意斷了一下,卻沒等到她的回復,也不太在意,接著發,「那天在酒桌上嚷著要給你投票的人,要是查到有那麼多人能做到這一點,大概都不會再履約了。失望嗎?」

  人初見面的印象很重要,哪怕鹿楹現在表現得中規中矩,收下手機的舉動也表露出她不是一個不受誘惑的人,但想到那天那一刻酒杯在面前碎裂的模樣,宋銘琪就不自覺地想在逗逗她。

  他給南喬投票,只是源於一群富家公子哥的無聊打賭日常。每人選擇一個選手,看最後誰能成為冠軍。和公眾單純的猜測和略盡綿薄之力的投票不同,他們說猜,自己當然也免不了下場作弊。據他所知,現在的第一名就是他認識的一個人佔大額投上去的。

  初期的票數操作也不難,但他不準備傾家蕩產玩游戲。他觀察了一輪,看南喬背後公司的操作覺得有點意思,就選了她,不管那些人嘲他挑到他們的備選方案。只等她厚積薄發。

  那場聚餐,他去捧場也是想近距離看看挑中的人資質如何。

  沒想到南喬沒給他帶來任何意外,反倒是席上另一個不受關注的選手給他帶來了驚喜。看到南喬脫離經紀人就無法在場面上做到進退得宜,被迫準備開口唱歌的時候,他就對這個酒桌厭倦了,倒不是非要看到女性如何自強自立擺脫壓迫。上位者壓迫下位者的把戲他也挺喜歡的,但酒桌上的這一幕無趣又沒品。那些人想拿女人取樂,還要借他的名頭,他聽多了只覺得耳朵嗡嗡,準備提早離場。

  就在這個時候,「魔法少女」站了起來。

  她為了幫助另一個女孩,自願陷入泥沼,這很罕見。在男人們撲面而來的惡意面前,大多數女生都會想把自己藏起來。更何況這兩人看著並不熟悉。

  少女開口時,給人出風拂面的感覺,她的聲線乾淨,聲音空靈,像是要洗滌酒桌的污濁。

  在她高音爆炸開來的那一瞬間,他的心房驟然收縮,這不是來洗污濁,簡直是要把人間腐臭的地方徹底爆破了。

  酒桌上的杯子在震裂的那一刻,碎片飛濺,那場景就像電影裡的慢動作,紅酒的酒液濺出,碎片切割了酒桌上的男男女女的面孔,有著光怪陸離的扭曲感,而她微微閉著眼睛,雙手在領口的位置交疊,有一種奇妙的神聖感,像唱詩班的少女。

  宋銘琪不會忘記那種感覺,好像身體被割開細細的傷口,能聽到血液流動,還有一點疼痛感。

  然後他反應過來,自己的手被裂了的酒杯劃傷了。

  宋銘琪:「……」

  生理上的反應加之於心理,無論如何,那一幕的衝擊力他很難再忘記。

  這一次鹿楹回得很慢,久到宋銘琪看了好幾眼備注「魔法少女楹」的號碼,才等到她慢吞吞地說:「我是靠才華走到現在的。」言下之意,都是粉絲喜歡給的真實票數,和幕後操作沒有關係。

  他笑出聲,「靠才華走到99名?」

  他回去就問了她的排名,和南喬天差地別,那天會被帶來估計就是陪襯和碰運氣,誰知道她會「一鳴驚人」。

  「靠才華才走到99名。」

  女孩輕聲說的話直指他的邏輯暗傷,要是有幕後操作,她的名次還會這麼低?

  他笑得不行,不過笑完之後也就結束了閒聊。兩人的聊天沒有特別固定的時候,他是想起來了給她發發信息,沒想起來就算了,鹿楹大部分時間都是被動回復,沒有主動給他發過什麼,從沒暗示過要他去支持自己,說朋友一樣隨意也不是,反而像對一個遠道而來的客人,客客氣氣,禮禮貌貌。

  直到某一天,他和朋友說起選秀的話題,他心隨意動給鹿楹打了個電話。在這之前,兩人一向只發信息,不通電話。那邊接起電話的聲音很明顯不是鹿楹,是一個陌生的女生。對方喂了兩聲,見這邊沒回,就掛了電話。

  她把他的手機送給別人了?

  宋銘琪氣樂了,他在娛樂圈玩到現在,也沒幾個人敢把他的東西轉贈的,而且沒和他打上一聲招呼。還沒等他怎麼想轍,那邊回了電話來。他看著上面顯示的名字,上來就是算賬:「我以為你把我的手機扔了。」

  「沒有。」少女的聲音輕靈依舊,隔著手機聽筒,多了一點含糊的軟糯感,「你的手機很好用,我就借她們用了一會。」

  她們?

  「……」

  宋銘琪聽懂了,節目組不讓用手機,所以她把他的手機當「尚方寶劍」來用,還免費發放給她的小夥伴。「你把我的手機當公用電話亭?」

  她好像聽出了他聲音裡的不快,「你不喜歡,我就不借了。」她的態度自然,既沒有誠惶誠恐,也沒有不把他當回事,讓他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發作。

  那邊原本安靜的背景,響起女聲的尖利叫聲:「啊蟑螂——」

  「救命啊鹿鹿!」

  「楹寶!」

  「等一下。」

  鹿楹只會了他一聲,就行使使命去替人打蟑螂了。 「都讓開。」這一聲格外霸氣。

  顯然不是第一次做這樣的事了。

  他聽著那邊傳來的聲音,幾乎能想像得到嬌小的少女,氣質沉穩地擋在其他「人高馬大」的選手前面,眼疾手快地用拖鞋拍死作亂的昆蟲。

  因為在清脆的響聲之後,那邊傳來了歡呼聲。

  「楹楹媽媽愛你!」

  「你是這個寢室最棒的崽!」

  選手們模仿粉絲的方式為她應援,氣氛一片歡樂。

  聽得宋銘琪都笑出了聲。人的情緒是會受到感染的,當你覺得不錯的人,同樣有很多人喜歡的時候,你會更容易意識到她的優點,所以當鹿楹重新回到電話前,問:「你剛剛想說什麼嗎?」

  「沒有。」宋銘琪突然就不介意了,讓人更喜歡她,好像是一件挺愉快的事。

  他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念頭,突然問:「你要不要我給你投票?」

  「可以呀。」她說,「你喜歡我了嗎?」

  她輕易說出來的話,惹得他眉頭一跳,「誰喜歡你?」

  她不解:「不喜歡我的話,為什麼給我投票?」

  花了一番功夫,他給她深入淺出的講解了一番資本運作,還有他給南喬投票的目的等等,大少爺說了有十來分鐘,只聽那邊單純地問:「你有追過星嗎?」

  當然沒有,他想要什麼都唾手可得,何必親自去追。

  「追星追的是過程,你們資本下場,談的都是數字,好玩嗎?」

  「……」

  原本覺得挺有意思的一件事,在她的描述下顯得有些無聊。「還算有點意思。」

  「是哦,各個階級有各個階級的樂趣吧。」她也沒有否認他的話,只是兀自深沉道。

  宋銘琪又被她逗笑了,「嗯,這話很有內涵。」

  「如果你哪天因為我的才華喜歡我,再來給我投票吧。」她說,「親自操作,充值、點讚、投票……唔,你想試試的話。為了感謝你的手機,我開演唱會的時候,給你留最好的位置哦。」

  少女平淡的語氣透露出的自信異常可愛,他心裡微微一動,說了聲好。

  另一邊,掛了電話之後,鹿楹面對的是封茜茜八卦的眼神,「是那個誰?」

  「嗯。」

  「你怎麼想的?」封茜茜想不明白,「他是南喬的支持者吧,你這樣算不算挖牆腳,我怕南喬那邊不高興。不過也沒什麼,大不了就不和她來往,也不是多好的關係。」

  「不用想這麼多,他沒給我投票。」

  封茜茜猶豫了一下道:「其實他還不錯,你要不要把握一下。」見鹿楹用奇怪的眼神看她,她不覺窘迫,卻堅持說:「至少他長相不錯,脾氣看起來也挺好……」

  「你是說潛規則?」

  「也不是,要是他喜歡你的話,談個戀愛也行吧……」

  「涉嫌利益關係的戀愛嗎?」

  她說的這麼直白,封茜茜就不再說話了。

  到了第二天,她們和大部隊一起從練習樓出來時,突然從兩邊拉起橫幅的粉絲群裡,聽到了一聲「鹿楹。」

  每天都會有粉絲來「接送」她們訓練,其中更多的是前線的站姐、代拍等等,但即使是代拍,也是追的熱門選手。她們這些排到九十多名的選手,粉絲就像幽靈,從來沒有出現過。

  有人每天都會問工作人員「今天你記住我的名字了嗎」,換來的只是工作人員尷尬的笑,就連工作人員也無法準確記憶每一個人,更何況是普羅大眾。沒有鏡頭、沒有記憶點、沒有曝光,就沒有粉絲,等待她們的只能是被淘汰這一個結局。

  周晚安是幸運的,無論她是因為什麼被人所記憶,在這場殘酷的淘汰賽裡,人人都想做周晚安。

  而鹿楹雖然開始專注去做「寢室特輯」,不過她也無法保證會被人剪輯出來,想要人去剪輯你的戲份,首先你本身要被人關注到,身上有流量,節目組也許就願意分你一些鏡頭。這是一個惡性循環。

  這段時間很顯然沒有被剪出來,因為網絡上的數據一成不變。但封茜茜也沒有之前那樣急躁了,似乎有了自己的心事。

  在這樣的情況下被叫到名字,鹿楹一開始有些迷茫,等轉頭的時候,才發現了叫她的人是誰。

  《Pick美少女》的男性粉絲不少,雖然追到前線的不多,但也不稀奇。但這位比較稀奇,穿著運動衫還戴手錶,一身低調的名牌,即使沒人知道是哪個牌子,也莫名覺得貴氣。

  他手裡拿著一個畫板大的本子,對著鹿楹晃了晃,「我很仰慕你的才華,給簽名嗎?」

  封茜茜從一開始為她興奮的情緒中回過神,變成了驚嚇。

  這位大佬想幹嗎?

  不管他和鹿楹之間有沒有利益糾葛,只要他在眾人面前表現出親密,對鹿楹來說,那都是地震級別的醜聞。她是想勸鹿楹接受「潛規則」,不是想讓她去送死。她剛想勸鹿楹,回頭就聽見少女相當鎮定地說:「嗯,給簽。」

  不少妹妹在為粉絲簽名,人群擠擠攘攘,宋銘琪站在後排,仗著人高給她遞本子。

  一米八接近一米九的男人,頭上是紅藍繡英文字母的運動發帶,高大帥氣,伸長手臂,讓簽名本越過了一眾絲毫不謙讓的女生的頭頂。但離鹿楹還是有一段斜角距離,本子又高又遠,要前排女生讓開位置才好簽。

  但宋銘琪剛拍了下女生的肩,就被女生高聲尖叫的「周晚安」嚇了一跳。

  追星的快樂還沒有感受到,追星的難度已經率先給了他一個下馬威。

  陷入激動情緒的女生顯然是不可能給他讓位了,不僅沒給他讓位,後排的女生還開始躁動地往前擠。讓他我心裡升起煩躁的感覺,已經後悔一時興起來體驗「前線追星」的樂趣了。

  就在這時,他斜遞去的本子上被人劃了一下。

  只見橫幅裡面個子嬌小的少女,正踮起腳,努力伸長了胳膊,越過一眾人海,給他簽名。她簡單地寫了Lulu四個字母,字如其人,幼圓可愛。

  有那麼一剎那,宋銘琪感覺自己心上也被人劃了一下 ,讓他手臂微麻。

  這和戀愛的感覺不太一樣,與他輕易動用權勢將手機送到她身邊,被她收下和回應的感覺更是截然不同。

  這時候,前排的女孩子已經意識到自己擋路了,怎麼說那也是選手,縱然不是自己喜歡的妹妹,但她們還是有些不好意思地想往旁邊退。只不過後面的人都在往前擠,一時半會還退不開。

  「沒關係,我個子小但手長,搆得到。」鹿楹比劃了一下。

  「???」

  媽呀。

  已經有粉絲摀住嘴了。

  這是什麼小可愛?

  先前已經有代拍不自覺哢嚓按了一下攝像機,拍下了她給人簽名的這一幕。看見她簽名的舉動和聽見她說話的女生都不自覺注意到了她。

  「妹妹叫什麼?我可以要你的簽名嗎?」

  「我也想要!」

  「好像沒有在節目裡看見妹妹。」

  「我叫鹿楹。」她沒有說太多話,認認真真給她們簽了名字,她們也還有真正喜歡的人要追,沒有追著她問。鹿楹簽到最後,面前出現了熟悉的本子。

  宋銘琪:「你沒有給我簽中文名。」

  先前她是伸直手寫的字,眼睛跟不上本子的高度,看不見自己寫了什麼,她的中文名筆畫太復雜,實在沒法簽。

  此刻,她在Lu的「U」字上畫了一隻簡筆的小鹿頭,大大眼睛,尖尖小角,「特簽。」

  她道:「專屬頭號粉絲哦。」

  *

  宋銘琪在朋友圈曬了這張特簽,立刻有人問他這是什麼意思,他在幹什麼。

  「看不出來嗎?追星。」

  評論的人也在他的圈子裡,聞言立刻道:「換人了?之前不是說選了那個什麼南喬嗎?」

  宋銘琪站在高處居高臨下:「你們這些人怎麼這麼無聊,追星是很純粹的個人情緒,每天玩那些資本利益的游戲,有意思嗎?」

  眾人:「??」

  沒意思嗎?

  很有意思啊!!

  等等——那個資本游戲明明之前是你在玩,還正兒八經挑了一支「股票」,現在你說不玩就想砸盤了?

  宋少不管,宋少瞄了眼粉絲用語,又發了一條:「謝謝大家,Pick一下我家鹿楹,她真的是很努力的女孩子。」

  「……」

  *

  很努力的女孩子鹿楹收到了公司的暗示,假使她答應出席某些場合,就能夠為她謀劃資源,她斷然拒絕了,小公司當然也不可能強迫她。

  但另一邊,同樣收到暗示的封茜茜就顯得有些猶豫。

  「要不是那邊看見楹楹在席上的表現,也不可能意動,但機會就這一次,錯過就沒有了。」

  「那他們看中的是小鹿吧?」

  「但她拒絕了。」和她接線的人道,「她的排名不行,差不多是放棄競爭了。你也差不多,八十多名,就比她上好一點。下一輪的晉級圈是77名選手,你覺得自己能進步幾名?」

  「可我看小鹿最新想的主意還不錯,那些大佬們不是都挺喜歡的,觀眾應該更容易討好……」

  那邊頃刻間轉換了說辭,「你能和她比嗎?她被宋少看上了,我看她不著急就是這個原因。現在宋少還沒發力,要想捧她還不是分分鐘的事。」

  封茜茜的情緒低落下來。她親眼看到對方追到現場來,也覺得宋少對鹿楹比對南喬要上心一點,這意味著鹿楹很有可能已經有了晉級保障,但鹿楹明確表明過不喜歡潛規則這一套……

  「至於你說的她在寢室裡做的那些表演,我們這邊沒讓節目組那邊發。你明白吧?這個賣點是不錯,但不播出去也沒用啊,要是你答應的話,這個點轉給你也不難。」

  「你……什麼意思?」

  那邊輕笑了一聲:「這還不明白?意思就是,聲音具有爆破力的女孩,這個人設只要你想,我們可以把它拿來給你用。」

  「反正,她不是有宋少嘛。」

  為晉級發愁的只有你啊。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1 02:42 PM

第五十六章 復賽:甜心寶貝等你Pick!(十七)

  [ 我說主播為什麼切這個鏡頭給我們看,有人又要搞么蛾子了。 ]

  [ 封茜茜真‧萬能女配角,兩個回合都有她的戲份,還不少。 ]

  [ 之前還為封茜茜哭了一把,媽的噁心,什麼樣的人就是什麼樣,不能期待她能變多好。晚安好歹和她不熟悉,鹿楹跟她可是好朋友! ]

  [ 預防性爆粗,先罵為敬。 ]

  有人說話克制,也有人罵得難聽,除此之外,還有一個ID看上去很老派,叫作「白色戀人」的人為她說話,「為什麼這麼說,她還沒有做出選擇不是嗎? 」

  [ 新來的?不知道這是什麼人吧? ]

  [ 白色戀人:這和我是不是新人沒有關係,我發現現在年輕人的戾氣都很重,就算要給小姑娘判死刑,也要等結果出來再說才對吧。 ]

  後面跟上了許多不服反駁她的言論,直播間裡內訌似的吵成一片。

  而正主艾貝不但沒有給大家一個準確的答案,反而在封茜茜沒給答復的時候,將畫面從她身上切了回來,氣得觀眾牙根癢癢。雖然這也是主播卡劇情的一種方式,但翻車的主播也不少,該在哪個點切換到哪個畫面,遲一秒就會讓直播的內容出變故,沒法按自己的「劇本」走。

  只有艾貝,精準得令觀眾又愛又恨。

  不過撇開看不到後續的著急不談,切回來看甜蜜蜜的「感情戲」也能讓人搓手期待,對久不見感情戲的觀眾來說,追星這一段也算是聊勝於無的感情戲了。上個周目有一個江慕連曖昧戲都沒有幾回,這一回合的宋銘琪還不知道能有多少的戲份。觀眾暗自祈禱。

  宋銘琪追星追得真情實感,具體表現在他沒有給鹿楹做「投資」,而是和普通的粉絲一樣,自己應援打榜,錢還是要投,以一人之力讓鹿楹往上躥了三名,但這花的是零花錢,再多就要走公司賬面了,玩歸玩,既然不是投資類的賭局,他也不會在工作中夾帶私人感情。

  不過人一玩起來就容易上頭,就像那些看直播隨隨便便就花透支了的男人一樣,宋少一時上頭,也想動用自己的私人小金庫給鹿楹投票,被鹿楹無情地拒絕了。

  「你粉得一點都不純粹。」

  宋銘琪:「?」

  他還不純粹嗎,大少爺十指不沾陽春水,為了她不僅自己投,還動員了周邊的朋友,全靠自己一張嘴一雙手,幾乎是白手起家。

  「粉絲從來不會聯絡我的私人號碼。」

  「……」

  鹿楹:「有私人號碼,又往我身上砸了大筆錢的叫什麼?」

  「有錢人?」

  這回輪到鹿楹發問號了,「?」

  「錢權俱佳?」

  「才貌雙全?」

  ……

  鹿楹給飄了的這位腦門上釘了三個字,「潛規則。」

  「所以不用給我砸那麼多,希望大家都量力而行,追星是為了尋找快樂的動力,不是為了傾家蕩產。」

  宋銘琪剛想給她回「還沒到傾家蕩產的地步」,字剛輸到對話框,那邊就又來了一條。

  「而且票數排名高,卻沒人真正喜歡我,大家跟前都站著真心喜歡她們的粉絲,只有我面前站著你和後面灰壓壓的僵屍粉,想想就覺得自己好可憐。」

  畫面描述生動形象,一下子秒殺了宋銘琪自作主張的心。

  宋銘琪若有所思,他做事其實很少會顧忌別人的意願,這次連錢都準備好了,和她說也只是想打聲招呼,讓她知道幕後在做事的人是他。

  在他的想像中,她看見自己的排名不斷上升,應該會很開心,也許還會和室友分享、炫耀。

  但這就像他以前給女伴買花買鑽石,讓她在她的朋友面前感到有面子一樣,只要能用錢解決的事,其實都不太費心思,至少他沒瞭解過她的意願。她的話突然給了他觸動,也許追星就是這樣一個過程,你希望她好,並且是真的為此開心,而不是將你的意願強加給她。

  而後宋少把這段對話截圖保存,看了半天,美滋滋地放進了單獨的文件夾裡。

  世界上還有比他更快樂的粉絲嗎?

  這時,朋友的信息突然彈了出來,「你在幹嗎,和你的小鹿楹聊天?」

  「你知道?」

  朋友頓時鄙夷:「我當然知道,請問你追星和潛規則女星的區別是?」

  「區別在於,潛規則的女星從善如流的接受了,而我追的小鹿楹冷酷拒絕了我。5555我追的女孩真的好正能量。」宋少一邊用iPad刷粉絲用語,一邊輕鬆應對朋友,「小鹿楹真的特別好,和所有人都不一樣,不吃安利嗎,親?」

  「媽的你夠了。」可以想像得到朋友抱頭的樣子,「哦對了,我是看到鹿楹排名上升了才來找你問的,你幹的?」

  宋銘琪一開始以為是他投票後的名次,但後來發現鹿楹的名次又上升了。

  網絡上的投票統計顯示鹿楹又往上跳三名,這也不算稀奇,前面的排名競爭激烈,一名之中相差的票數很多,但後面的排名差距就不太大了,隨時可能發生變化,否則宋少也不可能隨便砸個錢就把鹿楹投上去。

  但鹿楹的名次確實處於小尾巴,關注的人很少,他一個小時前剛看過排名,按理不會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產生這麼大的變化。

  另一邊,在寢室裡戴著耳機聽歌學習的鹿楹,被借手機的人打斷了過程。

  鹿楹摘下耳機: 「昨天節目組安排了給家裡人打電話的流程,你沒有參加?」

  來的女生悄悄指了指攝像機,意思是有的話不能在鏡頭面前說。

  鹿楹點了點頭,「還是要小心點,不要被管理員看到。」

  女生比了一個Ok的手勢。

  與此同時,彈幕突然咕嘟冒了泡,小小地沸騰了一下。

  [ 這個女生,好眼熟啊…… ]

  [ 是一週目的李蜜,我超記仇,她當時給晚安設語言陷阱,自己不行就暗示晚安光有人氣沒能力,還想引導輿論來壓制晚安,論討厭程度,封茜茜第一,她排第二! ]

  [ 靠,李蜜?李蜜不借! ]

  在他們的吵嚷中,艾貝把手機遞給了對方。

  觀眾:「……」好氣哦。

  李蜜拿著手機去外面打電話。

  鹿楹正好借機站起來做一下拉伸動作。寢室裡的女孩子這兩天減肥,買了一袋蘋果回來,鹿楹洗了兩個拿出去。走廊上沒有人,大家都在自己的房間做練習和睡前準備,只聽見壓抑的聲音傳來,因隔得遠而含糊不清。

  艾貝走近了一點,李蜜就坐在兩層樓的台階上,聲音已經有些壓制不住了,因克制而顫抖。

  「沒有,沒有演出費,我說了這是綜藝節目,我還沒有火,他們不可能給我錢!除非我是A班的人,能拍廣告有額外收入……」

  「他怎麼上學,他怎麼上學我怎麼知道,我之前沒給你們寄錢嗎?!他大手大腳把自己的學費花光了,和我有關係嗎?」

  「呸,我寧願沒有這個弟弟。」

  電話那頭,女人尖刻的嗓音幾乎要割破李蜜的臉,「你以為我們想生你啊,就知道女孩靠不住,要不是為了生你弟弟——」


  密集的咒罵將人壓得透不過氣,過了一會兒,李蜜都沒有再說話,再響起是她麻木冰冷的聲音,「我現在是B班,等我到A班以後再說吧,快了。」

  她掛了電話以後爬上台階,原本站著鹿楹的地方已經不見了人,她自然也不知道鹿楹聽見了她的對話,只是順著走廊來到鹿楹所在的寢室,將手機還給她。

  「謝謝。」

  鹿楹將蘋果塞進她手裡,「多洗了一個。」

  她也沒有推辭,接過以後咬了一口,對鹿楹笑了:「蘋果好甜。」

  李蜜走後,直播間大變光景。

  [ 我死了,我罵不出口了。 ]

  [ 這就是地球古代的「吸血鬼家庭」吧,當時重男輕女的思想嚴重,我看過紀錄片,作為家裡的女孩面臨的困境真的很可怕,即使成年也要被家人吸血直到吸乾骨髓。 ]

  [ 不會逃跑嗎?別告訴我割捨不下血脈親情什麼的,太抖M了…… ]

  [ 你說得輕巧,這和血脈親情沒什麼關係,這就好比你被一塊隕石壓住了,如果不把石頭挪開,你很可能會身體受壓迫而死,但如果立刻把石頭挪開,那麼恭喜你,不出一刻你就會死得透透的。不是當事人,就不要理所當然地把事情想得那麼輕鬆。 ]


  [ 這樣推斷的話,李蜜當時很有可能真的是面對晚安壓力太大崩潰了?說她故意不跳陷害晚安說不過去,畢竟是很重要的比賽,但失言肯定是有的,可能心裡確實罵了晚安一萬遍。 ]

  [ 在她這麼不幸的境遇下,有人幸福到沒能力也坐到高位(就當時艾貝還沒爆發的情況來說),她心裡不平衡才是正常的吧。換做是誰能平衡? ]

  [ 抱頭,我的認知又被推翻了,臉簡直被打腫了。 ]

  有人模仿艾貝的心聲:[ 我什麼都不做,就給你們看看背景劇情,就夠打臉了。 ]

  [ 只見過主播打配角的臉,沒見主播熱衷打觀眾的臉的!等等,這樣的話,封茜茜呢?她會怎麼選?我有不詳的預感,是不是罵早了!!! ]

  經過這個小片段的發酵,直播間的觀眾們似乎料想到了接下來事情的發展。就像寫作文如果寫狂風大作電閃雷鳴,必然是為了悲劇作鋪墊。

  [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 ]

  網絡上「鹿楹」小小的火了一把,起因是一張照片。照片一看就是前線代拍精修圖,色調明亮,畫質感人。拉起的橫幅兩邊,嬌小可愛的少女扎著丸子頭,畫面上,她正努力地踮腳,去給橫幅外的男粉絲簽名。由於拍攝的角度關係,宋銘琪的臉並沒有入境。

  人很容易被可愛小隻的東西擊中,更何況這麼小隻的她還這麼努力!

  「我血槽空了,這是哪裡來的神仙可愛?!!!」

  「一秒鐘之內,我要她的名字。」

  「那是男粉絲?這個身高氣質很可啊,像大學籃球隊裡的男生,我乍看還以為兩人在拍校園偶像劇。」

  「男粉走開,讓我來——!」

  接著,就有人挖到了鹿楹的名字,只不過當他們去搜索她的資源時,發現全站都沒幾個鏡頭的cut。這幫人正準備聯名上書抗議,沒過多久,新的寢室特輯上傳到了網上。他們之中有看過照片的人,抱著試一試的心態點開了視頻。

  很快,他激情轉發視頻,「我好像發現了一個了不得的妹妹……!」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1 03:31 PM

第五十七章 復賽:甜心寶貝等你Pick!(十八)

  這一期的寢室特輯有點長,許多鏡頭都是同一個女生。《pick美少女》的節目組經常這麼剪,積累一部分相同的素材之後在同一期放出,如之前有個瘦瘦的女孩子在寢室特別能吃,在寢室的每個角落都有她吃東西的身影,一次性放出的素材讓粉絲驚嘆又羨慕,一時之間圈粉無數。

  而這一次視頻的主角換了人,正是因那張照片而吹起熱風的少女。

  她紮著丸子頭,看向鏡頭的眼睛像小鹿,清澈乾淨。最初的鏡頭是她拿了一個小玻璃杯唱歌,其他的女孩子在後面給她加油鼓勁,氣氛和樂融融。觀眾以為是她拿玻璃杯當話筒,仔細聽,她的聲線確實不錯,但比起節目裡那幾個出名的Vocal,在技巧性等問題上還是要差一點。

  就在觀眾想要倍速快進時,視頻的剪輯節奏自動加快了,從掠動的光影和她變化的穿著中可以看出,時間在變化,唯一不變的是她拿著玻璃杯的樣子,在某一刻,唱歌的她突然低頭看手中的杯子,觀眾從鏡頭中看得不清晰,是看完了視頻回來定格觀察的人發了彈幕:「注意,此處杯壁出現了裂縫!」「前方高能!」

  彈幕刷完的下一秒,玻璃杯猛地爆裂開來,發出「砰」地一聲!

  她身後,寢室裡原本在做臉部清潔、壓腿訓練、吃東西的女生都被嚇了一跳,立刻跑到她旁邊,見她沒受傷,緊跟著就被眼前的情形驚呆了,「牛B。」

  旋即,說話的女孩大概覺得這個詞不符合青春少女的形象,摀住嘴又說了句,「有點厲害。」

  眾人哈哈大笑。

  剪輯上在這裡還做了一個慢動作的回放,給眾人展示玻璃杯碎裂的瞬間,這幾幀上密密麻麻刷滿了彈幕。

  「膜拜大佬」

  「膜拜大佬+1」

  「膜拜大佬+2」

  ……

  除此之外,還有額外的科普彈幕,將玻璃杯會碎裂的原理貼了滿屏,並表示:「拿在手中的難度比放在平面上要更高。」

  原本以為這是一個突然發現隱藏大佬的視頻,沒想到後來陸陸續續的,粉絲找到了除玻璃杯之外的一些鏡頭,收錄在之前的寢室特輯中,因為夾雜在其他人完整的時間線中,一幕通常只有幾秒鐘,就像簡單的寢室日常,沒有人注意。

  視頻裡的少女還做了各種各樣的嘗試,有頂著碗走路把自己澆了一身的狼狽,也有空手劈西瓜惹人驚嘆的壯舉,不變的是她總是將畫面準確地對準寢室鏡頭,有人為此不屑「想博鏡頭而已」「嘩眾取寵」,但更多的人在這些鏡頭之外感受到了心酸。

  想要鏡頭又有什麼錯呢?

  不被人注意的選手,只能自己盡量為自己多爭取一些目光。

  她們再一看這位妹妹的排名只有九十幾名,愈發理解她的舉動。如果可以,誰會想扮醜作這些本職工作以外的事情?這不過是身處淘汰邊緣的人孤注一擲而已。再聯想到那張照片,身為偶像卻沒有人為她讓開位置,還要妹妹辛辛苦苦地踮腳去給粉絲簽名。不像其他的妹妹,清清爽爽地走在路上,用最漂亮的姿態迎接粉絲。

  她一定也希望像她們一樣吧。

  「媽呀在線暴哭,妹妹太不容易了,一定要走花路啊!!」

  「爬牆了爬牆了,有實力又肯努力,顏值也很能打,還有比這更高質的股票嗎?這個神仙妹妹請大家絕對不要放過!」

  「鹿鹿,媽媽命令你C位出道——!」

  選秀節目總是這樣,只要有一個特定鮮明的設定出現,就能頃刻間吸引到許多粉絲,鹿楹的排名慢慢開始往前走,速度不快——畢竟寢室特輯的點擊率遠不如正片——但看過的人都開始對她留下印象,下意識地會在節目中尋找她的臉,平時看見她的信息推送也會留意,也許在某一張照片、一個視頻中被她擊中,就轉化成了粉絲,為她投票。

  鹿楹所在的寢室對鹿楹突然間「小火了一把」也十分羨慕,她們有點可惜先前沒有和鹿楹一起做這些「傻事」,倒是那個脫口而出說了句「牛B」的女孩,也帶著有了波小熱度,她事後為了感謝鹿楹,給她買了一袋蘋果——上次她減肥買的蘋果她只吃了一個就丟旁邊了,最後還是鹿楹慢慢吃掉的。

  然而眼下的時間非常緊湊,轉眼之間就來到新的公演舞台。

  在公演之前,訓練基地之中,悄然流傳出「有人接受了潛規則」的消息。

  鹿楹聽見之後,轉頭就發現直播間裡為那個人是誰發生了討論,押南喬和封茜茜的人都有,南喬是基於一週目的原因,從結果往前推導,封茜茜則是從她和接線人的電話信息中得知的。

  [ 封茜茜沒要那個人設,可能性應該不大? ]

  [ 假設是南喬,那麼她潛規則的對像是誰?你們還記得酒桌上那些人調侃宋少是她的大粉的事嗎,再想想一週目那個「私聯大粉」的消息…… ]

  [ ???不能吧,我緊張了,宋可是目前唯一還有苗頭的感情戲對象了,誓死維護戀愛小火苗! ]

  這番討論在公演當天的一個意外狀況中戛然而止——周晚安出現了過呼吸症狀。直播間的觀眾瞬間驚醒,時間軸隨著逐漸出現的信息,被一點點往前撥動,在南喬爆出私聯大粉之前,就是周晚安稱病逃避公演。原來就是這一次!

  自從二周目開始之後,艾貝就沒有和原本出演過的角色有太多接觸,兩人連點頭之交也算不上,觀眾遺憾之餘也能夠理解,畢竟現在的周晚安並非艾貝扮演的周晚安,艾貝如果貿然接觸對方,不知道會引發什麼樣的後果,很有可能反而被對方排斥。

  但晚安發病,還是讓喜歡她的觀眾們緊張了。

  後台原本是忙中有序,一切都按照計劃進行,直到周晚安出現意外狀況。她是在休息室裡出的問題,對外直接稱病,連許多選手都不知道她發生了什麼事,只知道節目會出現變動——但和她們沒有太多關係。

  艾貝基於觀眾的強烈要求,走過了休息室。

  醫務人員已經到位了,為了給她騰出清淨的空間,裡面的人也不多。南喬就在外面,看見鹿楹還和她點了下頭示意,但臉上慣常的笑已經不見了。她對面站著的人身材高挑,一開始觀眾只覺得背影有點熟悉,直到她半側過臉,才發現是趙子瑜。

  「這次謝謝你了。」南喬和鹿楹打完了招呼,就繼續對趙子瑜道。

  「只是叫人過來而已。」趙子瑜搖搖頭,「她沒事吧,是一直有的毛病嗎?」

  「那也要多虧你叫人及時。」南喬頓了下,「我也不清楚,第一次看見她出現這樣的情況,你知道的,團隊解散之後,我們平時很少接觸。」

  [ 我有一個猜想,趙子瑜該不會是南喬放到晚安妹妹身邊的間諜吧! ]

  [ 不巧,我也有一個猜想,晚安到C班以後無故受到趙子瑜的照顧,是南喬囑咐對方的? ]

  彈幕旗幟鮮明的分成了兩派,而身為當事人的南喬對此並不知情。

  兩人在簡短的對話之後,南喬見鹿楹還在,有一瞬間的訝異,隨即想到休息室裡的周晚安,多了幾分明悟。周晚安出問題之後,在她後面表演的幾組人都有組員來看過情況,她以為鹿楹也是其中之一。她不好和人議論組員的八卦,就只對鹿楹道:「對了,還沒介紹你們認識。這是趙子瑜,我的好友。這是鹿楹,之前在飯桌上解救過我的人,我和你提過。」

  「我記得,聽南喬說聲音很有爆發力,沒想到是這麼嬌小可愛的女孩子。」趙子瑜對她伸出手,友好地笑了下,「你好,我是趙子瑜。」

  她和一週目的時候沒有什麼變化,目光清雋,笑容溫柔,只不過少了對周晚安的無限包容,有著對陌生人的生疏感。

  艾貝和她握了一下,「我是鹿楹。」

  公演除了周晚安這個變量以外,進行得十分順利。舞台下冒出了一小撮豆芽綠的燈牌,寫著「鹿楹」兩個字,在人海中飄搖著。人數雖少,卻和其他人的粉絲一樣高聲呼喊妹妹的名字,開心又興奮地做著應援。

  鹿楹特地對她們的方向比了心,露出整場以來最真切的笑容,引起她們快樂的歡呼。

  公演落幕後就是評選,隨著評選日期的逼近,各個寢室裡的氣氛都非常緊張。鹿楹的名額慢慢地從九十多上升到八十,卻尚未進入晉級圈,作為剛挖到寶的「飛路粉」們都格外緊張,時刻關注排名。

  就在這時,南喬私聯粉絲的消息在網絡上小範圍傳播開來。

  [ 來了來了,怕什麼來什麼,再下一步就是晚安要跳樓的消息吧? ]

  [ 命運的關鍵點! ]

  [ 我摀住眼睛了,不敢再看一次,就不能在晚安跳樓之前去阻止她嗎?或者阻止她們公司傳播這個消息? ]

  [ 啊啊啊貝貝要做什麼嗎?! ]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1 03:39 PM

第五十八章 復賽:甜心寶貝等你Pick!(十九)

  直播間的觀眾急迫地希望艾貝能起死回生,不要讓周晚安陷入糟糕的境地,艾貝對此卻沒有給出一個明確的回應,也沒有做出實際行動,仍舊兢兢業業扮演著她的鹿楹。

  與此同時,在同樣面臨評選壓力的女生寢室中,封茜茜格外神思不屬。直到有一天晚上,鹿楹看見她晚上披著外套,抱坐在寢室的小陽台外。

  她跟了出去。

  「你怎麼了?」鹿楹碰了碰她。

  封茜茜在聽到開門聲的時候,就知道有人來了,只是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情緒裡。聽見鹿楹的聲音,也只低著頭:「……我在想你說的話。」

  「嗯?」

  「人很奇怪,會隨著環境的改變而改變那句。我開始有點理解了。」她緩緩地說,「小鹿你一定不知道,我做了多糟糕的事。」

  鹿楹搬了張椅子坐在她旁邊,輕歪頭看她,「多糟糕?」

  「南喬的緋聞你看見了嗎?還有最近基地裡在傳的消息……那個人其實是我,她們在議論的人都是我 。」

  這件事鹿楹早就知道,卻在直播間裡濺起了水花。

  [ 什麼情況?! ]

  [ 緋聞的對象不是南喬是她?我要暈了,這麼說南喬才是最無辜的嗎?公司為了掩蓋她的緋聞,爆出了晚安的事情,可是她這個緋聞根本是子虛烏有。 ]

  [ 原本以為她是假惺惺想表現自己對晚安的好,可是前面認定的基礎信息都是假的……媽的這不就是最簡單的公司同事關係嗎? ]

  南喬被作為證據曝光的照片中,一張是她們聚餐那天,她被人拍到進入餐廳,而傳說中南喬的「大粉」,同樣開著一輛高檔轎車停在餐廳門口,時間顯示同一天。第二組照片是那位「大粉」分享的微博照片中,某個角落裡出現了《pick美少女》節目組分發下來的耳麥,每個選手都有一個私人專屬訂製的,但外觀上一模一樣。

  而那個微博曾經給南喬投過票,說是大粉,也僅僅是一種對商圈大佬的戲稱。

  兩組照片不是完全的實錘 ,但在大熱綜藝節目的背景下,仍然開始發酵,只等爆發。

  封茜茜說著摀住了臉,「你一定也看不起我,我甚至沒有勇氣去告訴南喬,這上面的人是我,和她沒有關係。」

  「她應該也猜到了。」

  「是啊。」她諷刺地笑了笑,「那天去的就三個人,她的成績完全沒必要,你什麼都不用做,就有宋少幫你,只有我……」她無形之中還是流露出了對她們的豔羨。

  鹿楹沒有在意,人在低谷之中很難不去羨慕能夠翱翔天際的人,她道: 「你知道我有宋銘琪幫我,還拒絕了那邊給你的人設?」

  封茜茜聞言猛地一愣,「你知道?!是……宋少告訴你的?」

  「就當是吧。」

  封茜茜有半天沒說話,過了會兒才道:「我只拒絕了一半。」

  她不要小鹿的人設,但接受了潛規則。

  「我沒辦法了。小鹿你知道嗎,我今年28歲了,在所有選手當中,我是最老的。」

  鹿楹才22歲,和她差了整整六歲。年齡對少女偶像團體來說是致命的,少女兩個字,圈定了她的年齡範圍。

  「這個年齡有多可怕,它意味著如果我不能在這個節目中出道,就再也不能做這一行了。」

  她的長指甲緊緊摳進自己的手臂,「它對你們來說也許只是一次嘗試,短短幾個月的時間,這次不行,還有其他的機會在等著你們。可這是我唯一的機會。淘汰對我來說,就是告訴我,你一輩子都不能幹這個了。人一輩子這麼長的時間,可是我的夢想馬上就要死了,我的未來和它再也沒有任何關係。」

  「我每次想到這裡,都覺得下半生好像就這麼枯死了。」

  她沒有哭,就是這麼靜靜地看著夜色,「有時候我也想,如果我有周晚安那樣的命就好了,但我沒有。老天沒有給我好運氣,那我就自己來,手段骯髒一點又怎麼樣,這是我的人生,如果連我都不救它,還有誰會可憐它?」

  平靜的一段話中掩蓋了無數的暗湧,她就像是一個瀕臨死亡的人,曾經期待自己的命運不會這麼糟糕,只要努力去做,就能等待機遇的降臨。但機遇卻從來沒有出現在她身上。

  人們都說機會只給有準備的人,可沒有人說過,那些早已準備好等了又等的人,從未碰到過機會又該怎麼辦?

  直播間的人被這個野心勃勃的女孩震到了。

  有人想起一週目的時候,那場最後的公演舞台,除了登頂的周晚安以外,其實封茜茜也給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按照一般裡的套路,女配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和女主道了歉之後,通常會做一些挽回自己形象的事,讓人覺得她還沒那麼無藥可救,例如發現自己不配做一名偶像,就此退出比賽。

  但她沒有。

  她其實最終也沒有出道,名額那麼少,她又在最後關頭跌入負面新聞的旋渦。所有的妹妹們都在舞台的兩邊展示自己最好的一面,底下是熱愛她們的粉絲。她也在跳舞,卻被人扔了爛了的蔬菜、水果,甚至還有人從腳上脫下鞋子來砸她,還有原本她的粉絲脫粉丟掉的燈牌。

  她卻沒有躲閃,依舊保持著最好看的笑容,跳完了全場。

  她確實想通了,也為自己犯過的錯道了歉,但她想通的並不只是「原來輿論那樣可怕」,而是體驗過輿論的壓迫之後,她發現依然不能阻止她想要成為偶像的心。只要她還能站在舞台上,那麼輿論裹挾而來的暴風雨就可以承受。

  至少在她的謝幕演出上,在她人生最後一次的登台表演中,她的心裡只有她的夢,將自己燃燒殆盡,才對得起她一直以來奔跑的這條追夢路。

  這樣在她未來枯死的人生路上,還有那麼一刻值得回味。

  [ 我回去看了一下茜茜的公演舞台,媽的我快哭了。 ]

  [ 其實她能力也不差,又很努力,她們訓練強度不弱,其他人每次練完就癱倒了,只有她還能到處找人攀關係蹭鏡頭,不放過任何機會,是真的只能靠意志力支撐了。我想沒有人會不累吧,但比起累,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

  [ 李蜜、南喬、封茜茜……好像每個人都和我們曾經看到的不一樣。 ]

  [ 南喬,我還想說南喬,誰還記得晚安跳樓的時候,她急著撇清自己的話,現在想想,她也吃過輿論的苦,所以才會害怕陷入輿論之中。 ]

  [ 我看得腦袋快炸了,南喬是因為封茜茜陷入輿論,晚安又因為南喬被爆出逃避公演的消息,封茜茜才是那個罪魁禍首啊,可是她不知道晚安她們的公司會這麼做,也就是晚安的跳樓其實和她離不開關係,結果她在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利用了晚安…… ]

  [ 不能完全這麼說,晚安跳樓還是輿論壓力更大,不過樓上說得我莫名後背發涼。 ]

  [ 這個故事最諷刺的地方應該是我們和虛擬世界的對應。虛擬世界的人在罵晚安的時候,我們認為他們沒有看見事情的真相。與此同時,我們站在晚安的視角,罵那些女配角 。這真的是黑色幽默,我們自以為高人一等,但和虛擬世界裡的那些人沒有分別。 ]

  這條評論一出現就彷彿自帶了清空屏幕的效果,直播間裡安靜了片刻,彈幕以更加洶湧的姿態翻滾而來,有自省,也有激烈的辯駁和否認,整個直播間的點擊和評論量狂漲,熱度比周晚安登頂的時候更甚。

  不是沒人做過這樣的聯想,但都沒有直白地表達出來。

  看一個戲中人的故事,和看自己的「事故」所引發的效果截然不同。

  這時,有人出聲提醒:[ 半個月的時間快到了,這個故事應該快結束了吧。 ]

  雖然大部分人都認為會看到鹿楹和周晚安一樣登頂,艾貝一人撐起全團的經典場面,但時間的緊迫,還是讓他們有了一絲不好的預感。

  周晚安假病的消息很快到來,娛樂圈開始全民「娛樂」,痛罵周晚安。

  封茜茜確實對此不知情,在她的想像中,擁有周晚安這種地位的人是備受優待的 ,她不知道對方的公司會為了南喬而放出她假病的消息,她甚至沒怎麼關注這則信息,在南喬的緋聞沒有掀起太大風浪之後就鬆了口氣,安心關注起評選結果。

  評選結果出人意料,周晚安的粉絲反噬,鬧出了撤回投票、投給其他妹妹等等諸多行為,讓周晚安的排名一落千丈,封茜茜成功晉級,鹿楹則和晉級圈的最後一名擦肩而過。

  消息出來那天,宋銘琪還給鹿楹發了消息:「我後悔了,應該繼續給你投票。」

  「過程還是很開心的。」

  對方低沉了好久,才繼續給她回:「有的人連演出都不想參加,還能繼續晉級,你這麼努力居然沒有好結果。」

  「你也知道她? 」

  「現在誰不知道。」

  和宋銘琪有同樣想法的人還有很多,鹿楹在酒桌上爆破酒杯的視頻不知道從哪裡流傳出來,被人放到了網上,這個視頻可比寢室特輯的效果要爆炸多了。在一群大佬當中力護南喬,還用戲劇性的酒杯爆破作結尾,化解了場面。

  「我現在知道鹿鹿一天天的都在練什麼少林功夫了,她怎麼這麼可愛啊。」

  「嗚嗚嗚楹楹那麼好,根本不應該被淘汰!!」

  鹿楹的努力和周晚安的稱病逃演形成鮮明對比,許多人都在拿鹿楹作對比,痛斥周晚安。

  「周晚安那樣的人憑什麼能晉級?你們知道鹿楹嗎?妹妹78名就差一名,她才值得留在這個節目組裡!」

  而訓練基地裡,鹿楹的人緣在短短的時間內就憑借打蟑螂和借手機高漲,歡送會來找她敘別的人差點塞不下她們寢室。許多人都給她送了禮物,南喬給她送了國外知名品牌的新款耳機,李蜜拿來了一袋蘋果,結果減肥的蘋果妹妹也送了一袋,加上之前道謝的一共三袋蘋果,被來參加歡送會的大家集體瓜分了。

  封茜茜最後抱著鹿楹哭成傻子,「你真沒求他?你怎麼就不求他幫幫忙,再不然你告訴我,我叫那個誰幫你也行,不就是多睡一次嗎?就差一名啊!」

  鹿楹拍拍她的背:「茜茜,人生路途的風景就很美,不一定要執著到達最初想要到的地方。」

  「靠都快走了你還給我來這套虛的,你是要當哲學家?」對方終於鬆手,擦了擦眼淚,「有鏡頭拍我嗎?」

  「沒有。」

  她擦乾淨了淚,舉棋不定地詢問鹿楹:「小鹿,我去染個銀髮怎麼樣?」

  「可以哦,會很醒目。」

  鹿楹收拾行李搬出訓練基地的那天,聽見了基地裡嘈雜的聲音,女孩們還在訓練室裡,突然聽到了周晚安要跳樓的消息。她們震驚之餘紛紛跑出訓練室內,和基地裡的工作人員一起站在樓下仰望樓上的人。

  那個人就像飄搖的小旗,在風中搖搖欲墜。

  樓下的人有的在大聲喊著阻止她,有的在說自己的閒話。

  某個瞬間,拖著行李的鹿楹,和樓頂的人突然有了一個對視。

  下一秒,對方從天台跳了下來。

  血腥的鏡頭沒有出現,直播間的觀眾彷彿聽到鐘錶哢噠一聲走針,之前的畫面消失,眼前的畫面變成了某個女孩的房間裡,窗外白雲悠悠,夏蟬在樹梢上惱人地鳴叫。就在他們懷疑那是夢境時,被子上的手機鈴聲驀然響起,在安靜的鏡頭裡聲音無限放大。

  一雙雪白的手拿起它。

  「喂?」女孩的聲線清澈乾淨。

  「鹿楹?這裡是《pick美少女》節目組。」

  「我是鹿楹,有事嗎?」

  「是這樣,鑑於前77名中空出了一個名額,你獲得了晉級的資格。」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1 03:51 PM

第五十九章 晉級賽:飛躍皇宮(一)

  夏日蟬鳴的鏡頭在電話接完之後戛然而止。

  艾貝聲管輕細的嗓音在直播間裡響起,「直播已經結束了,謝謝大家。」輕柔如樹葉的沙沙響聲,驚醒了樹上的蟲鳥們。

  驚嘆聲此起彼伏在直播間裡響起,每個人都爭先恐後地發言,彷彿直播間裡設了門禁,晚一步就要被擋在外面。

  [ 大早上驚出我一身汗! ]

  [ 我以為我開了懸疑直播間還是新出的電影,還認真退出看了看標題,我看的明明是言情向的主題比賽啊!!! ]

  [ 最後這段的信息太多了,沒看懂,但細思恐極。 ]

  [ 晚安死了?多出來的那個名額是因為晚安死了空出來的嗎?那真的是…… ]

  [ 不我不相信!!一定是因為有人退賽所以空出來了,怎麼可能死了人節目還可以繼續做,這不科學。 ]

  [ 傻瓜,一個選秀為主軸轉動的虛擬世界,無論哪個綜藝被迫結束,它都不會結束。 ]

  [ 啊啊啊貝貝為什麼停在這裡,後來呢,鹿鹿到底有沒有接受這個名額? ]

  [ 這真的是個很難的選擇,難以想像如果鹿鹿接下了這個名額回到節目組,面臨的又會是什麼樣的場面。 ]

  [ 這還不好想嗎?肯定會被駡吧,哪怕鹿鹿什麼也沒有做,但只要她頂替了周晚安的位置,哪怕沒有破壞規則回到節目中,也會被駡是吃人血饅頭。 ]

  [ 對,我腦海裡的詞都想好了,可能和曾經駡周晚安的還會是同一撥人。輿論風暴的中心永遠不缺主角,死了一個,還有下一個。 ]

  [ 主播停在這裡停得真妙,明明什麼都沒有說,又好像什麼都說了。 ]

  評論區捲起了開播以來最大的狂潮,出彈幕的速度太快,以至於觀眾需要調整倍速,甚至篩選過濾掉等級低的用戶才能看清。

  原本初賽時被人膜拜的分析大佬也冒出了頭[ 汐:回顧一下細節,貝貝在二周目開始之前就說過,境遇就是大怪獸,會推著人往前走。我那時以為她說的是封茜茜遲早會被環境吞噬自己的初心,畢竟大家都知道她在「未來」對晚安做的事。沒想到貝貝想點的地方更妙,如果說封茜茜間接造成晚安跳樓的局面,又利用了晚安,大家可以毫無負擔的駡她。那鹿楹呢?是她間接造成了晚安跳樓死亡的局面,並且受益獲取了名額。這樣想想是不是很有趣也很可怕?人和人的經歷交匯到一起,形成龐大的虛影,這就是你的境遇,它可能會幫助你,也可能會殺死你,而你以為的「真兇」也許就是一個無辜的人,她也是被背後龐大的怪獸推到了你面前。我很喜歡這段。 ]

  [ 說完了這個,我再來說一個猜測,大家還記得一週目的時候,艾貝用周晚安的身體跳樓嗎?我們以為的二周目,可能才是真正的一週目。 ]

  [ !!!!! ]

  [ 等等——我看了下回放,當時貝貝是背對大家跳下去的,這次是正面? ]

  [ 沒有,切畫面了!我用我作剪輯師的手擔保,貝貝切畫面了,可能是為了加快進程,畢竟一週目跳樓前有一段是她背對著樓下的人,和樓頂的人說話。就當時的節奏而言,確實都可以剪掉。「二周目」我們看到的畫面只有兩個,一個是正面對視,一個是跳下樓當中的一幀快閃。肉眼看上去的連貫效果,可能會以為她是正面跳下去的。 ]

  [ 我覺得周晚安的可能性不大,如果是她,這麼多人她為什麼看向鹿鹿? ]

  [ 同意,想一想是兩個艾貝之間的對視,微妙到我從頭麻到腳。 ]

  [ 我猜是晚安,你們都沒想到當時晚安在遭受什麼嗎?輿論將她和鹿鹿放在一起做對比,她會在死前看鹿鹿太正常了。以晚安的性格,很有可能是她真心認為可以給鹿鹿「騰」位置,聽從了網民們的「建議」。她本來就善良,生病狀態的人,邏輯和正常人又不太一樣。總之她都是被網路刺激到了。 ]

  [ 嗚嗚嗚我的天使晚安,我為晚安心碎。 ]

  兩邊吵得厲害,那個剪輯師又道:[ 其實挺簡單的,我可以暫停去做圖片對比,是不是和「一週目」一致。 ]

  但眾人吵歸吵,十分享受這種「猜謎」的過程,表示無論是哪一種都非常厲害。直播間有討論有感慨,有被嚇到也有瘋狂地向艾貝表達喜愛之情。

  一度在評論區呼籲大家不要隨意揣測他人,隨後被群嘲的「白色戀人」也給了一筆高額的打賞,並且道:[ 很喜歡主播的這種方式,現在直播會做深刻主題的人不多了。 ]

  螺旋星系的比賽分了四個會場,每個會場的主題相同,不同的只在於人物背景上的設定。為了給觀眾新鮮感而設置。比賽以女性選手居多,但也不乏男性選手,而在男主播的視角中,虛擬世界的角色全員性轉,同樣樂趣無窮。

  但這一天,四個賽區分會場的觀眾都能從自己關注的直播間裡,發現一些人打暗語似的說話。

  [ 那什麼看了嗎? ]

  [ 你是說那個主播? ]

  [ 我好喜歡她的風格!這位才是真正把棋盤掀了的人吧。 ]

  [ 你們在說什麼,哪個直播間,我要去看看。 ]

  觀眾往前翻,就翻到了T113的號碼。

  原來評論裡都還能帶有直播間的號碼,後來觀眾多次提到這個直播間後,各大直播間的房管不勝其煩,專門設置了屏蔽禁詞。通常主播們怕被人指「小肚雞腸」「惡性競爭」,不會禁止觀眾提到其他直播間。但這次「法不責眾」,每個直播間都禁了,小主播們也就坦然「拉黑」了艾貝。

  T113是艾貝的房間號。

  她原本的T77直播間在晉級之後,被打亂順序重新排列變成了螺旋星系T17,但原本關注的觀眾仍能從列表中找到她,只在名稱後會顯示(原長晝星T77直播間)。

  其他主播是在直播進程中的時候,發現彈幕上的觀眾漸漸不按「劇本」走了。

  原本是打臉惡毒女配的環節,前期做足了鋪墊,引得大家義憤填膺恨不得把女配推下樓,按理應該在打臉回去的時候,看到觀眾的歡呼叫好,沒想到評論區的畫風不知道怎麼回事,突然一變。

  [ 其實她做的也不算很過分,罪不至死。都是追夢女孩,過程中是耍了點小手段,但其實主播也耍了吧。這不就是一個人先撒謊騙了對方,然後指責另一個人也撒謊了嗎? ]

  [ 南喬是開了自我防護機制而已,雖然看上去有點冷心冷肺,但也是因為她曾經的經歷…… ]

  [ 哭了,李蜜沒法出道回去還要被家裡人吸血,主播下手輕一點吧。 ]

  輕什麼輕?!

  這樣她們還怎麼下手!

  主播要的是抓觀眾的痛癢點,艾貝就像用了乾坤大挪移,把人的痛癢穴位給挪走了,其他主播就算表演的再精彩,刺激到的穴位也完全不對。如果輕拿輕放,前期線都鋪了這麼久就等這一刻,她們的直播間會失去看點。但如果按原計劃走,觀眾很可能非但不會覺得爽,還會對主播頗有微詞。

  推向高潮的劇情就這麼「胎死腹中」,眾多主播就此記住了一個名字——艾貝。

  艾貝最後力壓前兩名本地選手,獲得了1號賽區的冠軍。借她的東風,完全跳出了選秀格局的聞芋乃,也超過了其中一個人,成為了第三名。她和艾貝後期都有大筆打賞進賬,她的是投資的公司,而艾貝則出人意料,來自於一個息影的女明星「白翎」的自來水宣傳。

  白翎走的是實力派,粉絲數量不多,但沒有「浮粉」,都很忠實。她息影後有轉去幕後做導演的想法,也經常推薦書籍和劇目給眾人。

  這一次,她在NONO社交賬戶上推薦了這個直播間,還寫了很長的觀後感言,講述了一些自己在這個行業當中碰到過的事情和細節,導致大批粉絲和她曾經的忠實觀眾湧入艾貝的直播間。

  事後有人挖出了她在艾貝直播間的ID「白色戀人」,她發言的時間段,還一度引來眾人的「朝聖」。

  長晝星兩人晉級,唯獨玫瑰的直播內容因為沒有跳出她本人的框架,在十幾名徘徊,她中途就已經知道追不上了,不過遵守主播的操守,沒有「躺屍」。她直播的內容側重點不同,注重女星做投資,也完美錯過了「艾貝災」,後半段倒是受到了觀眾好評,但數據拉開太大,無力回天。

  她為人豁達,得知結果以後也只是笑笑:「我的受眾範圍太窄,一開始參賽也是為了宣傳,能進進入星系比賽的十幾名就已經很好了。以後可以給你們加油。」

  三人道別。

  艾貝和對方沒有相處很久,但玫瑰的態度,還是讓有過深刻的經歷,又總是致力於編造復雜故事的她,看到了人生的另一面,好像不用那麼緊張也可以,輸了也沒有什麼大不了。那是生活優渥的女孩們與生俱來的安逸與輕鬆,充滿感染力,令人羨慕。

  復賽之後,眾人都以為要即刻前往首都星,沒想到在這之前還有一道關要過。有的小星系的復賽是一場定勝負,直接決出前三名。螺旋星系這樣的大星系雖然分了兩場比賽,但比其它星球多出一個名額。

  晉級賽開始之前,艾貝去黑醫院做了一次治療穩定病情。

  復賽中她得到的打賞遠勝過初賽,治療輻射病綽綽有餘,剩下的錢夠她在本地買車買房,再住上幾年。但艾貝不得不前往首都星去做更好的治療,而且這次去醫院,她的醫生似乎在她身上發現了一些問題。

  她當時接到了比賽通知,沒來得及細問,就折返回賽場。

  四個賽區的前三名需要打亂名額抽簽,進行一輪三人PK,比賽分四場,每個場次各勝出一人獲得晉級資格。四場同時進行,但主題不同——為了調節觀眾們的口味,增加趣味性。

  而且這一場實行了「禁言」的特殊賽制,即彈幕中所有與另一個直播間相關的內容,都會被屏蔽。言論經過「主腦」的審核,賽方可以輕鬆做到這樣的限制。

  這麼做是為了增加主播的難度,只能通過局內信息去揣測對手的行為,比彈幕隨時「劇透」開金手指要來的有趣,觀眾作為上帝視角,通過某一主播視角去窺探全域也更有樂趣。

  抽簽當天,其他主播看向艾貝的目光都有些忌憚,只有一個穿著打扮與其他主播不同的女選手,穿著飄飄欲仙的長裙,托著下巴輕瞟了艾貝一眼,又轉回去看風景。

  聞芋乃再次充當艾貝的小播報站,悄悄和她道:「據說是上古世家的傳人,歷史非常久遠,到現在其實已經沒什麼勢力了,不過政府對他們有一定的優待。簡單來說就是領救濟金活強撐著活在『上流社會』的人。」

  她的聲音不大不小,正好被那人聽在耳朵裡。

  姚西湖忽地轉過頭看她,臉色漲紅,「背後說人,沒禮貌。」

  聞芋乃半點不怵,「你不是聽見了嗎,就是說給你聽的。」

  對方身上還真有些特殊的氣質,她的行為舉止都有一種賞心悅目的「慢」,以至於吵架找不準節奏,完全不是聞芋乃的對手。姚西湖看向她和艾貝的目光幾乎能夠殺人了。

  無辜的艾貝:「?」

  不巧,艾貝抽到同台競技的人正好是姚西湖和另一位男性選手。

  等他們拿到被分到的背景資料,姚西湖才收回了看艾貝的目光,卻從這個舉止中透露出一種輕視。

  他們抽到了上古時代的背景。

  對星際人民來說,近古的母星時代還有一定的適應能力,因為科技的發展,能源的利用等等都與星際時代相似,星際時代是它的延伸版。而上古時代就和星際時代完全不同了,別說是在垃圾星長大的艾貝,哪怕是學校裡歷史學的好的學生,對上古時代的部分也有一種敬畏感。

  但這無疑是姚西湖的主場,她耳濡目染,對這個背景相當熟悉。

  基於背景的復雜與難度,在這個背景下的故事稍微要簡單一些。

  講述的是一個母星近古時代的少女穿越到上古時代,憑藉異於常人的奇思妙想,吸引了三位皇子的故事。

  而艾貝匹配到的身份,是二皇子趙元琊的小妾。

  直播開始,彈幕沒有意外地跳出了大批的表白詞,還有人抱怨「禁言賽」不能暢所欲言,剛剛想給艾貝通風報信說其他主播的身份,沒想到都沒發出去。

  [ 貝貝的身份是什麼?讓我們來看看你的開局手氣! ]

  艾貝把身份公佈出來,想了想問觀眾:「小妾,是暱稱嗎?」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1 03:59 PM

第六十章 晉級賽:飛躍皇宮(二)

  艾貝從彈幕中得知了小妾的含義。

  為了獲取基礎常識,她用局內金幣購買了歷史常用詞字典,字典自帶短時間快速記憶功能,可以短暫性被她快速吸收,但僅限直播間內使用,出了直播間就會失去效果。

  所謂的局內金幣來源於她本局打賞,以10000:1兌換,一旦使用,這部分就不再計入分數排名統計,限制了主播的購買欲。TITR公司顯然沒在分成上賺夠錢,才動起了額外的腦筋,但另一方面也是怕道具太厲害降低比賽難度,門檻設限高。主播想買的東西如果價格太高,就要面臨數據大幅度降低,排名不上不下的尷尬局面。

  況且局內金幣可以購買的東西不少,但能發揮作用的不多,目前解鎖的都是老式古董,早就被時代淘汰的東西,有的艾貝連見都沒見過。

  觀眾也沒見過。

  他們同樣可以給主播投餵「道具」,但這個過高的兌換比例,和能買到的雞肋的道具,還是讓人望而卻步。最多能做到給艾貝一袋零食。

  [ 上古時期的飲食不知道合不合貝貝的口味,貝貝喜歡零食嗎?我看你很喜歡21世紀的薯片,我給貝貝買吧。 ]

  [ 小心點,貝貝憑空變薯片,那邊的人會把她當女巫抓起來放火燒死。 ]

  [ 樓上定位錯了,那是上古歐洲,不在同一片土地。 ]

  對直播間的觀眾來說,上古的背景新鮮,等同於看主播去外星球郊遊。不過有人關注吃喝玩樂,也有人在意艾貝的事業發展。

  [ 這一局感覺不容易,另一個女主播好像最擅長這個背景的直播。而我們貝貝,連基礎名詞都不知道。 ]

  [ 我開始緊張了,保佑貝貝開局順利! ]

  在觀眾將命運交給上帝的時候,艾貝大致查看了一下資料,選擇進入直播間。

  背景故事的女主角蘇安然是21世紀的大學生,因意外事故穿越到了一個歷史上不曾有過的朝代。由於寫作者的寫作需求,這個朝代由多個朝代糅雜,方便蘇安然表現自己的「才能」,同時蝴蝶了一些原本歷史中存在的東西,將它轉化成蘇安然帶來的「知識」。

  她與眾不同的思維與能力,成功打動了一干趙姓皇族。但她徘徊在太子趙元琅和二皇子趙元琊之間,遲遲無法做出抉擇,直到外界力量的推動,被人打上二皇子趙元琊的標籤,才無奈嫁給二皇子。但苦於身份限制,小官員家庭出身的她只能作為側妃嫁入二皇子府。

  二皇子趙元琊的母妃視她如禍水,為了膈應她,同一天時間裡,指了一個人到二皇子府中,和她同天出嫁。

  艾貝就是那個和她同天出嫁的人。姓木,叫木小溪。

  木小溪作為女炮灰,自然有一段悲慘的經歷,在被指給二皇子之前,她就已經喜歡上了太子。她是舞女出身,嫁給太子的幾率渺茫,但太子曾對她加以青眼,她同屋的姐妹紛紛道她被太子看上了,她喜不自禁,沒想到還沒開始做夢,就被二皇子的母妃打碎了幻想。

  她與蘇安然同天進府,境遇卻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蘇安然一路獨寵,她卻無人問津,飽受下人苛待。這些她都忍了下來,但某一天,她發現了蘇安然和太子私下仍有聯絡的秘密。

  她境遇淒慘,蘇安然卻一邊和趙元琊你儂我儂,另一邊又和太子趙元琅藕斷絲連。

  她終於黑化了。

  隨後,她化作了二皇子正妃手裡的一枚棋子,用以對付蘇安然。

  這一次,艾貝進入的時間不由自己掌控。

  由於三個選手進入了同一個時空,所以時間節點由節目組隨機選擇,艾貝調動時間線的權利也縮小了範圍,只能做小幅度調動,跳過不必要段落。但同時,她要警惕在她跳時間線的時候,其他主播沒有給她設下陷阱,否則跳完面臨必死局面,不再有時間倒回的機會。

  艾貝一睜開眼睛,四周到處都是喧鬧聲,她站在階梯式長廊上,兩邊掛著紅彤彤喜慶的燈籠,她一身紅裳站在燭光下,連臉都映著紅色。

  但倘若移開燈火,就會發現她沒有血色的面龐。

  只因她面前站了一個威勢壓人的男人,他穿著玄色緞袍,上繡四爪蟒紋。男人的五官半藏在陰影之中,哪怕面色淡淡的,且嘴邊輕揚著笑弧,卻給人以可怕的感覺。

  「聽見……什麼了?」男人清朗玉潤的聲音,經夜風的摩挲變得輕低。

  這一幕來的太突然,艾貝沒回過神,就被人捏住了下巴。「說。」

  艾貝黑靜的瞳仁看著對方 ,片刻,詢問他:「說什麼?」

  男人意外的好耐心,沒有更多的威脅,只玩味著道:「說你聽到的內容。」

  「風。」

  「嗯?」

  「風聲,鳥叫,還有人說話。」她一邊側耳傾聽,一邊道,「我聽到的內容。」

  男人一時不言,她又道:「還有,有人的腳步聲。」

  她說完後下一秒,就有人出現在兩人的視線之中,來人大宮女打扮,模樣漂亮,衣服穿的也精緻,身後跟著許多侍衛打扮的人。

  「殿下您在這!」大宮女看見男人喜不自禁,隨後目光落到了男人身邊的人,「這是……」

  趙元琅輕描淡寫地道:「不知她是誰,只知道她撞了我一下。」

  艾貝看看四周,再看看衣裳,再看看這幾個人,後知後覺地想了起來。

  眼前的人正是太子趙元琅。

  這是木小溪嫁給二皇子的當天,她既茫然又難過,聽見大宮女說太子也來參加婚宴就跑了出來。沒想到真碰上了遙望婚房的趙元琅,此時,正是眾人鬧洞房的時刻,趙元琅藉口喝醉沒有參與。他也確實喝了幾杯酒,以至於酒意微醺間喊出了蘇安然的名字。

  恰好這時,木小溪為自己撞見太子而驚訝,發出了輕吸氣的聲音。

  這本是一次意外,她根本沒有聽清太子在說什麼,直到她後來發現蘇安然和太子來往的秘密,才回想起那天碰到的一切。

  在原著中,太子察她神色確實無異,令人輕輕「教訓」了她一頓就放了。但身為新娘,婚禮當天跑到屋外不說,還衝撞了太子,她的名聲一落千丈,成了人盡皆知的笑話,加上她既無寵也沒有好的家世背景,誰都想來踩上一腳,在黑化投靠正妃之前,過了一段相當淒苦的日子。

  「你敢衝撞殿下?」

  大宮女柳眉豎起,凶相畢露。她自然看見了艾貝身上的大紅喜服,知道這是今天的另一位新娘,但那又怎麼樣,宮裡誰不知道蘇安然是二皇子的寶貝,有蘇安然在,這個地位卑賤的舞女算什麼東西?退一萬步說,哪怕是蘇安然,撞了太子也能輕易了之。

  艾貝看她面色不善,剛想做好武力準備,就發現受「外殼」影響施展不開。她頭頂是千斤重的首飾,衣服也是一層一層將人緊緊地束縛住,一天沒吃飯的身體嬌弱,她只覺得動一下就要喘不過氣來。她身份不高,穿戴的東西其實並不多,饒是如此,已經覺得負擔沉重。

  所以當她打開大宮女伸來的手時,一時不察,就被大宮女叫侍衛幫忙制服住了。

  「誰撞他了,做人要講道理吧。」艾貝還不習慣上古時期的用詞,對話時生疏,「哦,不是他,是殿下。」

  她這種諷刺的態度惹怒了大宮女,「你還敢頂嘴?難道是殿下冤枉了你嗎?!」

  「怎麼不能是他冤枉了我呢?」

  大宮女從來沒見過這麼膽大包天的人,立刻喝聲讓侍衛將她壓跪到地上,沒能成功。兩個侍衛的手勁竟然都敵不過她一根硬直的脊樑骨。

  雖然她沒成功壓服艾貝,但她成功激起了艾貝的負面情緒。

  原本她對陌生的環境總是很容忍,在沒有熟悉環境之前,不會輕舉妄動,所以被侍衛制服後她沒有立刻掙脫。但她討厭被人逼迫,而且她還是有理的那一方。

  她看了眼太子,始作俑者只淡看著眼前的一切,不覺得有任何問題,就像看一條即將被拍死在砧板上的魚,不會同情,也不會覺得有趣。就只是看魚快死了而已。

  哪怕他眼下已經大致確認她沒有聽見他說話的內容,也不妨礙他冷眼旁觀。

  「你說殿下冤枉你?你是什麼身份,也值得殿下冤枉你?」

  「事情發生了,就說明我很值得呀。」

  「你放肆!」

  大宮女怒極攻心,她訓慣了人,抬手就是一巴掌扇下來。

  但掌風剛到艾貝臉旁,就被早有準備的她驀然側頭咬住了,那一下咬的極其精準,沒人能看到她是怎麼做到的,只知道等她鬆開的時候,大宮女的一根指頭已經被整根咬斷了。

  ——活生生的咬斷了一根手指。

  大宮女慘痛的尖叫幾乎衝破了他們的耳膜!

  十指連心,她痛到幾乎要在地上打滾,情狀之慘,不僅侍衛們看愣了眼,就連趙元琅也不禁微微側目。

  「我說了要講道理的,為什麼不聽呢?」

  艾貝發出疑惑的詢問,在這樣的情形下卻顯得尤為詭異。她彷彿渾然不知,輕舔了一下唇邊的血跡,對這個雖然擁有制度,但充斥野蠻色彩的時代有了點好感。

  這具身體牙口很好,可見這裡的飲食一定不錯,她的觀眾不需要擔心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1 04:33 PM

第六十一章 晉級賽:飛躍皇宮(三)

  這裡離婚房不遠,女人淒厲的尖叫飄進了鬧洞房的笑聲中,場面上的熱鬧依舊,有人的臉上卻不免出現疑惑。好在賓客本就該散了,趙元琊交代丫鬟照顧蘇安然,自己舉步出了房間,去到下屬上報的地點。

  趙元琊還沒到地方,就聽見熟悉的太子的聲音。

  「牙這麼尖利,不如拔了。」

  「拔誰的牙?」趙元琊一眼看見被侍衛壓制著的人,穿著火紅的喜服,是他的另一位新娘,「太子殿下好大的威風,臣弟大喜之日就對新娘喊打喊殺。」

  地上的大宮女已經被侍衛用布巾堵住了嘴,防止她太疼咬舌自盡,也免得打擾了往來的賓客,鬧出更大的動靜。

  「二弟做事還是這麼心急。」趙元琅唇邊牽起似有若無的笑。他的話和笑令趙元琊眉心微攏,他仔細看了看現場,臉色慘白的宮女,嘴角流血的新娘,還有……

  ——地上的斷指。

  另一邊,聽到「拔牙」也沒有變臉色的艾貝,正趁兩人對話,打量趙元琊。

  不得不說,趙元琊和趙元琅的氣質截然不同。趙元琅面容如玉,眉目含笑,表面上看誰都要讚一聲謙謙君子,自然,他笑容收斂之時不怒自威,由經年累月的太子之學磨礪而成。趙元琊卻更具有侵略性,五官深刻,眉毛斜刺入鬢,更如暗器匕首,輕鬆一笑間邪肆之意流露。

  「我只是怕趕得不急,兄長就把我的新娘子賜死了。」

  他腳踹開了侍衛,將火紅嫁衣的新娘子一拎,半摟到自己懷裡。

  趙元琅嘆氣搖了搖頭,「你母妃給你賜下的人戾氣太重,我也是為你……」他頓了下,「你們著想。你和她大婚,想來也不希望有人從中作梗,鬧出大亂……」

  趙元琅的神態一直不溫不淡,直到提到「她」才有了細微的變化,神色間多了感傷般的溫柔。

  他的神情牽動了趙元琊的神經,想起兄長對蘇安然的感情,男人護衛領地的本能油然而生。況且說到底,自家人歸自家人,他也不喜母妃擅自做主,可人已經納了進來,萬不能在外人面前給母妃沒臉。

  趙元琊當即拒絕:「即便如此,也不勞太子殿下處置。」

  「你不問問她究竟發生了何事?」

  趙元琊低頭看懷裡的人,神情已經有了幾分不耐,「你來說,什麼事?」

  女人一改剛剛的凶狠,細聲細氣地說:「她要打我巴掌,我就把她手指咬斷了。」她垂下的眼睫微抖,她白皙的皮膚上,燈光如水脈脈流淌著,將她的神情襯得楚楚可憐。

  趙元琅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不知怎的,逸出一聲輕笑。

  「誰?!」趙元琊的眉峰一跳,「等等……你說那是你咬下來的手指?咬?」

  哪怕看見地上斷了的指頭,他也從沒往那方面想過,任誰也不可能往那方面去想。直到此刻,趙元琊才真正正視他的另一位新娘。

  然而他這位新娘用無比害怕的姿態,將臉貼在他胸膛上,讓人看不清神情,「嗯,誰讓她不講道理。你要為我……為我做主啊。」

  女人輕飄飄的聲音不像是求人,倒像是一種蠱惑。

  「……」

  趙元琊花了半天時間才消化了這場事件,但先前已經在太子面前表了態要維護她,哪怕途中突然發現維護的不是柔弱的小花而是食人花,他也只能「一意孤行」,強迫自己相信這是正常的防禦行為。

  「既然是兄長的宮女先動的手,她這也是無心之失,兄長大人大量,何必計較。」

  「那也罷了。」

  趙元琅意外的沒有糾纏,就這麼放過了艾貝。

  由於二皇子的維護,這一幕莫名被輕鬆揭過,事後也沒有人借此來嘲笑她。府中反而有人說趙元琊在新婚之夜拋下側妃不管,專程跑去保她,恐怕對她早有情誼。

  但這話也沒流傳多久,就被趙元琊和蘇安然的恩愛打破了,很快不了了之。

  艾貝就此在二皇子府住下,除了一開始,沒再見過太子等人,哪怕是二皇子也見不到面。她沒有浪費時間,正好用來適應了一下古代的生活,同時瞭解了一下其他小妾們的日子。

  是的,趙元琊除了蘇安然之外,早有正妃和其他小妾。

  倒是直播間的觀眾開始為她發愁。

  [ 貝貝這個身份不太好操作啊,上古時代的規矩也太嚴苛了,女人需要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這樣怎麼開展劇情? ]

  [ 這就是展現主播能力的時候了,希望主播不要讓我失望。 ]

  [ 我信貝貝,蹲在這個直播間不走了,就用貝貝的視角看故事。現在反正沒事,不如猜猜看另外兩個主播是誰,找點樂子? ]

  [ 同蹲,我享受猜謎過程。男主播應該是三個皇子之一吧?我盲猜趙元瑛,他還沒出現,前面兩個表現的都比較像原住民。 ]

  [ 女主播有沒有可能是蘇安然? ]

  「不是她。」

  艾貝突然開口。

  [ 咦,貝貝也在猜嗎,為什麼不是? ]

  因為艾貝見過蘇安然,在一次例行「拜見」正妃的時候。蘇安然被趙元琊護著免了請安,幾乎不會出現在正妃的屋裡,但那次她大概是想表達對正妻的尊重和禮貌,前去拜見了一次。

  蘇安然的長相清秀,如果站在木小溪身邊,就像鮮花邊陪襯的綠葉。但她神清氣正,眉眼飛揚,眼神格外清透明亮,對長年浸淫在勾心鬥角中的男人來說,格外有吸引力。

  她和那位女主播的神態不一樣。

  當然不排除女主播表演的可能,但就她觀察到的女主播來說,能夠輕易被聞芋乃調動情緒,很難做到深度隱藏。

  艾貝「寫劇本」在前期總是以觀察為主,直到瞭解人物、產生靈感為止,因而前期發揮的較為自由,一邊被劇情推著走,一邊在回應劇情中找準自己的定位。當然,如果一開始就有好的靈感,她也會先「埋下伏筆」。

  現在正是前期觀察期。

  這一次,她民主地詢問了直播間裡的人。

  直播間裡的觀眾受寵若驚,關注的主播太高冷,全程不說幾句話,難得有這麼親切的時候。她們也不客氣,立刻嗷嗷叫著要看感情戲,但也有人表示感情戲的難度很高,開局就是三個重要的男性角色都對同一個女人有好感的時候,再加上艾貝的身份束縛,名義上的丈夫趙元琊,偏偏是現階段對蘇安然用情最深的那個。其他兩個又難以對二皇子的女人產生什麼想法。

  哪怕他們喜歡蘇安然,那也是在她嫁給趙元琊之前的事了。

  最後眾人總結定下了戰略方針,抓住一個先集中力量攻克,行有餘力再搞定其他,以點帶面,全面發展。

  [ 那麼,貝貝想先選誰呢? ]

  艾貝若有所思關掉了彈幕。

  剛關掉彈幕沒多久,她聽見了隔壁房間裡傳出來的抱怨。蘇安然來了之後,小妾們就被趙元琊趕到了一起,擠擠挨挨住在一個院落裡。這些也是她平時學習的模板。

  她隱約聽見自己的名字。

  「……溪妹妹有膽氣,也給側妃來上一口,咬下半根指頭,就算去了我們一塊心病……」

  她咬下太子身邊大宮女手指的事沒有被藏掖著,但或許是公開了,眾人反而不太相信她有這樣的本事,而且事後也沒有任何懲治,只當是她放出來唬人吹牛皮的,平日就拿這個打趣。

  艾貝——木小溪探出頭,「她怎麼了?」

  「她弄出了一雙什麼輪滑鞋,和殿下一起滿院子的飛。那些勢利眼,不許我們靠近呢。」

  宅院裡的生活就是這樣,有人格外受寵,其他人就要遭殃。那句「雨露均霑」說來諷刺,但偏偏是維持平衡最好的狀態。

  「我也去看看。」

  她們當面笑著鼓勵,等她一走,立刻譏諷她自以為是,非要去碰一鼻子灰,「還真以為能動咱們側妃娘娘一根手指頭?」

  這話放在這裡過於貼切,其他人聽了捧腹大笑,但其中也有人看見木小溪手裡拿的東西,神色微微一動。

  木小溪還沒有走遠,就有人追了上來,「小溪,你也要放風箏嗎,正好我們一起!」

  「還是小溪聰明……」她話沒說完,就被旁邊的人摀住了。

  「就是的,秋日風高,正好放風箏。」

  木小溪也不在意,幾人就這麼遠遠的放起了風箏,只不過因為剛被警告過,一開始眾人膽子小,不敢讓風箏離趙元琊他們所在的地方太近,閒來無聊,就聊起了天。

  「溪妹妹真的把太子殿下貼身宮女的手指咬下來了嗎?」

  「嗯。」

  其他人對視一眼,有些發怵,但又不太相信,「怎麼咬的?」

  「手指關節的地方最好下口,又軟又脆。」

  「……」

  這種形容食物的口吻將人嚇到了,有人勉強維持笑容,轉移話題,「那太子殿下有責怪你嗎?」

  那就是那場對話裡有趣的地方,當時表面上是趙元琊在維護她,其實真正激得趙元琊這麼做的人,卻是趙元琅。

  這人在她剛咬斷宮女手指的時候,一言不發,除了叫侍衛將宮女的嘴堵住之外,在場沒有人覺得不對,那種自然流露出的殘忍令人心驚。直到她聽見趙元琊的腳步聲,眼前的男人才笑了一下,說出了「牙這麼利,不如拔了」,這是刻意說給趙元琊聽的。

  「沒有。」

  「看來太子殿下真的像大家說的一樣好呢,小溪你真好運,好在是撞上了太子……」

  「但他看著自己的貼身宮女血流了一地,還叫人堵住她的嘴,就這麼笑看著。」她做了一個微笑表情。

  其他小妾不禁顫抖了:「……」

  聽起來好殘暴哦。

  但這話她們不敢接,眼見至今沒人來驅趕,她們的膽子也大起來了,驅使著風箏飛往趙元琊所在的方向。

  只有木小溪的風箏突然飛低了,離它不遠旁邊就有一棵大樹,風箏挨近樹頂時不知為何突然斷了線,「擱淺」在枝頭。

  「哎呀,小溪你快去撿風箏。」她們歡天喜地地將她趕過去,自己則往前跑了幾步。

  木小溪安然來到樹下。

  那根風箏線飄得很長,飄到了木小溪能搆得到的地方。

  她跳起來拽住了風箏線,扯動了一下,線纏在樹枝上,令它發出嘩啦啦的響聲,本就脆弱的葉子不禁從枝頭跌落。她連連拽動,聲音不絕。

  金色的秋葉也如漫天的雨,飛舞在空中。

  她扯線時離得遠,只頭頂零星飄了幾片葉子。但風箏卻始終沒掉下來,她試著往旁邊走變化角度,卻突然看見了樹後男人的衣角。

  隨著她一點點探過頭,滿身落葉的男人出現在眼前,高貴威嚴的身形中透出一絲狼狽。

  木小溪發出了「咦」地一聲。

  蘇安然做輪滑鞋這一齣確實是原著劇情,她在屋裡悶得無聊就「發明」了這個,趙元琊覺得有趣,幾下學會,和她在庭院玩起了你追我趕的游戲。

  也因此,被偷偷爬牆進來的三皇子趙元瑛看在眼裡,為此黯然神傷。

  現在,趙元瑛呢?

  趙元瑛沒有,殘暴的趙元琅正抬眼望她,「我是怎麼笑的,表演給我看看?」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1 04:44 PM

第六十二章 晉級賽:飛躍皇宮(四)

  木小溪低頭行禮,一套動作做得行雲流水,是近日練了好多遍的,「見過太子殿下。」

  趙元琅也沒免了她的禮,撣去身上的落葉之後,就從落葉堆裡撿了一塊石頭,打在枝頭,將上面的風箏震了下來。風箏輕輕飄落到他手上,他看著她唇角彎了彎,「要嗎?」

  「嗯!」

  木小溪伸手去拿,誰知對方拿住了另一頭不放手。

  她皺皺鼻子,花了點力氣去搶,男人的手指捉著另一頭巋然不動,風箏的骨架在兩人拉扯中微微變了形。趙元琅眉眼帶笑仍舊看著她,看得人沒由來升起無名火,她的力氣不由加大,風箏脆薄的紙張已經被迫撕開了裂痕。

  忽然間,他鬆了手!

  她正在施加力道,猝不及防失去了平衡,抓著風箏摔到了地上!

  他彎下腰,向她伸出手來要拉她起身,眉眼俱笑,「背後說人壞話,是要受到懲罰的,知道了嗎?」繞了這麼大一個彎,就為了「報復」她。

  木小溪:「……」

  他的視線突然被一樣東西吸引了目光,是從她身上掉出來的一枚玉珮。

  察覺到他的目光,她也順著看過去,在見到玉珮的剎那,原本面容平靜的女子忽地變了臉色,一把摁住玉珮不讓他看,而後將它往自己袖管中塞。

  趙元琅沒有攔她,只是在她快藏的差不多的時候,慢悠悠地問:「這不是我丟掉的那塊玉珮嗎?」

  「不是。」

  「欺騙太子是多大的罪名,你可知道?」

  她微微低下頭。

  兩人之間安靜了一陣,只聽不遠處的空地傳來男女的笑聲,而後有其他女人嘰嘰喳喳的說話聲響起,外面的熱鬧更襯出這裡的靜。

  「你喜歡……」他一個「我」字剛吐露了開頭的音,就收到了她的否認訊息。

  「沒有!」

  「是嗎。」趙元琅倒也不在意。

  身為皇太子,闔宮上下喜歡他的小宮女不少,多一個她也不稀奇。他對這個曾經的舞姬倒是有點印象,舞跳的不錯,也僅僅是不錯而已。讓他留下深刻印象的,還是那晚她的言行舉止。無論是聽風辨音、還是咬斷人的手指,不像舞姬,倒像一隻被關進囚籠的小野獸,敏感、警惕、極具攻擊性。

  這時,風送來的笑聲由遠及近,再加上特製的輪滑在地面滾動,如近在耳旁。

  木小溪還沒反應過來,就被男人連人帶風箏拉進了假山口。這一帶除了樹還有假山,是天然的遮蔽之處。假山內的空間狹小,氣氛滯悶,他的手碰到她裸露的頸項,帶來一點顫慄的感覺。大概是察覺到了她的反應,他的手不自覺地頓了一下。

  她突然開口:「那天的話,我聽見了。」

  「你喜歡她。」

  「現在承認,你不怕死了?」男人的嗓音低沉含笑。他倚靠在假山石壁上,狀態似是閒適放鬆。

  木小溪知道他沒有在開玩笑,她說出那四個字的瞬間,就感覺到了頸邊一閃而過的殺意。她輕聲問:「你想我死嗎?」

  女子的聲音輕軟如棉,是令人沉醉的江南水鄉的吳儂軟語,她的話也似是情人間的問話,按理是含嗔帶嬌的,然而趙元琅的心裡卻升起一種奇怪的感覺,不像是她自作多情非要問他會不會捨得,倒像是——

  風箏被她取走了一根風箏骨,折斷的細木兩頭,都冒著毛刺的尖。

  下一刻,她將這根細木放到他手中,然後握住他的手,讓他將木頭最尖銳的地方對準了她的脖頸,慢慢地刺入,一顆血珠從白皙的皮膚中沁出,形成鮮明而刺目的對比,水跡「滴答」聲在山石壁中迴響。

  「你喜歡的話……」女子輕聲呢喃,話只有這半句,然而下半句卻立刻在他腦海中出現:「命給你也不是不可以。」

  趙元琅黢黑的眸光微凝,低頭看她。

  這個女人……

  *

  蘇安然早在兩人還在樹下的時候,就依稀看見了趙元琅那道熟悉的身影。等趙元琊的小妾藉故找上來,她不覺煩悶,說也沒說一句,就丟下趙元琊,踩著滑輪往那個放向去了。

  樹下空空蕩蕩,像是她的錯覺。

  她踩著輪滑鞋在假山邊轉了轉,剛想要回去,一轉身眼前突然多了一個人,嚇了她一跳。對方容貌昳麗,即使她是女人也不得不承認被她所驚豔。而後她記起,她見過對方,這人也是趙元琊的小妾之一。

  雖然她從不看輕下人,對後宅的女人們也沒有惡意,但凡是女人就沒有不吃醋的,對趙元琊的其他女人,她總是能不見就不見,真的要見面,也只會表現的客氣有禮,不會玩古代女人親親熱熱的那一套膈應自己。

  她將這些心情坦率地告訴了趙元琊,趙元琊才替她免了給正妃請安的規矩。

  蘇安然看見是她,表情有些失望,禮貌地對對方點了一下頭,不抱希望地問:「你一直在這裡嗎,剛剛有沒有和另一個人說過話?」

  對方回:「沒有哦。」

  她點頭剛要說聲「打擾」,忽然看見了她脖頸間的血跡,「……怎麼有血?」

  她身後趙元琊也來了,聞言道:「你受傷了?」

  蘇安然:「不是我,是她。」

  「是你。」趙元琊眉眼一沉,他本就不喜歡母妃賜下的人,更何況還見過對方凶戾的一面。他道,「沒事少出來轉,礙眼。」

  這話說得重,普通人早就經受不住打擊要哭了,誰知竟聽她說:「有事。」

  木小溪的視線一直放在蘇安然身上,不再理會趙元琊,而是對蘇安然粲然笑道: 「你是安然姐姐吧,我好喜歡你呀,能不能和你做朋友?」

  看著她臉上的笑和頸邊還在流的血,蘇安然:「……」

  假山石洞內,趙元琅大致能描摹出外面的場景,聞聲忍不住笑了。

  *

  直播剛開了一個頭,艾貝對其他選手所扮演的角色沒有頭緒,直播間裡的人猜的轟轟烈烈,也已經將正妃排除出去了。其他的小妾就更不用提,如果是在二皇子府中的,看見她的「異變」早就有反應了。

  最大的可能性還是在府外。

  而能接觸到府外的人,就需要契機。節日就是很好的契機。

  中秋節前,趙元琊的母親麗妃就將她們都邀入皇宮。宮人早已將皇宮佈置得喜氣洋洋,充滿節日的氣氛,宮燈掛滿樹梢,和臨近中秋的月色一般相合。除了宮人,還有洋人在這裡出沒。

  特異的人總是新鮮的,眾人都圍著洋人請教這個、請教那個,皇子們例外,但也俱是在亭子裡閒來喝茶,看著其他人熱鬧。節日沒到,此時正是年輕人們肆意開懷的好時候。

  亭子寬敞,首座空著,兩邊放著太師椅和高几,中間空出一塊寬敞的地方,供人表演耍樂綽綽有餘。

  金髮碧眼的洋人先是教了他們幾句口語,一眾人鸚鵡學舌,蹩腳的口音極為逗趣,引得人發笑,其中就屬三皇子趙元瑛笑的最大聲,邊笑邊把眼睛往二皇子旁邊溜,蘇安然就坐在二皇子身旁,給趙元琊做翻譯,告訴他這些對話是什麼意思。

  簡單的外文對話皇子們也學過,可蘇安然卻能流利地和外國人對話,因此二皇子也樂得炫耀。

  「他說要教大家跳舞,想邀請一位女士和他配合。」

  蘇安然當然樂意配合,但手剛搭上去,就被趙元琊拉開了。他看向洋人的面色不善。蘇安然早就習慣了古代這一套男女授受不親的規矩,提議:「要不然你學他的動作,我們再配合。」

  趙元琊依舊不大樂意,哪個皇子會在眾人面前跳舞取樂?

  他倒是沒有明說,但學習的過程中擺明了不配合,洋人跳了兩次,他也不過懶洋洋地抬抬手臂。

  蘇安然頓時不高興了,對她來說跳舞怡情,並非表演,而且華爾茲的動作也不出格。無論是觀念不同,還是提議被否,都讓兩人的氣氛有些僵硬。

  木小溪同樣也在場,只不過和其他相同地位的女人一樣站在後方,那些女人交頭接耳地笑話蘇安然。

  「這位二皇子側妃倒是奇特,明明身份尊貴,偏要和舞女一樣。」

  「舞女可未必有她的本事好。」

  「舞女怎麼了?」木小溪突然問。

  「舞女……」

  「哎——」有人拉住她,在她耳邊悄聲說,「那是二皇子府上的妾,」

  那人嘁聲,張口時背後突然有人猛地推了一下,導致原本壓低的聲音突然飈高:「一個妾而已——」

  場上安靜了一秒。她背後的木小溪安然收回了手。

  原本此刻中心的人就是蘇安然,眾人自然都以為這聲是嘲諷她的,側妃叫的再好聽,說起來,確實也只是一個妾而已。

  蘇安然面上難堪,三個皇子也都面色不虞。趙元瑛面露怒容,旁邊的趙元琊輕扯嘴角一笑,早已將人的模樣都記在心裡。趙元琅最為內斂,只手中茶蓋輕擊。

  忽然,有一個人在這時走上前去,向蘇安然做了一個邀請行禮的手勢。蘇安然有些錯愕,卻下意識地將手放到了對方手中。

  「剛剛看他們跳,學了一點。」木小溪笑道,「安然姐姐想和我跳嗎?」

  「……跳吧。」

  蘇安然雖然不太喜歡趙元琊的小妾,但難得有人肯捧場配合,也不是不高興的。

  等兩人一起舞動時,她才發現小看了對方的水平。

  這豈止是學了一點?幾乎是原樣Copy了一遍吧!

  小提琴的旋律在長弓中悠揚傳開,月色如水,粼粼波光流淌在她們身上。同樣是青烏長髮,白皙面容,兩位美人的威力是加倍的,更何況其中一位的容貌本就勝過在場大多數的人。

  基礎的慢三步抒情柔緩,兩人配合默契,在連綿起伏的舞步中對視了一眼。蘇安然的眼睛早就越跳越亮,「我教你另一種跳法!」

  「好啊。」

  [ 這突然姬情四射的感覺是怎麼回事? ]

  [ ……我怎麼突然覺得,主播想攻略的人是蘇安然。 ]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1 05:02 PM

第六十三章 晉級賽:飛躍皇宮(五)

  亭中,蘇安然邊教邊跳,跟她學的人學習的速度也不慢,從慢三步到快步舞,音樂節奏越來越輕快,女子的腳步也跟著跳躍靈活,歡快十足。

  女子跳躍間的熱情感染了在場的人,有人不自覺的伸了伸手,或者扭扭腿,再一看周圍的人也做著相同的動作,頓覺尷尬。到底規矩制度擺在這裡,縱然有虛心向洋人請教的人在,也無法做到像她們一樣自在隨心。

  趙元瑛的視線從蘇安然身上轉到了另一位女子身上,挨到他哥身邊問:「那是誰啊?」他還沒見過會和安然一樣跳洋舞的女人,而且跳得這麼自然好看。

  「你要看的佳人。」

  「我?」

  「你那天爬進二皇子府,不是為了看她?」趙元琅的視線仍落在跳舞的人身上,沒有看她。

  趙元瑛萬萬沒想到忽然被他哥翻出舊賬。他那天原是準備悄悄潛進去,看安然日子過得怎麼樣,沒想到被他哥撞見了,進府勒令他回去——結果事後他又在府外等了半天,才等到他哥出來,他事後覺得是賊喊抓賊,中了他哥的奸計。

  「……我那不是沒看著嘛。」趙元瑛摸摸鼻子,「而且我要看的人又不是她,明明是……」

  那邊,二皇子趙元琊隱約聽見了幾句,側頭挑眉:「是誰?」

  趙元瑛輕咳了一聲,「沒誰。」

  人堆裡同樣有議論聲傳出:

  「那位是誰啊?」

  「原是宮裡的舞姬,後來被麗妃娘娘看中,賜給二皇子當妾室。」

  「怪不得了。」

  兩個人這麼出挑,很難不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另一邊姚西湖的直播間裡也很熱鬧,她所扮演的角色也在皇宮之中,見證了這場舞蹈,因而同樣有死忠的粉絲和觀眾在猜測。

  [ 哇,會跳舞,是不是另一個女主播? ]

  [ 這是近古的華爾茲啊,之前女團選秀的比賽,我追的主播就在私下跳過。 ]

  「不一定是她。」姚西湖細聲輕語道,「我聽其他人議論說那是舞姬。上古時代的舞姬可是很厲害的,尤其是被選入皇宮的這一批,都是國內頂尖的人才。」

  [ 那又怎麼樣,西湖不是也會嗎? ]

  姚西湖笑道:「只會一兩首曲子而已,也是逢節日的時候,長輩壽辰,家裡安排我們姐妹循古例跳的舞。她們和我們這種純愛好舞蹈的人不一樣,有生存壓力,能快速學會一支舞曲其實不難。你們仔細看,她的動作是不是和示範的洋人一樣?有形無神,有感染力也是因為有蘇安然在而已。」

  她趁機向眾人講解了上古時的高壓環境,聽得人心有慼慼。

  [ 上古環境太惡劣了吧,我之前以為近古就夠糟糕了,還是我們現代人比較幸福,男女平等,作風自由,也不限制言論。這樣一看突然好愛這個時代。 ]

  [ 我好喜歡西湖的直播間,能學到很多平時學不到的事! ]

  [ 看西湖做上古直播真的太幸福了,千萬不要太快結束啊! ]

  姚西湖自開播以來就沒有做過出格的事,將自己藏得很好,雖然沒有波瀾起伏的劇情做支撐,但她和話少的艾貝不同,無論點滴都會與觀眾分享。她對上古事物、規則的熟悉也是她做日常直播的有力支撐,哪怕她只是將早餐一一介紹給觀眾,都會引起直播間的觀眾大呼有趣、新奇。

  其他人沒有這樣的文化背景作支撐,難以模仿。這也是她的底氣所在。

  當然,她知道比賽激烈,僅僅靠日常分享做直播是不夠的。

  晉級賽一場就只有三個人,不需要觀眾切出直播間去看,選手們的數據排行就高掛在直播間上頭,現在數據最高的就是姚西湖。但後面艾貝的數據也不差,兩人的比分咬得很近,看見對方近期又往上躥了一截,姚西湖定定地看了眼場上跳舞的人。

  雖然和觀眾說得肯定,但那只是為了展現她在這方面的能力,對於古代的舞蹈她其實只懂皮毛,無論上古還是近古。

  所以她也不能肯定究竟是不是另一個女主播。

  如果是,對方是想做什麼,而她又該怎麼做呢?

  *

  一場雙人舞給宮裡的人帶來了無限的樂趣和八卦想像空間。

  「二皇子府後宅竟如此妻妾和樂?二皇子本事了得!」

  「早聽說二皇子側妃是妖精轉世的,將皇子們的魂都勾跑了,我原不信,眼下看著確實有點……你沒看那位側妃被指著鼻子罵的時候,三位皇子臉色都不好看呢。太子也罷了,三皇子面顯怒容,就差沒把杯子摔了。」

  「奇了,就那副長相,和春香你都差不多,還不如那個舞姬長得好。」

  趙元琅回東宮的路上還能聽見宮女太監們之間的閒言碎語。宮女太監眼見被他撞見,忙不迭下跪請安,用惶惶不安的眼神看他,深怕被他聽見了那些話。他唇邊噙笑,恍若未聞,只擺擺手讓他們起來了。

  他身邊的大太監拂塵一揮,免得他們髒了太子的眼睛,臨了還給他們丟了個警告的眼神。

  待他們走遠,宮女太監們又不怕死的悄悄咬了兩句耳朵,橫豎太子脾氣好。

  「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太子對太子妃還是挺好的。」

  「那是你沒瞧見太子妃私下哭的時候,我聽說啊……」

  趙元琅回到東宮,宮裡亦是燈火通明,立即有宮人上來除了他的外衣,他疲憊地揉了揉眉骨,舉步走近臥房。太子妃從宮人手裡接了茶,遞到他手邊。他接了過來,順口問:「你沒去看燈?」

  「原是在的,後來倦了便先回來了。」太子妃答。她長著軟白面皮,細長眼睛,長相和善,一看便是有福相的女人。只眉宇間有一股化不開的憂愁。

  「看見洋人跳舞了嗎?」

  「看見了,蘇側妃跳的好,妾身都看住了。」她說起「蘇側妃」三個字的時候,明顯停頓了一下。

  趙元琅笑了笑,「她是跳的好,從小就喜歡這些,也不專精,什麼事都愛學個皮毛。」

  他臉上放鬆的表情,太子妃看個正著,便微微低下頭去。

  「倒是另一個……」他話未盡。

  「另一個,是說二皇子的妾室?」

  提起另一位,太子妃復雜的神色稍去,顯露出了好奇心。

  趙元琅卻玩味地把玩著杯盞,沒有回她的話,還在想那個舞姬。

  抓到趙元瑛翻牆進二皇子府那天,他原是想抓了人就走,沒想到會聽到自己被人背後議論。

  他想到她奇怪的言行舉止,有武力在身,下口精準,見血不懼,聽聲辨人,與死士無異。要不是見到她今天跳舞的樣子,他還以為這人是被臨時調換了。麗妃到底對此知不知情,是特意往兒子身邊送一個助力呢,還是被人借了手?

  更有趣的是,這——似乎原本是要往他身邊送的人。

  另一邊,死士艾貝不知道自己被心眼多的太子殿下琢磨了一晚。跳完了那場舞,她就被蘇安然拉著促膝長談。說是關係猛增倒也沒有,只不過她不帶嘴巴,光聽對方傾訴舞蹈這門興趣愛好。

  作為穿越女,蘇安然集百家之長,所有的技能都會一點,跳舞也不例外。曾經在大學的時候進過舞蹈社,雖是純打卡,但多少會一點「基礎」,來了之後又跟著洋人學,比古人放得開,跳起來也是有模有樣的。

  蘇安然說的盡興,越說就越喜歡木小溪。

  人總有傾訴欲,但她女性朋友少,也不是什麼內容都能說得來,像在眾人面前表演跳舞這樣「奔放」的行為,她們是不愛聊的。因此被她抓到一個人,就想說個痛快。

  這也是木小溪會和她搭舞的原因,相同的興趣愛好是接近一個人最直接的手段。

  「原來你是學跳舞的,怪不得!」蘇安然恍然大悟,「你真的都能一學就會嗎?」

  「原先在宮裡就跟著『洋先生』跳過幾回。」

  「原來如此。」

  「不過簡單的舞,看過兩三遍就能跳了,有人領著可以更快。」

  「……」

  基本上也就是過目即會了。

  先謙虛後坦白,古人的這一套蘇安然已經很熟悉了,為此打消了最後一點疑惑。雖然這人還是有些古怪,但莫名比其他古代的女人和她氣場更相合。再加上趙元琊不喜歡木小溪,蘇安然就安心給自己找了個伴。

  節日未過,她們仍要在宮裡住著,蘇安然很排斥,即使趙元琊哄著也不大樂意。畢竟趙元琊一走,麗妃的重重刁難就往她身上招呼了。

  臨近節前天,大概是想到過了節就要回去,蘇安然的心態終於放鬆了。

  這天下午秋風細細,最後一片溫淡的餘暉灑在宮殿的瓷磚上,照的瓷磚光滑可鑑。宮人走路的聲音不輕不重,輕了怕太小心,主子沒聽見嚇人一跳。重了自然要挨罵。

  麗妃儀態端方在上首的位置坐著,能被稱一個「麗」字,她容貌自然非凡,趙元琊有一半基因遺傳自她。她似笑非笑地看著蘇安然,「聽說你那天跳舞,大出了一回風頭。」

  蘇安然沒想到對方一連幾天都沒拿這件事找茬,臨了居然出來翻舊賬。她謹慎地回:「聊作娛樂罷了。」

  「好一個娛樂,究竟是別人娛樂你,還是你娛樂別人?!」

  「娘娘說笑了,沒有誰娛樂誰,眼見節慶,年輕人一同作樂而已。 」

  「哦?這麼說倒是我老了,跟不上你們『年輕人』的想法了?」麗妃一拍茶几,「木氏也就罷了,她本就是舞姬出身,身份卑賤,你一個官員的女兒也跟著湊熱鬧,你父母到底是怎麼教養你的,把我兒的臉都丟盡了!」

  那邊,二皇子妃連忙幫著打圓場,「母妃萬莫生氣,太醫前兒才說母妃不能動怒,動怒傷身……」

  「我倒是想不生氣,偏有人一意要氣我!」

  二皇子妃轉頭對蘇安然道:「妹妹也是的,這件事本就是你錯了,哪有皇子側妃大庭廣眾之下給人跳舞作樂的道理。說到底母妃也是為了你好,跟母妃認個錯,這事也就過去了。」

  蘇安然冷笑了一聲,乾脆沒接她的話茬。這兩個人聯手擠兌她也不是第一次了,二皇子正妃是個什麼人物,她早就心知肚明。要說早前面對她還有「小三」面對正房的羞恥感,到了現在,對對方的厭惡感早就遠勝過一切。

  在古代堅持現代的三觀,除了讓她痛苦以外,沒有任何作用。

  眼見眾人都看著她,她語氣淡淡地回道:「娘娘也別太生氣,沒下回了。」

  見她這態度,麗妃還要再開口,卻被二皇子妃勸下了。她輕聲輕語地勸慰麗妃,一邊不經意間和木小溪對視一眼。

  原著中,正妃通過木小溪的家人來威脅她,試圖掌控這枚棋子,然而木小溪一開始沒有接受正妃的金錢誘惑。後來即使正妃換了手段,令她哥哥被誘豪賭,父親被陷害坐牢,母親愁白了頭髮,她也堅持住了自己的底線。當她發現蘇安然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之後,才覺得這份堅持沒有意義,在時光的磋磨之中,向命運妥協了。

  而現在……

  木小溪輕不可見地點了下頭。恰好宮女上了茶和點心,她小聲地對蘇安然道:「安然姐姐別生氣了,喝口茶吧。」

  *

  二皇子趙元琊下朝後,照例大步流星地往母妃的宮中走去,一邊走一邊問下屬,「交代你們的東西都買好了?」

  「殿下放心,麗妃娘娘、正妃、側妃各有一份,已叫宮人先送去了。」

  趙元琊為人狂放不羈,卻不是粗心的人,檯面上的禮物都會備上一份,不會單給蘇安然,免得給她招恨。

  下屬:「就是那位木小娘,因殿下沒吩咐……」

  「她就算了。」趙元琊揮揮手。要不是麗妃欽點了木小溪進宮,她本沒有這個資格。趙元琊本就對這個強塞過來的人不大喜歡,再看她那天強出風頭,自是看出這個不安分守己,偏見愈發深。

  就在這時,他聽下屬道:「還有件要緊的事需向殿下匯報。早前放在正妃娘娘那裡的人遞上來的消息,說是娘娘私下見了那位木小娘。屬下經過查證,木小娘家中突然多了一筆大額錢財,與娘娘脫不開關係……」

  趙元琊的腳步慢下來,「你是說,正妃拉攏木氏?」他想到這裡,臉色微微一變,安然一向和他的妻妾不和,也很少打交道,但這幾日,因為那天一同跳舞的緣故,她和這個木小溪關係走得很近。

  「再去細查。」

  他剛說完,就有一個宮人匆匆趕來,正是他宮中的心腹。只見對方行禮匆忙,挨近他耳語了幾聲,「殿下讓奴才注意正妃娘娘的舉動,恰好今日……」

  趙元琊聽完,眉眼之間劃過一絲戾氣,「走,去給母妃請安。」

  他人到的時候,宮殿內的氣氛尚算融洽,有二皇子妃活躍氣氛,蘇安然的性子也不是尖銳的人,只要麗妃不針對她,倒也願意說上兩句話,木小溪影子似的待在一旁。趙元琊卻先覷了她一眼。

  他風風火火地進了屋,滿屋的人都看向他。

  麗妃忍不住笑,又嗔看他一眼,「這麼著急忙慌的做什麼,可是餓了?」

  「母妃。」趙元琊隨意行了禮,和麗妃報備,「對不住母妃,兒臣剛聽聞母妃這宮中有些地方不乾淨,需叫人來查一查。」

  說著話,就有宮人進來翻查她們剛剛用過的蔬果點心。

  「二皇子這是要做什麼?」麗妃眼底閃過驚異之色,到底沒叫人看出來,「少拿母妃取樂,母妃的病才好,正是要清靜的時候,實在受不得你鬧。」

  趙元琊轉頭就吩咐,「正好,去叫太醫來瞧一瞧,就說母妃身子不適。」

  「趙元琊!」

  「母妃莫惱,有人在你宮裡鬧鬼,我不抓出來,母妃才是沒個清靜。來人,先將母妃扶到隔壁間休息,以免髒了母妃的眼睛。」在趙元琊的堅持下,麗妃也無可奈何,只能先回了裡間,橫豎這事和她沒有直接關聯。

  趙元琊和她一樣狹長的鳳眸輕挑,往旁邊掃了一眼。正妃定力差,緊繃的嘴唇洩露了她的心事。

  就在這時,檢查的宮人肅然道:「殿下,這杯茶水有問題。」

  這杯茶正放在蘇安然身側高几之上。

  「正妃娘娘有什麼話想說?」趙元琊猛地看向正妃,戲謔的口吻中有凜冽的寒意。

  「殿下的意思,是懷疑妾身?」正妃手中帕子緊絞,故作淡定,「那杯茶妾身可沒動過,哪個下人犯的事殿下只管拷問,再不濟那也是木氏遞給蘇側妃,難保不是她下的手。 」

  蘇安然不蠢,從他進來後大動干戈起,就已經猜測發生了事端,且很可能和她有關。但她一直將注意力放在正妃身上,直到正妃的這句話,突然點醒了她!

  她在麗妃宮中用餐總是萬分謹慎,今日卻被那兩個女人氣了一通,再加上她和木小溪關係融洽,那個時刻,對她拿來的東西失了往日的防備心,沒多做查驗就喝下了。

  她將視線看向一直安安靜靜的木小溪,語氣克制:「真的是你……你是被脅迫的嗎?」

  木小溪正對她笑了下,尚未開口,就被斜刺裡伸來的手猛然扯離座位!

  趙元琊毫無憐惜地將她摔在地上,女子身段柔弱,骨頭和瓷磚地面相撞,她下意識地以手撐地,發出輕微地骨裂聲,她疼地皺了下鼻子。

  「除了她還有誰?」

  下一刻,趙元琊俯身捏住她的臉,「我警告過你,讓你乖乖待在房間裡,離安然遠一點。」

  木小溪抬眼和他對視,「可我很喜歡安然姐姐,想和她做朋友。」

  「是嗎,你和人做朋友,就是拿了別人的好處,給她下毒藥?」

  木小溪的嘴唇動了動,似要說什麼,卻沒能說出來,反而抬手要擋開他,和他咄咄逼人的言行。

  「你現在不說沒關係。」趙元琊面露諷刺,「待會自有人叫你開口——」

  他話音剛落,木小溪突然一口血噴出來,正濺到他臉上!

  趙元琊:「……」

  「小溪!」蘇安然驚呼。

  「我沒事……咳咳……」木小溪唇邊咳血,目光黯然地看著蘇安然,「安然姐姐,我……我是受人脅迫,但我沒有對不起你……我將茶杯換了……」

  兩人坐在一起,兩只茶杯就放在同一張高几上,她悄然換了茶杯也無人注意。

  「小溪,」蘇安然心下震撼,不敢相信剛認識的人會對自己這麼好,然而事實擺在眼前。她一時感動,一時又迷茫,「你傻不傻,就算是這樣,你不會告訴我嗎?不用自己喝……」

  「我不聽那人的話,遲早是要死的……」木小溪露出笑容。

  「可……你為什麼這麼做?」

  木小溪搖了搖頭,並沒有回答。

  蘇安然也不再多問 ,她想起一個偏方,即刻叫人去取牛奶,給木小溪催吐。她等待間心情焦急,忍不住將槍口對準二皇子,「趙元琊,你就不能先問清楚再問罪嗎?!」

  趙元琊臉上的血污沒清,就被人劈頭蓋臉地罵,「我沒……」

  「就算小溪給我下毒,也是被那個女人逼的,你心裡難道會不清楚?」

  正妃坐不住了,「蘇側妃把話說清楚,那個女人又是誰?」

  蘇安然看也不看她,只對趙元琊冷笑:「你好的很,柿子專挑軟的捏,這就是你的皇子風範!」

  「安然——」趙元琊有口難言。確實,在沒有證據的時候,他不能在眾人面前給正妃沒臉,挑中木小溪發作,就是想間接警告正妃。

  誰知道木小溪發瘋居然自己喝下毒藥?!

  木小溪擦掉唇邊的血跡,她的嘴唇已經烏紫了,臉上卻還帶著笑,在趙元琊怒瞪她時歪了歪腦袋,立刻對蘇安然道:「姐姐,我心口疼……」

  蘇安然立刻柔聲勸慰她,「太醫很快就要到了,你放心,沒事的。」

  趙元琊平生就沒受過這樣的氣,氣得他肺管子都疼。偏偏她是替蘇安然擋的災,他不能不管。等鬍子花白的太醫跑進來時,他咬著牙道:「找解藥,治好她!」

  索性趙元琊來的及時,太醫請的早,又有蘇安然替她及時催吐,人還留了一口氣。只不過用的急性毒藥,體內毒素無法全部拔除,餘毒未清,要跟隨她一生,即使慢慢治也很難恢復。

  倘若原本蘇安然心中還有猶豫,不能相信會有人無緣無故地對她好,等看到這樣的結果,心也軟了。

  人的感動可以催生一時情感,而負疚感則能將這份情感維持很久。除非木小溪背叛了她,否則只要看見對方病弱的模樣,就會想起這件事,是她替自己背負的劫難。

  蘇安然事後又一次詢問木小溪這樣做的原因,她只道:「我和安然姐姐有緣。」

  這話讓她疑心是小的時候幫助過對方,對方回來報恩,但她委實沒有這個印象,讓趙元琊去查證也沒有結果。在她嫁入皇子府之前,顯然和她是不認識的兩個陌生人。

  找不到原因,蘇安然也只能暫時作罷,只希望未來有一天能夠得到答案。

  木小溪在宮人眼中也算是「一朝翻身」,身邊不止多了個宮女伺候,吃住也搬到了蘇安然的房裡,雖然只是在皇宮中暫住時有這樣的待遇,但能另闢蹊徑借蘇側妃站穩跟腳,宮人說起來就要為她豎一個大拇指。

  這件事在麗妃宮中鬧得轟轟烈烈,但趙元琊進殿之前就封鎖了消息,讓閒雜人等都退出了殿外,只有心腹在場,因此沒有傳開。太醫院的脈案消不了,有人中毒記錄在案,但後宮中這樣的事也不鮮見,出事的又只是一個小小的皇子妾室,除了有心人,關注的人不多。

  中秋節的活動自是如常進行。

  木小溪身份低微,陪坐末席,蘇安然倒是想來陪她,但被趙元琊按在了她的座位上。木小溪記得中秋這一段的劇情,晚宴這一場算是瑪麗蘇女主的專屬劇情。蘇安然經歷了後宅的鬥爭,內心感觸,恰好碰到了太子趙元琅,和他傾訴了心事,事後被出來吹風的趙元琊、趙元瑛撞個正著。

  史上最佳修羅場。

  木小溪一邊托腮,一邊百無聊賴地夾肉吃。

  這是個好時候,如果其他主播連這樣的劇情點都不出手,那她也不用再去猜她們的角色了,可能就是想在哪個角落裡做生活直播,發黴到老吧。

  就在她發呆時,席上突發混亂,人與人的私語聲大了起來,恰此時,她的小宮女芙蕖突然從後方靠近她,低聲道:「蘇側妃出事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1 05:10 PM

第六十四章 晉級賽:飛躍皇宮(六)

  出事的地方在御花園,此時外圍已有宮中侍衛挎刀攔守,縱然眾人有心看戲,規矩森嚴的宮廷之中也由不得他們可以隨意來去。當然,總有些人的身份是攔不住的,譬如皇子、受寵的公主,又及高位嬪妃等等,恰逢這會家宴漸進尾聲,聖上年事已高,早早退席,因此仍有些人去看熱鬧。

  木小溪的身份自然也要被攔在外面。她正要想辦法進去,三皇子竟發現了她,「啊,你是那個和安然一起跳舞的……」

  她望著對方,疑惑在心裡一閃而過,點點頭,「聽說安然姐姐出事了。」

  「你跟我一起來。」

  有三皇子開道,侍衛自然沒有攔著她。

  艾貝的直播間裡,有許多彈幕都在發出她內心的疑問:[ 三皇子怎麼在這裡? ]

  [ 這不是瑪麗蘇女主角的修羅場大戲嗎,重要主角缺席? ]

  [ 等一等,我記得原著中,劇情發生是在宴會進行到中段的時候,皇帝還在席上鎮著,但剛剛席位上亂的那個樣子,首座上的人已經不在了……時間不對! ]

  三皇子帶她走的近路,不時越過灌木叢和鵝卵石的小路,他步伐邁得快,木小溪要小跑步才能跟上。她微微喘著氣,忽然問他:「三皇子可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趙元瑛是三位皇子之中最平易近人的,但也不會輕易回答旁人的問題。只眼下他似乎也在整理思路,隨口道:「我是不久前見過她一面,但不太清楚,只記得當時大嫂忽然來了……不過大哥也在,應該沒什麼問題……」

  他語氣遲疑,因為涉及前情,語焉不詳,換一個不知情的人就聽不懂了。

  木小溪自然是知道的, 「見過她」「大哥」這樣的關鍵詞鑽進她的耳朵裡,提煉出了她想要的信息。

  也就是說原來的修羅場劇情已經發生了,或者發生了一半被打斷了。那個主播沒有直接在這個劇情上做手腳,而是另外開了一條「支線」。但既然時間點設在這裡,劇情發展必定仍與之有關,那個原著劇情中沒有出現的趙元瑛口中的「大嫂」,即太子妃,就是意外發生的關鍵。

  兩人趕到的時候,裡面亂成了一片,哭的哭,鬧的鬧,皇宮裡的人有哭有笑也都是私下,很少有在表面上鬧得不可開交的,但今天的場面就格外「壯觀」。

  「……往日無論如何,我們娘娘都忍了,今天這又算什麼呢?若蘇側妃說與太子無私情,您與娘娘一同落水,為何太子救的是您,而不是娘娘?」

  說話的宮女站在一位挽婦人髮髻的女子身旁,她眉眼間與艾貝咬斷手指的那位大宮女有些相像,似是姐妹,眉毛倒豎的模樣都有些凶相。

  短短一句話,裡面包含的信息量就異常龐大。

  園中池水邊果然有兩人渾身都濕透了,身上裹著毛毯,其中一個是宮女口中的娘娘——太子妃,她眼中深刻著哀愁,望向太子趙元琅的目光是怨是恨,是乞是求,再看蘇安然時卻是悲憤交加,淚水漣漣。

  從中不難聽出,在「修羅場劇情」之後,她發現了與太子在一起的蘇安然,就是不知她們是怎麼同時落水的了。

  按照原著劇情推測,可能是二皇子心生惱怒,不願意聽她辯解,又不想將怒火發洩在她身上,於是憤而離開,留下太子和太子妃。太子妃也許向蘇安然要求私下說清楚,兩人發生爭執落水,尚未走遠的太子將人救了上來。

  這麼多大人物,論理輪不到一個小宮女來說話,但眾人都看出這是當事人太子妃默許的,她到底還顧著臉面,不想直接與蘇安然辯駁,因此才讓貼身宮女為她出頭。

  她對面站著蘇安然,眼下面色虛白,濕漉的黑髮沾在臉頰上。她面對大宮女的逼問,選擇了一言不發。

  直到對方炮轟一般說完了,她才看了眼太子妃,回了一句:「清者自清。」

  她的話激得太子妃自己站了出來,「到了現在,早已不是這四個字能說得清的了。我若心寬,蘇側妃自去清者自清,但我看見蘇側妃與太子私下訴衷情在先,你我同時落水,他又先救的你,若你換做是我,一句清者自清,我就能信嗎?」

  比起宮女,她句句情真意切,發自肺腑,個中苦楚凡經歷過的人都能明白。宮中最不缺的就是閨怨婦人,提起勾引丈夫的狐媚子,自是同仇敵愾!

  「訴衷情?」

  蘇安然原本處處後退,不想多辯駁,一是她知道多說無益,她們不會理解,也聽不懂。二是她可憐太子妃,這些人是在男權壓迫的環境下成長的,世界小到只剩下自己的丈夫,她吵贏了又能如何?

  但眼下,她能感覺到在場每一個人心中的鄙夷,就好像在指著她罵「這是個水性楊花的女人」。她們都站在太子妃那一邊,皇宮之大,她就像其中的異類,沒有幫手,沒有朋友,除了她自己,還有誰能為她做辯解?

  蘇安然忍不住自嘲般地笑了下,辯解道:「太子妃連話都沒有聽見,就先下了定論來污衊我,我該怎麼說?你為何不先問問太子,我和他說的每一個字,就沒有不能對人說的。」

  太子妃:「無論你和他說了什麼,既然無不可對人言,那為何不與二皇子說,他才是你的夫君不是嗎?」

  「我和太子從小一起長大,他對我來說亦兄亦友,我怎麼就不能對他說?」

  ……

  不遠處,木小溪將眼下的情形盡收眼底。

  她看見了作壁上觀的太子,看見了「捉姦」之後面無表情的二皇子,聽見了身旁的三皇子嘆息「大嫂可憐」,看見了在場諸人的臉色,當然也看見了蘇安然心灰意懶的笑。

  她也笑了笑。

  有意思。

  此時此刻的情景,她知道蘇安然是說不清的 ,她本就已經當了「小三」,緊跟著發生了「出軌」這樣的事,一身的黑水洗不乾淨。無論她是不是情願嫁給二皇子,既然有了這個身份,就要遵循古代的規則。別說是古代人,就連她的彈幕裡都有一部分人在指責蘇安然。

  問題的巧妙之處在於這件事發生的兩個對象。一個是太子妃,她是正妻,立場正確,又是受古代嚴苛的規矩壓迫的可憐人,她「完美無瑕」;另一個也許有自己的理由,比如她來自現代,觀念不同,但相對於太子妃而言,就顯得不太「清白」。

  如果這件事非要罵一個人,那就只能罵蘇安然。

  那個主播的立場顯然和她是相對的。

  現下,蘇安然說到激動的地方,忍不住脫口道:「況且,你以為我是自願的嗎,我根本沒打算嫁——」

  她的「嫁」字說到一半,就突然被人打斷了。

  「姐姐。」

  木小溪不知何時走到她身邊,聲音細柔地道:「姐姐別急,我替你分辯。」

  蘇安然先是驚訝,緊跟著眼眶微微一熱。突然有人站在身邊,哪怕她什麼都還沒說,什麼都還沒做,她心裡也感覺到暖意。

  太子妃蹙眉:「你是……」

  「見過太子妃。」木小溪只開口,不見禮,但非常時刻,也沒有人注意到她的細節。只聽她道,「太子妃只是想要一個解釋,對嗎?」

  「……什麼解釋?」太子妃眼底迷茫。

  「太子殿下為何先救安然姐姐的理由,太子妃不想知道嗎?」

  太子妃想說「還能是什麼」,但心底到底存著一分期待,沉默了一刻,道:「你說。」

  「這個理由,說是說不清楚的,我給太子妃演示一遍吧。」她烏黑的眼睛移向旁邊,看向太子妃的兩個大宮女,「向娘娘借兩個人。」

  全場的人就看著這個不知哪裡冒出來的女人去做演示。而最有發言權的幾位,太子、二皇子都默不作聲,只冷眼旁觀看她究竟想做什麼,其他人也只能頂著一頭霧水看戲。

  兩個大宮女被木小溪一隻手牽著一個,拉到池水邊。大概是察覺到她們手有些冷,木小溪笑笑,輕聲道:「姐姐們別怕呀。」

  那個和太子身邊大宮女相似的宮女,不知為何想起了自家姐姐食指齊根斷掉的模樣,還有她對「凶手」樣子的描述,和那半瘋了的囈語。

  眼前的人漸漸和姐姐描述的形象重合,她後頸冷颼颼的,還沒等掙扎,就被人推進了池塘!

  池面上,「砰」地濺起巨大的水花!

  眾人都傻了眼,太子妃猛地睜大了眼睛,「你!你敢在宮中行兇?!來人——」

  「娘娘別急,不會讓姐姐們淹死的。」木小溪問旁邊的太監們,「有會水的嗎?救一下人。」

  太監當中自然有鳧水高手,幾個人同時站出來,木小溪只點了當中一個道:「一個就夠了。」

  池塘水不深,太監救人的動作也快,縱然如此,先被救上來的那個還好,另一個還是吃足了苦頭才上了岸,一改高聲質問蘇安然的模樣,虛弱地歪在那裡,不斷嗆咳出腹中的水。

  「娘娘看明白了嗎?」木小溪問太子妃。

  太子妃又驚又怒,「明白什麼?你這樣折騰我的人,就是為了給蘇側妃報仇?」

  木小溪見狀,轉身問救人的太監,「你為什麼先救她?」

  「呃?」小太監發現自己被眾人注視,壓力太大,險些咬到了舌頭,「沒為什麼啊……因、因為順手?」

  「她離你更近,對嗎?」

  他忙不迭點頭:「對對對!」

  「就是呀。」木小溪綿軟的聲音慢慢地說道,「在不確定情形的情況下,太子殿下如果不能確保將兩個人都救上來,那麼先救離他更近的那個,不就是最好的選擇嗎?」

  她話一說完,場上鴉雀無聲。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1 05:17 PM

第六十五章 晉級賽:飛躍皇宮(七)

  原是一齣感情糾紛,突然被人擺出了一個正的不能更正的道理,像是有人用金鑼在耳旁突然「哐」地用力敲了那麼一下,震耳欲聾。

  其他旁觀的人想辯駁,卻又無從講起。

  你說有理,這自然是強詞奪理,太子妃所論的難道就真的只是太子先救了誰嗎?她要爭論的本是太子殿下心中誰的份量更重。但要說無理,卻偏偏又有那麼點道理,只是這道理太殘酷了。

  如果太子真的就像這個小太監一樣,只是順手把近處的先救上來……

  那意味著在太子心中,太子妃和蘇安然的份量是一樣的。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太子妃本能的反駁,「難道我和蘇側妃在太子眼裡是一樣的嗎?」

  木小溪已經走回到蘇安然身邊,一邊細心用乾巾替蘇安然拭長髮,邊抬眼瞟了下太子妃,「這話,得問太子。」

  太子妃看向趙元琅,在對方與她對視的剎那,卻下意識地發怯收回了目光。

  她會對蘇安然發難,是認為蘇安然行為不檢點,假如對方承認自己與太子有私情,那就是她勾引了太子,與太子無關。可眼下將矛頭對準太子,她便不敢問了。

  她只覺頭腦昏漲,下意識地替太子找藉口,「即便如此,那也是太子大公無私……」

  「太子妃英明。」

  木小溪垂眸給蘇安然整理長髮,口中只道:「您是太子妃,太子先人後己,因此先救了安然姐姐。太子一番苦心,想也只有太子妃能夠理解。」

  太子妃一怔。

  這話如果對方一開始就擺出來說,她只會嗤之以鼻,可一步步推敲到這裡 ,又是從她自己口中道出,仔細一想,卻不無道理。太子若先救她,蘇側妃出了事,他又怎麼好與二弟交代?雖然將她的安危放在了後面,但她們自小學的道理,為丈夫奉獻犧牲是理所應當的,並不覺得這麼做有什麼問題。

  再往前想一想,蘇側妃辯駁時眼正神清,他們果然只是閒聊而已?如果不是知道太子對蘇側妃有意,換做是其他人,她本就不會發作。

  雖然仍有覺得不對的地方,但女人慣會自己騙自己,太子妃囫圇一想,問責的氣場便弱了下來。

  這場鬧劇草草結束,一眾人渾身都濕透了,趕忙回去洗熱水澡。

  艾貝的直播間彈幕中,不斷有人下註:[ 我賭10星幣,太子妃就是另外一個女主播,姓姚的。 ]

  [ 小氣鬼,一萬星幣押這了,絕對不可能是太子妃。女主播會把自己搞得這麼狼狽?打賞不想要了嗎? ]

  [ 本來覺得不是,但是樓上的話一說,我默默押了太子妃。 ]

  [ ??? ]

  [ 不久前,我們的主播吃毒藥的事,你們都忘了嗎? ]

  [ ……貝貝是真的狠,大家注意一下,狼狽和狠絕還是不一樣的。]

  [ 我一直覺得這個主播很奇妙,不是說直播中發生的事會刺激神經嗎?我記得初賽還有人因為比賽內容受了刺激,險些瘋了,及時送醫才沒出問題。主播磕毒藥居然面不改色,還能走劇情,她現實中的身體素質得多好? ! ]

  艾貝每次「殘害」自己的時候,打賞都會迎來一波小高潮,倒不是觀眾多想看這樣的內容,只是一想到這有多痛,就會忍不住給主播精神損失費。這也是劇情還未能完全展開,艾貝的數據和姚西湖的數據相差不遠的原因。

  當然,直播間也有相當一部分觀眾吃這套。艾貝用毒藥博取蘇安然信任,開倍速拉感情進度條的時候,就有人愛上了這個人設:[ 感覺病病的好帶感。 ]

  [ 能做到這種程度的主播,我至今還沒見過第二個。 ]

  晚間,艾貝閒著沒事看彈幕,古代的娛樂活動太少,彈幕都成了她的消遣。屋外忽然傳來一陣歌聲:「晚風輕拂澎湖灣,白浪逐沙灘,沒有椰林醉斜陽,只是一片海藍藍……」

  這歌她沒聽過,風格顯然也不是上古時期的,有些像兒歌,大白話的歌詞,她猜是蘇安然所在的那個時代的歌曲。

  她走到外面就看見了坐在屋外欄桿前的蘇安然,哼著歌晃著腳,神情比平日都要輕鬆。

  「小溪?來坐。」

  「這是哪裡的歌?」

  「我家鄉的曲子,你沒聽過。」蘇安然提起『家鄉』兩個字的時候,稍頓了下,「小時候學的,我以為歌詞應該不記得了,沒想到今天隨口一哼就唱出來了。」

  艾貝:「人的潛在思維記憶吧。」

  「什麼?」

  艾貝用古人的詞句解釋了一遍。

  蘇安然當然是能聽懂這個詞,她疑惑的是木小溪也知道。

  那聽起來不像是古人會說的詞,但蘇安然也是來了之後才知道,許多她以為現代人才有的詞匯,其實古人早就有了,只不過源於現代人普遍的無知和傲慢,輕視了古人,才覺得他們什麼都不懂。

  聽對方解釋的認真,受她的態度感染,也不覺得有什麼問題,便轉瞬忘到了腦後。

  蘇安然又哼了兩句,見對方一直看著自己,不由笑問:「你想學嗎?」

  艾貝點點頭。

  她扮演過過鹿楹,知道唱歌的方法,原以為兒歌信手拈來。沒想到木小溪空長了一副好嗓子,明明腦海裡的旋律沒有錯,唱出來就變了調。

  她那一臉疑惑的樣子,讓蘇安然笑彎了腰。

  「小溪你好可愛!你這樣的女孩子,在我們那裡一定很受歡迎,長得好看,性格又好……可惜在這裡只能嫁給趙元琊。」

  「你不喜歡他嗎?」

  「也不是不喜歡。」蘇安然悵然嘆了一口氣,「如果是在我的家鄉,也許他就是我的前男友吧,談個戀愛享受一下就可以了。在這裡就不行。」

  「那,太子殿下?」

  提起太子,蘇安然的神情有了些變化,她忽然抱住艾貝,將臉靠在她肩膀上,「我不想騙你,我也不知道。」

  艾貝回想了一下木小溪的情感,說道:「那如果我說,我喜歡太子……」

  「你喜歡趙元琅?!」蘇安然猛然驚起。

  「嗯。」

  蘇安然愣了有一會兒,突然笑起來:「……那趙元琊真的有點慘。」

  對蘇安然來說,這就像大學室友喜歡著同一個男生,互相是情敵關係,但良性競爭嘛,不會影響她們的友情,更何況她對趙元琅的心思本就復雜,連自己也糊裡糊塗的,情敵也談不上。

  而且……無論是她還是木小溪,在這個時代,這份心意都注定只能藏在心裡,無法得見天日。

  兩人又推心置腹聊了片刻,蘇安然談興大起,今天發生了這麼多事,放在以前,她只能寫在日記裡。但有了木小溪之後,她忽然發現,無論她的話與這個時代多麼格格不入,對方都能全盤接收,即使不懂也不多言,讓她積壓的情緒終於有了出口。

  忽而,有宮人前來給蘇安然請了安道:「側妃娘娘,殿下請您去書房一趟。」趙元琊在宮內住到成年才開牙建府,這之前,麗妃宮裡他的臥室、書房都保留不變,命人時常打掃。

  蘇安然一聽神色就淡了,「我不去。」

  宮人不敢就這麼回去,執著糾纏了一會兒,木小溪道:「我替姐姐去回吧。」

  「也好,就和他說……算了,沒什麼要和他說的。」

  書房裡,除了趙元琊之外,趙元琅竟然也在。兩人臨窗下棋,木小溪到時,他們都抬頭望了一眼。趙元琊眉頭皺起,趙元琅倒是沒有意外之色,輕瞟一眼之後就兀自拈棋思索。

  這情形也奇怪,兩人的妻妾剛吵了一架,他們就沒事人似的做在一起下棋娛樂,旁人看了還以為這樣的事從未發生,兩人心中毫無芥蒂。

  不過,正也因此,其他人傳這件事的小話時,想到這一齣,自會遲疑太子是否當真與二皇子的側妃私會。

  否則二皇子哪能不動怒呢?

  二皇子的顏面可保,太子也免於陷入桃色緋聞之中。

  宮人怯怯地要回話,就被趙元琊打發下去,徑自問木小溪:「她呢?」

  「姐姐不肯來,讓我與殿下說,她沒什麼要和你說的。」

  趙元琊聽了將棋子砸在棋盤上,連帶著其它周圍的棋子都被他砸散了。趙元琅一一擺正,輕描淡寫地道:「二弟輕點,別毀了棋局。她說的不錯,本也沒什麼好說的,她不過與我說你後宅有人想害她罷了。」

  趙元琊怒色更顯。

  家醜不可外揚,她卻連這都和太子說了。

  太子輕聲一笑,「若不然,你叫她與你抱怨你的妻子?」

  「……」

  「此事你一查即知,可有想過怎麼給她一個交代?」

  「我府中之事我自會處理,不勞皇兄費心。」

  木小溪側耳聽了半晌,此時突然道:「殿下準備怎麼處理,我聽了回去告訴安然姐姐,也好叫她安心。」

  趙元琊:「……」

  如果換一個人來,他早就拍桌叫人滾了。但木小溪現在是安然的心頭寶,況且……

  那日她服下毒藥,還言笑晏晏的模樣著實有點滲人,說不上多特別,但他恐怕有很長一段時間都忘不了這個噩夢了。

  太子頷首,趁趙元琊落子,端起茶杯慢飲,視線一轉,轉到了旁邊的木小溪身上,「口才不錯。」

  趙元琊輕嗤,「不過有點小聰明罷了。」

  「我倒覺得她不錯,二弟若是不喜歡,不如贈與我罷。 」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1 06:31 PM

第六十六章 晉級賽:飛躍皇宮(八)

  這是麗妃賜的妾室,縱然二皇子想,也不可能隨手贈人,更何況向他要人的是太子。

  但他沒有一口回絕,只輕抬下顎道:「你問她。」

  太子看著木小溪,誰知她道:「問殿下一個問題。」

  「嗯?」

  「安然姐姐和太子妃掉到水裡,殿下先救了安然姐姐,那麼我和安然姐姐掉進水裡,殿下先救誰呢?」

  那邊趙元琊正心不在焉地喝茶,聞言險些沒嗆到。

  太子先是一愣,隨後笑了笑,意態閒適地道:「我大公無私,自然是救近的那個。」

  木小溪的視線轉到趙元琊身上,他起先莫名,而後倒是明白了她的意思,「問我?」

  「您救誰?」

  「你和安然?當然是安然。」他抬眉便說,「你一個小小的舞姬,野心倒是很大。我不救你,你就打算投奔皇兄?」

  「二皇子立場堅定,堪稱男性楷模,我自然不會捨您而就太子殿下。」

  趙元琊:「……」

  她答案已經給了,草率地行了個禮,也不等人說,就自己告退了。

  過了半天,他尚未反應過來,落子間問太子:「她是在諷刺你?」

  堅決不救他的人她給了好臉色,給她機會的人反倒不要,也是奇了。

  太子抬眼覷他,「妾室維護二弟,想來二弟心中正得意罷。」

  確實,往常只見她維護蘇安然,不惜頂撞他。這還是第一次被她維護,感覺倒是挺奇妙。但他很快輕哼道:「險些被她繞進去了,她哪來做主選擇的權利,還不是我們說什麼就要聽什麼。」

  *

  皇宮裡人多,關係復雜,有和蘇安然不對付的,自然也有交好的。落水事件第二天,永康公主就來安慰蘇安然,原著中她和蘇安然關係一直不錯,不是常出現的角色,但算是蘇安然的半個知交好友,偶爾出現就是和蘇安然一起研究新鮮美食、娛樂活動,典型的「酒肉朋友」。

  「昨日太后她老人家退了席就叫我給他讀書,脫也脫不開身,可惜了沒瞧到熱鬧。」

  蘇安然:「你來就是瞧熱鬧的?」

  永康公主一笑:「怎麼能呢,原是要來安慰你的,但聽說你身邊有個能人替你解了圍,我倒想看看是誰。」

  木小溪出來見了禮,永康公主笑說了一句「長得倒比你好看」,過後倒沒有多關注她,仍舊與蘇安然聊天。倒是木小溪垂眸站在旁邊,將她閒聊說的話都聽了進去。

  中秋家宴一結束,眾人便紛紛回到府中,二皇子府的人也不例外。

  [ 這就要回府了?主播暴露的差不多了,另外兩個人還沒影呢。 ]

  [ 我等不了了,對答案好奇死了,原本以為能很快揭秘,現在猜了半天連個影子都沒猜出來,主播也不給方向,光靠我們瞎想。大家掰掰,我去別的直播間看看。 ]

  [ 主播也沒猜到吧。這場交鋒表面上好像是主播贏了,把太子妃壓了下去,但實際上,那人究竟是誰都沒有定論,答案在天上飄,對方的直播間肯定早就猜到我們這邊了,主播行事一點都不遮掩,敵暗我明,好煩! ]

  原先觀眾都等著看皇宮裡上演對決之戰,還能和平的玩玩猜謎游戲,看看百合之情,結果艾貝小幅度打了一下對方的臉就鳴金收兵,打道回府,這讓等著看下文的觀眾失去了耐心,彈幕裡說什麼的都有。

  艾貝一開始沒說什麼,等眾人吵完了,抱了袋蘇安然搗鼓出來的酸奶,道:「過幾天,他們要去打獵。」

  [ 什麼什麼? ]

  [ 打獵這段有劇情嗎,還是說,貝貝想做什麼? ]

  「那個主播想做的事其實很好猜,如果她意在感情線,那麼直接「明搶」女主角的男人,她在道德上就處於下風,現在將女主角變成身有污點的女配角,她再接近三個皇子……你們喜歡看嗎?」

  [ 聽起來有點好看。 ]

  艾貝吸了兩口酸奶,「嗯?」

  [ ……不,太罪惡了! ]

  另一邊,姚西湖的直播間裡,氛圍明朗歡快。

  [ 打獵啊,西湖快挑一套好看的騎馬裝! ]

  [ 哈哈哈哈另外那個女主播會不會以為太子妃就是西湖,她要是把矛頭對準太子妃就好笑了。 ]

  [ 我看她沒那麼蠢,不過也不聰明就是了,自己站出來當靶子,西湖本來可沒想對付她。 ]

  [ 就是,西湖就是看不慣蘇安然而已,穿越就了不起嗎,沒嫁人之前就算了,都嫁人了還勾搭別人,婊裡婊氣的。 ]

  姚西湖大致看了一下評論,笑道:「這次打獵,我沒記錯的話,蘇安然會受傷。」

  如果說上一次蘇安然瑪麗蘇之光的對像是太子,那麼這次,照拂到的人就是三皇子。這也是一次機會。

  太子妃那次雖然沒有在虛擬世界對對方造成負面影響,但至少關鍵的人物都被點到了,她直播間裡的人也因此對蘇安然的看法不佳。她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那個女主播想怎麼維護蘇安然她都無所謂,不過白費功夫罷了。

  倒是那個男主播,現在還藏得很好,會是誰呢?

  *

  圍獵那天,秋高氣爽,天朗氣清。

  以木小溪的身份,原是參與不了打獵這樣的行程,但有蘇安然在,再加上二皇子妃也被趙元琊禁足在家,就把她帶上了。

  木小溪沒學過騎馬,艾貝也沒有,只能從頭學起,找人牽著繩溜兩圈。她給馬餵吃的,馬打了個響鼻,把她驚得一個倒退,一人一馬四目相對,大眼瞪小眼。

  蘇安然穿越得早,騎馬打獵都像模像樣,見木小溪這樣不由好笑,「怕什麼,馬是人類的好朋友。你早點學了,以後騎馬趕路也方便。」

  「趕路?」

  蘇安然拍拍額頭:「我忘了,你連出門的機會都少……反正,多學一樣總是沒錯的。」

  木小溪繼續回去打量她的小馬,棕黃顏色,十分普通。

  她在初賽的時候,就覺得21世紀的交通工具足夠寒酸了,上古時期的交通工具,差得更遠。

  蘇安然本來要親自教她,不過她不是當老師的料,兩人越忙越亂,三皇子那邊一招呼,木小溪就把蠢蠢欲動的人推進樹林裡去了。「安然姐姐去玩吧,不必管我。」

  三皇子握韁御馬走在前面,還不忘回頭道:「往日都在外面打獵沒意思,今天我們走得遠一點?」

  「走!」

  不遠處,三皇子妃也騎著馬在旁邊兜圈,見二人有說有笑的進了林子,立刻揮鞭追上。

  木小溪仔細看了一眼周圍人的情形,見二皇子趙元琊沒什麼反應。

  大抵是三皇子眼下年齡尚小,不像二皇子已經封了王,二皇子對他和蘇安然接觸,倒不像對太子那樣避忌。幾人從小玩慣了,蘇安然、永康公主、三皇子他們總是一道耍玩。何況騎馬打獵就是一個大型社交場合,至少他們說話行動都是擺在檯面上的,沒人覺得不對。

  卻不成想就這一會兒時間,蘇安然那邊就出了事。

  他們在捕獵的過程中遇到了猛虎,蘇安然險些被撲咬到,幸虧三皇子救的及時。她身上只被虎爪撓了一下,但這一下抓得不輕,衣袍受損不說,傷口鮮血淋漓。

  通報的人來報之後,太醫就在營地裡候著,那邊遠遠的人來了,三皇子和蘇安然共乘一騎,人一到,三皇子將蘇安然抱了下來,她身上還裹著他的披風,想是為了遮擋被扯破的衣裳。

  兩人剛落地站定,後頭跟著的三皇子妃就跟上來,看也不看甩了蘇安然一巴掌,「賤人!」

  蘇安然沒防備間挨了這一下,身體尚虛弱,嘴巴不饒人:「賤人說誰?」

  「賤人說你。」

  「噢,賤人說我啊。」

  三皇子妃反應過來了,「你!」

  趙元瑛一貫帶笑的臉龐,此刻也沒了笑,「有事回去說,先讓安然醫治。」

  「回去說,回去我還能說她什麼?!你沒看出來她是故意的嗎,賤人,狐狸精!」三皇子妃氣得不輕,怒瞪著三皇子,「還有你,人家自己有正兒八經的丈夫,你跟她一起打什麼獵,用得著你救她?!」

  「是我不對,我不好,我不該救她。」三皇子面無表情地道,「行了吧?」

  他那天看他哥好戲的時候,還同情過太子妃,但一放到自己身上,就是另一套道理了。畢竟眼下三皇子妃胡攪蠻纏,要說出去,那也是她有一百個不對。

  這場戲令人依稀覺得熟悉,相關的人迅速聚攏了,太子也驅馬上前,「怎麼回事?」

  「……你給她就受著,不知道拒絕,不是心存故意是什麼?!」

  「算二哥不在,也不必你給她披衣服,還有馬,就算她的馬沒了,我不能帶她一起騎嗎——」

  三皇子妃仍在那糾纏不休,忽地有一道纖瘦身影,冷不丁地從旁接近,扯下了她一隻手臂上的接袖。古人的衣服都是接袖而成,這一扯,整條袖子都被扯掉了。

  三皇子妃露出一條白玉般的手臂,她低頭一看,驚叫出聲!

  三皇子趙元瑛也愣了下,他想給對方披衣,但他的披風還披在蘇安然身上,關鍵時刻,還是太子將他的披風遞了過來。

  三皇子妃剛一裹上,馬上氣得揮鞭打人,木小溪輕輕一閃躲了過去。她望著對方道:「三皇子妃不願接受外男的幫助,怎麼不扔了太子殿下的披風。」

  對方一時語噎,忽而眯眸看她,「我記得你,你就是那天逼迫太子妃的人……可笑,你以為我像大嫂這麼好欺負,叫你隨便一搪塞就聽了信了。」她冷冷一笑,「太子的披風我敢接,是我和太子心中坦蕩。他們敢說他們心中坦蕩嗎?」

  「他敢說他不喜歡蘇安然?!」

  木小溪:「三皇子喜歡也不稀奇,姐姐那麼好,我也喜歡她。」

  「……」

  這話一下子叫人無從說起,眾人好生愣了一愣,三皇子妃一時不敢置信,簡直要被她氣糊塗了。隨後才聽她繼續道:「三皇子妃方才說的有理,只不過心中有鬼的人不是安然姐姐 。敢問三皇子妃,究竟是誰勸說你去試探三皇子,表白自己?」

  三皇子妃眼神閃了一下,「什麼勸說,是我自己是想教蘇安然做人罷了。」

  「其實要知道背後的人是誰不難,三皇子妃不願意說,自有人願說。」

  眾人正要聽詳解,就見她閉口不言,待得他們用疑惑的目光看她時,她才道:「眼下要緊的,是想先扶姐姐就醫。」

  他們這才想起來,女人們一番爭執,又是巴掌又是扯袖子,險些把蘇安然的傷勢忘了。

  幾人轉到屋子裡,眼下在場的除了重要的幾個人物,就沒有其他人了。

  蘇安然只是流了點血有些虛弱,傷口包紮好後,便頂著其他人的催促,用眼神詢問木小溪:「你剛剛說的話……」

  木小溪看了眼三皇子妃,三皇子妃冷哼一聲剛要說話,就見她將視線落到了其他三人身上,「敢問三位皇子,近來可有收到旁人的慇勤?」

  三皇子:「……太多了。」

  「也許以前沒有,近來突然就有了,但也不會覺得很稀奇……」

  「你這話聽得我一頭霧水。」

  木小溪輕聲提示道:「比如,妹妹。」

  因為是家裡人,以往也許不怎麼送禮,但突然收到禮物或者被示好也不會覺得稀奇。

  那個主播從來沒有做出違反自己身份的事,因此藏得很深,與此同時,她又能自然地接觸到太子妃、三皇子妃這樣的人物,能令她們信任非常。如果只有太子妃那一次,她還不能肯定,但今日三皇子妃一鬧,她的身份就呼之欲出了。

  「你這麼一說,永康最近倒是送了個荷包給我,小妮子以前可從來不送這些小玩意兒。」三皇子說著,還從懷裡將荷包摸出來,想起木小溪的暗示,他大笑,「你想說永康在背後鬧事?這不可能——」

  「巧了。」

  二皇子也拿了一個相似的荷包出來,隨手丟到小几上,挑了挑眉,似也有幾分意外,「永康給的。」

  三皇子的笑容凝固了。他隨著眾人的視線一同都落到了太子身上。

  這時,外頭響起女子清脆的嗓音,「我來晚了,剛才一個人去西邊打獵回來。」

  「不巧——」屋中,太子說道,就在眾人以為他沒收到荷包時,他笑笑道,「今日出門,恰好沒把她送的那個帶在身上。」

  他話音落下,永康公主一身粉色旗裝鮮亮美麗,風風火火地闖進來,「聽說安然受傷了,沒事吧?」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1 06:43 PM

第六十七章 晉級賽:飛躍皇宮(九)

  永康公主進門之後,就發現室內沉默,眾人無聲地望著她,眼神難以形容。

  三皇子已經將荷包收了回去,二皇子倒也給他這位妹妹顏面,慢吞吞地將東西收好,永康只看見熟悉的東西在眼前一閃而過,沒有深究。

  她一時不解,先看向病人,「安然現在可還好?」

  蘇安然點了點頭,沒開口。她不敢相信是永康在背後挑撥,兩次衝突,她都巧合地避開了,確實,倘或她在場,無論是她還是太子妃三皇子妃,都會求助於她,到時她可就說不清了,不如找藉口避開。

  但兩人多年感情,蘇安然不願輕易下判斷,只不過此時受信息衝擊,讓她再像以前那樣表現親暱又無法做到。

  永康公主感受到了她的冷淡,她下意識地看向三皇子妃,「三嫂……」

  三皇子妃想到丈夫懷裡的那個荷包,再想起對方挑唆自己的模樣,心裡只如吃了蒼蠅一般噁心,要說是兄妹情誼,怎麼以前一直沒有,這會兒突然心血來潮知道送禮了。再一想她眼下的年紀,便冷笑道:「可不敢當。」

  永康公主再遲鈍,這時也知道事情不妙了,但蘇安然和三皇子妃有一人不對也就罷了,兩人同時發難,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她面上只笑問:「三嫂這是怎麼了,可是三哥給你氣受了?」

  趙元瑛聳肩:「與我無關。」

  「那是……」

  「我這會兒倒是想起來了,永康不是陛下親生女兒吧?是當年西北將軍為國捐軀,作為烈士遺孤被皇后娘娘收養了。」

  「三嫂怎麼突然提起這個……」永康公主的臉色頓時暗下來,一部分是這個人物不願提起過往,另外一部分也是她感覺到了對方提起這個的用意。

  「你這個年齡,皇后娘娘怎麼沒為你張羅親事?可是沒有看中的青年才俊?」

  糟糕。

  永康公主心中徹底拉起了警報。

  就在三皇子妃與永康公主鬥智鬥勇時,屋中的其他人都陸陸續續地出來了。

  對三位皇子來說,永康公主就是他們的妹妹,即便收到了一樣的荷包,也未必是對他們有非分之想,況且他們對她本就無意,不必深究這些。也只有蘇安然、三皇子妃能懂女人之間那些微妙的情緒。

  與此同時,屋中也少了一個不太重要的角色。

  木小溪在樹林中給一匹馬餵草吃,馬兒吃慣了上好的草料,拒不接受路邊的野草,將頭扭開了。草地裡響起腳步聲,隨之有輕笑傳來。

  太子在她身邊站定,「不會騎馬?」

  「不會。」

  「也是。」他似想起她的身份限制,「可要我教你?」

  木小溪側眸望他一眼,又轉了回去,依舊餵她的馬,「殿下的時間寶貴,不必浪費在我身上。不知殿下今日叫我出來,所為何事……?」在室內看三皇妃和永康公主交手之時,她突然收到了太子給她打的手勢,這才和蘇安然報備了一句,為掩人耳目,牽了馬來樹林。

  她不太喜歡和太子打交道,這個時代的男人都異常敏銳,她要在完全陌生的環境下遮掩自己本就不容易,再加上感情戲方面的生疏——初賽是世界等級低,綜藝節目時面對霍爾只靠文字來表達,復賽乾脆選的事業線——她固然擅長揣摩人心,但有些純粹的情感卻不是那麼好演繹的。

  尤其是木小溪這樣將自己看得很卑微,卻將男人奉為天神的古代女人,她們的愛熾熱而充滿奉獻精神。她完全不懂,在和太子的相處中總是格外警惕。

  太子撫摸著馬背上的鬃毛,慢慢開口:「為什麼幫安然?」

  「……」

  「給你的任務是接近二皇子,獲取情報信息,有她在,難道不會阻礙你的行動?」

  木小溪答:「我以為二皇子對她的情意無人能夠撬動,從她著手接近二皇子更好。」

  「為此,不惜飲毒?」

  麗妃宮中掩蓋的再好,他也收到了消息,知道她為蘇安然做了什麼。否則太子妃和蘇安然落水那晚也不會任她發作,打擊太子妃的顏面。

  但與其說是她維護蘇安然的獎勵,倒不如說他現自己看不透她的行事路徑,想看看她究竟準備做什麼。

  木小溪從太子意味深長的眼神之中,發現了他對她的好奇與忌憚。如何最大程度的降低一個人的戒心?那就是讓他以為,你深深地愛著他,為此失去理智。

  這也是她保留了原主喜歡他的設定的原因。

  於是,她輕聲道:「我知道那樣做,殿下會高興。」

  太子怔了一會兒,才笑道:「你若為此受傷,也是我不願看到的。」

  木小溪神情訝異地抬頭。

  「你以為,我為什麼向二皇子討你?」太子從她手中拾起幾根草莖,也學她那樣拿來餵馬,邊道,「當日你與太子妃起衝突,我卻沒有出面阻攔,即使二弟沒有立刻發覺,也會埋下種子,對你不利。」

  「若我開口討你,直白地表露出對你的興趣,他自會往其他方面猜想,不會懷疑你的身份。」

  「所以,即便是要保護安然,也是在確保自己安危的前提下,懂嗎?」

  「……知道了。」

  他輕抬手落在她頭髮上,等他的手離開時,她髮間已經多了一枚木簪,分外樸素。他道:「閒來無事自己雕的,倒是適合你。」

  木小溪聽見這一句,方沒有將木簪取下。

  [ 這個太子,我看他才使的一手美男計吧?! ]

  [ 太子不重要,重要的是姚西湖終於被捉出來了,大快人心! ]

  艾貝的直播間在慶賀的時候,姚西湖的直播間已經炸鍋了。她最終從三皇子妃口中瞭解到了自己的翻車信息,她強行解釋為兄妹之情,三皇子妃自然是不信的,但至少在三個重要的男性人物跟前還算圓得過去。

  好在她只是初步試探送了,畢竟在把蘇安然的影響去除之前,她也不敢輕舉妄動。倘或這次給的禮物再出格一點,真是想圓都沒地方圓。

  另一邊,她直播間的觀眾對她分外失望。

  [ 我以為西湖是在幫助正妻翻身,但那邊沒說的話,我都沒發現西湖居然在幹和蘇安然一樣的事?! ]

  [ 我噁心了,垃圾主播#*@&# ]

  罵髒話的人迅速被禁言,不過卻給直播間帶來了負面的情緒影響,除了道德正義感特別強的人,也不乏感情線愛好者。

  [ 身份被抓出來,感情線也斷了,主播是在把對手當傻子嗎,以為用同樣的招數就能有用?拜託主播動動腦子,和你比賽的是同個維度出來的人,不是這些古人! ]

  [ 好像還是那邊的直播比較精彩,反正現在身份都出來了,我去看看那個女主播的。 ]

  姚西湖氣得險些沒把牙齒咬碎。

  她用現在這個身份走感情線,一個是身份便利,又有禁忌感,符合一部分人的口味;同時也是因為她知道另外兩個直播間做不到。男主播不用說了,即使他要走感情流,那也是和女人互動。至於艾貝,她觀察過對方的復賽直播內容,發現她的劇本主做事業,感情線似乎也想走,但沒有走成,她由此斷定對方這方面不強。

  但按原來的計劃,她會慢慢引導,讓觀眾察覺不到自己在復刻蘇安然的劇本——觀眾罵歸罵,到底還是喜歡這些內容的居多。結果現在被那個女主播強行挑開了,這導致那些想看她做「慈善」,拯救古代女人於水深火熱的觀眾,集體逆反。

  她突然有些後悔。先前是考慮到主線信息與選手無關的話,後期觀眾會疲軟,早知道會有這樣的結果,就乾脆走這條路,不去考慮感情線。那眼下被打臉的就是對方了。

  好在現在她仍有一個很大的優勢——她的身份,在撕破臉皮後,可以不再顧忌。

  這一點,艾貝自然也發覺了。

  於是她打開了被塵封的數據兌換商城,買了一瓶22世紀包裝的香水,將它放到了蘇安然的窗前。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1 06:56 PM

第六十八章 晉級賽:飛躍皇宮(十)

  蘇安然晚間發現了窗檯上的香水。外形是鳥的形狀,胖墩墩的圓,伸出長長的鳥喙,勾勒的金邊將玻璃瓶中粉色液體切割。按下鳥兒頭頂的羽毛,鳥喙張開發出啾聲,按第二下時,有香霧噴出。

  鳥身偏下的位置寫著它的Logo,是她沒見過的牌子。

  然而她發現這瓶香水的瞬間,根本沒有在意過這些細節。她第一時間衝到了門口,繞到了窗檯邊,除了一地草衣和漸枯的灌木花叢,一無所獲。她轉回到院中問下人,下人也是搖頭不知,道從未見外人來過。

  「安然姐姐找什麼呢?」

  「小溪!」蘇安然即刻抓住她,神情焦急,「你來的正好,你從那邊過來,有看見可疑的人嗎?我是說穿著打扮都很奇怪的人。」

  木小溪認真想了想,搖頭道:「來去都是熟悉的面孔,沒見到什麼生人呢。」

  「熟悉的面孔?」

  蘇安然一愣,她想到自己的情況,便有些猶豫了,「也不是不可能。」

  如果這位「同鄉」也是魂穿的,穿著打扮便與常人無異。可如果是魂穿,又怎麼可能會有香水瓶呢?

  她想得頭疼,抓著木小溪的手便鬆了。

  木小溪問:「姐姐到底想說什麼?」

  「沒什麼。」

  這樣隱秘的事,蘇安然自然不可能與這個時代的人說,因為急著想從香水瓶裡獲取信息,應付了木小溪幾句,就回了屋內。晚間二皇子來,她也將門關著,沒讓對方進來。

  趙元琊就不是那等吃了閉門羹就乖乖回去的人,府中下人說到底都是他的人,除了蘇安然原本的小丫鬟負隅頑抗,被他的人拉走了,其他人乖乖給他讓開了路,還把門打開了。

  蘇安然早聽見了外面的動靜,深知在古代的皇權面前,沒有所謂的人權和隱私權。她也早習慣了,除了臉色冷了兩分,將香水瓶放好以外,習以為常地等趙元琊進來,只不過沉默著背對著他。

  趙元琊一進來就連打了幾個噴嚏,「熏了什麼,怎麼這麼香?」

  「沒什麼。」她語氣淡淡地道,「說了你也不懂。」

  第二天,木小溪就在蘇安然身上聞到了那瓶香水的味道,像是一個訊號,表達了她對給她香水的人的友好訊號。

  但木小溪沒有站出來。

  她將香水給蘇安然,目的自然不是為了「相認」這麼簡單,或者說,時機還沒有到。

  有那麼幾天,蘇安然身上都有著這種香水味,甜蜜的花木香令人記憶深刻,趙元琊也一改最初的嫌棄,漸漸喜歡上了這個味道。但蘇安然真正想等的人卻沒有出現。

  沒多久,永康公主前來拜訪。

  「我今天來是想解釋上一次的事。安然若是疑心我,為何不當面與我說清楚,我還要從旁人那裡才知道你疏遠我的原因。」她滿臉受傷。

  「永康才是。」蘇安然靜靜地打量她,「我倒覺得你近來像變了一個人,神態氣質都與從前不同,也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這裡的人也不傻,蘇安然是從小就穿到了這個時代,因此能融和的很好。木小溪的身份低微,從前認識她的人都在皇宮,其他人不知道她的脾氣秉性,自也沒有發現不對。也許他們發現了,但如果僅僅是與這個時代的違和感,他們大抵不會往外說,按這些人拐十七八個彎的心思,只會獨自揣摩。

  但永康公主這樣的角色就很難纏了,萬眾矚目,和身為女主角的蘇安然又相熟,也就是兩人沒有住在一起,降低了扮演難度,否則日日相對,細節之處早就被發現了。

  節目組的抽簽不完全公平,但每個角色都有利有弊,只看個人怎麼發揮而已。

  那邊永康公主的臉色果然也有些變化,但她怎麼說也是闖過復賽的人,經歷風浪。她低頭似是猶豫了半天,才緩緩道:「……我原就想和你說,但你和二哥剛成親沒多久,正是新婚甜蜜的時候,一直沒找到機會。母后她……有意將我嫁到外族人和親。」

  「什麼?!」蘇安然驀地抬頭看她,然而短暫地驚訝過後,她稍稍恢復了冷靜道,「所以你就準備在三位皇子之中挑一個,只為了不遠嫁?」

  永康公主一口否決:「怎麼可能!我和他們雖不是親兄妹,但感情與親兄妹無疑,怎麼會做這種荒唐事。只不過你也知道,我雖說是公主,父皇母后對我亦疼愛有加,可在這件事上是做不了主的。我向哥哥們獻慇勤是沒錯,只不過希望他們幫幫我,能說動母后不將我遠嫁罷了。」

  這話沒有說錯,然而前提是她沒有在背後弄鬼,「教唆」太子妃和三皇子妃來對付蘇安然。

  蘇安然也不是什麼傻白甜,她確實沒有證據確認是不是她做的,可心裡對對付的懷疑也最多是從八分降到了五分。

  她面上接受了這個理由。

  只問她:「那你為何今日才來找我?」

  「我能出宮的機會少,你又不是不知道。」

  永康公主嗔道。她揣度對方的神色,對蘇安然的態度心知肚明,一時半會卻也沒有別的解決辦法。更何況她不在意會不會真的和蘇安然絕交,她又不走「友情線」。她只是擔心蘇安然對三位皇子的影響力,如果她在對方心中形象不佳,會間接影響到她在攻略人物心中的評分。

  眼下能維持表面平和就已經足夠了。

  說話間,永康公主嗅到了一股不同尋常的氣味,「這是……」

  她和蘇安然關係不同尋常,說的又是私房話,所以被請到了裡間。此時,她聞著味道來到蘇安然的梳妝台前,一眼就看見了檯面上的香水瓶,有別於這個時代的設計,令她瞳孔驟縮。

  蘇安然原來是每天都將香水瓶藏好的,不過被木小溪撞見過一次,見對方神色平平,想到這個時代也有玻璃製品,除了那聲鳥叫非同尋常,但古代厲害的能工巧匠數不勝數,許多作品能令她一個現代人都大開眼界,便也不再藏掖著,大大方方擺在梳妝台前。

  當然,如果是現代人,自然能看出瓶身上的現代設計感。

  蘇安然看見了永康變化的表情,但沒往深處想。如果是其他人,她打著趙元琊的旗號說是他送的,沒人敢向趙元琊求證。但永康公主就比較難辦,她怕對方看上,讓趙元琊再去弄一瓶來,到時候謊話就穿幫了。

  因此她笑道:「小時候,父親還在杭州做官,與洋人的傳教士打過交道,買過這麼一瓶,說是香水,我早就忘了,近幾日才從箱子裡發現它。」

  她一出口,永康公主就知道她在撒謊。

  每個時代都有獨屬於自己的審美特點,她雖然不認識近古的所有品牌,但這樣的設計大約是在哪個時代還是能看的出來。這不是這個時代能做出來的東西。魂穿的蘇安然自然不可能擁有這樣的物品,只可能是除她以外的主播。

  兩人不像從前那樣親密無間,永康公主只將將坐了一會兒就走了。

  她心中正存疑,沒想到半路碰上了木小溪,她立即道:「站住!」

  木小溪停下腳步行了禮:「問公主安。」

  永康公主屏退了左右,打量了她一下,直接道:「現在沒有其他人,我們明人不說暗話。」

  「公主請說。」

  「現在我們兩人對彼此的身份都心知肚明,還有一位卻還藏得很深,就這點來說我們應該是同盟吧,你認為是誰呢?」她話問出口,就開始觀察木小溪的神情。

  偏偏木小溪輕低下頭,做出謙遜的模樣:「公主以為呢?」

  「我以為不是皇子。」

  「公主說得是,皇子位高權重,自然不是。」

  兩人一番推拉的對話,永康公主忽而發覺不對。按理說,她能和自己搭上話,沒有對此表現疑惑,應該就是那名女主播,可她的對話卻都是跟著她的思路走,即是說利用她的信息,去回應她。

  而且……

  從她言語中的細節可以看出,她對她的態度有改不了的恭敬。

  永康公主神色一凝,驀然道:「蘇安然的香水,是你送給她的吧?」

  話題突然一跳,木小溪的對話思路也有遲滯,她微微抬眼,似是想觀察她,卻被她看見她眼底的迷茫和猶疑,像是在思考怎麼說。半晌,她謹慎地問:「公主可是為此事不樂?」這句話可留的餘地大,就為了激她多說兩句,再從她的語句中提煉信息。

  永康公主不由火大!

  她覺得自己好像被耍了。

  仔細一想,除了跳舞那一次她看完了全程,且當時還對木小溪是主播的身份抱有懷疑。其他兩次對方「發威」的時候都沒有在現場,事後只能靠其他人的話去拼湊信息。也就是說,她不能直觀地從對方當時的表現中觀察她的狀態,這會帶來印象偏差。

  而且木小溪還為了保護蘇安然吃了毒藥!如果是主播,誰敢做這個賭注,不怕一命嗚呼停了直播嗎?

  假設蘇安然才是主播,那這個角色和原著有偏差也再正常不過,主播知道原著,自然會提前收服這些人為自己賣命。而那瓶擺出來的香水,很可能是蘇安然忘了收回去,再加上輕視自己,以為她對近古的東西沒有研究,會信了她那套洋人香水的說辭。

  說到底,蘇安然發現她將矛頭對準木小溪的時候,就已經在背後偷笑了吧?

  如果不是和木小溪一番對話中發現了端倪,她也確實不會輕易下論斷,畢竟香水這樣的物品,不是擺在誰的梳妝台上就屬於誰。

  眼下木小溪在這裡試探她的信息,想來就是為蘇安然提供情報,所以哪怕她什麼也聽不懂,卻也要硬接自己的話。她一直覺得奇怪,為什麼對方會這麼早就跳出來,完全沒有掩飾的意思,如果是蘇安然推出來的假人,就能說得通了。

  這樣一來,對付木小溪自是失去了意義。她的目標應該是蘇安然。

  查明了事實真相,她這一趟也不算白來。

  *

  木小溪保持著恭送的姿勢,看著永康公主離去的身影,直到對方徹底消失在道路盡頭,才起身笑了笑。她轉身來到蘇安然屋中。

  蘇安然正在想永康公主,對方看見香水的那一刻,神情不太對,對她闡述香水的由來也顯得不置可否。往深處想,近來她身邊發生變化的人就只有「永康公主」……

  「安然姐姐在想什麼?」木小溪將茶杯放到她手邊。

  蘇安然忽地抓住她的手腕,兩人推心置腹的時間多了,她第一時間就想起了木小溪,「如果有一個人,和你從同一個地方來,你會和她相認嗎?」

  「嗯?」木小溪神情有些懵懂,「姐姐的意思是同鄉嗎?」

  「對,同鄉。」

  「這……看彼此的處境和對方的品行罷。假如處境都很好,那相認也無不可,即使對方品行不好,也不會有太大的危險。反之自然要事事小心。」

  蘇安然若有所思。

  永康公主即將被遠嫁和親,處境自然不太好,但如果對方懷抱善意,她也願意幫一幫自己的同鄉。可她看上去頗為不善。況且她不直接來相認,只拿香水做試探,今日來拜訪,除了化解兩人的矛盾,特意提到這瓶香水,是不是也想逼她先表態?

  木小溪慢慢地道:「這世上好人少,惡人多,姐姐一定要謹慎呀。」

  *

  直播間裡的人看艾貝閒聊間復立乾坤,和蘇安然「交換身份」,頓時熱鬧非凡,笑的大笑,哭的痛哭。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那個主播被騙到的樣子太好笑了叭。 ]

  [ 剛從姚西湖那邊回來,爆笑如雷,都在猜……內容相關打個碼,大家自己意會哈。 ]

  [ 嗚嗚嗚貝貝做個人吧,我們安然妹妹這麼可愛,你捨得把她推出去和那邊打架嗎? ]

  [ 蘇安然是女主角,多的是人護駕,再不濟還有主腦保護呢,死是死不了的……不過我是木蘇CP黨,一人血書求貝貝輕點虐。 ]

  [ 上古的背景真的是莫名壓抑,我看完了只覺得好傷感。 ]

  「嗯,牢籠之中,不管怎麼掙扎都是枉費。」

  [ 咦?貝貝要幹嗎? ]

  艾貝從抽屜裡拿出太子給的木簪,迎著光,裡面好像有什麼東西,又好像什麼都沒有。她對著鏡子,將它慢慢推進烏黑的髮髻裡,她慢慢地欣賞了一會兒鏡中人的美麗,道:「我們去別的地方玩一玩吧。」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1 07:30 PM

第六十九章 晉級賽:飛躍皇宮(十一)

  就在女人之間的關係發生變化的時候,朝堂上也出現了變化。

  邊疆與異族打仗的將軍吃了敗仗,且傷亡不小,他歸屬於太子的陣營,朝堂上立時吵得不可開交,二皇子一黨趁機落井下石,很是風光了一陣。期間,木小溪只見過太子一次。恰逢麗妃得病,要人進宮服侍,她隨蘇安然一起進了宮,在御花園散步時,撞見了太子。

  他唇邊笑意仍在,似全然不受朝堂的影響,和蘇安然亦只簡單交談了兩句。從頭到尾,都未和她有過視線的接觸。

  形式很快就有了轉變。

  眼看太子勢弱,竟有人檢舉二皇子通敵賣國,為打擊太子,將信息透露給異族之人。此事本質是風言風語,沒想到二皇子府中的妾室竟呈上了一根木簪,簪中設有機關,扭轉間打開,能取出其中藏好的書信。紙張輕薄,上面的字跡確是二皇子所書無疑 。

  聖上震怒。

  二皇子府內,茶杯猛地被人砸在地上四分五裂。趙元琊雙眸泛紅,有著別樣的邪異,這樣一雙眼睛落在木小溪身上,「你是太子的人?」

  木小溪將碎片放到托盤上,彷彿最普通的妾室一樣細聲道:「殿下何必震怒,不是早知我居心叵測?」

  趙元琊忍不住冷笑了一聲,「通敵叛國的罪名,你以為自己能獨善其身,還是趙元琅能救你出來?你也不過是被他利用的一顆棋子罷了,逃不了一死。」

  「有殿下陪葬,榮幸之至。」

  「那安然呢?」趙元琊冷不丁地問,「你這麼護著她,也是因為太子之令?」

  木小溪一時未能作答,他道:「她要是知道送她去死的人是你,不知作何感想。」

  趙元琊說話的時候,木小溪就發現了身後多出來的氣息,只不過不曾回頭看罷了。待他說完,她方回過頭,只見蘇安然就站在門外,早就聽見了兩人的談話。

  二皇子終究是聖上的血脈,僅憑一封書信,不能作為絕對的證據,還要經過多方調查。因此二皇子府中眾人暫時被押入監牢,只待進一步審問。趙元琊說得也不錯,木小溪雖然提供了證據,但她的身份只是無足輕重的妾室,二皇子都被關進了大牢,她背後無人撐腰,沒有特赦和法外開恩,同樣需要面臨審查。

  女眷都被投入獄中,惶惶不可終日,不是哭喊就是叫冤,唯獨木小溪和蘇安然安之若素。作為穿越女主角,蘇安然的心理素質極佳,在這樣的困境之中反而顯出了她的特別。兩人恰好關在一起,只是和先前的親暱相比,蘇安然的態度變得冷淡許多。

  蘇安然怎麼也沒想到,木小溪接近自己會別有目的。對她來說,木小溪和永康公主不一樣,永康公主雖是玩伴,可因為地位高高在上,即使再親和,平日相處時對方仍會流露出睥睨之態,她與對方並不能全然交心。但對木小溪就不一樣了,她救過她一命,無形之中就建立起了值得信賴的關係。

  兩人相處也非常投契,木小溪配合她,自稱從不用「奴婢」這樣的字眼,她也常常忘了對方的身份,是她來到這裡以後,相處起來最舒服的一個人。

  如今想來,誰會無緣無故地救一個陌生的人?這是階級分明的古代,不是現代。

  兩人心裡有了隔閡,縱使眼下正是共患難的時候,蘇安然也沒辦法強迫自己給對方好顏色。木小溪卻一如既往,鋪床端飯都會詢問她的意見,彷彿她們沒有生活在獄中,而是仍在二皇子府內生活。

  也是,她是太子的眼線,自然早就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做好了心裡準備。

  短短一個月內,她就連續遭受了永康公主和木小溪的「背叛」,心中茫然。她抱膝靠在獄牆旁,前所未有的想回家。

  忽然,身旁傳來其他人靠近的氣息,但或許是考慮到她的排斥態度,沒有像以前那樣突破安全距離,只在一個相對疏遠的位置停下來。

  「姐姐放心,殿下會保你安然無虞。」她道。

  蘇安然抬頭看她一眼,對方眼神中有關切之意,見她對視便微微低下眼睛。她氣有不順,直白地刺她道:「你說的殿下,是哪個殿下?」

  木小溪的聲音輕柔依舊,「姐姐應該知道,不論哪位殿下,都希望你平安。」

  「……那你呢?」蘇安然忍不住問,「你為什麼這麼做?」

  「安然姐姐要理由,自然是有理由的,不外乎家境貧困,宮中生活又如履薄冰。宮裡能用的人那麼多,多的是主子看不上眼的人,我們能被選中,就是多了一條命,萬事都能通融些,也有求情的地方。」

  「那就值得你豁出命去——」

  「不值得。」她笑笑,「姐姐還不明白嗎?人只在有選擇的時候,才會考慮值不值得。」

  這話彷彿小錘,敲打在蘇安然的心臟上。她想起自己的穿越,也是沒有由來沒有選擇的。來時她安之若素,安慰自己只是一趟穿越旅程,能見過聖上天顏,與皇子相戀,聽起來似乎這一趟非常值得。

  可如果她有選擇的機會,會選擇穿越嗎?

  她正出神,耳邊又有聲音傳來:「……可這些理由和姐姐沒有關係。無論如何,是我牽連了姐姐。」

  蘇安然搖了搖頭,竟不知不覺中想明白了,此事和她無關,可是又和木小溪有關嗎?

  皇權之爭下的犧牲品無數,她和木小溪都只是太子和二皇子之間的星屑,不值一提。

  她沉默半晌,道是:「事到如今,我也不知你哪句話可信,哪句話不可信。我坦白問你一句,你和我相交,可是只為了太子的命令?」

  木小溪望進蘇安然的眼睛,道:「他沒有讓我保護你。」

  蘇安然微微一怔。

  「他從未下過這樣的命令,在我入府之前,他甚至不知道有我這個人的存在。」

  「那你……」

  欄桿處傳來「哐哐」的提示聲,欄桿外的獄卒將飯菜端了上來。二皇子一日沒定罪,監獄中的人也不敢怠慢她們這些家眷,再加上她們住的這間有人關照,飯菜都還不錯,連碗也是新碗,不像影視劇裡演的那樣油膩破口的碗,被千百個人用過。

  她將它端至蘇安然面前,她道:「姐姐不必把我想的太壞,也不用想的太好。他確實沒有下令,但我保護你,更有利於接近二皇子。」

  這是自然,蘇安然不至於連這也想不到,可她終歸是豁出去半條命來救她,有人會為了這樣迂迴的方案,做到這一步嗎?

  如果不是為了她,那就是為了——

  「你……很喜歡趙元琅?」

  木小溪搖搖頭,將筷子分予她一雙。然而她夾起碗中的肉時,忽地發現不對,馬上用筷子按下了蘇安然的筷子。

  她神情嚴肅,蘇安然也變得緊張了:「有問題?」她想到木小溪眼線的身份,在這方面很可能經受過訓練,「該不會是有毒吧……」

  「嗯。不知道是什麼毒,但飯菜有問題。」

  蘇安然輕吸了一口氣,不敢想像如果她不在,自己吃下這些飯菜會變成什麼模樣,只這樣想著,胃裡就有些犯噁心。她喃喃:「可是誰會想來殺我們?」

  她第一時間排除了太子。拋開感情因素,理智一點思考,趙元琅都不可能會殺害女眷,不說他有沒有憫人之心,眼下正是風口浪尖上,二皇子尚未定罪,如若她們被殺人滅口,那聖上恐怕要懷疑這一系列事情背後是否有主謀了。對他來說,現在宜靜不宜動,退一萬步說,就算要殺也是殺二皇子,那才是關鍵人物。

  可除此之外,會有人對她們動殺心嗎?涉及到人命,除了朝堂政治鬥爭會帶來這樣的影響,又有什麼矛盾會深到這個地步呢?

  也許不是太子本人,該不會是太子的屬下私自行事?電視裡都是這麼演的,比如知道太子喜歡她,擔心她誤事,趁此機會殺她滅口……

  蘇安然甩了甩頭,這個想法未免太過自作多情。

  「姐姐笑什麼?」

  蘇安然摸摸嘴角,輕咳了聲:「想起一些好笑的事。」經過剛剛一番心理活動,她已經調節了過來,不再被死亡帶來的陰影所籠罩。

  隨即,她聽見身邊的女孩子道:「也許是我的敵人,或者是姐姐的敵人?姐姐若沒有死仇,那就是沖我來的了,想來我這次做了出頭鳥,引起了他人注意,」

  換一個角度思考,既然不是被牽連的,那就是針對她們本身。

  她說的有道理,可蘇安然卻突然想到了永康公主。就身份來說,對方完全可以辦到這樣的事,可對方應該沒有動機,哪怕來者不善,她們也不會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吧?

  但這個念頭一植入腦海,就怎麼也摘不掉了。

  昏夜將至,太陽將天空漸上了一點血色,木小溪提醒她道:「姐姐最好警醒一些。」

  難道僅僅是下毒還不夠?

  蘇安然半信半疑,神經高度警惕,可她自來古代以後錦衣玉食,這具身體也沒有經過鍛煉,眼下飯菜不能動,又累又餓,慢慢地鬆懈下來。直到再次聽到「哐啷」一聲。

  「誰?!」

  「收碗。」來人不耐煩地道。

  是獄卒。

  映入眼簾的是他的官衣,往上看只露出半張臉,剩下的都藏在陰影之中。

  蘇安然呼出口氣。正好飯碗都被木小溪收拾放到了旁邊,裡面的飯菜都已經被倒進了恭桶,只剩下空碗,她將餐具從縫隙裡遞出去。

  就在這時,她突然被一股後側邊傳來的力氣猛然撲開!

  餐具落地發出碎裂的巨響,幾乎是下一刻,她隱約聽見了「砰」地一聲!

  這個聲音……

  隔著欄桿,無論刀槍劍戟都很難殺人,她剛想叫小溪退離欄桿遠一點,視線突然落在了「獄卒」手中,他手上是昏暗燈光下難以發現的,一個漆黑的洞口。

  它正對準了她。

  「怎麼會——」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

  永康,就是永康派人來殺她!

  她的腦袋一片空白,身體僵硬,這樣的禁閉空間躲無可躲,只能眼睜睜看著「獄卒」的手指做了一個輕勾的動作。

  就在這時,一個人影擋在了她面前,下一秒槍聲再次響起,那個人影倒了下去。

  「小溪!」

  此時,這間獄房造成的動靜引來了真正的獄卒,假獄卒見機不妙,來不及再補上一槍,即刻退走了。幾個喝的醉醺醺的獄卒眼下已然清醒過來,追了出去。

  木小溪倒在濕冷的地上,腰腹間中了一槍,紅色浸染了衣裳。

  「小溪,小溪你怎麼樣……」蘇安然眼中大顆的眼淚掉下來,她砸著鐵門,卻沒有人來回應,只能回去看木小溪。她不知道槍傷該怎麼處理,子彈深入木小溪的腹部,她能做的只是撕下自己的衣服,替她止血。

  可包紮手法不對,血怎麼也止不住。

  木小溪按住她抖得厲害的手,「姐姐,有些話,我還沒和姐姐說……」

  「你說。」

  「那封書信是……是我自己呈上去的……」

  蘇安然愣愣地的看她,「什麼?」

  「太子,沒告訴我,裡面有信……是我自己發現了機關……」大量失血令她渾身發冷,她聲音虛弱地道,「他說,是送我的……禮物……」

  蘇安然的瞳孔驟縮。也就是說,趙元琅不但沒有告訴她這裡藏的東西,還欺騙她。因為什麼?

  她想起那天夜裡,她靠在木小溪肩上,突然聽到她對她坦言承認「我喜歡太子」,有著第一次坦白心事的生澀和羞怯。

  趙元琅,利用了她的感情。

  因為是他送的,所以喜歡他的木小溪一定會時刻戴著這支簪子,直到某一天,邁入他為她佈置好的陷阱,將書信呈上。

  她只覺得喉嚨被一團棉絮堵住了,「你發現了,為什麼不將簪子扔掉?!」難道只是因為喜歡他,她們的感情就這麼卑微嗎?

  女孩美麗的不可方物,蒼白的臉上是柔弱,像路邊小花一樣脆弱的笑,「姐姐,我沒……沒選擇的……」

  蘇安然將要出口的話都被堵了回去,她哽咽出聲。

  她穿越後一直壓抑在內心深處的情緒都爆發了出來,突然感覺到了自己對這個世界的憎厭。她一次次的調節自己的內心,樂天的看待週遭的一切,只是為了讓自己過得更好罷了。

  她改變不了這個環境,只能改變自己。

  「我沒有選擇,可姐姐有……」木小溪輕輕地攥住了她的衣角,「姐姐,你想……離開這個地方嗎……」

  「我……」蘇安然說話時,猛然察覺到她的瞳孔漸漸渙散,馬上抓住她的手低喊:「無論如何,我不會用死亡的方法離開,小溪!你再等一等,很快就會有人來了……」

  木小溪的聲音已經徹底低了下去,輕不可聞,「姐姐想走的那天……我來……接你……」

  「小溪! 」

  監獄裡,女子的大哭聲響徹,令邁入監獄的趙元琅腳步微微一頓。他一身錦衣華袍,與這個充滿髒污的地方格格不入。黑長的官靴落在蘇安然所在的獄房內,他看見了木小溪的屍首,和抱著她放聲大哭的蘇安然。

  「我來晚了。」

  他低聲道。

  木小溪只是他計劃中無足輕重的一個角色罷了,沒有她,也會有別人可以代替。她主動上交木簪的舉動固然超出他的預料,卻沒有打破他的計劃,也不足以讓他有所觸動。

  可是眼下看著她死去的模樣,不知怎麼,他恍惚想起了兩人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她咬斷了大宮女手指的決絕與狠意,還有她唇邊流血的笑。

  「是永康公主。」

  蘇安然站起來,幾乎是撲進他懷裡的姿勢,攥緊了他的衣襟,她憤怒地道:「你如果還有一點良知,就去殺了她,給小溪報仇!」

  *

  皇宮中,永康公主正心不在焉地喝水。有宮人快步走進來,她便將旁邊伺候的宮女屏退了。

  「怎麼樣?」

  宮人搖頭道:「沒成功。但蘇側妃身邊的那個木氏死了。」

  永康公主皺了一下眉頭,「怎麼會……」她皺眉倒不是因為蘇安然沒死,而是因為木小溪。

  女主播死了不是真死,但虛擬世界裡的角色死了就不能復生,對直播間的觀眾來說意義不同。而且命人殺女主播只是她比賽的一種手段,可真的殺了一個非選手的人物,即使是虛擬世界的人物,她心裡也十分不舒服。

  「說是保護蘇側妃,替蘇側妃擋了一下。」

  「原來如此……」永康公主有些佩服蘇安然的手段了,她道,「她倒是忠誠。」

  她原本其實對女主播究竟是兩人中的哪一個還有所懷疑,沒有完全消除疑慮,想要做進一步確認。可眼下木小溪一死,蘇安然定然是那個女主播無疑了。木小溪是為蘇安然擋子彈死的,如果現在時間將近尾聲,那她也許是故意製造悲劇結尾。然而現在賽程剛剛過半,試問哪一個選手會滿足於現狀,退出比賽?

  前兩天那個女主播的數據有了一個高潮漲幅,可能是因為她拿下了階段性勝利,直播間裡的人都以為騙到了她。女主播現在的數據確實已經高過了她,不過還沒有拉開太大的差距,如果她是對方,絕不可能為了令對手相信蘇安然才是自己,而冒然「自殺」。

  這一次至少確定了對手是誰,她倒也不算白做功夫。

  宮人問:「太子殿下會不會發現……」

  「沒事。」她將茶杯放回桌子上,「太子自身難保,管不到我頭上。」

  宮人奇怪。

  如今二皇子已經被關入牢房,太子黨正是高歌的時候,怎麼公主會說太子自身難保?

  永康公主沒再說話,只揮了揮手,示意他退下。

  原著中,太子是男配角,二皇子才是真正的主角,二皇子此番失意只是暫時的,也因此,她覺得這次是最佳時機。如果是平時宴飲,蘇安然對她必定有所防範,而關在牢獄之中,即使想防範也沒有機會。

  此時,她的直播間裡彈幕飛速閃過。

  [ 我靠我靠,西湖真的要殺那個主播?本來覺得古代場挺無聊的,突然有點厲害怎麼回事。 ]

  [ 啊啊啊這就是上古背景的意義!主播可殺! ]

  [ 這個思路好絕,殺了對方就能提前把對手淘汰出局了,主播手段夠狠! ]

  不是沒有人講人道主義,因為木小溪的死亡而覺得不適,但大部分人都對這個走向喜聞樂見。見慣了悲天憫人、糾結情感的女主播,突然有一個單刀直入的主播,顯得特別帶感。

  當然,主要也是他們知道這些都是假的,主播的死亡不是真正的死亡,才能看的這麼開心。

  觀眾的反應遠超姚西湖預料,也讓她下定決心,在感情線之外製訂了新的計劃。

  與此同時,另一個直播間裡,艾貝的觀眾就完全是另一番場景了。

  [ 死了? ]

  [ 死了?! ]

  [ 嗚嗚嗚小溪不要啊——! ]

  [ 這片彈幕我看著很眼熟怎麼回事,我記得復賽的時候,貝貝一上來就把自己搞死了,然後拉回了時間線。 ]

  [ 拜託你把規則看清楚!!晉級賽是三個人一起比賽,絕不可能回調時間線,死了就是真死了。 ]

  [ 劇情特別有感觸,但是忍不住想說,貝貝這麼做是要退出比賽嗎?!! ]

  [ 你們誰還記得。貝貝那天說要去別的地方玩一玩…… ]

  [ 記得,難道不是說監獄嗎? ]

  這時候,他們發現他們可愛的主播艾貝花光了大半的打賞金,從商城裡購買了一樣道具,且還沒有收手的意思。她一邊購物,一邊「免為其難」地開口和大家解釋:「直播間有一條規則,如出現角色死亡,則角色作廢。」

  [ 誒? ]

  「是角色作廢,不是比賽結束。」

  話是這麼說,可是沒有角色,該怎麼比賽?而且這可能只是文字上表達的不清晰,萬一角色作廢以後,比賽就結束了呢?

  觀眾都替她緊張,生怕並非她所說的這樣。

  其他兩個直播間的主播,在進行日常直播的時候,發現艾貝的直播數據驀然清零。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1 07:36 PM

第七十章 晉級賽:飛躍皇宮(十二)

  星際。

  十二名主播分了四個賽場,每個賽場都有各自的內容和主題,綜合數據來看,艾貝所在的賽場數據最低,被其他三個賽場壓在底下,即使是實時最高數據也沒能往前進一名。

  其他觀眾的普遍評價是其他幾個賽場的鬥爭更激烈,情節更精彩,上古背景一開始確實有新意,但久而久之觀眾就失去了興趣。

  觀眾在虛擬網絡裡都有固定的交流區,如咖啡館、室等等,還有人開拓了小傳單的業務,將直播間的廣告紙片飛得到處都是。有人不想通過彈幕和回放挑選直播間,就會來這些地方聽消息。

  「第一賽場是末世煉獄,第二賽場是武鬥世界……看來看去,第四賽場最沒意思。」

  「可別說,第四賽場剛出了一個轉折劇情!」

  「什麼什麼?」

  「聽說有主播殺死了對手。」

  「不稀奇吧,末世裡到處都在死人。」

  「在末世裡當然不稀奇,在那種文縐縐的背景裡還是挺刺激的。不過最有趣的不是這個啦,有趣的是被她殺的那名主播。」

  「哈?不是死了嗎?」

  「沒死,不對,死了,不過也算沒死,總之她挺好玩的,值得一看。」

  「哪個直播間?」

  「指路T113。」

  問的人道了一聲謝,就在觀看路徑裡輸入了T113的直播間號碼,即刻跳轉到了艾貝的直播間裡,入目是一片黃沙滾滾,空無一人。那人滿眼迷茫地看著直播間裡不斷閃過的笑聲評論,後悔沒問清楚什麼內容就來了,不過既然都來了,他決定還是再看一看有沒有值得觀看的內容。

  同時,廣告商、投資商們的情報員們也會來這裡尋找「商機」,碰到合適的他們產品的直播間會即刻給出高額打賞,作為合作的誠意。情報員們聽到最近T113直播間被人提到的頻率最高,馬上將信息傳回了公司。

  TITR賽方後台,監測員也在和負責人匯報情況。

  「有一名選手扮演的角色死亡時,沒有選擇退出比賽。」

  負責人身經百戰,已經習慣了選手們的奇思妙想,聞言問道:「會出現什麼樣的情況?」

  「有兩種情況,變成角色的數據流,也就是靈魂狀態,不過這種狀態沒有特殊道具無法和其他角色溝通,最多只能觀戰。還有一種,與角色的重疊鏈接斷開,露出本源數據……簡單來說,就是揭開了面具之後,會露出她真正的樣子。」

  「你是說,選手本人的數據出現在虛擬世界裡?」負責人的眉頭緊擰,「太亂來了,立刻聯繫選手,讓她退出比賽。」

  在他看來,這就像是脫掉了防護服,在充滿細菌的空間裡呼吸行走。沒有角色作為掩護,主腦如果判定她是病毒數據抹殺了她,有90%的可能會使現實世界的身體出現問題,智力降低、身體癱瘓都有可能。

  不過……

  那是個本就有穿越角色的世界,主腦的接受能力比其他虛擬世界要強,如果她的行為能夠被主腦接受消化,就比賽上來說並不違規。

  「……還有件事,咳,其實這名選手早就與後台有過聯繫,問過相關問題。」

  「早就?」

  「開始比賽之前。」

  負責人:「……也就是說,她早就打了這個主意,計劃把自己的角色弄死?」

  「我看這位選手輕易不會退賽,她的行為也沒觸犯規則,到強制退賽的地步。」

  負責人頭痛道:「知道了,那就做好監測工作,盯緊她,一旦出現問題,立刻強制退出。」

  「是。」

  *

  虛擬世界,古代。

  漫天的黃土路上,遠遠地有兩匹膘肥體壯的高頭大馬飛馳而來,飆發電舉,揚起一陣黃沙。

  突然,其中一匹棕馬前腿一軟跪倒在地,馬背上的男人猝不及防被它甩了出去,幸虧他及時握住韁繩,又借助翻滾的動作卸了力道,有驚無險地落了地。

  男人單膝跪在地上,原本就受傷的地方傷口裂開,血跡從紗布中滲透出來,他身形微微一晃。

  「皇兄!」另一匹馬上的人即刻調轉了馬頭,急忙趕到他身邊,下馬扶他。少年英姿勃發,縱然滿身塵土也掩不住他身上的貴氣。

  再一看,出事的馬已經四蹄躊躇,口吐白沫,側倒在黃土路上。

  「不可能!」 少年立刻叫道,「馬是我親自挑的,能日行六百公里,這才跑了多遠,怎麼會出事?」

  男人因失血而面色微白,神情卻沒有一分猶疑,上前探了馬的鼻息後便道:「軍中有他的人。」

  「你是說,二哥找人做的?」趙元瑛氣得一揮馬鞭,鞭起飛揚的黃塵,「早知道一開始就把他的爪子都拔了,看他怎麼囂張!」

  太子趙元琅從馬背上的行囊中取出醫藥紗布,以烈酒澆傷口消毒,從額頭上的冷汗可以看出他忍受的痛苦,趙元瑛在一旁看著便覺牙酸,再看自家皇兄那雲淡風輕的神情,頓覺服氣。一番緊急處理過後,趙元琅又去探查趙元瑛的馬,搖頭道:「你這匹恐怕也支撐不了多久。」

  「這可怎麼辦,加上食宿,這一路本就需要八九天的時間,更何況皇兄你受了傷,怎麼也要在驛站養上三四天,現在馬又出了事!」趙元瑛焦急萬分,「如今父皇病危,都城中只有他在,若不能及時趕回去,只怕有變。」

  他話音落下,他向來成竹在胸的皇兄有好長一段時間都沒有開口。

  原來他通過叛國事件,已將趙元琊的勢力徹底壓了下去,即使最終父皇心軟,道證據不足將他放了出來,也不足為懼。沒想到峰迴路轉,來年春季,父皇欲御駕親征剿滅異族,卻因年邁而受到眾臣規勸,最終他代父出征,來到邊疆指揮作戰。以至都城有變,他鞭長莫策。

  半晌,趙元琅低聲笑道:「只怕是天意。」

  「皇兄說什麼呢——」

  趙元瑛剛要給他鼓勁,就在此時,一陣猛獸的咆哮在山林間響起!他們立刻進入緊急戒備狀態,警惕地巡視四周,以防從旁邊躥出虎王黑熊。

  眼下他們腹背受敵,像是真的應了趙元琅一句「天意」。

  趙元瑛咬牙,抽刀站到了路中間:「就算是天意,我也要先宰了老天派來的野獸出氣!」

  說話間,一道紅光出現在視線之中,如太陽彈射出的一粒烈焰,向他們熊熊燒了過來。紅光一閃便是數百米,轉瞬即至。趙元瑛依稀只看見他兩隻銅鈴大的眼睛,中間張開黑色的嘴巴,如山海經中描述的那些吞天食地的怪獸!

  「元瑛!」

  趙元瑛的瞳孔驟縮,他聽到了皇兄的疾喊,手腳卻不聽使喚,僵在了遠地,只等著怪獸來將他吞食殆盡!

  「滋——」

  它在他一臂遠的距離,發出尖銳刺耳的低吼,然而一動不動地停住了。

  「……」

  趙元瑛回過神,只覺心跳蹦得飛快,背上全是冷汗,只能勉強握住佩刀。他見「怪獸」不動,心中陡然生起一股膽氣,舉刀要砍!

  那邊趙元琅卻發現了不對,眉頭一擰,「元瑛回來。」

  「不!」

  「你先回來,這東西不對。」

  趙元瑛:「不是我不想回去……是腿軟,走不了。」

  他話剛一說完,忽然聽到一聲女子輕笑的「撲哧」。他立刻豎起了耳朵,「誰?」

  週遭的一切都很安靜,除了那頭「猛獸」還在呼呼地喘著氣,忽地,「猛獸」的耳朵後面,像玻璃一樣的「鱗片」降了下來,而後從裡面探出了一個女人的腦袋。她一頭金髮似陽光般耀眼,五官精緻,漂亮得不像凡人。

  「嗨?」

  她向他們揮了揮手。

  有一瞬間,趙元瑛以為自己看見了九天玄女。

  *

  直播間裡,觀眾們已經笑瘋了,紛紛嚷著三皇子無敵可愛,握著刀手不停發抖的樣子也很好笑。

  [ 這就是貝貝的真身?又漂亮又可愛,我喜! ]

  [ 感覺跟看綜藝的時候不太一樣了,她在綜藝上更文靜一點?劇情需要嗎? ]

  [ 貝貝居然還染了個毛。 ]

  [ 原來的灰色頭髮怕嚇到他們吧,灰色在星際都不常見。 ]

  [ 我笑死了,金髮不嚇人嗎,而且最嚇人的明明是那輛車吧! ]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貝貝衝鴨,古代公路戀愛Start! ]

  艾貝從商城裡換出的最貴的道具,就是一輛車。同樣來自於22世紀,能夠在野外長跑、賽車等多個功能中切換,外觀上卻與21世紀的汽車相近,符合蘇安然印象中的現代。而後她又買了許多小件放進汽車裡,將數據都清光了。

  眼下,艾貝坐在車裡,降下車窗和他們打了聲招呼,「嗨?」

  「嗨、嗨?」趙元瑛尚未從視覺衝擊中回神,下意識地回應了一句,只是顯得有些磕巴。

  「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她問。

  趙元瑛不知道該怎麼說話,不只是手腳,他現在覺得連嘴巴都不是自己的了。還是趙元琅上前道:「敢問姑娘如何稱呼?」

  「艾貝。」

  「艾姑娘可以驅使這頭野獸?」

  「它不是野獸,是車,唔,就是和你們的馬車差不多,只是驅動不太一樣。」

  她邊說邊指了指路邊的馬,說道:「我是看你們的馬好像死了,才想順手幫個忙,你們要去哪兒?」

  「艾姑娘為何願意幫我們?」

  「叫我貝貝就行了。為什麼幫你們?因為看他長得帥啊。」她的手肘支在車窗上,托腮笑道,「我最喜歡搭小帥哥一起公路旅遊啦。」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1 08:00 PM

第七十一章 晉級賽:飛躍皇宮(十三)

  艾貝的大膽發言,令趙元瑛的耳朵發紅。

  她說話的語氣肆意隨性,倘若換一個人,只怕要被人誤會是從三教九流的地方出來的人。可現下在場的人,無論是趙元瑛還是趙元琅,都無法將她和那些人聯繫起來。

  更何況她那一頭的金髮,與宮中的洋人相似,打招呼用的也是洋文,兩人第一時間都想到了她是外國女人,雖然她不像那些洋人那樣發音大舌頭,說話很自然……總之她身上還有許多古怪的地方,他們也仍然對她馭駛下的猛獸抱有警惕。

  趙元瑛輕咳了下,「艾姑娘不怕我們是壞人嗎?」

  「怕啊。」艾貝笑眯眯地看他,「所以我不是問你們要去哪兒嗎,如果你們要去什麼荒山野嶺,我就不帶了。」

  趙元瑛:「……」

  這裡就夠荒山野嶺了吧。

  皇宮裡出來的人,縱然像趙元瑛一樣直率天真,也不乏警惕心。他和趙元琅對視了一眼,對艾貝露出了燦爛的笑容:「我與兄長是來郊外打獵的,跑遠了一些,才剛看見姑娘的……車,還以為是猛獸。」

  兩人出門在外,一切從簡,穿的也都是耐髒的布料,十分樸素,他才敢說這樣的話。

  沒想到對方的眼睛像是能洞悉一切,聞言回以微笑,「撒謊的人不帶哦。」眼見趙元瑛的笑容塌了下去,她道,「不過涉及隱私的話,你們可以選擇不說。」

  趙元琅剛剛一直從旁觀察她,聞言便接過話道:「如果艾姑娘方便的話,將我們帶到驛站即可。」他自然能發覺少女身上處處古怪,可如今他受了傷,即使元瑛一人快馬加鞭率先趕回去,也無法主持大局,倒不如乘車休養,或許還有轉機。

  「上車吧。」

  艾貝揮了揮手,並不計較他們的謊言和試探,分外灑脫。

  「猛獸」內部的構造確實像一輛車,只不過與馬車車廂裡的設計不一樣,前後兩排的座位,車窗不是布簾,而是由透明玻璃阻隔。裡面各式各樣現代化的物品令他們目不暇接,方向盤、搖桿、導航儀……

  趙元琅受邀坐在前排,趙元瑛則一人獨佔了後座。

  艾貝提醒:「記得繫安全帶。」

  「什麼?」

  艾貝示意趙元瑛伸腦袋來看,她則探身靠近了趙元琅,伸長了手,以近乎擁抱的姿勢半環住他。趙元琅平靜的雙眸泛起波瀾,「艾姑娘。」

  艾貝疑惑地側頭看他,兩人的距離更近了,近到趙元琅幾乎能數清她的睫毛。她卻突然變魔術似地抽出一根具有彈性的帶子,從他身前繞過,「哢噠」一聲扣進了卡扣裡。

  「就是這樣,看清楚了嗎?」她轉頭問趙元瑛。

  「看、看清楚了。」

  趙元瑛不敢去看兄長的神色,退開快有一丈遠,從自己的座位上拎起同樣的長帶扣好。但他對這個行為有所不解,「為什麼要將自己綁起來?」而且那金屬質感的卡扣做的相當細致,上面甚至刻了一串洋文字母。皇家固然奢侈,出行的車輛也是由木製的,可這輛「車」不僅僅是內部有許多金屬質感的細節,剛才他悄悄看了,外殼似乎也是金屬質感,在太陽下泛著耀眼的光,手指叩上去會發出清脆的敲擊聲。

  這麼重的一輛車,他不敢想像究竟需要多少馬匹才能拉動它。而且車周圍連一匹馬都看不見。

  他擔心到驛站已經是十天後的事情了。

  偏偏金髮少女道:「因為我們的車速會非、常、快。」

  最後一個「快」字落下,艾貝猛地踩下油門,汽車輪胎在黃沙地裡捲起飛沙風暴,「笨重的金屬車」咆哮著向前衝去!

  路邊的馬受驚發出長嘶。

  可是不等趙元瑛偏頭看它,高大健壯的馬就已經如一個墨點,被遠遠的甩在了後面。他的眼裡閃過驚駭之色。緊接著看到的一切,都如同在夢中。

  透過玻璃車窗,他看見兩邊的綠林在飛快地向後倒退,幾乎幻化成虛影。

  這景色倒映在他瞳孔之中,時間就像在這一刻停滯了,慢慢地鐫刻進他的回憶裡,令他往後餘生想起來,都能清晰地回想起每一個細節。

  他的身體因慣性前傾,被安全帶緊縛在座位上,可他只覺得身體裡的血液都活了過來,像被人燒了一把火,灼烈地燃燒起來。男人天生的冒險因子跑了出來,他用微微乾澀的喉嚨喊道:「艾姑娘!」

  「說了叫我貝貝。」

  艾貝手上切換檔位,一邊問:「怎麼了?」

  趙元瑛想問這麼快的車速,她是怎麼做到的,可這種速度,是人力能夠做到的嗎?沒有馬,沒有任何的動物供以驅使,讓沉重的金屬自己動了起來。

  這簡直就像是天人在施法。

  而他怕像那些神話裡的故事一樣,一旦他們說出真相,她就會除去偽裝幻化出原形,就此離去。

  於是他忍住了心底無數的問題,只是道:「太快了,我有點、有點暈。」

  「你暈車?」

  艾貝將車窗降下來,這讓他更加清楚地看到外面的風景,呼嘯而來的風將他的長髮都吹亂了,他卻無暇去管,反而有了無比直觀的感受。

  「這裡的路況也太差了。」他聽見少女抱怨,而後她看也不看地從身側的收納箱裡摸出一個盒子,往後丟給他,「忘了帶暈車藥,吃兩粒口香糖,看會不會好一點。」

  「口香糖?不是清口的嗎?」

  「差不多,不過這個只能嚼,不要吞下去哦。」

  「誒?」

  她身邊,趙元琅心裡所受到的震撼絕不比弟弟要少,此刻,他卸下了一貫的謹慎與偽裝,直接詢問:「以這個速度,倘若去都城,需要多久?」他的語氣平靜,望著前方的目光卻異常銳利。

  「都城?」艾貝想了想,「五天——」

  「如果你急的話,三天也可以。」

  *

  另一邊,蘇安然和姚西湖的「戰爭」進行得如火如荼。

  三名主播都做了不同程度的時間跳躍,將日常的流水跳過了,因此時間線從秋季轉到了來年入夏。半年前女主播數據清空時,姚西湖也嚇了一跳,防備對方買了致命道具來打擊她。但事後虛擬世界中沒有出現現代化的道具,她也考慮過另一個可能,對方也許想買救命的道具去救治木小溪卻沒有成功等等。

  總之,後來女主播的數據仍然在小幅度上漲,她沒再考慮過其他可能。

  二皇子身陷囹圄,無疑是她接近對方最好的時機,她暗中幫助對方,又在恰當的時機讓二皇子發現「背後真相」,雖然偶爾會遭到來自蘇安然的破壞,讓進程變得非常緩慢,但在這個過程中,她也達到了一開始想達到的目的——使二皇子看清蘇安然。

  她來自古老世家,無形之中潛移默化地承繼了這個時代的許多觀念,倘若將環境放到星際時代也就罷了,但在這個時代中,蘇安然婚後的「出格」表現讓她非常不舒服。

  她喜歡這個古老而神秘的時代,不希望蘇安然破壞她的美感。

  只不過在她和蘇安然互搏的時候,她發現那位男主播不知何時悄悄地爬上了第一,她一直暗中觀察所有書中出現過的角色,最近倒是有了一點眉目,只不過那個猜測令她有些不敢相信。

  *

  黃沙路上,趙元瑛一開始是假暈車,到後來謊話成真,被艾貝口中差勁的路況顛暈了。

  古代的路和現代的路自然不能比,艾貝選擇的好歹是寬闊平整的官道,但比起後世還是要差很多。趙元瑛第一次坐車,又是空腹,暈車也是難免。

  恰好已經入了夜,夜路難行,他們便找了一個地方停車。

  趙元瑛自己到車外去呼吸新鮮空氣,夜風冷冽,吹了一會兒小風,他就覺得還是車裡的溫度宜人,鑽回了車內。而後他發現,「小仙人」在給兄長換手臂上的紗布。控制台上放著一個白箱子,裡面是一些古怪的物品,箱壁上畫著一個紅色的十字。

  「這是什麼傷?」她一邊包紮一邊問。

  「箭傷。」

  「你們是剛從打仗的地方出來?」

  「你不是知道嗎。」趙元琅的語氣平淡無波。

  她一抬眼,他的眼裡恰好倒映住她的樣子,「想詐我的信息?」她故意笑問,「那你們是逃兵咯?」

  「……」趙元琅別過眼睛,「包好了嗎?」

  要不是她說她們那邊的治療手段比較特殊,他也不會任她來包紮。手段特殊與否他不知道,不過她的工具箱裡,確實有很多奇特的東西,用的紗布也比他們所用的材質要輕軟易透。要知道,皇室能拿到的東西都是這個朝代最為頂級的,可她任意拿出一卷都比他們的要好,給他一個陌生人使用,她也沒有任何心痛的神色,可見這東西對她來說有多普通。

  「等下,還有一道工序。」她笑嘻嘻地拿起一支黑色的筆靠近他,避開他的傷口抓住了他的手臂。

  趙元琅若要躲,自然是能躲開的,男人的手臂粗,她一隻手根本圈不住。可他一動不動,只低頭看著她在紗布上寫字:

  今天撿到了兩隻髒兮兮的小狗狗。

  之後她還要畫畫,紗布上找不到地方了,她就快快樂樂地在他手臂上畫了兩個可愛的簡筆畫狗頭。

  趙元瑛從她寫字起就膽戰心驚,生怕他皇兄心情不虞,尤其是她寫下「狗狗」兩個字的時候,他的情緒攀登到了頂峰。

  敢說當朝太子是狗?

  她膽子大沒邊了,哪怕是天上的仙人,只怕他皇兄也敢屠神。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皇兄沒有發作,反而看了看她的字問:「這是什麼字體?」

  艾大師合上筆蓋,答:「簡體。」

  趙元琅若有所思。

  到了晚上,艾貝把椅子平躺放倒了,三人各佔了一張睡覺——這也引起了趙元瑛的小小驚嘆。她給他們發了毯子,又將車窗開了縫,免得把人悶死在車裡。

  睡了一夜,早晨起床,艾貝率先醒來,她下車伸了個懶腰,打開了副駕駛的車門,身子剛探進去,就驀地被人抓住了手腕。

  副駕駛座位上的男人似乎已經醒了,他睜開眼睛,瞳仁漆黑如夜。

  「你也太警覺了吧,我想圖謀不軌都不行了。」她笑著調侃。

  他沒說話,只是定定地看著她。

  艾貝卻好像察覺到了不對,他抓著她的手溫度很燙。她用沒被控制住的右手手背在他額頭貼了一下,又對比了自己額頭的溫度,「你發燒了。」

  「發燒?」他重復她說的話,反應力慢了半拍。

  「嗯,發燒,可能是傷口發炎的關係。」

  另一邊的趙元瑛也早在他們的對話聲中醒來了,趕忙來到兄長身旁,他懊惱道:「我怎麼把這個忘了,昨晚就應該關注的……」他立即問艾貝,「這裡離驛站還有多遠?」

  「今天能到,怎麼了?」

  「當然是去拿藥吃。」他一摸兄長的體溫,頓時急得團團轉,「這麼燙,不知道這邊驛站的條件怎麼樣,有沒有現備的藥。」

  「我這裡就有藥。」

  「你有藥有什麼用,我們……等等,你有藥?」

  「有啊,昨天不是給你們看了嗎,有好多,出門在外必備。」

  緊跟著,趙元瑛又看見艾貝拿出了那個熟悉的白箱子,而後她挑挑揀揀,從裡面拿出了一個透明袋子撕開,露出裡面封裝好的長筒。

  她邊說,邊揭開封筒上的蓋子,那筒上長了一根縫衣服般的長長的針。尖銳地針尖在陽光下,閃過一道亮芒。

  趙元瑛赫然倒退了三步。

  「生病就要打針吃藥哦。」她露出笑容,「放心,我很專業的。」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1 08:05 PM

第七十二章 晉級賽:飛躍皇宮(十四)

  「不行!」

  趙元瑛攔在兄長面前,「這東西從來沒見過,我不能讓你把它用在我哥身上。」

  人對未知的物品會有本能的恐懼,尤其是太子如今病弱時期,即使他認為眼前的人是仙人下凡,也不能賭0.01%的概率。如果他的判斷有誤怎麼辦,如果……她是趙元琊派來的殺手呢?

  雖然他也很懷疑趙元琊派不派得起這種等級的殺手。

  「你知道他為什麼會發熱嗎?」

  「?」

  她突然跳到另一個頻道,猝不及防間趙元瑛沒轉過彎來。

  「因為傷口受細菌感染引起的炎症,這裡面的水能夠通過人的血管進入人的身體殺死細菌,消除炎症。」她想了想道,「細菌就是很小的蟲子,比螞蟻還要小,小到人眼看不見,但會對人產生危害。」

  趙元瑛聽得眼冒金星,「什麼什麼菌?」

  「總之,我不會害他,反而能夠幫到他。」

  「……不行。」趙元瑛被她一頓繞腦,如果是個耳根子軟的人,早就聽信了對方的話,但他的態度卻很堅定,「還是麻煩艾姑娘盡快將我們送到驛站。」

  「如果路上出了問題,你自己負責?」

  「相較而言,它的危險性更大。」

  兩人正對峙,趙元琅微微低啞的嗓音在一旁響起:「讓她試試。」

  「哥?」

  「這件東西我們確實未曾見過,但既然艾姑娘有十足的把握,我相信她。」男人的語氣淡淡,表露出的態度卻是不容置疑。

  艾貝對他燦然一笑,「這就對了嘛! 」她見趙元瑛仍然不服,忽地升起一個主意:「或者,先拿你做實驗也可以。」

  趙元瑛:「啊?」

  「如果給你注射沒有出問題,至少證明這不是有害藥物,你們也比較放心吧?」

  趙元瑛立刻同意了。

  這會兒他身體好,他先試藥總比他皇兄直接試要好。撇開這件東西的潛在危害不提,從這裡到驛站確實還需要一段路,她的藥物有效,那再好不過。

  鐵骨錚錚的三皇子在對方「打屁股針」的言論裡一蹦三尺高,「你說紮哪裡?!」

  [ 哈哈哈哈哈哈當時那麼落後的嗎!居然要受這種酷刑! ]

  [ 對上古時期的人來說,這都算好的了吧,他們那會生病還只能吃藥,苦到讓人想吐的藥,要喝好多次,容易把胃喝壞了,還不一定治得好。22世紀的東西至少都能出成效。 ]

  [ 好黃好暴力(摀住眼睛) ]

  「就脫褲子露一點皮膚就行了。」小護士艾貝舉著針筒,磨沒了耐心,「過來,我又不吃了你。」

  趙元瑛臉色爆紅,像鍋裡煮熟的大蝦,「你不是女人嗎,怎麼能隨便扒男人的褲子!」

  「救人不分男女。」

  「為什麼一定要脫褲子,不能換個地方嗎?胳膊?大腿?脖子?腦袋也行啊!」他慷慨赴死狀,「我的腦袋隨你處置!」

  「行,那就胳膊吧。」

  艾護士很好說話,「但我先說好,這個針打在屁股上效果更好,肌肉多,吸收得快,胳膊上的話會比較痛。」

  痛算什麼?他去過戰場,自然不可能沒受過傷,小時候練武藝也少不了摔摔打打。

  趙元瑛還以為又要在對峙一陣後屈辱服從,見她不執著,立刻鬆了口氣,也不怪她事先沒說清楚了,「行,只要不紮……那裡,怎麼都行!」

  說出「怎麼都行」之後不到三分鐘,他腸子都悔青了。

  說自己很專業的女人,在他胳膊上紮了好幾個洞,直冒血珠,但針卻沒紮進去。好在試了幾次之後,她終於鼓足勇氣把針推了進去。

  趙元瑛的袖子高挽到肩膀,露出勁瘦有力的胳膊,那上面正有一管針斜紮著,隨著針筒推進,裡面的液體也被推入肌膚之中。他不停地側頭去看,被艾貝摁住腦袋轉回去。

  「你說實話,是不是我哪裡惹到你了?你要報仇就直白告訴我。」

  「好啦好啦,這不是成功了嗎。」艾貝安撫他,猝不及防往他嘴裡塞了一支棒棒糖,「乖了。」

  趙元瑛:「……」

  奶甜味在嘴裡化開,他忍不住又舔了兩下,頂著鼓起的腮幫子,「這是什麼?」

  「手拿糖果。」

  趙元瑛確認自己確實沒有不適的症狀,才終於放行讓她給兄長注射。艾貝給趙元琅紮針的時候就熟練多了,一針下去,前後不到半分鐘。見趙元瑛不忿,她還要刺激他:「你太緊張了,肌肉緊繃我刺不進去,看你哥多放鬆。」

  收針敷上棉花,艾貝交代趙元琅多按一會兒,就開始收拾工具。她將小道具都放好了,才發現旁邊的視線,「怎麼了?」

  趙元琅漆黑的目光裡看不清情緒,因為發燒,似乎有些放空,他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趙元瑛拿著的棒棒糖。

  「你也想吃糖?」

  她記得資料裡顯示太子不喜甜食,不過生病的人通常心理防線比較脆弱,可能只是單純的沒有被公平對待而不高興吧。她伸手摸摸「未來獅子王」的腦袋:「病好了才可以吃哦。」

  *

  路上顛簸,趙元琅身為病患獲得了平躺的待遇。他的椅背近乎放平,佔據了後座弟弟的地盤,還好他們人少,趙元瑛還能坐在另一邊,空間也不小。

  從這個角度,趙元琅能清楚的觀察到她的一舉一動。

  左右兩邊的橫格的小窗口裡吹出冷風,他感受到涼意,忍不住低咳了兩聲。

  外面烈陽如火,室內卻涼爽如秋。

  駕駛座上的女子穿著布料輕薄的米白色長裙,披著一塊像是坎肩的布料,只不過更薄更長,柔軟的料子堆在她手臂上,垂下白色的絨絨的流蘇球,隨著她的動作一晃一晃。她的衣服經常會露出她手上一截手腕,他們和她說話時,為了禮貌,視線很少落在那上面。因此趙元琅現在才看見她手腕上戴的東西,古怪的長帶造型,當中一個圓盤,有針在自己滴答滴答地走動著。

  往下看,她的右腳在兩個位置上交替,兩隻手把握著一個圓盤,他們兩人中間有一個立起的長桿,偶爾她也會去控制那根長桿,他發現長桿變動之後,車速也會隨之變化。

  半晌,她似乎察覺到了他的視線,減慢了車速,側頭看他,「冷嗎?要不要我把空調關了。」

  「空調?」

  「就是發揮製冷功能的道具,可以調節溫度,夏天這麼熱,沒有空調簡直活不下去。」她說著在控制台上按下了某個按鍵,「不過也好在天氣熱,這車可以用太陽能,用熱能量製冷,循環利用,是不是超棒~!」

  她也不管他聽不聽得懂,歡快地說著。

  趙元琅作為聽眾,輕輕地「嗯」了一聲。

  沒一會兒,那個小窗口不吹風了,車內溫度直線攀升。

  「好熱,怎麼突然變這麼熱。」趙元瑛從打盹的狀態裡醒來。

  昨晚他是躺在後面的長椅上睡的,近一米八的身高蜷縮在那裡,連伸腳的地方都沒有,著實為難他了,一夜都沒睡好。剛剛路上車顛簸著,他就睡了過去,眼下是被熱醒的。

  艾貝想也不想地說:「熱就脫衣服,你哥發燒,最好是別吹冷風,悶悶汗。」

  「……」

  又是脫衣服?

  趙元瑛開始懷疑,這位小仙人是不是下凡來劫色的。

  他一說,艾貝也覺得熱了。為了起到帶頭作用,她自己先拿掉了披肩。原來在車上開了空調,有些冷颼颼的,她才披上了披肩。這一拿,就露出了她的短袖,和短袖下的那一段肌膚,白皙光滑,在金色的太陽光線下,像傾瀉出的牛奶。趙元琅立刻偏頭看向窗外。

  後座的趙元瑛問她:「你、你你、你快穿回去!」

  他原本看著駕駛座的目光也移開了兩分,卻正好對上了後視鏡,看見了艾貝輕眨的眼睛。

  「就不穿。」艾貝從後視鏡裡和他對視,對方卻過了電似的騰地轉開眼睛,「你們這太保守了,夏天也裹得這麼嚴實,真的不熱嗎?我來的地方,夏天都是這麼穿的。」

  這還是她第一次提到自己的來處,趙元瑛不禁被轉移了視線:「 你們那裡,是在哪?」他的視線卻一直沒轉回去。

  她頓了下,笑眯眯地說:「說起來比較復雜。」

  而後就沒再往下說,趙元瑛剛要問,就聽那邊兄長出聲道:「等到驛站的時候,還請艾姑娘披上披肩。」

  「好啊。」艾貝想了想,笑回:「如果有必要的話。」

  這個話題就這麼被岔開了。

  一路有驚無險的來到了驛站,艾貝踩下剎車,穩穩地停在門前,邊遠地區,驛站是由土牆堆砌的,看上去分外簡陋。紅寶石般耀眼的轎車停在前面,與之格格不入,彷彿到古代名勝風景區參觀的自駕游旅行團。艾貝沒下車。

  趙元瑛他們往前走的時候,發現少了一個人,回頭才發現她還穩穩坐在車裡。他去敲了敲玻璃窗,「怎麼了?」經過一天多時間的相處,他覺得自己的忍耐性都增強了,如果她真的不願意多穿一層,在車裡等他們也不是不可以。

  車窗在他眼前降下來,她不知何時戴上了墨鏡,遮住了大半張臉,她和他們揮了揮手,毫不留戀地道:「既然已經送到目的地了,那我就先走啦,有緣再見。」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1 08:13 PM

第七十三章 晉級賽:飛躍皇宮(十五)

  趙元瑛一怔,才驀然想起,一開始他們就沒告訴她真正的目的地,所以對她來說,這裡就是他們旅途的終點。

  可是……

  可是…………

  她如果一直在旁邊,他還會有幾分不確定,懷疑她會對他們不利。現在她要走了,他卻忽然覺得,她也許就是上天派來幫他們渡過難關的呢?

  「艾……貝貝。」

  「嗯?」她偏了偏腦袋,戴著墨鏡,看不清神情,他卻能想像得到她落落大方的模樣,不因他改變稱呼而窘迫。她果然笑起來:「我叫艾貝,不叫哎貝貝。」

  那邊,他皇兄已經輕咳幾聲,對他道:「該走了。」清貴的男人臉色病白,禮數卻分外周全,客氣地道,「多謝艾姑娘願意送我們一程。」

  艾貝揮了揮手,將車開走了。

  她一走,兩人邁入門檻,才發現了一絲不尋常的氣息——整座驛站靜得可怕。

  即使是偏遠的地方,工作的小吏必不可少,進進出出總有那麼兩三個人,更何況驛站就是一座中轉站,還負擔著類似快遞的工作,從剛剛到現在,門口一個來去的人都沒有,非常少見。

  裡面更加空曠,夏日的熱風一吹,吹得人心裡發燥。

  趙元瑛的神色一凝,「皇兄你在這裡等著,我先去看看。」

  趙元琅點了點頭。他眼下身體虛弱,萬一發生意外恐怕拖對方的後腿,不如在這裡靜等,倘或有事也能裡應外合。

  約莫等了一刻鐘的時間,只見趙元瑛提溜著一個鬍子花白的老頭出來了,說是提溜,是因他心裡急,老頭年逾半百走得慢,他就拎著人家的後衣領替對方「省力」。

  非常時刻,趙元琅也忽略弟弟粗魯的舉止。

  「這下糟了。」趙元瑛的臉色難看,少年英氣的眉毛擰在一起,「他說幾天前發生了一場意外,有人蒙面行刺,這裡死了幾個人,剩下的有人去前面的城鎮上報,還有的跑了……這就算了,剛剛我讓他給我帶路看了馬廄,馬廄裡的馬都被人餵了毒藥,死光了。」他說著,不免咬牙道,「一定是二哥!」

  「元瑛。」趙元琅輕斥他。

  趙元瑛知道自己不留神說多了,很快住了口。

  那位老頭子說話的語聲發顫,「如今驛站只剩下老朽看守,兩位若有事,可以往前面的城鎮再走一走。」他的意思是,工作人員都跑光了,現在沒人辦理業務,只能停業。

  「城鎮有多遠?」

  「若有馬一日可抵,眼下馬都死了便只得步行,若腳程快,三四日也能到了。」

  趙元瑛捶了一下牆壁,「該死!」

  這下好了,坐車的時候縮短了路程,有很大的機會在事變前趕到,現在驛站的馬一出事,比原先的計劃又要延遲數日。不得不說,他這位二哥行事向來大開大合,還是頭回這麼謹慎,連放了兩道保險,只為了阻止他們回皇城。

  但這一招釜底抽薪用得好,太子不在皇城內,任太子黨有百般計謀,也是群龍無首,無人號令。

  在他氣悶時,那邊趙元琅微一沉吟,就道:「先去找艾姑娘。」

  「艾姑娘」三個字傳入耳朵裡,趙元瑛眼前驀地一亮,「對了,還有艾姑娘!可她車速度那麼快,不知道現在再找還來不來得及。我立刻就去!」

  他說著就要跑,卻被趙元琅攔住了路,「先別急,你雙腿去追,十有八九追不上。」

  「不試試怎麼知道,可能她還沒走遠!」

  說著,三皇子腳下生風,不管兄長阻攔追了出去,然後沒過多久,就垂頭喪氣地回來了,「沒追上。」

  事實上連車影都不見了,四周都是荒山,再跑他就認不得路了,這才打道回府。

  他兄長正在屋中飲水,看上去一身清爽乾淨,不像他跑得一身汗。見他回來,趙元琅給他斟了一杯茶,輕笑道:「喝茶解解渴。你放心,我在她車上留了樣東西,她要是看見,應是會折返回來。」

  「?」

  趙元瑛:「……你怎麼不早說。」

  趙元琅笑睨他一眼,他端起苦茶一飲而盡。是,是他自己不顧阻攔非要跑的。

  那也是他太單純了!誰知道他皇兄早有預謀?!

  *

  天色將近傍晚,趙元瑛頻頻望向門口,然而只有幾聲鳥叫回應了他的等待。

  「別急,無論如何,今日也要先在此間過夜。」趙元琅安然閒適道,「馬雖死了,此處傳信的信鴿卻還在,我問了老丈,信鴿自認得去前方小城的路,我已傳信一封,叫城守派人送馬來。」

  這一來一回自然比不上坐車,但比他們走路要快上許多。

  趙元瑛此時回神,才發現自己剛剛過於專注地期盼小仙人折返,忘了給自己另找一條退路。要不是他皇兄細心,他們又要耽擱半天的路程。

  他心頭微凜,提醒自己要注意,眼下是奪位的關鍵時刻,容不得分心。

  就在這時,他聽見了熟悉的咆哮聲。屋裡的老人家先被這聲音嚇了一跳。又被突然蹦起來的趙元瑛嚇了一嚇。

  「她來了!」

  趙元瑛跑出了屋外,從庭院裡就能看見,門外的人邁下車來,左手手上掛了副墨鏡,右手拎了個令牌在晃,邊往裡走邊道:「你們兩人也太粗心了,東西落在我車上了,開出幾里地才發現,還好導航儀幫我記了路,不然我就回不來了。」

  趙元瑛只擺著一副燦爛的笑臉看她,活像迎主人回家的小狗,看得艾貝的腳步一頓,「?」

  也許是陷入絕境的那一刻,她帶來的感觀太具有衝擊力,眼下再次步入困境之中,他看見她再出現的瞬間,內心竟湧出難以言喻的喜悅,彷彿接下來的任何困難都可以輕易打倒。

  三皇子哪怕再平易近人,那也是皇子,從來位高於眾人,只有他替人開路的份,很少得到別人的照顧。沒人會想去做,他也確實不需要。長到成家立業的年紀,也只有蘇安然的各種「小發明」會給他帶來一些驚喜,可更多的時候,他能冷靜的知道,是蘇安然需要他們這些人的人脈,才會極力「討好」。

  感情是有的,但他如果不是三皇子,也無法享受到她那裡的特殊待遇。

  因此此時的情緒分外特別,是他從未體會過的。

  *

  既然來了,天色又漸晚,艾貝就順勢留下來在驛站休息一晚。她從趙元瑛口中瞭解到了他們當下的處境。

  「那接下來你們準備去哪兒?如果是前面的城鎮,我倒是可以順路再帶你們一回。」

  趙元瑛連點了兩下頭,另一邊的趙元琅卻問:「敢問艾姑娘準備去往何方?」

  艾貝也不隱瞞,直接道:「都城。」

  兩人對視一眼,趙元瑛眼中有吃驚之色,「你去那裡幹什麼?」

  「我要去接一個人。」

  「……誰?」

  「秘密。」大約是想到那個人,她眼中浮現出回憶之色,片刻後才問,「你們呢?」

  「我們要去的地方,艾姑娘如此聰慧,我想你早就知道了罷。」趙元琅凝視她,「艾姑娘第一次見到我們,就能斷定我們以打獵為藉口,是在撒謊,後來又有種種手段來幫我們,不過萍水相逢,為何能做到這一步?」再加上他曾詢問「都城」的路途,她當時沒有一點吃驚之色,倘若是普通人,發現乘客與自己的目的地相同,要麼會因緣分而欣喜萬分,要麼自然會擔心行蹤洩露警惕防範。

  她卻回答的相當平靜,像是早就知道了他們要去哪。

  現下,趙元琅問:「你到底想做什麼?」

  兩人之間的氣氛凝結起來,在一旁的趙元瑛心裡焦急,卻不敢打斷皇兄的問話。

  艾貝知道這位太子殿下動了真格。前面的路程較短,即使對方不夠信任她,也能利用她達到目的,但現在他們要透露目的地,他自然不能再忽略這些「小問題」,必定要瞭解她的底細,才敢和她同行。

  艾貝也不是非要和他們同行不可……才怪。

  直播的要求之一,就是劇情設置要和主要角色相關。她直播五天自己開車自駕游,就算直播間的觀眾喜歡,賽方也不會認可。

  公路游是觀眾喜歡的劇情看點,主要角色也必不可少。

  因此她道:「我是誰,你們不是早有猜測嗎?」

  她話音落下,趙元瑛就想到心中一直徘徊的那個猜想,不由側目。

  「我這次到這裡來是為了接人,不過降落的地點有些偏差,順路可以幫你們一把。」

  她說得隱晦,卻能和他們心中的猜測吻合,趙元琅不信神鬼,可她的諸多手段,確實不是「能人異士」就可以解釋得清。

  見他並不信,艾貝不緊不慢地放出了殺手鐧,「按照原來的軌跡發展,下一位天子,可不是您呀。太子殿下。」

  最後四個字,她沒有出聲,只用口型來表示。

  趙元琅瞳孔驟縮。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1 08:21 PM

第七十四章 晉級賽:飛躍皇宮(十六)

  夜幕降臨,驛站裡看守的老丈給他們弄了一餐食物,粗茶淡飯,三人吃得沒滋沒味。趙元瑛用膳時,還拿了兩塊肉去給「神獸」吃。

  在下午艾貝「自曝身份」之時,被三人忽略了的老丈害怕外面的「猛獸」咬人,打斷了他們的談話,顫聲喊著叫艾貝這個主人出面關好。

  艾貝便當著幾人的面揮了揮手。

  隨著一聲震動地面的低吼聲,那輛車的「眼睛」驀然發紅,她再一揮,那雙紅眼便變成了黑色,像是閉上了眼睛,安靜地陷入了睡眠。她道:「調成休眠狀態了, 別怕。」

  隔著這麼遠的距離,她抬手間便能操控那輛「車」,就如神話故事中的仙人手段。

  趙元瑛一時覺得那是點石成金,化鐵為靈的手段,一時又懷疑那本就是她的神獸坐騎,只是她下凡以後,叫它變化了形態罷了。

  也因為這個,他才顛顛兒端了肉去孝敬「神獸」。

  他自然沒有看見,艾貝表演好「操控術」之後,將車鑰匙往袖口一收,收進防曬襯衫的袖管中。

  此刻,他就半蹲在車前,企圖拿肉去誘惑神獸,讓它開口說話。想像中的「神獸坐騎」並不搭理他。他沒有氣餒,一定是凡間的美食不合神獸大人的胃口,回頭向貝貝討一點仙丹仙露……

  「你還吃不吃了?」艾貝在庭院裡揚聲問他。

  他懶洋洋地回:「沒胃口,天太熱了。」

  他們昨晚吃的是乾糧,她「入鄉隨俗」,也跟著吃了一點,出乎意料他的意料,她竟沒嫌棄乾糧難吃,神色如常吃乾淨了,這也增添了趙元瑛心裡的好感。今天雖然是熱湯飯,但也許沒有「空調」調節溫度,反而熱得他吃不下東西。

  「你等等。」

  艾貝從庭院裡出來,看他小哈巴狗似的蹲在那,不由費解,「你在幹嗎?」

  趙元瑛將盤子往背後藏,「咳,沒幹嗎,我看看車外能不能吹冷風,消消暑。」

  「……」

  艾貝去車上拿來了兩罐飲料下來,扔了一罐給他,「喏,給你解暑。」趙元瑛下意識地接住了,沉甸甸的罐子 ,像是剛從冰塊裡拿出來的,寒氣逼人,冷得凍手。他驚奇道:「你這是哪裡拿來的?」

  車上難道還置了冰鑑?

  「車載冰箱裡,能恆定溫度的一個小箱子。」她習慣了每說一個名詞都要給他們做名詞解釋。她半倚在車門邊,拉開了易拉罐的環,慢慢地喝了兩口。

  趙元瑛還在研究這個銀色外殼的小罐子,摸著也像是鐵製的,只是要輕很多,他手指一捏,它就微微變了形。

  天上難道都是鐵製的東西?

  可是能將技藝發展到這種地步,除了上面的人,凡間應該也是沒有了吧。

  他找了半天,沒找到打開的地方,正研究著,那邊艾貝就告訴了他方法,她頓了頓,還補充了一句,「這種飲料喝之前搖一搖,味道會更好哦。」

  「真的?」趙元瑛不疑有他,多搖了幾下罐子,然後按她所說的,將拉環拉開——

  爆炸一般,褐色的液體猛地噴濺出來!

  他靠得近,臉被濺到了不說,手上更是災難,那液體還在咕嘟咕嘟冒著氣泡,就像下了毒的酒水。

  「……」

  女子清脆的笑聲傳開來,還有趙元琅的輕咳聲,不知何時,他也到了門前,將弟弟狼狽的樣子看盡了。

  趙元瑛非常遲疑:「它有毒嗎?」

  「有,慢性毒藥。」她說著,抬手又喝了一口自己的,而後笑彎彎地看著他,好像在看他敢不敢喝。

  趙元瑛視死如歸,抬頭一口咕嘟咕嘟喝了。

  冰涼的飲品刺激著味蕾,從喉舌滑過,所過之處,無不清爽暢快。和一般的冷飲相比,它的味道格外刺激,乍一喝不太習慣,但一口之後,他忍不住又喝了一口,然後就停不下來了。

  他將空罐子往她跟前一遞,豪爽道:「再來一瓶毒藥!」

  艾貝踢了踢他的小腿,「來什麼來,回去吃飯。」

  門檻前,趙元琅還站在那裡,視線就落在那罐飲料上。

  「你還在病中,不能喝冷飲。」艾貝給他提了一句醒,而後想起什麼道,「對了,要給你量一下體溫。」先前他燒得厲害,用手試一試就能試出溫度有多燙,她就省了那個步驟。

  她拿了一樣說是「溫度計」的東西,在他額頭滴了一下,趙元琅看見那上面精確地顯示出數字37.2,他並不懂這個數字的含義,不過看她舒了口氣,便知道這是正常體溫數據。

  見她看向自己,他收斂起探究的目光。

  他不是三皇子,不會她說什麼,他就信什麼。即使她的話確實驗證了一部分實情。如果沒有她出現,他們的路途遙遙無期,倘若父皇臨死前他都沒有進入皇城,那麼趙元琊登基為帝,不足為奇。

  不過,話不可盡信。

  也許是艾貝事事借助工具「法器」,令趙元琅認為她縱然是仙,也是沒修煉到家的小仙,少了敬畏心。因此,他在她一個不留神的瞬間,取走了她的車鑰匙——

  她操控汽車的時候,趙元瑛沒看清她當時藏了鑰匙,他看見了。他並不知道那是鑰匙,只以為是號令「坐騎」的令牌。

  「令牌」上有變化的圖案,一時是火焰的形狀,一時又變成車的模樣,神乎其技。

  夜裡四周皆靜,他手拿「令牌」,打開了車門。

  他坐進駕駛座,手握上方向盤,回想著她啟動車輛時,按下了哪一個地方。這兩天他觀察到的細節,都能一一在此時得以運用。

  當引擎發出低吼聲,控制台整個亮起的一剎,趙元琅唇角輕提,微微一笑。

  *

  天剛濛濛亮,艾貝在臥房睡得正香,突然被打鬥聲吵醒。

  她剛從床上坐起來,下一刻,有人破門而入!

  提刀殺進來的黑衣人尚未靠近,就被他後方的趙元瑛一腳踹到了地上,他掃了一眼艾貝,「敵襲,披衣服!」緊迫間,他只來得及說這五個字,就和另外的黑衣人纏鬥起來。

  艾貝穿著短袖小睡裙,在緊張的節奏裡,還慢吞吞地從衣櫃裡找出她的防曬小襯衫披上。

  期間,趙元瑛替她擋了不少明刀,見她衣服穿好了,他猛然一扯床上的被子,將它掀到了幾個黑衣人的臉上,一網打盡,趁他們暈頭轉向之際,他拉著艾貝往外跑。

  他手上只有一柄長刀,倘或用刀殺死一個,只怕在他拔刀的時候,就先被另一個殺死了,因此他方才一直沒有殺人。但也因為這樣,黑衣人人數不減,他一個人作戰還要保護艾貝,力有未逮,只能逃跑。

  淩晨的風割著人的臉,艾貝頂風跑,眼睛都有些睜不開,只高聲問:「你哥呢?」

  「他不在房裡。」劇烈的打鬥和奔跑,令趙元瑛呼吸漸重,「是我們疏忽了,二哥確保萬全,肯定會留人在這裡……我們先去開車,把人甩開,順便找我哥。他一個人應對應該更輕鬆,不會出事。」

  可等他們跑出門一看,外面空空如也,車也不在她停下的位置上。

  「車呢?」

  艾貝已經發覺鑰匙不見了,她道:「你哥開走了我的車。」

  「不可能,他開你的車幹嗎?」

  「唔……也許是想先跑了?」艾貝隨口道。作為車主,她態度相當輕鬆,彷彿被開走的不是自己的車。

  「可你不是……」趙元瑛一頓,「你的車,他怎麼會開?」

  艾貝還來不及回話,黑衣人就再一次殺到了!

  「閃開!」趙元瑛喝開她,提刀和對方拼殺,可在過程中,竟漸漸使不上勁了。

  人在關鍵時刻,許多事在腦海裡一晃而過,反而容易想明白。趙元瑛心裡咯噔一下,「糟糕,那個老頭在食物裡下了藥。」

  他們飲食一向會用銀針測試,如果有劇毒,自然不會碰。但有些藥物不是毒藥,銀針無法判定,對方就是鑽了這個漏洞。

  從那兩匹馬的死亡開始,一環扣著一環,趕盡殺絕的手段越來越不像他二哥的手筆。他們縱然內鬥,但也從來沒有直接派人殺人的時候,否則他也不會仍然稱對方一聲二哥。他會幫大哥,只不過是以嫡為尊,且認為大哥更適合治理江山而已。

  不過,眼下這樣的關鍵時刻,二哥鋌而走險也並非不可能……

  「小心!」

  旁邊傳來女子的警示,他本能地舉刀格擋住對方的匕首,兵器相接發出「錚」地一聲,他手上的力氣卻快握不住刀了。

  其他的黑衣人也來捉艾貝,她沒有武器只能躲閃,一不留神,手臂上被人拉出了一道口子,睡裙上濺了血。

  就在這時,野獸的咆哮聲穿透了他們的耳膜,震耳欲聾。

  遠遠的,火紅猛獸向他們直衝而來,黑衣人們大驚失色,跌跌撞撞地往旁邊躲去——

  那車就這麼筆直地開過來,眼看著就要撞上趙元瑛,電光石火之間,艾貝將他撲到了旁邊,車輪險險擦過兩人。

  艾貝舒了口氣,問地上的「肉墊」:「你哥想殺你,為什麼要用我的車?」

  趙元瑛:「……」

  不過太子的車技再糟糕也容不得她拒絕,緊急時刻,她來不及和對方互換位置,乾脆退居二線當起了指揮:「聽我說,打方向盤,右轉半圈,唔,還不夠,再轉。」

  「OK方向對準了,踩油門,腳下最右邊的腳踏。」

  「就是現在,衝呀——」

  車裡的人果然聽話一踩到底,「猛獸」瘋狂地向黑衣人撲去,黑衣人的雙腿怎麼可能跑得過它,只聽「砰」地一聲重響,他被撞飛出十米遠!

  而後像斷了線的風箏,重重地砸到了地上,揚起一陣塵土。

  旁邊的趙元瑛目瞪口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1 08:27 PM

第七十五章 晉級賽:飛躍皇宮(十七)

  「別傻看著了,上車!」

  艾貝起身時拉了趙元瑛一把。她同時指揮趙元琅倒車,這裡路寬,不怕撞到人,趙元琅很快學會了從後視鏡中觀察後方的情況,一路流暢的倒退。

  恰好艾貝兩人跑到,開門、上車、關門一氣呵成,想來抓他們的黑衣人一刀砍在車上,險些震飛了刀。

  「我的車!」

  艾貝摀住心口,「這車可貴了,劃一道口子還要找人修理,這裡有沒有保險公司嗚嗚嗚……」

  「不就是錢,我賠給你!」趙元瑛向她打包票。

  「賠了也沒人修理。」

  「要怎麼修你告訴我,我叫人試試……哥你去哪兒?」他眼見趙元琅將車開遠了,不由一驚,「我們不抓人問話?還有那個老頭,他在我們食物裡下了藥,就這麼便宜他了不成?」

  車輪碾過草地,留下車胎印痕,趙元琅踩腳剎剎車熄火,將車在林子裡停好。

  「我們回去。」趙元琅已經下了車,手扶車頂,低頭對副駕駛位置上的艾貝道,「你留在這裡,如果有人出現就開車。」

  老頭給他們下的藥藥力不強,想來也是怕劑量太多會引起他們注意,因此撐過剛剛那一段時間,他們的力氣漸漸恢復了。

  「幹嗎不用車把他們都撞死?」趙元瑛還沉浸在剛剛的飛車動作戲裡,興奮地揮了下拳,「這也太過癮了。」

  「把車弄壞了,我們賠不起。」

  趙元瑛:「???」

  你在說笑嗎?

  不過認真想想,仙人的坐騎確實可能涉及未知領域,他剛剛一時嘴快說能賠能修,也是不想看到她傷心而已。

  難得的休息時間,艾貝拿了一包薯片吃,順便收看直播間的觀眾評論。

  從她公路游開始,原來花掉的積分就一路狂飆,增長速度是原來的兩倍,即將再次追平姚西湖和那位男主播。直播間的大佬「F」也再一次出現,只不過和以前過多的廢話相比,這次他來的悄無聲息,投錢也不是一口氣砸上一艘宇宙飛船的錢,而是慢慢地投放,似乎是興致所致,就會給她投上一筆,可總數不少,幾乎趕上了直播間觀眾三分之一的金額,重回第一名的寶座。

  前十的大佬發評都會優先出現在艾貝的視野中,第一名的字色金燦燦的發著光。就在剛才,F又打賞了10萬星幣。

  惜字如金的艾貝,看見了小蜜蜂似的飛在視野裡的打賞公告,開口道:「謝謝F,好久不見。」

  那邊停了一停沒說話,被直播間的其他彈幕刷了過去。

  [ 看古人開車撞人真是別有意趣。]

  [ 剛剛的場面我笑死了,太子居然敢偷開小仙人的車,不愧是天之子之子(沒打錯就是有兩個),魄力十足! ]

  [ 我差點以為他要把車偷走,還想著他連弟弟都不要了,真的是天家薄情。 ]

  [ 哈哈哈哈弟弟是被押在艾貝那裡當人質吧,一輛車換一個三皇子,我覺得可以,我願意換。 ]

  [ 據我分析,太子就是典型的萬事都要掌握主動權的男人,艾貝假裝自己是神仙,神秘感增加了魅力,可以得到對方的一部分好感與好奇,但同時也會增加他的防備心,他想反客為主,就要掌握艾貝手中的力量。 ]

  [ 掌握力量之後,再把貝貝踢出局?真是枉費貝貝對他這麼好,他會不會找機會把車開走了,那貝貝不就回不了皇城了。 ]

  [ 樓上的思路太窄了,對他這樣的人來說,艾貝本身的價值,要比那輛車高很多吧。 ]

  一貫的從討論到吵架彈幕,艾貝大概瞭解了一下觀眾的反饋,就無情地關掉了。

  因此也錯過了「F」那句隔了很久才出現的: [ 好久不見。 ]

  「解決了。」

  兩個人坐回到車裡的時候,身上還彌漫著一股血腥氣。艾貝捏住了鼻子,「好難聞!」

  兩人也聞了聞自己身上的氣味,但入鮑魚之肆久而不聞其臭,在戰場上的血液濃腥味比這重上百倍,人殺得多了,也就沒感覺了。

  趙元瑛嗅了嗅說:「我覺得還好啊。」

  艾貝趴在方向盤上生無可戀,「這下外面的車殼是護住了,裡面被你們弄髒了。」

  「抱歉。」趙元琅眼含歉意。

  「算了算了。」豁達的艾小姐揮揮手,「也沒什麼,反正還要去一趟前面的城鎮,找家酒店……客棧沐浴。」除了靠她的「百寶袋」,他們也需要去補充一些東西,如換洗的衣物等。

  「去城鎮?」

  趙元瑛欲言又止。原來他們是打算去城鎮,但如今有艾貝開車,能早一日抵達皇城遠比其他重要。趙元琅卻道:「我們也好打聽一下皇城的消息。」

  「哥?」

  趙元琅從鏡中和他對視一眼,他便沒再開口了。

  「安了,在外旅遊,還是放輕鬆一點吧。」艾貝單手打著方向盤,忽地側頭看了眼趙元琅,「我知道你不放心我,但有的事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趙元琅知道她說的是他取走鑰匙之事,神情間並沒有被揭穿的窘迫。他一開始就沒想過瞞住對方,恐怕在他拿走鑰匙的時候,她就已經察覺到了。兩人心照不宣,她放他去練習給予了信任,他自然也不會真的把車開走。

  在他被默許拿到鑰匙的瞬間,他有一種很奇妙的感覺,那比成功啟動轎車更令他在意。

  處在政治鬥爭中的人,永遠不會理解「信任」兩個字的含義。他不信任她,所以要踏足未知的領域,瞭解她的力量與背景。可是相反,她卻很信任他。

  那邊,艾貝卻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麼,「其實只有我一個人開的話,夜間就需要休息,你學的挺快,要不然我們輪流開?」

  趙元琅尚未開口,趙元瑛就發出了一聲驚嘆:「咦?我們也可以開嗎?」

  他看見他哥能駕馭神獸的時候就很吃驚了,再看艾貝一副簡單輕鬆的樣子,顛覆了人生觀。

  「當然可以。三個人輪換更好,疲勞駕駛容易出交通事故。」她隨意道,「不過我先說好,沒有太多時間給你練車,看你的上手速度再說。」

  沒有一個男人可以拒絕車的誘惑。

  趙元瑛早就兩眼放光了,臉上寫著「我可以!」「我能行!」「我要開!」

  艾貝笑出了聲,「對啦,我們要怎麼進城鎮?」

  太子殿下和三皇子殿下要是直接憑身份進城,只怕行事不便。至於她,黑戶無疑,根本沒有路引,商城也不提供這種身份類道具的兌換。

  三個人想進城確實有一點難度。

  「不如直接開車進去?」

  她提議。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1 08:33 PM

第七十六章 晉級賽:飛躍皇宮(十八)

  小城鎮裡民風淳樸,沿街盡是叫賣聲。夏天熱浪打頭,茶館裡坐了不少人,說書先生剛潤了潤嗓子要開口,風頭就已經被附近一帶的小混混搶走了。

  「哎,聽說晨早城外來了一隻猛獸,身有半面城牆那麼高,眼睛大如城門,還會發紅光……」

  「不能吧,這麼厲害的野獸可只在書裡見過。」

  客人間碎碎私語。

  「怎麼不可能!」那小混混一腳蹬在長椅上站起來,他抹了把嘴,把滿嘴的油擦到衣服上,拍桌便說:「我王三親眼看見了,那野獸不僅長得嚇人,吼聲也異常兇猛,最可怕的還是它跑動的速度,嘖嘖,值崗的守衛遠遠看見了,臉色大變就要關城門,卻是眨眼之間它就殺到了眼前。」

  「城門是來不及關了,他們只好連忙把木柵欄攔在前面,這一攔,你們猜怎麼著。」

  「怎麼著?!」

  「那野獸猛撲到跟前,竟是將沒放好的木柵欄整個撞開,衝向守衛,當時兩人的距離就只差一分,它雙眼就這麼直直地瞪著那守衛,眼睛滴血!」

  眾人倒吸一口冷氣。

  小混混哈哈大笑,表情得意,活像自己就是那隻威風凜凜的野獸。

  「不對啊,那豈不是死人了?」

  茶館一時喧嘩起來,眾人無不心生懼怕。

  小混混擺擺手,「沒死,它沒吃人。」

  「沒吃人?王二你胡謅的吧,這麼可怕的野獸,了了居然不傷人,難不成你剛剛在說笑話?」

  「就是,嗐,你平日愛說大話編故事就算了,大清早的來嚇唬我們幹嗎,我剛剛嚇得糕點沒吞下去差點被噎死。」

  「這……」小混混被眾人逼得節節敗退,詞窮道,「反正它沒吃人,後來我也沒看見怎麼著了。」

  這就新鮮了,

  見眾人不信,小混混旁邊跟著的小弟著急了,道:「我大哥沒說謊,他那是、那是後來見打不過野獸,為了保命跑了,所以才沒看見的,但他前面說的都是真的!」

  這回輪到眾人哄堂大笑。

  這話說得過去,不過仔細一想,他說那野獸長得嚇人 ,跑得快,眼睛還滴血,可偏偏又不吃人,還能任由他逃跑,普天之下哪裡也沒這麼「善心大發」的野獸。

  他們自然不信,兀自聽曲喫茶看戲。

  那頭小混混氣得打了下小弟的頭,「誰要你說這個了!」

  正是吵著鬧著笑著,忽地聽見有人喊:「張守備家裡走水了。」

  「什麼?」

  眾人都紛紛站起來。

  小地方的人,鄰里之間關係和睦,即使是小混混那也是沒了娘的孤兒,由街里街坊養大的,只是沒個正經工作,才被人認作小混混,除了說大話並不幹惡事。那位管轄城鎮的張守備亦是位克己奉公、愛民如子的好官,轄下的民眾愛戴他,眼下一聽自然緊張起來。

  他們往城南眺望,遠遠地,果然看見有煙往上冒。

  有熱心腸的立刻說:「我們去幫忙!」

  「幫什麼忙,這裡跑到城南可還有一段路,等我們跑到,火都滅了。」

  「話說的是,守備家中備了水缸,應能及時施救。」

  「不能這麼說,消息傳到這了,還能看見那邊的煙,恐怕火勢不小……」

  就在眾人焦急擔心之餘,忽見一猛獸如疾風掠過,寬闊大路上,人群早就聞聲避讓,只驚駭地看著它。

  「就是它!」小混混低叫,「我早上看見的就是它!」

  艾貝一開始沒想要開車「闖關」,在她的設想裡,應該是她將車開到城門口,然後他們和守衛和平溝通。但她見這段官路相對平坦開闊,就把車交給了三皇子來開。

  三皇子趙元瑛一開始還很謹慎,後來上手的速度快,越開越有信心,等到城門前,一見那邊要攔路,頓時急了,想趁木柵欄被放好之前進城,一踩油門,立刻衝破了木柵欄。幸而關鍵時刻,他踩下了剎車,在撞飛守衛之前停住了,不過那個直面「野獸」的守衛也被嚇暈了。

  其他守衛手中舉刀的舉刀,拿繩的拿繩,還有急忙拿了捕獵野獸的工具,警惕地看著車,不敢輕舉妄動。

  等他們下車,其他人都只會用眼睛瞪著他們,活像是被點了穴一樣傻了。城裡的守備就在此時趕到,同樣嚴陣以待,命令眾人共同御敵。

  「咦,這和我想的不太一樣。」艾貝歪了下頭。

  趙元瑛:「你想的是什麼樣?」

  「仙人駕臨,萬眾恭迎?」

  「噗——」趙元瑛一口汽水險些噴出來,他神情間倒沒有緊張之色,隨性地舉罐喝水,「我就說吧,肯定會被當妖怪抓起來。」

  「要不是你把人家的柵欄撞壞了,還差點撞到了人,怎麼會被當妖怪。」艾貝哼了聲,「你負全責。」

  「好好好,我負責。你放心,必要時刻直接亮身份就好了,雖然棘手了一點,不過這裡消息傳的慢,二哥未必會知道。」他轉頭問兄長,「哥,你說是吧?」

  趙元琅不像他這麼悠閒,倒也不緊張,而是在思索局勢應對,聞言看艾貝一眼,安撫般地點了點頭。

  正在雙方對峙,「友好交談」的時候,有一人騎馬來報,道出了張守備家中失火的消息。張守備倒是穩的住,令人退下,絲毫沒有放鬆警戒的意思,像是真把他們當成了禍害百姓的妖孽,生怕退一步就危害一城百姓。

  「你不回去救火嗎?」艾貝問對方,「放心,我們不吃人。」

  她不提這個還好,一提「吃人」,對方的神情馬上變得更加緊張。說到底,除了趙家兩兄弟這種膽子大,接受能力強的人,一般人很難消化她的「特殊設定」。

  趙元瑛忽地想到什麼,問她:「你能滅火嗎?」

  「嗯?」

  「神話故事裡不都是這樣,仙人揮一揮袖子,天降甘霖,火就滅了。」

  艾貝:「……」

  趙元琅輕敲了下弟弟的腦袋,「別為難人家,我們這位小仙人只怕修煉法術的時間不長。 」他的心情經過一系列的事情之後,比之前要明朗許多,沿途的說笑也多了。

  艾貝卻經過他們提醒,倒是想到了什麼,對張守備道:「我們幫你滅火,你會相信我們沒有惡意嗎?」

  邊城小鎮的道路寬,不像都城寸土寸金,車馬一路暢通無阻。艾貝等人在張守備的馬之前就到了。她打開了車尾箱,拿出兩套滅火器、防護服和防煙面罩,一套直接塞進了太子懷裡。這都是她剛兌換出來的,倒不是全為了進城,而是彈幕裡的熱心觀眾一聽著火,馬上打賞了一大筆金額讓她兌換滅火工具,希望她去救火。

  太子一怔。

  趙元瑛也道:「是要進火場嗎,還是我來吧。」

  「不一定用的上,戴上再說。」

  張守備府中人已經忙亂了,周圍的百姓也有來幫忙的,因此府門大開,任由他們出入。艾貝開車到的時候,嚇得一批人躲進了小巷子裡,還有人奔進府中大叫:「不好了,野獸吃人了!」

  將本就混亂的場面攪得更亂了。

  守備府中規矩甚嚴,如果是尋常的大火,縱然滅火速度慢,也不至於方寸大亂。可這次不一樣,府中的兩位小主子都被困在了房間裡,當家主母險些暈倒過去,強撐著一張煞白的臉命人救火。

  出事的房間是在兩人過世的祖母房間,丫鬟在裡面做針線忘了熄掉蠟燭,兩個小孩子想念祖母就跑了進去,此時風助火勢,燭火已經點燃了幔帳,等兩人發現走水,已經來不及逃出來了。

  「兒啊!」張夫人哭得撕心裂肺,「快來人吶,誰進去救我兒,重重有賞。」

  眾人踟躕對視,卻都不敢上前一部。眼下這樣的火勢,誰也不敢進去救人,只怕人沒救出來,倒把自己搭進去了。

  「夫人!外面有野獸要闖進來吃人了!」下人跌跌撞撞地跑來報訊。

  張夫人哪裡有心情聽他說這個,卻就在此時,穿著古怪的艾貝三人走了進來,那下人嚇得跌坐在地上,還要往後爬,指著他們道,「這、這就是野獸口中吐出來的人!」

  「什麼野獸口中吐出來的人。」艾貝瞥他一眼,轉頭對張夫人說,「不是找人救火嗎,我來救火。」

  「你們……」

  她面上驚懼,不知他們是人是妖,卻是一咬牙,「能把我兒救出來,就是我的命抵給你都行!」

  艾貝比了個OK的手勢,正要進去,卻聽對方補了一句道:「若是來不及,先救男孩。」

  這話在場的沒人覺得不對。艾貝的腳步卻頓了一下。

  眾人只見她手裡一根管子模樣的東西,竟從中噴出霧一樣的水來,它澆過的地方,火焰都便被壓服下去,給她分出一條路來。

  趙元瑛此刻卻有些擔心了,縱然知道她是仙人,但火勢無情,她又不是揮揮衣袖就能救人這麼簡單,一看她深入著火的房子,他便不覺提起了心。

  好在沒過多久,她就抱著一個孩子出來了。

  是女孩子。

  張夫人剛要鬆口氣,一看孩子,頓時瞪起了眼睛,不敢相信道:「不是讓你先救男孩嗎?!」

  「她近一點,好救。」艾貝把孩子塞到丫鬟手裡,小女孩吸入了煙霧,已經昏迷了。

  她說這話的語氣,令趙元琅晃了下神。這樣的論調,彷彿在什麼時候曾聽過。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1 08:39 PM

第七十七章 晉級賽:飛躍皇宮(十九)

  就在此時,房樑上的一根木頭伴隨著火焰砸了下來。

  張夫人的心似乎一下子被壓垮了,也不管她是不是妖,撲上來瘋了似的捶打她,「你把兒子還給我!!」

  她沒打幾下,就被趙元瑛攔住了,少年精緻的臉龐透出冷漠之色。他提議要救人是心存好心,沒想到這些民眾這麼不識好歹。片刻之間,艾貝已經將防護服脫下,扔進了張夫人懷裡,連帶著滅火器一起奉送,「不高興就自己救。 」她說完,猛咳了幾下,似是被煙嗆到了。

  張夫人猛然一愣。

  旁邊的丫鬟結舌道:「我們夫人怎麼會、怎麼會妖……仙法。」

  「咳咳……既然給她了,自然能用。」艾貝的嗓音有些發啞,「只不過後果自負,救不救得出你兒子,全憑你自己。」

  張夫人的嘴唇哆嗦了幾下,猛地給艾貝跪了下來。

  「仙長大人有大量,是我不識好歹,求仙長救救我兒!」

  艾貝只往旁邊避走了一步。

  直播間的彈幕裡頓時刷了屏,一邊是痛罵張夫人,另一邊也在指責艾貝見死不救,哪怕男孩只是一段虛擬世界裡的數據,看見這樣觸目驚心的火勢,還是觸動了觀眾的心腸。

  「可我防護服都脫下來了。」艾貝看著她,「 等我把它穿回去,只怕裡面的人等不了。」

  張夫人一聽,幾乎要暈厥過去,卻忽見艾貝的視線轉到了旁邊。

  她一看,旁邊還站著一位身姿挺拔、面冠如玉的仙長,頓時升起希望,跪撲過去求情:「這位仙長救救我兒罷!」

  趙元琅已經察覺到了艾貝的意圖,卻不知她為什麼要讓自己進火場。

  他沉默須臾,道:「好。」姑且算是回報她的信任。既然她讓他去,就說明有這些「法器」在,他不會出事。

  「哥!?你可是未來的——」趙元瑛話說到一半,把後面的字吞了進去,只道,「你怎麼能去,萬一出事……還是我去吧。」

  「你會用?」

  趙元琅知道弟弟,他剛才怕是只顧著看艾貝救人的「英姿」,全然沒觀察過她使用這些工具的手法。

  趙元瑛卻如他所料,完全沒有注意過艾貝是怎麼用這些東西的。他看看他哥,再看看艾貝,見兩個人莫名統一了戰線,只能洩氣不管了。

  無論是他還是他皇兄,都沒有以身涉險的想法,皇族的人自私冷漠,連他也不例外,他們世代的教育告訴他們,他們的命比這些民眾的命要重要的多,沒有人會願意冒著死亡的風險,只為了一個不知道能不能救出來的陌生人。

  他們即使發善心,也只會命令僕從執行。

  大火烈烈,過高的溫度幾乎將人融化了,趙元琅揮開零星迸出的火星,按著艾貝給出的方位,進入了臥室。兩個孩子所藏的地方與外面不過一牆之隔,然而沒有高溫防護服,下人不敢進,孩子也出不來。著火的地點在前廳,小男孩則是躲在臥室裡。火勢尚未蔓延到臥房,但煙霧卻無處不在。

  趙元琅到的時候,他蜷縮在床板下,身上蓋著一條特殊的毯子,一看就不是這個時代的物品,臉上是和他一樣的防煙面具。

  他想到艾貝出來後臉上消失了的面具,心知她將保命的東西留給了他。

  男孩緊緊地抱著自己,害怕的發抖,聽見人的腳步聲時,驀然抬頭看向他。防煙面罩下露出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那是絕境下的眼神,流露出純粹的對生的渴望,和對他的無限期待。

  他張了張嘴,似是要說什麼。

  忽地,木樑發出斷裂聲,男孩的眼中一瞬間被驚恐取代。趙元琅回頭,布簾濺上了火星,噌地一下燒了起來。

  火蔓延這個房間裡來了。

  他並沒有非要救下這個孩子的想法,在邁入這間房之前。於危險的處境下,保全自身才是他應該做的事,除了他父皇,這世上沒有一個人的性命比他更重要,值得他去犧牲。

  小男孩似乎看出了他眼中的冷漠,慢慢地縮了回去。

  他身後是熊熊火光,而男孩眼裡的火星,卻一瞬間熄滅了。

  這一剎那,趙元琅心裡忽而有了一點觸動。他生而為王,手中握有無數人的鮮血。他從未有過生命的概念,有的只是對棋子的任意操控,即使棋子被人吞吃,甚至被他用來布陣犧牲,他也並沒有太多觸動。就像當初死在天牢裡的木小溪,她很有趣,但也僅僅只是他手中的一顆棋,那場棋局佈置下的殺陣收獲良多,縱然棋子作廢也沒什麼可惜。

  這其中也包括他的,他亦是父皇人生中的一枚棋,他的價值自然遠高於他人,但到了必要時刻,死亡也僅僅是死亡罷了,這背後沒有任何沉重的、輕盈的含義。

  死亡對他來說不是痛苦,也沒有樂趣。

  生命自然也沒有意義。

  直到從別人眼裡看見了對生的渴求。

  這場火災被傳得神乎其神,都說張守備家的孩子被困火中,全身著火,眼看著就要活不成了,突然有神仙從天而降,神仙不懼大火,一揮袖子,那水便從袖管中噴灑出來,澆滅了大火。又有說神仙不止一位,一位進屋救人,一位在外施雨。

  聽說了這事的民眾無不跪地向城南方向磕頭。

  出了這樣一件事,張守備夫妻對艾貝他們自是有求必應。他們所需的物資不用說,皇城那邊的消息也是有一說一,凡他知道的都告知了趙元琅。他的消息與最初趙元琅他們收到的相差不遠,只增添了一些細節,他們從中窺知關於二皇子的佈置。

  經歷了一番急救,他們準備在這稍作休息,過了太陽最曬的時刻再動身。

  那邊男人們在論政治,這邊艾貝為了哄孩子吃藥,便在庭院裡置了一個小家庭影院。找了白布掛在衣桿上當投影,播放起了《哆啦A夢》。

  不知不覺中,後院牆邊露出幾個小孩的腦袋,然後冒出來的腦袋越來越多。

  艾貝招手叫來一個僕人,讓他去開後門,「叫他們進來看。」

  僕從短暫的遲疑之後,就去開了門。小孩子一窩蜂地跑進來,看著白屏上的動畫轉不開眼睛。「仙女姐姐,這些畫怎麼都能動?」

  「你好笨,當然是仙女姐姐施了仙法! 」

  艾貝身邊,她救出的小女孩也問:「女孩子也能讀書嗎?」她先被救出來,眼下精神還好。小男孩還在休養,他母親護他護的和眼珠子似的,縱然他想看,也只能眼巴巴望著窗外。

  雖然他母親有點重男輕女,但當時火災之中艾貝要先救他妹妹時,他本身卻沒有爭鬧,否則還要耽擱更多的時間。

  艾貝為了獎勵他,給了他一根棒棒糖,等他好了再吃。

  眼下,艾貝摸了摸小女孩的腦袋說:「以後就可以。」

  「哆啦A夢真好啊,我也想要它!」

  「它是我的。」

  「我的我的!」

  旁邊的小孩子吵成一團。

  小女孩也羨慕道:「為什麼只有大雄有呢,靜香難道不想要哆啦A夢嗎?」

  已經和張守備交流好了的趙元瑛回來找她,乍一看這動起來的畫他還有些驚訝,看了會兒便直發笑:「這隻貓好像你,隨時隨地都能變成神奇的東西。」

  艾貝打了下他的額頭。

  太子也站在她身後看了許久,望著畫面道:「這就是天上的世界?」

  「不算是。」艾貝想了想道,「這是未來的世界。」

  她說出這句話的瞬間,直播間的觀眾有了很大的反應。

  [ 啊啊啊貝貝透題! ]

  [ 也不能這麼說,神仙既然能預知未來,那揮袖間把未來的畫面呈現在你眼前,不也很符合邏輯? ]

  [ 我被這個揮袖笑到。 ]

  [ 貝貝,人生導師,教會了太子生命與平等。 ]

  [ 哇感謝樓上總結,要不是看到這句我還雲裡霧裡,想不通貝貝「逼」太子救人是想幹嗎。 ]

  [ 三皇子無意之中說對了,主播就是未來世界來的「哆啦A夢」。 ]

  [ 有種微妙契合的有趣。 ]

  邊城出現的「神跡」,自然也隨飛鴿傳回了皇城。

  二皇子對這種招搖撞騙糊弄民眾的信息不感興趣 ,隨手就丟到了一邊。

  姚西湖替他整理時看見了,覺得那形容很有意思,有著現代人的影子。不過眼下她已經知道了兩位主播的身份,倒也沒當一回事。一個是蘇安然,還有一位男主播竟然穿成了二皇子的母妃麗妃,她知道的時候險些沒嚇掉下巴,但對方不妨礙她的直播路線,反而和她同屬一個陣營,數據不高,危險不如蘇安然大,她也就沒有太在意。

  「太子和三皇子那邊,有消息嗎?」她問。

  對太子和三皇子「下殺手」有一部分她的主意,比起二皇子還有手足之情,她自然希望太子死在路上,不要成為直播中的變數。

  如果說一開始她還天真的計劃播一出被三個皇子喜歡上的瑪麗蘇之路,如今她已漸漸被這個朝代浸透,覺得自己最初定的計劃蠢透了,遠不如集中精力幫助二皇子壯大勢力,和原女主角鬥智鬥勇來的有意思。而對人命,她也從一開始的不適,漸被朝代同化,顯露出漠然的一面。

  趙元琊靠在椅背上,雖然搖頭,神態倒是放鬆,「那些人未必能殺得了他們,不過受傷也夠了,沒有馬又受了傷,等他們趕到,父皇只怕早就入了黃陵。」

  那些殺手全數陣亡,沒人給他傳報消息,此時的他自然不知趙元琅他們開車撞人,撐過了迷藥期,沒有受一點傷。

  兩人談了一會兒,姚西湖忽問:「對了,蘇安然懷孕了吧?」

  「嗯。」男人眉眼間已經不剩多少繾綣之色,淡淡地道,「府中又不只是她一人懷孕,你總盯著她做什麼。不提她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1 08:58 PM

第七十八章 晉級賽:飛躍皇宮(二十)

  在小城鎮稍微做了休整,三個人就繼續上路了。連續幾天的路程,已經走過了大半的行程。趙元瑛越來越感覺到坐車的好處,不僅日行千里,而且幾乎沒有疲憊感,在他和皇兄稍微掌握了開車技巧之後,三人輪換開車,閒了聊天,還有一個放動畫的小方盒子,可以看那隻可愛的藍色的貓。

  那個「車載冰箱」裡隨時隨地提供冷飲,還有從未吃過的小零食。

  這是趕路嗎?

  未免也太享受了。

  如果可以,他想立刻自殺赴西天,人間已經沒有什麼好留戀的了。

  受艾貝的情緒感染,原來因旅途時間緊迫、危機四伏而神經緊繃的兩個人,竟不知不覺放鬆下來。邊疆地區的路面更寬廣,過了那段平坦的大路過後,要穿過一座茂密的森林,車速稍稍緩了下來。

  連吃了幾頓口味不佳的食物,晚間,他們打算吃熱騰騰的野味改善伙食。趙元瑛撿了些柴,正要用石頭砌「爐灶」,就見艾貝從車後箱裡拿出了簡易的野外燒烤架。

  沒一會兒,趙元琅拎著一隻小兔子回來,看見她擺出的檯子也是一頓,「烤肉用的工具?」

  艾貝哼著歌點頭,「可以解放你們的雙手。」

  「解放」這個詞的這種用法,趙元瑛彷彿覺得有些熟悉,卻一時想不起在哪裡聽過。

  處理好的兔肉被串在一根根籤子上,伴隨著高溫冒出熱油滋滋作響,火舌舔舐著鮮嫩的肉片,燒出焦脆的力度。有汽水有燒烤,這一頓吃得分外享受。

  然而烤肉的香味也隨風飄散在林間,夜月下的樹葉沙沙作響,林子裡傳出騷動聲。

  往樹林深處望去,隱約可見發出綠光的一雙雙眼睛,正在逐步逼近。

  趙元琅眉心一動,將趙元瑛撿來的柴堆好,抽出一根向艾貝的烤架上借火。

  驀然一陣疾風刮來,一道濃重的黑影朝他們的方向猛地撲來,月光下,它矯健的身形顯露而出,全身呈黃色皮毛,全身布滿黑斑,瞳孔中露出狩獵般的精芒。

  赫然是獵豹。

  艾貝輕叫了一聲「哎呀」,旁邊的趙元瑛立刻將她往身後拽去。看著豹子龐大的軀體,他哼笑著踢了一下擱在燒烤架邊的刀,將它踢到手心,作出防禦的架勢。那邊,趙元琅已經點燃了柴堆,火苗噌地一下躥了起來!

  冷不丁冒出來的火焰令豹子往後退了一步,忌憚似的繞著火慢慢向他們靠近。

  「忘了這個。」趙元瑛恍然大悟。以往他們夜晚狩獵,都會埋陷阱、燒火堆以驅野獸。這次有燒烤架烤食物,還有艾貝拿出來的小燈,加上夏日悶熱,他便犯懶沒將火堆升起來。燒烤架上的火苗不旺,自是嚇不走野獸。

  「上車。」趙元琅又望林間看了一眼,「這堆柴燒不了多久。」

  好在車就在旁邊停靠著,三人索性就最近的位置上了車。趙元瑛坐駕駛座,趙元琅在副駕駛位,艾貝在後排。剛一關上車門,那邊獵豹幾個邁步便躥到了車邊。

  比起燒烤架上那一點殘羹冷炙,當然是新鮮的肉更得它的歡心。

  後排的車窗沒關,它向前一撲便要撲進車窗裡。艾貝猛地往左邊一躲,趙元瑛連按了幾個鍵關的都不是她的車窗,額上驀地冒出冷汗,「窗戶是哪個鍵?」

  艾貝:「你右手邊,不對,再往右——」

  她說話時足以獵豹撲身進來。

  情急之時,趙元琅手伸到後排擋住了它,豹子發出的低吼聲,一下咬住了他的手,他喊了聲:「貝貝。」電光石火之間,艾貝撲回右邊的座位,死死的按下了後排的車窗鍵,車窗急速上升,緊緊地卡住了豹子的喉嚨!

  獵豹卻沒有如他們所願立刻鬆口,那尖齒更往手心裡深刺。

  「畜生!」趙元瑛急得大罵,抽刀就要把它的腦袋砍下來,但他離得太遠,車中施展不開。

  只見艾貝臨危不懼,兩手扣住獵豹的上下顎往兩邊拉扯,動作之彪悍看得趙元瑛目瞪口呆。原來車窗卡住了它的喉嚨就已經讓它喪失了一部分力氣,否則憑它的咬合力,早就把趙元琅的手整個咬下來了。

  此時外力介入,令它喉間發出嘶吼聲,卻無法阻止艾貝,讓她硬生生的將它的嘴巴掰開了。

  豹頭被卡在車窗裡,像掛在牆上的戰利品裝飾。

  要不是它牙縫裡還有自家兄長的血肉,再一看兄長的手鮮血淋漓的模樣,趙元瑛早就爆笑出聲了。

  「哥你沒事吧?」

  趙元琅搖了搖頭。

  他想起艾貝掰開豹齒時那唇畔的微笑,有一種漫不經心的殘忍,另一個人的樣子浮上心頭。

  「先開車。」

  「得令!」

  趙元瑛已經找到了車窗的按鍵,他將車窗降下來的剎那,猛地一踩油門,汽車向前躥出幾丈遠。獵豹竟不死心,受挫之後愈戰愈勇,追著車奔跑。

  短時間內,獵豹的速度可以快過轎車,幾分鐘的爆發過後就會慢下來,但他們的車受森林所限,要躲避遮擋物,便被獵豹緊緊「咬著」。

  森林裡亦有野獸好奇轎車這「龐然大物」,砸松果的松鼠、吃草的兔子、繞樹的蛇,都跟著一起跑。不遠處隱約還傳來獅吼聲。

  「嘿呀。」

  趙元瑛擼起袖子,「它們還來勁了。」他頓時和野獸玩起了森林追逐戰。

  車內,艾貝正在給趙元琅包紮,被他晃來晃去的甩尾震得手不穩,只能叫他慢點。

  「野獸太多了,慢了甩不掉。」

  大多數的野獸都跟不上車速,即使能跟上也無法維持長時間的奔跑,但一批剛被甩掉,就有另一批跟上來,而開頭的那隻獵豹分外執著,一直緊追不放。

  趙元瑛和他玩了一陣,擔心兄長的傷勢,心裡也生出幾分急躁。

  他踩下油門,在林間快速穿梭,猛過了幾個急彎,終於將獵豹甩出了視線範圍。就在他心頭一鬆,要去看兄長的傷勢時。

  「小心!」

  急剎踩下,輪胎與地面發出刺耳的聲音,轎車「砰」地一聲,撞到了樹上!

  皇宮裡,隨著皇帝每況日下,宮中人心浮躁。

  「你們說,陛下還能活多久?」

  問話的宮人聲音剛落下,就被另一個人摀住了嘴巴,「這話你也能說,不要命了?!」

  那宮人一縮脖子,小心地看了眼四周,「今日二皇子又進宮了。」

  「那又如何?」

  「如果太子殿下再不回來,我看二皇子遲早……」他到底沒敢說下去,只頓了下道,「如今麗妃在宮中可是第一得意的人了。要是變了天……咱們也要趁早打算才是。」

  「你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

  人微言輕的宮人尚且如是,其他手握砝碼,只等下注的人的心思就浮動得更加厲害了。

  最初朝堂內外支持太子的人佔了絕大多數,然而隨著時間的流逝,太子一直沒能出現,一些中立的大臣,甚至包括他陣營裡的人便開始蠢蠢欲動,與二皇子的人頻頻接觸。

  而宮外,「陛下病危召太子速歸,太子抗旨不歸」的消息也傳的風風雨雨,有人試圖給太子扣上不孝的帽子。更有甚者,「太子曾栽贓二皇子通敵賣國,全無手足之情」的傳言也在老百姓的口中愈演愈烈,將太子描繪成心狠手辣之輩,令民間人心惶惶。

  隨著時日推進,皇帝無法議政,二皇子暫代君權後,大批太子黨的官員明升暗貶,被排斥出權力中心。

  一時之間皇城內風聲鶴唳,爭儲的戰爭進入了白熱化的階段。

  可身為主角的太子,卻仍不見蹤影。

  森林裡,女人的怒喊聲驚飛起一樹的小鳥。

  「趙、元、瑛!」

  「哈哈哈……貝貝你別生氣。」趙元瑛只覺頭暈眼花,眼前好像有小鳥在飛,他定睛一看,居然是真的有。

  22世紀的車保護措施極佳,安全氣囊在車禍的一瞬間彈出,緩衝了撞擊帶來的強烈震感,過後便緩緩洩氣收了回去。除了趙元琅多災多難,沒包紮好的傷口再次裂開之外,他們沒有受傷。只是暈了一陣,艾貝大致檢查了一下應該沒事。

  只是車的外殼就慘了,撞進去一大塊,而且不能啟動,把艾貝心疼得掉眼淚。

  趙元瑛湊上去討好之後,被她「暴揍」一頓。

  好在小動物一向機警,發生了這麼大的動靜,它們都避開了這段「危險」的路,不敢前來送死。解決了外患。

  半夜,艾貝在靜悄悄地森林裡,打著手電筒修車。

  她兌換了一個帳篷給他們暫住,帳篷裡亮了燈,外面升了火堆。整個空間亮堂得不像是樹林裡。她換了一身男人的短打,簡單俐落,還用頭繩把馬尾紮高,有幾分武士的樣子,看在其他兩人眼裡有些不倫不類,不過……

  趙元瑛隱約感覺到了臉上的熱氣。

  她拿的是他的衣服,雖然是從小城鎮裡買來,從未上過身,但在他們的觀念裡已足夠親密。

  趙元琅用捲起來的圖冊敲了敲弟弟的腦袋,越過他走到艾貝身邊。不必他說話,性格活潑的艾貝就先問他:「傷口包好啦?」

  「嗯。」他見艾貝一手舉著手電筒,一手在掀開的引擎蓋裡檢查,就另拿了一個手電筒,替她將燈照得更亮。

  他要是幫忙拿著她的手電,艾貝肯定不會給,因為操作起來不方便,但多了一道光照明確實於她有宜。

  艾貝鼓掌,「不愧是太子殿下。」對每個人的心思都瞭如指掌。

  不過她搗鼓了半天,也沒見車有修好的跡象。

  趙元琅忽地問:「讓我來試試?」

  「你會?」她的高馬尾隨著她的腦袋甩了甩,隨性又可愛,「行啊,想試就試試。」

  趙元琅看著她的模樣一笑。

  折騰了一天,艾貝也有些累了,準備回帳篷休息一會兒,等趙元琅修不好投降,再回去接手。

  趙元瑛去吹了吹風回來,就見車前換了人,帳篷裡晃動著一個纖瘦的人影。他奇怪地看了看自家兄長,兄長只抬頭看了他一眼,他就乖乖地跑去給兄長幫忙。

  小仙人在裡面歇息,他自然不能進去打擾。

  不過他耐心不佳,也看不懂那些機械構造,隨意動了兩下,視線就轉到了帳篷上。

  然後……他就看見了那道人影在換衣服。

  哪怕是直面這一幕,都不如倒映在「畫」上的美人像引人遐思。

  剛去吹的風沒把熱氣吹散,現在一股腦地湧上來了。趙元瑛低咳了一下,強迫自己把視線轉回來。他再一看旁邊的兄長,神情淡然,專心致志,顯然沒有像他一樣分心。

  他慚愧低頭,準備奮發向上,好好修車。

  低下頭的他自然錯過了趙元琅耳朵上微微冒尖的一點紅色。

  一夜無事。

  早上艾貝起床,一出來就踢到了倚靠帳篷坐著睡覺的趙元瑛。她「咦」了聲,「你怎麼不進去睡?」

  趙元瑛沒有睡實,在她掀開帳篷的時候就醒了,伸了個懶腰回,「在外看家護院。」

  這個詞,讓艾貝腦子裡一下子想到了護院小柴犬的模樣,笑出了聲。

  趙元瑛:「?」

  「你哥呢?」

  「好像還在修車。」

  不必他說,艾貝也看見了。空地上停著一輛歪了「鼻子」的車,車前的男人恰好在做最後的檢查。男人認真做事的樣子總是格外耐看,趙元琅的五官本就清峻好看,側臉深刻,輪廓分明,思考時唇線抿緊,他黑髮中滴著的不知是汗珠還是晨間的露珠。

  穿著古裝的男人修車,畫面格外奇妙有趣,但並不違和。

  恰好,他將引擎蓋放下來,「試試?」

  艾貝上車一打火,車發出低鳴聲,車前的燈驀然亮起,啟動成功。

  趙元瑛跳了起來,「哥你太厲害了吧。」

  艾貝也是「哇」了一聲,車門沒關,她的腳在地上一支,好奇地探出了腦袋,「你怎麼修好的?」

  「看了說明書。」

  她繞到前面看,他手邊果然有一本圖冊和兩本厚厚的說明書,「你看得懂?」她和他們提過說明書,當時教他們學車,她就先把汽車說明書扔給了他們。不過實踐出真知,車都會開了,誰有耐心看說明書。

  而且他一隻手受了傷,幾乎是單手作業。

  「簡化了字體,不難認。」趙元琅揉了揉眉心,一夜未睡,他的倦意顯然可見。

  這個學習效率和實踐水平,看直播的人都服了。艾貝也覺得有點厲害,她的學習效率不差,但同時還要掌握半門語言,難度就比較大了。

  她給他比了個大拇指。

  他嘴邊露出了笑容。

  艾貝從未見過太子殿下有過這樣簡單乾淨的笑 ,那是單純因完成了一件事而獲得的成就感,是最純粹的笑,輕鬆自然,沒有任何的壓力和野心蘊藏其中。

  她心裡一動,「走!」

  「嗯?」

  「帶你們飆車!」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1 09:04 PM

第七十九章 晉級賽:飛躍皇宮(二十一)

  清晨稀薄的霧消散在街上,慢慢地有挑擔而來的人準備進城,城門大開,守城的士兵開始核查。距離城門一段路遠的地方,有一道紅光破霧而來!

  道路上被風刮捲的民眾面面相覷。

  剛剛,那是什麼?

  皇宮之中,二皇子代為主持朝政,仍有頑固的老臣不肯屈服,在政務上多有為難。他摔了茶盞,眼神陰騭,面上笑容卻更盛。

  近來常伴他身側的姚西湖心裡微微一抖,竟也有幾分害怕,「殿下?」

  「沒事。」二皇子似自言自語地安撫她道,「再等一等,等到那個時候,看還有誰敢再與我作對。」

  姚西湖知道皇帝的身體情況已經逐漸惡化,時間逼近,等待收獲的人反而容易越發不安,壓力如山而來,即便是趙元琊也開始精神疲憊。但時局不允許他停在這裡,他的情緒積壓的越厲害,精神就越緊繃,滾燙的火山之岩在山底湧動。

  但——

  原著中,蘇安然的存在就像定海神針,讓他在面對她時總能放鬆下來,緩解壓力。

  姚西湖不敢相信,能夠在各方面幫他忙的自己,會比不上只知道吃喝玩樂的蘇安然,趙元琊現在的狀態,全然不像原著中那樣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男主角。

  她神色晦暗,道:「是,老皇帝一死,我們就都安全了。」

  索性趙元琊此時無暇關注她的神色,只在她將話說的太直白難聽時輕哼了聲,但下一刻,嘴角牽了牽。

  「走,我們去看看父皇。」

  趙元琊對當今的感情十分復雜,皇帝不是不疼他,只不過既比不上對小兒子的縱容溺愛,也比不上對太子的悉心培養。即使是被一分為三的父愛,也不是均等的,大塊的屬於太子,三皇子的也不薄,唯獨他是在皇帝分完之後想起來還有這麼一個兒子,切下小小一牙給他,和分瓜似的。

  帝王的那一點父愛,也不比瓜值錢。

  趙元琊嗤笑。

  因此要坐上這個位置,情愛都是虛無,野心和能力兼備就夠了。

  病床上年逾半百的老人,在短短的時間內褪去了素日紅光滿面,腹挎玉帶的模樣,因為疾病纏身,呈現出枯瘦之相。他容色頹敗,看見趙元琊時,他伸出乾癟的手,「太……子……」

  「父皇安心,就算太子趕不回來,也有我在。」

  皇帝面露怒色,腮幫咬緊,「是你……逆、逆子……」他用力地蹦出幾個字後,虛弱地直喘氣。顯然,他已經知道二兒子在背地裡做了什麼。

  趙元琊眼中戾色一閃而逝,慢慢地,他笑起來,「是我。父皇大限將至,這皇位能者居之,太子自己無能,被困在戰場上回不來,父皇又何必為他可惜。」

  皇帝被他氣得一口氣上不來 ,趙元琊在一旁冷眼看著,直到他如脫水的魚一般面容紫脹,才慢條斯理地替他翻身拍背。

  「滾……」皇帝從喉嚨中嘶咳出這個字。

  趙元琊充耳不聞。

  此時,小太監近來稟報諸位大臣求見皇帝,趙元琊揮了揮手,「讓他們進來。」小太監小心地偷覷皇帝,卻不敢無視二皇子的指令,還是退下了。

  「父皇一定很好奇,他們來做什麼。」趙元琊噙笑道,「是兒子讓他們來的。父皇要擬旨傳位詔書,自是要有人起筆,有人作見證。」他野心畢露,再沒有半點掩飾的心思。

  皇帝的視線從一個個大臣身上掃過,有陌生的面孔,也有熟悉的重臣,甚至還有他倚重的心腹之臣。他閉了閉眼,生怕心緒起伏間讓這些人得逞,「你們,一個個……是想……逼死朕。」字裡行間,終究透出些許含怒的悲涼。

  這些人各自神色不同,卻都避過了年邁的皇帝仍然鋒利如刀尖的威勢。

  「……皇二字趙元琊,人品貴重,深肖朕躬 ,必能克乘大統……」

  趙元琊著人專門將詔書內容念給皇帝聽,待最後一個話音落下,他對皇帝笑道:「請父皇用印。」

  「趕得及嗎?」

  身線流暢的跑車停在恢弘大氣的華美宮殿之前,艾貝從車中攬盡風景,別有一番滋味。

  趙元琅凝視皇宮,黢黑瞳孔在陽光下劃過一道輕芒,「來得及。」

  喪鐘未聞,百姓不見披麻戴孝,一切都還來得及。

  「那就好。」

  她駕馭跑車往後倒退了一段路,短暫的暫停後,跑車轟然開出,她按下車載音樂,震天動地的搖滾曲目與車一同咆哮出聲!

  三皇子趙元瑛隨著車輛加速,渾身熱血,彷彿仍在戰場上廝殺!

  艾貝遊刃有餘地衝破了第一道士兵的防護欄,衝散了陣型,開始閃避守軍。比起邊城的士兵,皇城中的守軍紀律更加嚴明,哪怕被「猛獸」嚇得面白如紙,仍舊遵循指揮前僕後繼地衝上來,阻擋「猛獸」闖進皇宮。

  「伴奏」三皇子哇哇直叫,「左邊小心,哇居然敢撲到車頂,不要命了嗎?」

  「貝貝好棒!貝貝衝衝衝!」

  彈幕中的人也開始計數:

  [ 甩開士兵x7 ]

  [ 士兵x11 ]

  [ 士兵x35 ]

  [ 啊剛剛那個擦到了!好險! ]

  [ 我他媽被三皇子笑死,人體彈幕嗎他是?!]

  艾貝就像在玩一場賽車游戲,踩油門,轉方向盤,換剎車,換檔,動作行雲流水,很快抓住破綻,甩開守軍絕塵而去。

  趙元琅在晃動的車廂裡,凝視身邊的人,看見她雀躍的神色之後,微微一笑。

  皇宮的道路平坦寬闊,可路的盡頭,卻是通天而上的丹陛。無暇白玉鋪成台階,上面雕著象徵天子的飛龍。

  不等趙元琅和趙元瑛說話,跑車馬達一轟,艾貝徑自開車直衝而上!

  [ 啊啊啊啊好爽,這種將天子踩在腳下的感覺,啊我死了!!!!]

  [ 貝貝太威風了我靠,我簡直不知道自己在玩飛車游戲還是登基大典,總之好刺激——! ]

  宮室內,趙元琊正令人強壓著皇帝用印蓋章。

  到了這個時候,是不是皇帝親手所蓋下的印章也已經毫無意義,他卻偏偏享受於權力帶來的威勢,非要讓他的父皇親自「認可」詔書的存在。

  皇帝一生從未受過這樣的屈辱,雙眼血紅,看他的樣子再無半點慈和,反倒像是在看滅門仇敵。

  忽然間,「轟隆」聲震耳欲聾,如天邊雷劈。

  皇帝迴光返照般大笑,「畜生,你如此行事……遲早遭天打雷劈!」

  趙元琊撣了撣衣袖,「父皇說笑了,您這個位置也不是名正言順得來的,我不過是效仿父皇罷了。哪怕有一天,我也落得父皇這樣的下場……」他挑了挑唇角,「我至少能比父皇——輸得起。」

  話音落地,門外尖叫四起,有一龐然大物衝破了殿門,闖進了內殿!

  巨變突生,殿內人的心臟幾乎停跳,只能駭然看著災難降臨。

  就在跑車即將撞上某位大臣之時,急剎車的刺耳噪音驟響,在對方方寸之外停了下來。那位年紀尚輕,因鑽營上位的臣子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約莫有片刻的停頓,殿中寂靜,只聞到一股尿騷味,從那位臣子身上傳出。

  車門打開,有人走下了車。

  趙元琊怔然之間,目露驚色,「趙元琅?!」

  其他人一瞬間腿都軟了,壓著皇帝拿玉璽的人手一鬆,傳國玉璽就這麼砸在地上。

  太子居然活著回來了,不僅如此,從戰場到都城距離遙遠,太子竟能在短短幾天時間之內抵達回城,從天而降——

  「這、這難道是天上的神獸。」

  「太子才是天命所歸……」

  大臣們失神喃喃。

  此刻,他們對太子的仰望達到了最高點,即使上一秒他們還是二皇子的人,也不妨礙他們「順應天命」,倒戈臣服於天命之子。

  就連趙元琊都有一剎的心灰意冷,不知道從前做的那些事究竟有何意義。

  「這不是神獸!」旁邊傳來一道尖銳的女聲,刺破了眾人的耳膜,也喚回了趙元琊的神志。姚西湖在看到跑車出現時,表情就有些扭曲,「這就是車,普通的代步工具而已。」

  這時,另一道車門打開,艾貝從車上走下來。

  她穿著短袖熱褲,縱然外面罩了件遮陽的白衫,對古人來說也相當暴露,在一群遮得嚴嚴實實的古人面前,顯得格格不入,像是參觀古裝影視城的遊客。

  「艾、貝。」姚西湖盯著她的臉,咬牙出聲。

  她的直播間裡彈幕瘋狂跳動,她卻無心去管,只死死地看著眼前之人。

  「咦?」艾貝這才看見她,和她打招呼道,「好久不見。」

  「你怎麼會在這裡?還用這張臉——」姚西湖頭疼欲裂,「你不是蘇安然?!」

  艾貝輕歪腦袋,「我當然不是蘇安然,我是——」

  「木小溪。」

  姚西湖已經從忽略的線頭中理出了思路,終於明白自己被耍了,徹徹底底的,被耍了!

  「你是木小溪!」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1 09:33 PM

第八十章 晉級賽:飛躍皇宮(二十二)

  姚西湖的聲音沒有遮掩,殿中人都聽見了她喊出來的名字。

  除了諸位大臣未聽說過木小溪,餘下幾人不約而同地往艾貝的方向看了一眼。趙元琊不過心中一頓,更多的注意力仍然在「奪位」這件事之上,反倒是趙元琅和趙元瑛被引去了心神。

  「木小溪?」

  趙元瑛看上去愣愣的,不知道這個名字為何能放到艾貝身上。

  艾貝只沖他們揮了揮手,「人已安全送達,後面的事我就不管啦。」話雖這麼說,她也沒有立刻離開的意思,只是重新坐回到車中,還拿了一瓶冰飲,準備邊看事態發展邊喝。

  如同坐在汽車電影院裡看電影。

  殿中無人敢靠近她的車,竟真由著她又優哉游哉地坐了回去。

  姚西湖站在原地神色難辨,想要靠近跑車,卻在往前邁出一步的時候,被擋在車前的趙元琅瞥去一眼。她不敢再有動作。

  趙元琅收回視線,看向病床上的老人,「父皇。」

  皇帝支撐在床上喘息,看向大兒子的眼神有幾分復雜,他終是嘆了口氣,「朕老了……」

  從太子進殿開始,到現在才算是真正看見了他這位父皇,如果是從前,他早已勃然大怒。然而事已至此,他也不過這一兩日的光景,此刻的天子之怒,遠比不上未來新皇的心意。他恍惚間想起二兒子說的話,天家無親情,這是他的報應。

  他自是發現了兒子待那位穿著古怪的姑娘有所不同,但他安然地闔了闔眼,等坐到那個位置上,自會有人來告訴他,有些東西即便是天子也無法得到。

  那邊,趙元琊嗤笑:「我只當大哥多孝順,為了見父皇最後一面拚命從戰場上趕回,沒想到也只準備看著他死。老三也是,父皇平時最疼你,你連太醫都不準備叫一聲,做做表面功夫都嫌麻煩?」

  「二哥沒必要激我們,也不必借此拖延時間。」趙元瑛就站在車旁,傾靠著車身一笑,「二哥難道以為我們沒趕到,事情就真能如你所願?」

  趙元琊唇邊笑意不在,看見手下面色焦急的示意,徹底失去了好顏色。

  趙元琅出征打仗,又怎麼能不留下後手,只不過若他不能及時趕到,棋無主帥,那些支持他的力量無法凝聚在一起罷了。從他進入這座皇城的那一刻,趙元琊就已經輸了。

  這之後的事情意外的簡單和順利。

  太子能駕馭神獸的消息不脛而走,讓原以為是「猛獸」闖宮的將領心悅誠服。

  在大勢已去的情況下,古人對神跡的迷信達到了至高點,二皇子的掌握的軍隊幾乎沒有太多抵抗,就歸順投降了。

  反倒是想看「小電影」的艾貝不大滿意,她剛拆了一袋薯片要吃,「這就結束了? 」

  比起她,觀看直播的觀眾還可以從她切到皇宮其他角落的鏡頭中觀賞這場宮變,無論是軍隊間刀光劍影的廝殺,還是朝臣之間的暗湧,對未來人來說都值得一看。趙元琅控制住事態之後,連發多道急令,清理被趙元琊滲透的朝堂,整個皇城風起雲湧。

  觀眾笑話艾貝身在主戰場,還沒有他們看到的內容有趣。

  「你還想看什麼?」趙元瑛鑽進車裡,熟練地從她袋子裡搶了片薯片,「你在這裡吹著小風吃東西,還不滿意?」

  要不是有太子下令,她怎麼能安安生生地待在這裡。無論如何,所謂的「神獸」意義重大,現在宮中又亂,恐怕多的是人想來「參拜」,也不乏有二皇子那一派的人心生歹意。

  他身上也沾了血跡,腥味在車體的空氣中彌漫開來。

  艾貝皺皺鼻子,沒有說話。

  趙元瑛卻頓了頓,仿若不經意偏偏十足刻意地問:「剛剛那誰說你是木小溪?」

  三皇子原來與姚西湖扮演的角色永康公主玩得很好,但被挑破姚西湖有計劃地勾引他們三兄弟之後,他對著她就分外尷尬,稱呼也變得含糊起來。

  「唔……」

  「你真的是木小溪?」見她不否認,趙元瑛的語氣匪夷所思,「但她不是……你怎麼會……」

  艾貝被他纏不過,隨口道,「仙子下凡塵隨意找的身份之一呀。」

  這個回答符合趙元瑛心中的猜想,但想到木小溪的性格舉止,再看如今的艾貝,便覺得無法將兩人放在一處看。

  艾貝:「對了,那個誰呢?」

  「被送去二皇子府了,和二哥一起。」

  艾貝也不管趙元琅為什麼沒趁機將人抓下大獄,只是關回府裡了事,聞言便道:「正好,我也要去一趟二皇子府。」

  「不行!」趙元瑛的反應很大,「哥說了,不能讓你走。」

  「我管你哦。」艾貝將人往車外推,「一早就說了,送你們就是順便,我來是有別的事。 」

  趙元瑛這才記起她原來說過的話,她說要去見一個人……他一分神,就被艾貝弄出了車廂,等車門上鎖才反應過來,再想上車已經來不及了。

  「你只是去二皇子府,不是離開吧?喂!」

  艾貝手伸到窗外做了「掰掰」的姿勢,留三皇子在疾馳的跑車後吃車尾氣。

  二皇子府中,兩個婢女站在膳房前起了爭執。這樣的情形不是第一次見,其他人見怪不怪,仍然做著手中的活,偶爾瞟看她們一眼。

  兩人爭吵著取膳的順序,其中,派頭大些的婢女揚著下巴道:「蘇側妃好大的架子,我們正妃娘娘的膳食也敢爭搶著拿。」

  「可、可正妃娘娘那份你早讓其他人送回去了。」小婢女憋屈地反駁,「這就是側妃的。」

  「你說是就是?」

  大婢女咬死了不讓人,把小婢女急得直跺腳,半天憋出一句,「姐姐行行好,我們側妃懷有身孕,這膳食放涼了就不能用了。」

  大婢女等的就是這一句,涼涼地道:「仗著她有肚子,就敢行事囂張,連正妃都不看在眼裡了?」

  這話被拿住了把柄,傳出去只會被人說蘇側妃行事囂張。小婢女被派來伺候蘇安然沒多久,行事沒有經驗,被對方噎得直哭,卻不知道怎麼駁回去才好。

  「小溪,算了。」

  蘇安然的身形在外門旁出現,她的肚子頂出一個微微的圓弧,沖自家婢女搖了搖頭。被稱作小溪的婢女抹了兩把眼淚跑了過去,「側妃您怎麼出來了。」

  「在房裡待累了,出來散散步,你陪我去花園走一走吧。」

  她知道自己親自來這一趟,再回去必定有熱騰騰的膳食擺在桌上,正妃自也不想落人口實,傳出苛待她的名聲。不知不覺中,她竟已經學會了後宅的生存法則。那些過去十幾年都未曾學會的東西,短短幾個月,就從她身上催生了出來。

  無論宮裡府裡,後宅總如是,有寵才是一切。要不是蘇安然有側妃位在,腹中懷胎,對方只怕比現在還要無所顧忌。「失寵」的她,處境不比新進府的新人更好,至少她們還有未來,不像她結局已定。

  對府中人來說,除非她真的平安生下一個兒子,再養到不會輕易夭折的年齡,否則她就什麼都不是。

  正妃可以沒有寵,因為她手中握有權力,而自己一直以來都是靠「寵愛」立身,哪怕她並不承認。她擅自將她和趙元琊之間的感情定為「愛情」,可連府邸中的奴僕都看得明白,她就是趙元琊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寵物,從前是他喜歡她,捧著她 ,一旦他不再覺得她有趣,她就什麼都不是了。

  她身為獨立個體的自尊自傲只是浮萍,建立在現代的教育之上,假如她還在現代,也許能在畢業後找到稱心的工作,憑自己的能力在社會上生存。

  可對這裡的人來說,她就是沒有根的,從前的所作所為也不過恃寵生嬌。等她被厭棄後跌落下來,這後宅中的任何一個女人都可以教她重新做人。

  蘇安然已經快習慣了。

  習慣了接受這一切,也習慣了這個習慣了古代環境的自己。她跌進了這個深譚,也許就快溺死在譚底,在這裡,沒有人能救她。

  她在花園裡散步的時候撞上了一些新進府的人。

  二皇子在朝中如日中天,自有下邊的人源源不斷地送來美人。這些人從未見過蘇側妃受寵時的樣子,只看過她如今喪家犬一般的模樣,便不懼她的威名,反而爭相跳出來要當正妃手中的刀。

  她們看見蘇安然時互相對了對眼色,其中一個扯下手上的珍珠串,假裝讓人鑑賞,卻在蘇安然經過時,將手串扯斷了。

  珍珠斷了線,滾落到了蘇安然腳邊。

  「哎呀你怎麼不小心點。」

  「就是,我們側妃懷著孕呢,這一個不小心滑了腳可怎麼辦。」

  「我可不是故意的。」女子一邊嬌笑,一邊挑釁般地將餘下的珍珠一顆顆往蘇安然那邊扔,「側妃善良,想來不會和我們這些什麼都不懂的妹妹計較哦?」

  她們的婢女下跪給蘇安然請安。

  「這些人!」蘇安然身邊的小婢女又氣又急。

  蘇安然倒還笑得出來,她腳尖往前,踩在了一顆珍珠上面,深深地看了她們一眼。

  那女人心裡一緊,嚥了口口水。她要是真把皇嗣弄掉了,那可不是說著玩的。但孩子對後宅的女人來說就是安身立命的東西,她不信蘇安然會圖一時之快放棄她僅有的籌碼。

  因而她嘴硬道:「……側妃要是不樂意,就去和殿下說呀。」反正她也見不著。

  對面蘇安然沒說話,她的神情變幻著,沒有人知道她在想什麼。

  她其實不想要這個孩子,她不想要孩子在沒有父親疼愛的環境下長大,不想它生來受苦。

  可她不能不要。

  這個孩子不是她的,是趙元琊的,是皇族宗室的,唯獨不是她的。它的身份比她都要尊貴,由不得她一個小小的側妃來說不要。

  蘇安然抱了抱自己的手臂,有那麼一瞬間,這個孩子所帶來的涵義,令她寒毛直豎。

  卻在這時,府中忽然傳來喧鬧聲,府中的下人不知為何,漸漸開始奔忙。

  小妾們不安:「怎麼了這是?」

  只聽得有人說:「殿下,是殿下回來了。」

  「殿下是被禁軍押送回來的。」

  「殿下被押送回來?不可能!」

  小妾們尖叫地反駁。

  她們本能地不相信如今權勢滔天的二皇子殿下會出現這樣的意外,蘇安然卻感覺到了不妙。她隱約知道趙元琊在做些什麼,自古以來這樣的事,不是完勝,就是慘敗。

  正廳前,趙元琊就站在那。

  興許是顧慮他的皇子身份,沒有給他上枷帶鎖。

  正妃在他面前哭,趙元琊原來眼底的瘋狂已經不見了,反而顯得平靜,成王敗寇,他如他所說的那樣——輸得起。

  蘇安然到達時,看他身邊有正妃打探詳情,有小妾噓寒問暖,還有一個永康公主,是同他一同從宮中被押送出的,她知道永康一直在幫他,所以有足夠的底氣和以前的她對抗。

  這樣的畫面,令人諷刺的好笑。

  曾經她是他手心裡的寶,如今他身邊卻已經沒有了她的位置,他連看她一眼都不記得了。

  「側妃。」小婢女小心翼翼地給她遞了條手帕,蘇安然才發現自己在不知不覺中落了淚。

  如今的她,和後宅那些事情寵愛的女人又有什麼分別?她自嘲地接過手帕,想要擦掉沒用的淚水。

  過程中姚西湖注意到了她,示意旁邊的趙元琊看她。趙元琊眸光深黯,淡淡地往她的方向輕瞥了一下,也不知有沒有看見她。

  姚西湖笑了下,準備朝她的方向走過來。她的直播間裡已經有許多人直言對她失望,準備去看對手的直播了,她總要再做點什麼,去挽回敗局。

  突然間,外面響起驚雷般地吼聲,地面微震,像是有什麼龐大的物體在移動著。

  「啊,是神獸大人!」

  負責押送二皇子的將領露出驚喜的神色,「這個動靜,一定是太子收服的那隻神獸!」

  那東西的動靜像是震在人心口上,令人心顫,二皇子府的婢僕們嚇得瑟瑟發抖,既驚懼又敬畏,不等「神獸」到來,就已經跪了一地。

  等到艾貝將車飆到院子裡,迎接的人已經跪滿了走廊、前廳。

  看見她出現,他們只敢小聲地議論,「這就是駕馭神獸的仙人嗎?」悄然望著她的神色俱是仰慕和崇拜。

  哪怕她的穿著打扮古怪,也沒有人敢質疑。

  唯獨蘇安然站在那裡,眼中滿是不可置信,卻又迸射出異樣的神采。

  不可能——

  這是跑車?

  古代怎麼會有跑車?!

  視線似乎有些模糊,她用力地眨了下眼睛,那輛車卻沒有消失。

  大多數人都跪著,站著的她就分外顯眼。小婢女拉了拉蘇安然,急勸道:「側妃快跪下,小心仙人生氣。」

  艾貝的視線也隨之定在了她身上,她對她露出燦爛的笑容,「姐姐,我來接你回家。」

  眾人一開始都不知道她這句「姐姐」叫的是誰,直到順著仙人的視線,才發現是直直地站在那裡的蘇安然。那些在花園裡肆意挑釁她的小妾們倒吸了一口冷氣。

  「你、你是……」蘇安然的話音微抖。

  艾貝:「我是小溪。」

  小溪。

  木小溪。

  蘇安然頓了一頓,她永遠記得那天,有個叫木小溪的女孩子死在她的懷裡,幾乎是用她鮮妍而青春的生命來警告自己,不要沉迷在這個世界,不要踏入這個陷阱。她曾經問她想不想走,對她說「姐姐想走的那天,我來接你」。

  想走的那天,我來接你……

  我來接你……

  彷彿有什麼東西「轟」地一下在腦海裡炸開,她不敢相信眼前所發生的一切,整個人都微微發顫。「你——你難道……」

  「我和姐姐是一個地方來的。」艾貝沖她眨了眨眼,然後問,「姐姐現在,想走了嗎?」

  她以為自己要溺死在深譚裡了,如今卻有一道亮光撕開了深譚,那光白得刺眼,令人想要流淚。

  想!

  她當然想!

  她給新來的小婢女取名叫小溪,就是因為無法忽略心底掩埋最深的渴望。哪怕眼前只有一輛車,哪怕它並不能載著她去想去的那個地方,這都是她的救贖,是她能握住的唯一的機會。

  蘇安然從人群裡跑出來,期間踢到了一個正跪著的人,她下意識地說了聲抱歉,才發現那個人是二皇子妃。

  二皇子妃看著她的目光分外奇異。

  她無暇顧及,只快速地來到了艾貝身邊。

  她剛要說話,猛然間卻有身披銀鎧的士兵魚貫而入,將院子裡圍了起來。緊跟著,太子和三皇子大步走進來。看見艾貝還在時,趙元琅眼裡一鬆。

  趙元瑛的視線在她和蘇安然身上轉了一圈,恍然大悟,「原來你要找的人是她。」聯繫到艾貝之前說的話,再想起曾經木小溪維護蘇安然的樣子,此時再將兩人聯繫到一起,就顯得理所當然。

  趙元琅聲音沉穩地問:「你想走去哪兒?」

  艾貝:「當然是去我們該去的地方。」

  「你不能走。」趙元琅靠近她,「沒有我的允許,你不能走。」

  艾貝輕側著頭看他,感覺自己好像忽略了什麼地方,直到日光刺得她眼前一暈,身體裡的力氣慢慢流失,在蘇安然的驚聲低叫裡,她才明白了原因。

  這人給她下藥了。

  在她即將倒下之前,趙元琅恰好接住了她,將她攬到懷中。

  「原來神仙也會中毒。」趙元瑛話裡有一種奇妙的感覺。

  「……你們在哪裡給我下的藥?」

  她知道古人敬畏神明,因此從未想過他們會幹這種「瀆神」的事,失了防備心。

  「你喝的飲料裡,用你那個叫針筒的東西打進去的,這東西還挺有意思。」趙元瑛全盤托出,年輕英氣的臉龐有著惡作劇得逞的笑容,他眨眨眼道,「小仙人就留下來吧,你還沒看過皇城呢,我帶你逛。」

  即使是最單純的趙元瑛,也遠沒有表面上看見的那麼無害。

  蘇安然憤怒地看向三皇子,「趙元瑛你別太過分了!」

  「怎麼都怪我,這明明是哥指使的!」

  「姐姐扶我一下。」

  艾貝退開兩步,讓蘇安然支撐著她,驀地抬手用力給了太子一巴掌。清脆的耳光在庭院上空響起時,士兵「唰」地舉起了兵刃。趙元琅愣了片刻,對他們擺了擺手。

  她舔了舔嘴唇,「這是當初你給我的見面禮。」

  趙元琅一剎那似乎明白了她想說的話。其實那一下打的不重,她畢竟沒了力氣,打的不過是他身為太子的威嚴,和他的自尊心。

  但原來難堪的情緒,都在一瞬間不翼而飛。因為木小溪。當這兩人重疊到一起,他就明白自己無論如何都留不下她。

  他輕聲低笑:「真記仇。」笑聲中有著黯然之色。

  「就當作是你付的車費了。」

  「我的呢?」趙元瑛在一干人匪夷所思的目光中,主動傾身遞臉。艾貝卻看都不看他,他失落地垂了眼,「真的不能留下來嗎?」哪怕他們一開始就沒想過會成功。

  艾貝不理她,反倒從人群裡挑出了姚西湖,問她:「要搭順風車嗎?」

  姚西湖怒極反笑,翻了個白眼,「快滾。」

  就算這場比賽她快輸了,也絕對不可能替對手的劇本增添光彩。

  「那我們走吧,姐姐。」

  蘇安然有些擔心,「你的身體……」

  「車給你開。」

  蘇安然接住車鑰匙,因為陌生感而懵了一下,卻在下一刻自然地解鎖了跑車。哪怕身體換了人,靈魂還記得她曾經的一切。

  趙元琊一直在旁邊看著,從艾貝到來,到蘇安然和她對話,再到太子和三皇子到來,他都如一個旁觀者,冷冷地看著他們。直到蘇安然按亮車鑰匙的那一刻,他瞳孔驟縮,不等自己想明白,就已經越過眾人,來到了她身後。

  「安然。」

  蘇安然回過頭,忽然笑了 ,「殿下終於捨得看我一眼了。」

  「你留下來。」他開口,嗓音乾澀沙啞。

  「我要走了。」她頓了頓,「我本來就不是這裡的人,現在只是回我該回的地方。」

  「你留下來。你和她不一樣,你肚子裡還懷著我的孩子。」

  蘇安然靜靜地看他一眼,「趙元琊,你還是不明白。」她不再留戀,轉身坐進了車廂裡,要關上門的剎那,卻被趙元琊拉住了車門,「蘇安然,你想讓它生下來就沒有父親嗎?!」

  「去你媽的!」蘇安然猝然爆發,「現在你知道了,現在你知道孩子應該有父親了,之前你幹什麼去了?!」猝不及防間,她推門狠狠地撞了他一下,然後用力甩上了車門!

  趙元琊卻還沒鬆手,那一下門夾得他指骨傳來尖銳的刺痛,他卻不肯放手。

  蘇安然狠了狠心,依舊要關門。

  他只死死地抓著車門不放,盯著她,「你沒有心嗎?我只是這幾個月沒有和你一起,從前我怎麼待你,你都忘了?」

  他曾經把她寵上了天,哪怕她和太子曖昧,和三皇子相處毫無避諱,他都一一忍了。

  這段時間短暫的遺忘,在她眼中竟已罪無可赦。

  「我沒有忘,我會用一輩子的時間記住你對我的好。」她忍住哽咽的聲音,「但我——一秒都不想再待在你身邊了。」

  「趙元琊,我不想因為你變得面目可憎。」

  在趙元琊聞言失神的剎那,她關上了車門。

  車中,另一邊的艾貝忽然道:「我們回去就做無痛人工流產。」

  蘇安然一愣,突然放聲大笑,她抱著小肚子捶著方向盤,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對,回去就做無痛人工流產!」

  趙元琊已經被趙元琅命人拉開了,他面上的冷靜不再,眼底是失去所有的瘋狂,拼了命去掙脫束縛,為此殺紅了眼睛,嘶吼著要讓蘇安然留下來。

  蘇安然笑中帶淚地看著,喃喃:「這太可笑了。」

  這太可笑了。

  她該說他不愛她嗎?也許是愛的。但他現在做的這些,都不過是一個賭徒輸光了籌碼的瘋狂罷了。曾經他擁有太多,所以她的存在只是珍寶山裡的一樣奇珍異寶,現在他什麼都沒有了,這件奇珍就顯得尤為重要。

  但她,不想再做被人捧在手心的珠寶。

  她踩下油門,不留神車輛的方向不對,猛地往後一竄,差點撞到正妃。

  艾貝疑惑:「你不會沒開過車吧?」

  「我大二才拿的駕照,是沒開過幾次車。」她眼角還有淚,卻已經能用輕鬆的語氣和艾貝說話了。

  她在後視鏡裡,對正妃和那群小妾們做了個鬼臉。

  她看見了她們眼中的奇異和羨慕,就像在驚嘆,為什麼她也能「駕馭」神獸,為什麼這個和她們奪寵失敗的手下敗將,突然就變得不一樣了。

  她從來厭惡她們的存在,痛恨她們的作為。她知道這些人是經受了古代的教育成長起來的,她們天生見慣了後宅之爭,那些手段對她們來說就像喝白開水那樣自然,只是生存的手段而已,她不該恨她們。

  可是,

  去他媽的——

  車裡是熟悉而快節奏的音樂,那一聲聲如激越的鼓點砸在她心上,讓她興奮地想流淚,想尖叫!

  她手裡握著方向盤血液翻湧,為她能夠自己掌握未來的方向,為她即將迎來的自由。

  ——她不是這樣的人,也永遠不想成為這樣的人。

  身後的人漸遠。

  他們看著那火焰一樣的光芒離去,或黯然或瘋狂。

  艾貝軟沒了力氣趴在車窗邊,咬著棒棒糖,愉快地沖他們揮了揮手。一樣輕飄的仿若紙張的東西忽地從車裡飛了出來,在風中打了個捲,被風吹到了眾人面前。

  趙元瑛伸出手,將它捏在了手心。

  它呈現出繽紛的色彩,上面書寫著英文字體,還殘餘著香甜的味道,一切都來自另一個時空。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1 10:21 PM

第八十一章 Plot&Chess(一)

  艾貝退出虛擬世界之後,即刻有工作人員上前檢查。

  比賽中途她大膽「脫掉」角色這層保護網的行為嚇到了節目組,險些勒令她中斷比賽,防止出現比賽事故。雖然她現在平安退出,也不能保證神經沒有受損。因而節目組早就安排了醫護人員待命。

  在她乖乖接受檢查的時候,其他主播也陸續退出。

  三人比賽中,除了她和姚西湖之外,還有一個男主播,他的身份並不難猜,在兩人第一次過招的時候,艾貝就有所察覺,只不過後來她「金蟬脫殼」,兩人沒有太多交集。

  眼下聽見工作人員飄來的討論比賽內容的對話,她才記起還有這麼一號人物。

  男主播扮演的角色正是麗妃,二皇子的生母。

  他被強迫分配到宮裝寵妃的角色,令觀眾笑到頭掉,初始分數很高。他也別別扭扭地玩了一陣反差萌來討好觀眾,後來艾貝和姚西湖發力,他決定拋棄後宅路線,立下雄心壯志,試圖教化落後古代愚民當皇帝。不過他顯然把政治線想的太過簡單,還沒到太子跟前,就先被親兒子二皇子解決了。

  直播數據自然也被甩在了後面,最終遭到淘汰。

  每個賽區的第一名獲得晉級資格,由節目組提供的星際飛艇送往首都星。在這之前,飛艇會先巡航一圈,將鄰近擁有參賽選手的星系逛上一遍,作為比賽福利。

  艾貝在出發前去地下醫院對潛伏的病做了抑制處理。除此之外,關於她的身份ID也是一顆定時炸彈,原先她準備在星系賽之前解決,沒想到拖到了比賽結束。現在她找到了一個更省錢的辦法,畢竟——她拿到了首都比賽的邀請函。

  在登上飛艇之前,她聯絡上了長晝星的負責人,請他幫忙來解決自己的身份問題。

  對方在她比賽之初對她就相當關注,看中她的潛力,適當給予了她一些幫助。有這樣的條件,艾貝利用起來自然不會手軟。更何況負責人作為舉辦方內部人員,用私情捆綁將他拖上戰船,或許能得到一些內幕消息。她本身沒有靠山和消息來源,多一個渠道,聊勝於無。

  被迫當保姆的長晝星的負責人:……

  他早就對艾貝的身份有所猜測,她無組織無親人,沒有金錢來源沒有住所,截然一身,很符合星際流浪兒的特徵。所謂的星際流浪兒,通常是在部分地區的戰爭中誕生,隨後走失或是被遺棄。但大部分的星際流浪兒都可以去所在星球的政府部門尋求幫助,錄入身份信息,但也有為此仇恨戰爭、仇恨政府組織的流浪兒,不願意受到管控,也就沒有身份。

  從艾貝的性格來看,更像是後者。投資回報遠大於風險,負責人自然願意替她善後。當然,也有之前為她提供多次幫助的關係,就像艾貝想的那樣,他慢慢習慣了給這位有潛力又不靠譜的參賽者當保姆……

  如果負責人知道她其實是從垃圾星出來的,那是否還願意為她提供幫助就另當別論了。同樣沒有居民ID,星際流浪兒只是單兵作戰,即使拉幫結派,對政府也沒有太大威脅。垃圾星的人卻在武力值、組織能力、心理狀態上都遠超對方。

  假設星際流浪兒只是普通的「流氓」,那麼垃圾星上的人就是擁有強大破壞力的「恐怖分子」。不同星系間曾出現過相似的多起惡性事件,引發了星際居民的巨大恐慌,後經查明,這些事件的製造者都來自「垃圾星」,以至於普通星際人民聽到這個名字,就會心生恐懼。

  至此,每一個從垃圾星出來的人,都會受到準罪犯的待遇。

  所以艾貝默認了負責人所說的「星際流浪兒」,沒有將實情告訴對方。

  反正她只是來看病的,不像她的前輩們那樣蓄意鬧事,肆意妄為。

  她會遵守規則的,嗯。

  首都星。

  執政官辦公樓內的休息室,全息投影縮成沙盤大小,在輕靠著沙發的軍裝男人手間把玩。他頂端的兩顆扣子解開,顯然正處於放鬆狀態,英俊深邃的五官在朦朧的光線下明暗不定,唇角天生翹著。

  影像最後一幕,少女手中的糖紙飛捲而去,隨後光源變暗,顯示播放結束。

  敲門聲響得恰到好處,門外侍從道:「執政官閣下?」

  「嗯。」費曼意味不明地輕哼了一聲,施施然起身,將凝聚影像的東西隨手放置。開門以後將迎來下午忙碌的辦公。

  簽署文件,佈置工作,與重要人物會面……

  縱然他的思緒不經意間飄回到了午休時的「娛樂活動」中,卻仍然應對自如。

  那個名為「艾貝」的參賽選手,最初是他在治療過程中,醫生使用非法手段發現的一個「叮咬」——她能刺激到他的記憶。

  他為此找出了她的過往活動錄像,包括她的初賽、復賽以及綜藝視頻。能看得出她不是一個成熟的主播,一開始甚至連基礎知識都需要在比賽中吸收,但他仍然要說,她的表現精彩絕倫。

  吸引他的不是她的故事,僅僅是她本身。

  這是一種非常古怪的吸引力。固然這個女人有她本身的魅力,但會對他產生如此深刻的影響,必然還有其他原因。

  比如潛藏的記憶對她的認知。

  想到這裡,男人的眼睛變得深黯,在告別了一段勞碌時間之後,他撥出了一個僅能單項聯絡的號碼。

  「查到了嗎?」

  「是。」答話的人稍顯遲疑,「您要查的人應該換過身份ID,最早的過往記錄是從去年十月,也就是從她參加的直播大賽開始,在這之前的身份記錄人並不是她。她冒用了他人身份ID。」

  「所以她之前的身份ID是?」

  「……尚未查明。」

  「哦?」費曼輕笑了一聲,「所以我特地花費昂貴的價錢雇傭你們,就是為了讓你們查證這些隨意調一份檔案都有記錄在內的資料?我聽說,你們能力出眾。」

  「能力出色」四個字拖慢了長音。

  不必看,都能想像通話另一頭的那人臉色有多尷尬窘迫。

  對方不得不補救道:「……還有一個最新消息,不久前,她在TITR公司的身份ID被人更換,更換為一個新的ID,登入名字仍然是『艾貝』,但新ID歸她所有。」

  看上去就像是知道原有ID潛藏風險,而之前沒有能力解決,直到現在才排除隱患。想來那位更換身份ID的人沒料到會有專業人士來查證,因此清除工作沒有到位,留下了痕跡。

  這姑且證明了他們還是有一定的專業能力,如果只是調取檔案,不會有人注意到身份ID早已被更改。

  費曼不置可否地應了一聲。

  雖然這筆錢看起來是白花了,不過至少驗證了一件事情。她背後有問題。

  如果她是普通人,他還要費盡心思去查驗她能刺激他記憶的理由——難道隨便一個人都能在他的記憶裡埋下「種子」嗎?那他的經歷未免太過無趣,令人懶得再查證下去。但眼下,這個關鍵人物身上藏著故事,也讓他的「尋找記憶之旅」不再那麼無聊。

  他如果能再次接觸到她,也許就會有所收獲。

  他輕扣桌面,道:「抹除痕跡,不要讓第二個人發現她更換身份ID。如果可以,找到比賽之前的活動痕跡。」他稍作停頓,

  「希望你們至少能證明,這筆錢不是被我扔到了垃圾星。」

  「……是。」他也許應該和財務申請多加一筆錢,畢竟與這位客戶聯絡的每一秒,他都在用意志力忍著不掛電話。

  這邊通話結束,總理在不久後接到了首席執政官的通訊,詢問TITR公司的「直播大賽」有關事項。負責人不知道首席執政官為什麼突然對政府無關的娛樂活動產生了興趣,只能臨時緊急調取資料,一時有些忙亂。

  費曼耐著性子等了一會,才聽見對面從乒乒乓乓聲裡,亮起負責人微喘的聲音:「他們租借了首都星的體育中心舉行開幕儀式,下一場比賽也在那裡舉行。」

  「我需要一張入場券。」費曼說著,想起迷戀某個比賽選手的自家弟弟,一頓之後又道,「兩張。」

  「是。不過在這之前,似乎還有一場試煉賽在飛船內進行,只對少數內部人員進行直播,且不以直播數據作為標準。」

  「如果您有需要,我可以聯絡那邊的工作人員為您開放權限。」

  TITR公司為選手們準備的宇宙飛艇抵達了艾貝所在的星系,選手們有序地進入艙門。

  飛艇內部的空間壁透明,呈現出外界的星空,不時有流星墜落,劃出一道美麗的弧線。大多數選手不是身經百戰,在業內享有名氣,就是家世背景了得,又或者在比賽中成名,拿著獎金揮霍無度,休息期間覽遍星際宇宙。因此大致掃了一眼飛艇內部結構,就不太在意了,將目光落在了其他選手身上。

  抬頭看得目不轉睛的人,只有艾貝。

  無論何時仰望星空,都會覺得宇宙寬廣深邃,而人類渺小如塵埃。

  「讓開,矮子。」

  伴隨著男性煩躁的聲音落下,一股大力從背後襲來,陡然將艾貝揮到了一邊。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1 10:30 PM

第八十二章 Plot&Chess(二)

  艾貝往旁邊踉蹌了一步,抱著小背包回頭看。

  來人異常醒目,一頭火紅的髮色,眉眼俊朗,鼻樑挺括,青年英氣勃勃。

  他一入場,仍在挑選房間的眾人無不將視線聚焦到他身上,不像艾貝進來時降低了存在感,其他人不過一掠而過,沒留下太多印象。

  奧特渾不在意這些目光,只放低視線看了眼艾貝。

  除了白嫩的皮膚之外,一身灰撲撲的女孩子,連指甲都帶著黯淡的灰色,像貪玩掉進了煙囪裡的貓,沾了一身的灰毛。

  小灰貓眼睛微微睜圓,像是吃驚,又像是被嚇著了。

  他挑了下嘴角,「不服氣?」她的頭頂只到他胸下的位置,嬌小得可憐,這一聲「矮子」名副其實。

  小灰貓搖了搖頭,怯怯地,有點可憐。

  太弱了。

  青年登時失去了興趣,不再管她,徑自越過她往前走,對其他人更是連看都不看一眼,只將旅行行囊往後背一甩,施施然選了個房間進入,渾身寫滿了「囂張」兩個字。

  「哎——」有人伸手想阻攔,卻沒等他開口,虛擬屏上顯示的房間後面就加上了「奧特」的名字,顯示已被佔用。那人嘟囔了聲,「那是我剛剛想選的房間……」

  畢竟是做主播這一行,參賽選手大多情商很高,這種脾氣火爆的獨行俠很少見。不過越是這樣越說明他有能力有底氣,也許還有深不可測的背景,輕易不能得罪。

  「……他就是奧特?」

  「你認識?」

  「聽過名字,據說這人殺心很重,一場比賽殺不夠一百人,就不肯結束直播。」

  「殺誰,NPC?」

  透露信息的人沉默片刻,「NPC。」沒等眾人鬆口氣,他便繼續道,「畢竟選手湊不夠這個人數。」

  也就是說對方先殺選手,人數不夠才拿NPC來湊。

  聽到的人無不倒吸一口冷氣。

  除了艾貝這種痛感神經異於常人,早就習慣了承受的人,沒有人會想在直播比賽裡體驗慘死的感覺。不是沒有人在比賽裡狙擊其他選手,但他們只是為了比賽結果,而不是享受殺人的過程,像這種大面積的「屠殺」,很難不讓人想像這位的心理狀況是不是出了問題。

  不過目前來說,大家都不知道未來的對手是誰,比賽內容還會不會有選手PK尚未可知,眾人感嘆過了也就罷了。

  進房間之前,芋乃和艾貝對了一個眼神,便各自分開。

  與其兩人抱團,不如分散打探消息,兩人從比賽開始一路走來,早就有了默契,一個眼神就能明白彼此的打算。

  大多數人都準備先回房休息,因此決定房間歸屬之後,走廊上相對安靜。

  艾貝在自助機器人的指引下,參觀了公共休息室、虛擬艙放置室、駕駛室等房間。公共休息室和飛艇的走廊外壁一樣,可以呈透明狀,也可以更換背景,如虛擬古典歐式壁爐、古代東方茶室等元素,按個人喜好切換。

  虛擬艙放置室則相當寬敞,一台台虛擬艙排列整齊,高科技材料在日照下凝聚出冷質的光澤。

  這個數目……

  艾貝過了一遍,便覺得數目有些多了,如果只是給想要聯網的人娛樂,完全不需要多於選手數目的虛擬艙。眾人娛樂的時間不會全部重合,即使重合,一般情況下用虛擬頭盔也沒有問題,出門在外,自然是便攜式的虛擬頭盔更方便。

  除非是比賽這種正式場合,虛擬頭盔和虛擬艙的質量差別,會影響比賽結果。

  原來要在飛艇裡就開始比賽嗎?

  節目組確實表明下一場正式比賽在首都星進行,但在這之前來一場篩選比賽也不是沒有可能。就像她們最開始玩的那場故事接龍,就是一場簡單的篩選選手資質的淘汰賽,沒有直播,和正式比賽的內容也並不相同。

  首都星的比賽意義非凡,TITR公司如果想要再次篩選選手資質,防止地域性作弊,也並非沒有可能。

  只是一次單純的參觀游覽,艾貝就將節目組準備的小動作猜得八九不離十,想來節目組是準備給選手們一個「驚喜」。

  而現在唯一讓她好奇的,就是不知道這次篩選的方式是什麼?

  將飛艇大致參觀了一遍之後,艾貝回到了選定的房間稍作休息,晚餐用餐也是獨自一個人,倒是芋乃已經飛快地交到了朋友,晚餐之後的休息時間,兩人還結伴來到公共休息室,尋找閒暇間的娛樂。

  公共休息室眼下選的是歐式壁爐的背景,將窗外營造成大雪飄飛的寒冷冬季,一行人坐在壁爐前交談、閱讀、下棋,格外愜意。

  艾貝細嚼慢嚥,安靜地用完了晚餐,才看了一眼個人終端上芋乃發來的信息,來到公共休息室。

  她到的時候,芋乃正和一位黑色長髮的女性選手下棋。

  那位選手的膚色偏淺棕,瞳孔亦是深棕色,五官成熟迷人,是擁有異域風情的大美人,一舉一動都散發著費洛蒙的氣息。圍在她身邊的人有許多,足可見她的受歡迎程度。

  而兩人之間放置的棋盤很特別,呈四方形狀,筆直的豎在芋乃和那位女性選手之間,就像掛在牆上的21世紀的電視機,只不過這個棋盤是懸浮在空中,且有兩個顯示的面,分別對應著兩位選手。

  「棋盤」中的棋子也並不是一粒粒黑白子,而是貼了標簽的小人,像彩色圖釘一樣釘在「棋盤」上。

  艾貝淺灰色的瞳孔閃了閃,小聲無知地旁邊同樣在看棋局的人:「這是什麼?」

  「你不知道嗎?」那人奇怪地瞥了瞥她,見她是真的不懂,不是拿自己開玩笑,才終於道,「這是Plot&Chess,劇情棋,我參加比賽之前就是拿它練手的。簡單地說,就是兩位棋手先選擇一個故事背景,然後購買棋盤上有的角色,運用角色去達到目的。一個回合中,或購買角色,或命令角色去做某件事,只能二選一。」

  「劇情棋的棋手其實和編劇差不多,棋手來編寫故事,讓它符合邏輯,有序地進行展開。只不過比起自己編寫劇本帶來的固定思維,劇情棋的棋子通常會帶來一些意外的發展,兩人對弈也能促進腦力運用,激發潛力,所以主播和編劇都喜歡用它來鍛煉,拓寬一下思維。」

  「聽起來好像很有趣。」艾貝踮著腳往屏幕上瞧,看上去躍躍欲試。

  眼見她無知卻又對自己熟悉的區域充滿興趣,這無疑激發了路人的談興,「你還真不知道啊?沒玩過劇情棋,居然還能在比賽中走到這一步,真的很少見,你是哪裡人?你們那邊都不玩的嗎?」

  劇情棋出現後,連小孩子都喜歡玩,沒見過、沒玩過的人實屬稀有。

  「唔,我以前生病在家,一直沒有什麼朋友……」艾貝聞言,踮起的腳跟落下來,眼神微微黯淡。

  路人男生登時有幾分無措,又同情又安慰地說:「沒事啦,現在瞭解也不晚,你能出來比賽,應該是身體好了吧?你有什麼不懂的,盡管問我!」

  「謝謝你。」

  艾貝抬頭沖他笑了一下,灰眸微亮,如宇宙間的塵埃形成旋渦,有著特殊的吸引力。

  男生的心一瞬間彷彿停止了跳動,過了半晌,才猛烈地跳了一下。他似乎看見她指向比賽的兩人,問了他一句話,但他耳邊無聲,過了半天,才將那句話聽到耳朵裡。他咳了一聲,「你說什麼?」

  「我想問,她們現在在做什麼?」

  屏幕上,一個回合選擇結束,畫面從插滿的小人棋跳到了全息影像,

  「啊,這就是『棋子』的動態。剛剛兩人結束了兩個回合,都用來購買棋子。蕾佳娜,就是那個黑髮女生,選了一個當紅美豔女星的角色,還有一個司機,司機這種角色是不錯的選擇,可以跟蹤重要人物的行程,收集信息,還不貴,性價比高。另一個女生好像是叫芋圓?她選了清純女星,還有偵探角色,哇,大手筆,私家偵探這種棋子收集信息專用,但比司機可貴多了,一上來就是大出血。初始資金有限,如果後期不能回本,棋手本人資金鏈斷了,可是會自動判定失敗的。」

  艾貝的灰色眼睛倒映著屏幕中的畫面,一邊從男生的話語中汲取信息。

  畫面裡是如同電影質感的鏡頭,屬於蕾佳娜的美豔女星正從車上下來,雪白的大腿上翹著紅色的高跟鞋,鞋跟點著地面,卻仍轉頭和車裡的另一位「藕斷絲連」。

  男生還在繼續說:「玩娛樂圈背景,又是這樣的選棋方式,有很大的可能性是要走感情流。感情流的任務一般都會有目標,只要看『棋子』主動和哪個人物接觸,就能知道目標是誰,這個倒是不難猜。」

  「裡面每個人物都是靈活的嗎?」

  只是簡單的一個棋盤,大概率來說不可能做得比虛擬頭盔和虛擬艙更好。要知道艾貝參加海選賽的時候,除了參賽選手,其他虛擬生成的NPC角色都相對單一,

  如果每個虛擬人物都像霍爾那樣智能,虛擬世界早就亂套了。

  「啊忘了告訴你,棋子分作兩個類型,一種是活動棋,也就是主棋,像她們倆手中的女明星棋,在這局對弈中就是主棋。主棋比較靈活,賦予了高水平的智能。相比較起來,功能棋,也就是副棋的作用較為單一,譬如司機、偵探這樣的棋子對應名字所體現的功能,只有基礎智能,聽取簡單命令,互動能力沒有那麼高。」

  「當然,功能棋可以激活之後轉化為活動棋,花錢就可以。我曾經在星網旁觀過兩個人玩劇情棋,一直玩到大後期,小金庫裡金額充裕,手下的棋子都轉化成了活動棋,那場棋局真是精彩紛呈,棋子開始有『意識』之後,連棋手都沒法操控全局,棋盤全活,最後的廝殺已經和棋手無關了。」

  「所以也是有利有弊,功能棋比較『聽話』,活動棋呢比較靈活,想要達成目標,主走的還是活動棋,功能棋只能用來當副手,為活動棋提供幫助。」

  一番話聽下來,劇情棋的基礎設定其實不難理解,主要是看棋手如何靈活運用棋子,盤活角色,創造出自己想要的局面。

  這比22世紀那種枯燥的劇本創作要有趣得多,當年像霍爾這樣的作家要是能玩到劇情棋,也許對不擅長的戲份的困擾,要減少很多吧。

  如果有機會,她也想玩一局。

  艾貝大致瞭解了所謂劇情棋的玩法,開始認真地觀看兩人對弈。

  蕾佳娜的走法看上去比較單一,主要精力集中在已經購買的兩枚棋子上,美豔女星與娛樂公司的總裁(目標人物)若即若離,司機則為美豔女星提供總裁的行程消息,方便她隨時「狙擊」。另一邊,芋乃除了原有的棋子,還另外購買了保姆、服務員這種角色的功能棋,似乎走得雜亂無章,卻總能在必要的時候,打斷美豔女星和目標人物的感情升溫進度。

  棋局之外的兩個人表情都很輕鬆,畢竟是忙裡偷閒的對弈,再加上——

  時間還沒到。

  每一集劇集,每一場電影都會有黃金時間。艾貝沒有玩過劇情棋,卻早在多場直播比賽之中,把握住了黃金時間。

  而棋盤上的兩位棋手顯然也是。

  身旁為她講解的男生有了片刻的疲軟,失望地說:「這局看起來沒什麼意思,背景的設定就很普通,棋路走得也中規中矩,目前看起來,那位叫芋圓的選手招數似乎更多一些,不過也都是小打小鬧。大概兩人都沒認真玩吧,我一直聽說蕾佳娜很厲害,她是首都星的選手,這次特地出來只是為了接朋友。」

  「還是說另一位女生沒有激發她的鬥志?不知道她是哪個星系的選手,名字很陌生。」

  沒有一上來就讓艾貝見識到精彩的棋局,男生看上去分外遺憾,「下次有激烈好看的棋局我叫你,我覺得像星戰這種背景就比基礎款要好玩,雖然要多花一點星幣解鎖,不過也是值得的。要是你喜歡情感流的對弈,我覺得跨時空的特殊背景也能創造出好的劇本。」

  「對了,你看過綜藝《給未來的你》嗎?雖然不是什麼大星系的綜藝,沒太大名氣,不過上一期據說就是跨時空通訊,我朋友評價還不錯。」

  就在他熱情地拋出各種信息,希望讓身邊的女孩不要因棋局過於失落時,忽而聽她輕聲道:「時間到了。」

  他一愣,視線跟隨著她,重新來到了棋盤上。

  她說完沒多久,棋盤上,一直被芋乃打壓的蕾佳娜突然有了動作,她不知不覺中拿到了足夠的金額,在最新的回合中放棄走棋,選擇激活功能棋。

  司機角色被瞬間激活。

  就在圍觀棋局的人奇怪司機角色有什麼被激活的必要時,司機受到總裁委託,接送總裁包養的小金絲雀——清純女星。

  而在接送途中,他趁機綁架了清純女星,快速撕票。

  芋乃的主棋死亡。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1 10:40 PM

第八十三章 Plot&Chess(三)

  主棋死亡,並不代表棋局結束。

  因為主棋可以再購買,副棋也可以隨時轉化為主棋。只有一方達成了約定好的目標——與總裁相愛,棋局才會真正結束,所以絕地反擊的情況並不少見。

  只不過已經走了許多個回合,清純女星與總裁之間的聯繫已經建立完善,感情數值始終穩定上升,這不是簡單的換一個主棋就能彌補回來的,想要勝利就必須劍走偏鋒。

  芋乃的表情有一點驚訝,顯然她也沒料到感情流的棋局裡,蕾佳娜會做得這麼乾脆。

  司機棋轉活也不過是一瞬間的事,清純女星自從走了被總裁包養的路線之後,一直是由總裁的司機接送,雖然這麼做會將己方的信息透露給敵方,但一來不可避免,二來她的行程信息透露無關緊要,清純女星並不懼怕與美豔女星相遇。

  兩個角色的屬性點決定了,兩人如果狹路相逢,總裁一定會偏向楚楚可憐的清純女星。

  但在事業,美豔女星的發展則更為順利——這也是芋乃讓清純女星走包養路線的原因——而蕾佳娜也因此才能快速積累資金,激活副棋。

  看似只是一個簡單的操作,但沒有資金在背後支撐就不可能成功。蕾佳娜的規劃來自於她對雙方棋子屬性的認知,和她對全局的把控能力。芋乃這邊不可能沒有自己的規劃,而蕾佳娜搶在芋乃有所動作之前,截殺成功。

  芋乃事先沒有防備到她這一手,縱然在司機棋激活的時候有了警惕,但那一個回合她已經走棋結束,不能再下達任何指令,只能眼睜睜看著主棋被殺。

  當然,如果芋乃事先為清純女星增添武力方面的屬性點,叫她學習任何一項武術技能,這個角色在武力方面的靈活度就會變得更高,在綁架過程中不會立刻死亡。劇情可能會延續到下一個回合,給她留下自救的時間。

  這就是Plot&Chess的魅力,你永遠不知道不同的屬性點會帶來什麼樣的劇情。無論成功或者失敗,都有可能是由你很久之前的一次不經意的操作引起的,如同人生大大小小的選擇。

  「蕾佳娜真有你的。」

  圍在她身邊的人紛紛為她叫好,其他中立的選手則道,「怎麼說也是首都星出來的,連其他小星系的選手也壓不過就太丟臉了。」

  也有不關注棋局走勢,只在乎背景的人。

  「休息室的棋盤是誰帶來的,都是最基礎款的背景,前段時間不是剛推出了星際異能背景嗎,怎麼不解鎖?沒錢?」

  「休息室的小娛樂而已,沒必要這麼較真。」

  「哼,基礎款背景怎麼了,男人就是單根腦筋,只知道打架。基礎款背景比後來推出的那些噱頭完成度高得多,玩的人多,數據庫充足,棋子變化更靈活,無論是設施還是NPC,精細度都相對更高。」說話的女人翻了個白眼,「當然了,對你們這種只知道一炮轟掉一個星球的男人來說,確實沒什麼區別。」

  女選手一句話突然波及所有男性選手,兩邊不免開始劍拔弩張。

  不知道是誰叫了句「看比賽看比賽」,大家的注意力被拉回到棋局之中,氣氛才緩和下來。

  路人男主瞄了瞄艾貝,低聲說:「……雖然我喜歡戰爭劇本,但感情流的劇本我也挺喜歡的。」

  這是實話。

  星際時代的男人確實不排斥情感攻略向的主播,以感情為賣點的男性主播不在少數。他們甚至會從這些主播身上取經,以此緩和兩性之間的競爭,為自己增添魅力。

  星際人民的情感因為古地球時代的過分壓抑而日趨冷淡。進入宇宙之後,寬廣無垠的星球讓人均居住面積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增加,人與人距離變遠,產生了許多感情缺失的問題。

  星網的出現固然增加了人們交流的機會,但線上熱情開朗,線下沉默寡言,判若兩人的性格轉化,還是讓人們在現實生活中的相處遇到了許多問題。

  兩性關係逐漸失去了緊張感。

  日益開放的民風歸功於政府的引導,只為了給人們帶來一些刺激。

  無論男女,拋開戀愛不談,還有許許多多新鮮有趣的事物可以嘗試,比起談一段失敗的戀愛,人們普遍選擇追求自己的愛好、事業。久而久之,這項「功能」就開始退化了。應該與生俱來的情感問題,反而變成了一個令人頭痛的命題。

  到了這個時期,人們已經意識到了自己的問題,但一時半會卻難以解決。

  所以戀愛向的直播才會如此受歡迎,只要是擁有個人魅力的主播,都會得到男男女女的追捧。艾貝的直播間,65%為女性,還有35%的男性觀眾。

  但艾貝仍然覺得困擾。

  她其實已經察覺到了自己近期的瓶頸。她對人的情緒能把握得很好,但情緒不同於感情,無論是愛情、親情還是友情,她都不曾有過體驗。其他的感情在直播過程中或許有了一些經歷,可是戀愛不可捉摸,她沒有談戀愛的慾望,也沒有碰到讓她心動的人。

  她的懵懂迷茫在後面的兩場直播比賽中,逐漸顯露出來,有圈定的目標人物,對方似乎表達出了了對她的喜愛,但她始終不能很好地與對方搭建起橋樑,甚至不能認真地談一場完整的戀愛。

  她的演繹浮於表面,觀眾才會認為她在感情線上過於敷衍。

  「除了感情類的直播,還有哪些類型的直播呢?」她謹慎考慮之後,認為需要給自己找一條後路。

  「咦,你不喜歡感情類的嗎?」

  艾貝搖頭,「我只是不太懂……」

  「明白,情感缺失症是吧,我們這一代人常見的問題。」男生想了想說,「不知道你之前是做哪個類別的直播,除了情感類,其他還有冒險闖關、偵探推理、種田經營等等類別。其實即便是相同的背景,也會延伸出不同的結果。就像這局棋的背景是娛樂圈,但從司機綁架殺人開始,就完全可以走向偵探推理這條線,如果蕾佳娜的主棋經營事業,那麼又是不同的分類。」

  「棋局有目標條件限制,但直播的話,可以隨心所欲地向自己想要的線路發展。」

  艾貝思考著說:「比賽的時候,好像確實沒有要求內容。」

  男生微愣,「沒有要求?」

  日常直播確實沒有要求,但TITR的直播大賽都會給予階段性目標。畢竟直播的數據非常重要,主播身在局中時,經常會被「迷霧遮眼」,失去方向感,那麼對於觀眾來說,這場直播會變得枯燥無聊。明面上節目組不會介入主播行動,實際上,TITR公司有一個專門的專家團隊,都是手拿高等編劇證書的人,他們時刻關注直播內容,在必要時刻給予「指導」。

  那些專家們就像棋局背後的棋手,操控他們布子。

  但他不排斥這種被操控的感覺。固然要聽令別人彷彿自己只是一個傀儡,不夠有本事,但他本身的執行力不錯,沒有指令的話,直播數據很可能沒有那麼漂亮。既有編劇才能,又有強大的執行力,同樣的,大局觀、掌控力這些素質缺一不可的人,實在太少了,如果可以,節目組都會適當地給予幫助,彌補選手的弱點。

  所以直播不僅有設置目標條件,必要時還會設置多個階段性目標。

  一般來說,除非選手的個人風格非常明顯,從未出現失手的情況,節目組才會給予最大程度的自由。

  除此以外,就只剩下棄子。節目組評估認為沒有能力的人,在內部打上了淘汰標籤,自然不會浪費資源去幫助他們。

  可是,已經走到了這裡,怎麼也不可能是棄子。

  就在男生疑惑的時候,場上的局勢又一次產生了變化。

  出乎大家的意料,芋乃沒有再買其他的主棋,反而花費了大筆資金,將偵探棋轉為活棋。

  「這是什麼走法?」

  「偵探是男性角色,轉為活動棋,她是想把總裁掰彎嗎?」

  「哈哈哈哈哈哈哈真的能成功的話倒是很有意思了。」

  與眾人輕快的討論氣氛不同,隨著快節奏地「落子」,兩位棋手之間的氣氛逐漸變得緊張。蕾佳娜的表情比之前多了一絲凝重,芋乃更是不時蹙眉思索,走得有些艱難。

  偵探轉為活動棋之後,就不再侷限於調查事件、蒐集信息,能夠接收的指令更為靈活。在芋乃的佈局下,他通過對綁架案的調查搜證,與總裁有了初步接觸。

  他將線索導向蕾佳娜的主棋——美豔女星,他給出綁架案的司機服務於美豔女星的真相。

  與此同時,偵探表明自己曾受僱於美豔女星,監視清純女星的一舉一動,他不知道監視背後潛藏的是一起有預謀的綁架殺人案件,後來受到良心的譴責,才準備將真相告訴他,告訴清純女星離世前接觸最多的人。

  這一下,徹底毀滅了美豔女星在總裁心中的形象,總裁對她的好感大幅度降低。與之相反的,是總裁對清純女星混雜著愧疚、懷念、後悔的好感度直線上升。

  等到這裡,眾人才有些意外的發現,「她走亡棋?」

  這是一種很少見的做法,即在棋子陣亡之後,棋手仍然通過其他棋子佈局,間接使用主棋。

  但亡棋不是想走就能走的,要有足夠的謀算能力,才能用其他棋子去推動亡棋的發展。而這樣做的好處顯而易見——一舉消除了最大的不利因素,使原本應該隨著主棋陣亡而失去作用的感情指數,再一次發揮出應有的作用。蕾佳娜花費巨額資金去殺死芋乃的主棋,就是想要讓芋乃之前數個回合的鋪墊前功盡棄。

  現在她的算盤落空了。

  偵探這顆棋子發揮出了最大的作用,使得眾人感慨,棋子貴有貴的好處。

  在艾貝的認知裡,芋乃向來是一個喜歡用爽快的暴力手段解決衝突的人,這是她首次看到對方用如此細膩的手法去佈局、破局,不急不躁,有條不紊。想來每個選手都有隱藏的底牌,臨近首都星的比賽,才逐漸表現出來。

  她靜靜地觀察著。

  棋局在芋乃的操控下變得明朗。

  活著的人總是比不上死去的人,她的主棋有「死亡BUFF」加成,即便蕾佳娜的主棋力挽狂瀾,依舊難以更改局面。

  「不賴啊,這一招用得巧妙。她買偵探棋的時候我還覺得浪費資金,沒想到後期能有這樣的用處。」

  「蕾佳娜居然稍遜一籌,真是少見,這個女孩是誰?」

  「這些女人真可怕,什麼都能拿來當『武器』?!」

  為艾貝講解的路人男生也因局勢的變化嘖嘖稱奇,他剛要再說上兩句,餘光忽而發覺身邊的人要離開。

  他下意識地攔了一攔,「咦,你不看了嗎?」

  「已經不用看了。」

  「這麼說未免太絕對了,依蕾佳娜的能力,還有機會翻盤。」

  艾貝點頭,「贏的人會是她。」

  劇情進展到後期,雙方的佈局一目瞭然,芋乃走子沒有失手,蕾佳娜看似已經被打壓的節節敗退,主棋雖在,卻彷彿成了廢棋。

  最令人擔心的就是這個,蕾佳娜不可能沒有任何應對,就此放棄棋局。可她遲遲沒有出招。

  這只能說明,她另有後招,而且絕對不會再給對手第二次機會。

  想來芋乃也知道,所以場上她的表情比對方更凝重。

  雖然她認可了自己的觀點,男生的眼神卻有一霎的茫然。

  什麼?

  艾貝:「她的主棋還活著,這一局會輸。」

  主棋還活著的人是蕾佳娜,可她剛剛分明說蕾佳娜會贏,怎麼又說她會輸?

  男生聽得一頭霧水,心中無數個疑團想問,卻不知道從哪裡開始問起。

  他身邊的灰髮女孩停下了腳步,似乎是為了回報他之前輸送給她的信息,她聲音細軟,聲線卻很平穩:「棋局走到這裡已經很明顯了,那位選手還沒有出招。如果我們是棋手,會想要用什麼辦法翻盤?辦法有很多種,但無論哪一種,都不可能沒有提前行動。一直等到這個時間點都還沒有任何動作的辦法,我只能想到一種——」

  「原來那個被她殺死的角色,沒有死。」

  關鍵人物沒有死,那麼芋乃所做的一切就白費了。

  蕾佳娜的主棋就不再是殺人犯,所有偵探棋對她的控告全都不成立。

  倒是棋盤對面的蕾佳娜,忽而抬眼往她所在的方向掃了一眼,彷彿聽到了她的話。

  芋乃的主棋當然已經死了,或者說,死過一次。她的控制面板上,那顆人物棋子早就從彩色變成了灰色,顯示已陣亡,無法操控。

  所以正如艾貝所說,蕾佳娜又買了一顆棋子,為芋乃買回了那顆清純女星的棋子。

  即便新的棋子沒有對總裁的記憶,但她和前者一模一樣的長相性格,無不昭示著她還活著的事實,指控偵探的撒謊欺騙,嘲笑總裁的自作多情。

  歸根究底,這是棋局,不是真實世界,但哪怕是真實世界,只要她想,也可以找到替代品,整容又或者是克隆。

  虛擬棋盤的屏幕之中,畫面從棋盤佈局,變成了角色演繹的畫面。蕾佳娜開始驗收她的成果。美豔的女明星第一次露出落寞的面容,對總裁流露出脆弱的情緒,惹人憐惜。

  「我本來想殺了她,因為我嫉妒她。」

  「後來我放了她,因為……你喜歡她。」

  這兩句話,由蕾佳娜單獨編寫,輸入運行的劇本之中,成了打動總裁的最後一擊絕殺。

  總裁好感度達到最高值,棋局結束。

  公共休息室裡有短暫的安靜,眾人還在快速變化的局勢當中回不過神。

  雖然是最簡單的基礎背景,仔細思考,也只是一個簡單的故事,卻被兩人製造出了令人凝神的氣氛。

  這個故事由一個人編寫簡單,兩個人「合寫」卻不容易。

  蕾佳娜固然厲害,和她對弈的人卻也不差,沒有她的反擊給蕾佳娜的劇情作「鋪墊」,劇情遠遠推不到這一步,也不會有多次反轉。

  兩人的走棋思路交織,才有了一個完整的劇本。

  「嘁。」公共休息室裡,有人仰頭靠在胡桃木紅棕色的扶手椅上,打開的書蓋了大半張臉。他在安靜的空氣裡突兀地道,「女人就知道情情愛愛,黏黏糊糊,嘖……」男人的頭髮散在椅背上,露出耀眼的紅色。

  他從頭到尾只說了一句話,就引得休息室的女生集體看向他,包括艾貝在內。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1 10:53 PM

第八十四章 殺死執政官(一)

  艾貝被敲門聲吵醒。

  在此之前,她在房間裡好夢酣眠。TITR公司的福利待遇不錯,床墊柔軟得如同躺在雲層上,給每個選手的房間都配備了公司新推出的產品「夢境菜單」,人們可以在睡前選擇想要的夢境,只需要戴上加載了該產品的眼罩,就能在夢中置身所選擇的場景。

  艾貝選了游戲類的夢境。

  休息室裡看見的棋盤游戲讓她產生了好奇心,想要瞭解這個時代的游戲。不過入夢之後,她遇到的游戲不是Plot&Chess,而是一款大逃殺類策略殺人遊戲。

  夢境菜單刺激的是人的潛意識,在殺人類別的游戲裡,艾貝很難玩輸。

  她在睡夢中舒緩了緊繃的神經,放下了警惕心,忍不住睡深了。

  「參賽人員已經到齊,現在請到虛擬艙放置室集合。」

  飛船內傳出立體環繞聲,通知選手們集合。

  敲門的人是機器人,有規律地在每扇門上敲三下,如果有人開門,就繼續移動到下一個房門前,如果沒人開門,則敲門力度變大,次數也從三變為六下。熟睡的選手們紛紛被它吵醒,開門來到走廊。

  走廊上亮著壁燈,天花板隨著人數的增多,從黑夜星空逐漸變亮,朝陽初升,白晝流星。

  艾貝先開門示意機器人自己醒了,然後啪地將門關上,轉回去浴室洗漱。等她換上衣服踩在走廊軟綿綿的地毯上時,人還感覺到有些飄,她揉了揉眼睛。

  走廊裡吵吵嚷嚷。

  「現在比賽?不是到了首都星才開始比賽嗎?」

  「節目組搞什麼,是不是想拿我們的名氣賺額外的錢,在飛艇裡還能比賽?」

  「比賽的內容是什麼?有特殊規則嗎,如果不是正式比賽,我要求退出。我不參加任何非正式賽的盈利比賽。」

  參賽選手的素質參差不齊,有的抱怨連連,有的打探規則消息,能走到這裡,大部分的人都擁有自己的個性,在這個時刻體現得淋漓盡致。其中也不乏個性內斂、心思深沉的選手,即使心有不滿,也不會對節目組當面提出異議。

  他們無不記得,在他們簽訂的合同裡,就有「參賽選手必須參加TITR公司開展的任何一場直播大賽(第一屆)相關賽事,無故不得退賽」的條款。

  這些人記性很好,知道節目組不會在合同規定之外行事,對那個一副大牌脾氣的選手頗有些看不上眼。這人一看就知道是大公司推出的傀儡,連合同都沒讀仔細,根本不動腦子。

  至於艾貝,她早有猜測,現下心態十分平和,除了難得的好睡眠被人打攪了,但她對此沒有任何不適。

  她和芋乃說過自己的猜測,兩人互通過消息,想來對方心裡應該有數。

  無論怎麼抱怨,眾人都不得不遵守規則來到虛擬艙放置室,這時才有人意識到,原來這間房間裡的虛擬艙不是供給他們休閒娛樂用的。既然節目組早有「突擊比賽」的準備,那想必怎麼抗爭都沒有用了。

  選手們各自進入對應編號的虛擬艙中。虛擬艙白光溢散,設備開始運行。

  屬於節目組工作人員的公式化的聲音在虛擬艙內響起:

  「本次比賽為淘汰賽,比賽以內部直播形式展開,不以直播數據為淘汰准則,由特邀評委打分,旨在篩選出不合格的選手。被淘汰選手在比賽結束後即刻遣返所在星系,取消首都星參賽資格。」

  「淘汰賽為3v3對抗比賽,內容以Plot&Chess的回合制形式存在。是由TITR公司與PC公司聯合研發的真人沉浸式全息版,請選手盡情體驗全息版的Plot&Chess。預祝大家都能通過評分,贏得勝利。」

  初步規則宣告結束,選手們經過短暫地閉眼之後,順利進入了「比賽場地」。

  入目又是一個純白空間,當中懸浮著巨大的半透明的城市地圖,地圖前出現的人除了艾貝,還有一個熟悉的面孔——那位為她講解Plot&Chess的好心男生,以及一位削肩細腰,留著齊根金棕色短髮的女人。

  男生看見她時一臉驚喜,「又見面了,真巧,我叫伊澤。」

  「艾貝。」

  「范妮。」

  女人用審視地目光看著她的隊友們,表情說不上是滿意還是不滿意。她鼻樑上架著眼鏡,舉手投足都散發出「挑剔」的信息。

  同樣是有過一面之緣的人,艾貝記得她,她在公共休息室裡公然向將所有男性一網打盡,輕蔑那個性別帶來的負面因素。

  這位和那位紅髮青年一樣充滿攻擊性,即使她看上去稍微收斂一些。

  「那麼接下來我們就是隊友了。雖然我更希望自己獨立完成任務,但既然比賽要求團隊合作,那麼我希望在接下來的比賽中,可以擔任領隊的角色。同樣也希望你們——」

  「不是累贅。」

  她抬了下眼鏡。

  她好凶。

  艾貝初步評定,流於表面的假凶。也就是看上去對所有活物都充滿攻擊性,但活物回擊的話,會立刻退縮觀察。很好對付。

  但目前不需要回擊。

  而好心的路人男生——伊澤,則不滿對方的咄咄逼人,不過他清楚自己的缺陷,比起搶奪指揮權,他倒是更希望能在強大的指揮下贏得勝利。

  如果對方有這樣的信心和與之匹配的能力,那麼他沒有異議。

  不過……

  他悄悄瞥了一眼艾貝。

  最初他以為這是運氣比較好的選手,才會連Plot&Chess都不知道就闖到這一關。但他們旁觀蕾佳娜和芋乃下棋的時候,她的兩次發言皆一語中的,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了。

  那邊范妮已經開始瀏覽起了棋局的背景資料,她理所當然地將兩人的沉默都當做附和。就在她切換出資料的一剎,他們腳下站的地方,出現了一小片紅色區域的圓形光,隨著他們的走動而轉移。

  「啊,這是Plot&Chess的另一種玩法。」伊澤道,「一開始就將對弈分為攻守雙方,紅色代表攻擊方,即紅方,通常需要蒐集資料、推測計算等等,防守方(藍方)會布下防禦,而攻擊方需要找到他們的弱點。具體還是要開始游戲才會知道。」

  「全息版是最新推出的,大家應該都沒玩過,別擔心。」

  范妮奇怪地看他一眼,「我當然知道。這種基礎,就沒必要分享……」

  話沒說完,就聽艾貝對他道了聲「謝謝。」

  她知道對方是好心為她做的解釋。

  范妮:「……」

  她的視線在他們兩人之間掃了個來回,皺了皺眉。

  一個愣頭愣腦,一個連基礎規則都不知道,偏偏這兩個人似乎認識。節目組分團隊的時候,難道按照綜合實力分配?

  她可不能保證自己能帶起這樣兩位隊友。

  陣營方出現沒多久,又有三道光柱同時罩在他們三人身上。

  他們像是被定了身,站在原地不能邁腳。

  緊接著,其中一束光變成了鮮豔奪目的紅色,紅光在三人身上輪流轉換,如同有人在挑選一位最佳演員。

  他們視線前方懸空的電子屏也出現了相應規則。

  PC棋一般是1v1的下棋方式,而這次全息版PC棋則模糊了棋子和棋手的界限,他們仍然能夠購買功能棋,但不能購買活動棋(主棋),因為他們自己扮演的就是活動棋的角色。所以他們既是棋手,也是棋子。

  而三個人的團隊一定要有主要的執棋人作為總決策人,而這個主執棋人的人選,被節目組交給了觀眾。

  觀眾的投票數據無法左右選手去留,但可以決定誰會是這場比賽隊伍裡的主棋手,給予TA團隊中心的話語權。

  節目組保留了一部分權利,自然要再給觀眾一個參與的機會,否則就失去了直播節目的意義。

  「G7星系。」

  「我是螺旋星系的。」

  艾貝見兩人看向自己,便說:「旋渦星系。」

  見艾貝半懂不懂的模樣,伊澤趁范妮不注意,朝她的方向努努嘴,對艾貝做了個口型:「大星系的人。」

  全宇宙有七個大星系,從1-7編號,大星系的經濟、文化、人口水平都遠高於中小星系。原來他們都是星系內部評選,人口基數相差無幾,比賽相對公平。但放到全宇宙的範圍就體現出了資源差異,說是公平選擇,實際上,在比賽開始之初,范妮的支持者一定遠遠高於中等星系出身的伊澤和小星系來的艾貝。

  而掌握了話語權,就得到了初期優勢,他們需要表現出遠超於范妮的水準,才能將觀眾的注意力從對方身上奪過來。

  這也算是決賽前的預熱了。首都星的環境只會比當前環境更惡劣。

  閃爍的光線讓空間裡的人變得尤為緊張。伊澤明確地知道自己沒有可能,卻還是有一絲期待幸運降臨,畢竟得到主棋手的榮耀誰也無法抗拒。

  他微微地屏住呼吸。

  范妮亦然,在不瞭解規則的情況下,她要確保沒有意外的發生。

  三位選手之中,最平靜的人就是艾貝了。為了給觀眾選擇時間,紅燈流轉的時間有一點長,對艾貝這樣的「地下生物」來說,光柱的光有些晃眼,她被刺得不自覺閉了閉眼睛。

  紅光停下的瞬間,眾人都確認了停留在自己身上的光的顏色。

  艾貝,白色。

  伊澤,白色。

  紅光之下,范妮滿意地推了推眼鏡。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1 11:01 PM

第八十五章 殺死執政官(二)

  果然如此。

  大星系主播的龐大基礎觀眾隊伍,輕易不會讓意外發生。

  范妮的屏幕界面發生變化,多了一個主執棋手的操作欄。這項權限沒有讓她其他兩位隊友熟知,外界觀看直播的觀眾卻看見了屏幕切換的一瞬間,上面所顯示出的內容,為此展開了激烈爭論。

  范妮的目光在屏幕上流連片刻後,開始主持棋局開場前的佈局。

  游戲的背景資料顯示,他們是在一個大幅刪減版的擬星際背景時代,刪減版即刪掉大規模殺傷性武器、刪掉異族、刪掉部分高科技產品等等,游戲範圍在首都星——游戲中標注的主城展開。

  「這是星際背景?這份資料寫錯了吧,」伊澤啼笑皆非。

  范妮用手指點了點背景介紹上的一個關鍵詞:「執政官。應該是擬星際時代的官員體系,雖然圈定的活動範圍大,但關鍵問題大概率會出現在政府官員身上,一個城市內容易發生劇情的圈子不外乎政、商、娛樂這幾個,圈定了一個點,查找線索就比較容易了。」

  「有道理。」

  隊友是新手小白,但主執棋手看上去靠譜,確實有點本事,伊澤稍微放下了心。

  范妮:「不過這個範圍仍然不夠聚焦,一定還有其它線索。把這些資料重新翻一遍,不要遺漏任何細節。」

  兩人重新查找了一番,卻仍未發現其他有效線索,范妮相當執著,一再要求查看。

  伊澤看得頭疼,「真的沒有了。」

  「不可能沒有,再找。」

  純白空間內掛著一個半隱形時鐘,沒有外框,只有灰色的數字和走針,在滴答輪轉,無形之中沉甸甸地壓在人心頭。

  就在這時,冷不丁地響起女孩稍顯甜蜜的聲音:「『殺死執政官』?」

  「什麼?」

  范妮轉頭,將目光聚焦在第二位隊友身上,發現她所站的位置離他們十萬八千里,完全沒有跟在他們身後學習的意思,立刻不滿道,「你在看什麼?先來一起把背景資料看了。開頭只有十分鐘的準備時間,現在還剩下五分鐘,等會就要開始第一個回合,你是想什麼準備都不做,就進入棋盤世界?」

  艾貝沒玩過PC棋,所以商討的時候范妮沒有特別注意她,也不認為她能幫得上忙。

  現在時間迫在眉睫,卻發現對方優哉游哉不知道在做什麼,頓生不滿。

  新人也就算了,就怕新人沒有新人的自覺。

  艾貝略偏過頭,疑惑發問,「可是這裡有線索,你不看嗎?」

  這話一出,引得伊澤也看向她。

  兩人在看背景資料的時候,艾貝就站在虛擬地圖前研究地圖。她第一次玩,自覺要從基礎事項開始瞭解,對這些常規元素也抱有探索欲。她聽到兩人提起「執政官」這個名詞,發現市政廳上確實有一個黑色的圖釘小人,上面頂著「首席執政官」的稱呼。

  這個黑色圖釘小人就釘在市游樂園裡,顯得格格不入。

  她觀摩了一會,大膽伸手將圖釘拔出來,釘入市政廳地圖。圖釘小人如同插對了門鎖的鑰匙,這塊地圖如無數塊小拼圖被翻開,重新拼湊時,場景已經變成了市政廳,緊接著進入走廊,最終來到了一套風格輕奢的總統套房。只見一束光從辦公桌的電子設備中射向天花板,白光之中,突然開始播放動畫:

  這間辦公室裡有人影端著咖啡在走動,一不留神,他將咖啡灑在了身上。他不得不進入內間更衣。他打開衣櫃,準備換下服裝,就在這時,半開的衣櫃裡陡然伸出一隻手。

  他猝不及防被一刀抹脖,倒在了地上。

  從頭到尾,人影都沒有露出長相。

  不過能在首席執政官辦公室自在地喝咖啡,人影的身份就是這位執政官無疑。

  手邊暫時沒有其他線索可找,范妮停頓了一秒,還是抱著深深的懷疑走到艾貝身邊。在看完了動畫影像之後,她和伊澤對視一眼。

  常規的Plot&Chess裡沒有出現過這樣的短片,但這無疑是一條有用的線索。

  「是給攻擊方的線索。」

  伊澤思索片刻,恍然大悟,「怪不得資料裡沒有給出線索,一般非全息版的PC棋中,為了平衡攻守雙方,都會給一條初步線索,但常規PC棋裡都會直接以文字形式,將線索明確給出。沒想到全息版是用這種方式拿到線索,增加自主探索的樂趣嗎……」

  艾貝捕捉到了一個關鍵詞,「平衡攻守雙方?」

  「對。」伊澤點頭,給她解釋道,「假設沒有線索,游戲對攻擊方不是很不公平嗎?防守方知道大部分的信息,而攻擊方一無所知。所以為了平衡,就必須要給攻擊方線索提示,不能讓我們毫無頭緒。」

  艾貝若有所思。

  「那防守方怎麼獲得勝利呢?」

  「常規情況下,防守方需要達成一項條件,這項條件通常是棋盤智腦在評估他們佈局的基礎上,撕開的漏洞。如果防守方能意識到漏洞,彌補漏洞,那麼系統就會評定他們勝利。但彌補漏洞通常需要一定的時間,且他們佈局時要遵循內在數據合理的基礎。簡單來說就像玩游戲,一個玩家擁有100%的數據,他防守能力佔80%,那麼攻擊能力不會超過20%,所以佈局時一旦棋手對內核數據的概念不清晰,棋局建立後就會漏洞百出,輕易崩塌。所以看似防守方得到的信息更多,佔據優勢,但其實主動權掌握在攻擊方手上,雙方各有優劣。」

  「那……」

  艾貝還想再問什麼,被范妮打斷了問話,「好了,小寶寶提問時間結束了。基礎線索已經拿到了,剩下的需要進入棋局裡找。還剩兩分鐘時間,我們要立刻決定個人身份。如果超出時間,系統會幫你直接做決定,那就太糟糕了。」

  虛擬地圖邊緣,釘著三個紅色圖釘小人,分別寫著他們三人的名字。

  常規PC棋中,需要購買棋子,而全息游戲之中,他們三人既是棋手,也是棋子。他們需要給自己安排身份,參與到劇情之中。

  范妮早在兩人科普的時間就做好了決定,如果說之前她還不知道怎麼選擇身份,那在艾貝的「示範」下就很清楚了。

  她將自己的圖釘小人放到了市政廳翻譯員的辦公室,上面立刻浮現出「范妮(翻譯員)」的字樣。她命令伊澤,「你去武器研究院。任務如果是調查執政官之死,那麼殺死他的武器需要先找到。」

  地圖上沒有其他與武器相關的地方,那麼殺死執政官的武器,很有可能是武器研究院內部洩露。

  伊澤聽話照做。

  「至於你……」她指著艾貝,剛要讓她在律所和警局之中選一個,就見她開口之時,艾貝已經將屬於她的圖釘小人,釘入了游樂場中。

  圖釘小人身上立刻有「艾貝(游樂場扮演者)」浮現。

  范妮勃然大怒,「你幹什麼?!」

  「現在還不知道能不能購買功能棋子,我們每一個人的身份都很重要,你這樣濫用身份沒有任何好處!」

  艾貝原本在仰頭看自己的新身份,這時才轉過頭去,與對方對視片刻。那視線彷彿能抵達人心深處,平靜卻又灰暗。

  她道:「時間不夠了。」

  來不及解釋。

  范妮在她的目光中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在系統倒數3秒計時中,她羞惱而又倉促道:「你必須聽從指揮,我希望這是最後一次。」

  艾貝沒有再給予回應,時間結束,場景跳轉,棋局開始。

  碧空如洗。

  艾貝一眼望去,是童話般的色彩建築,珊瑚色的城堡,琉璃紺作頂,豎起高高的塔尖。櫻桃紅與橘梗撞色的花車、檸檬黃與若綠相輔的擬童話人物氣球,濃烈的色彩如同油畫中的場景,絢麗繽紛。

  耳邊是孩童稚嫩的尖叫、大笑,哭泣。

  旋轉的木馬、升空的摩天輪、起伏的過山車……

  每一幅圖景都在告訴艾貝,這裡是游樂園,是屬於內心純真的孩童的世界。

  艾貝稍顯迷茫地望著這一切,過於熱烈的色彩,令她感到不安。她的視線暫時先回到了熟悉的界面。進入棋盤世界後,她發現直播系統可以正常使用了,和之前的直播系統相差無幾,彈幕按鈕顯示變亮了。

  她將它打開,卻只看到幾條零星的評論,語氣冷淡。

  [ 同一隊伍中的三個視角可以任意切換嗎?有意思,那我就在這隊押注了。 ]

  [ 我試了試,同一場比賽中,只能選擇一隊視角觀戰。我選了紅隊,就不能再切回藍隊視角。可惜,我聽說藍隊有**(涉及參賽內容屏蔽),本來只是想來看看他的對手是誰。 ]

  [ 直播設置評論權,我看TITR公司遲早要被那些「貧民」投訴倒閉。]

  [ 所以他們才捧著入場券來討好我們,不是嗎? ]

  [ 不得不說,這樣做的評論區乾淨很多,早就該開放不同價位的評論區了,每天看那些無知的評論像蒼蠅一樣飛來飛去,我就懷疑自己為什麼要用這個娛樂節目打發時間。 ]

  艾貝一度以為回到了最初參加比賽的時候,交際感情日益冷漠的星際觀眾對不出名的小主播不感興趣,評論寥寥。後來她的基礎觀眾增加,熱情的觀眾比例才有了增加。一般最先進入她眼簾的,也都是些積極表達自己的評論。

  現在的評論比之從前的更加冷漠,且無時無刻不透露出一種高高在上的氣息,令人窒息。

  除此之外,還有一小部分評論充斥著賭徒色彩的狂熱,彷彿主播們是鬥獸營中的野獸,供人賞玩。

  [ 我就賭這個灰女孩能贏,這種比賽,弱小可憐的小東西絕地反擊才有觀賞價值。 ]

  [ 押上附屬星球產的mx103能源礦,伊澤。 ]

  [ mx103?哈哈哈哈哈哈哈這種廢料也值得拿來押嗎,這位是哪個偏僻星球逃荒來的,老子三顆mx03能源礦押你滾出直播間,范妮必贏。 ]

  這條彈幕裡的炫耀欲噴薄欲出。能源礦編號越小,純度越高,兩人之間相差的不僅僅是數量而已。

  這場直播陡然變成了權力財富之間的碰撞,極致的傲慢冷漠,極致的野蠻狂放。

  此外,屏幕上還多了三種顏色的旗幟。

  每條打賞、評論前都標記了一面旗幟,分別標有藍、黃、灰三種顏色,其中藍色與黃色的佔比最多,偶爾會出現一兩條帶灰色旗幟的評論。

  看上去就像分了三個陣營。

  從數量上來看,這可能是分別支持他們三人的三種顏色。灰色,看上去像是屬於她的。

  而滿屏的三色旗幟也說明觀看人數不止於此,只是一部分人只被允許觀賞、打賞,而不被允許評論。

  看來這一次的直播,三人的觀眾都會進入同一個直播間,能夠互相討論。

  而陣營旗幟的出現無疑會在團隊之間造成互相爭奪的鏡頭,這確實符合TITR公司催化矛盾,獲取利益的一貫手法。

  直播分級中所隱藏等級差異,讓艾貝第一次感受到「鋼鐵叢林」的法則。

  說不上和垃圾星的原始叢林相比,哪個更糟。

  她站在噴泉前,看了看水面上的自己,金髮碧眼,奶油一樣的皮膚,五官精緻美麗,臉上零星幾點雀斑更凸顯少女的活潑與可愛。

  身上是一套女傭裝束。

  就在這時,有個人向她跑了過來:

  「愛麗絲,噢,愛麗絲你在這,快過來,下午茶時間快到了,希望趕得上。」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1 11:10 PM

第八十六章 殺死執政官(三)

  在艾貝思索了0.5秒時,她看著一個戴著兔子頭套,手裡拿著懷錶的扮演者由遠及近,跑到了自己身邊。

  「快,快!」

  兔子先生走了幾步,見「愛麗絲」沒跟上,便上前拉住她的手往前跑,「你怎麼了,像隻迷路的小羔羊,是快跟我來。」

  一路上艾貝經過許多標牌,寫著「醜小鴨王國」「狼外婆的森林」,還有一片掛著馬頭的城牆,演繹者牧鵝姑娘正對他訴說心事。寫著「國王的王國」的「國」字上畫著長長的驢耳朵。偶爾路過遊街的玩偶扮演者,被小朋友們新奇的眼神包圍。

  兔子先生也綻放著笑容一一和他們打招呼。

  兩人在「愛麗絲的茶話會」的標牌前停住腳,和女僕裝一樣藍色乾淨的字,上面纏繞著綠葉藤蔓,一隻茶杯壓在上頭打著轉,冒著熱騰騰的白氣。艾貝剛張了張口,猛然後背一股大力襲來,她只覺翻了個個,跌進了黑黢黢的「兔子洞」。

  「別發呆了,朋友們正在等你呢!」

  兔子先生的聲音在深邃的洞穴裡迴旋。

  艾貝一眨眼,人落到了軟墊上,沒有感覺到一點疼痛。

  出現在她眼前的是一座「空中花園」,如茵綠草之上,漂浮著茶會用的長桌、杯碟,還有鮮花之河,從太陽的方向流淌而出,在長桌下盤旋成花毯,輕托簇擁著它。兔子先生口中的「朋友們」——穿著小動物童裝,笑咯咯地在空中做游戲。

  一壺茶自上而下飛到艾貝身前,她用手輕輕彈了一下,它就被彈飛回空中,在一個小男孩的額角輕撞了下,「哎呦!」

  艾貝被他瞪了一眼。

  「愛麗絲,你給大家倒茶了嗎?」兔子先生也下來了,風度翩翩地在軟墊上站定,撿起掉落的帽子,戴回到頭上。「咦,還沒開始嗎,你今天怎麼了?」

  他站到前面拍了拍手,愉悅笑道:「好了,我親愛的朋友們,茶會開始了。」

  「歡迎來到愛麗絲的古怪茶會。」

  隨著他落下的話音,「空中花園」和「小動物們」也隨之落到了地上,變回了一個正常的乾淨整潔的小茶會現場。

  他回頭對艾貝抱怨:「我也想在空中開茶會,但又怕他們動作不規範,被蛋糕噎住喉嚨。」

  「你說得對。」

  艾貝適當地給予他回應。

  「噢親愛的愛麗絲,你今天可真甜,居然會認可我的話。」兔子先生不太走心的誇了她一句,然後整了整領結,「好吧,既然這樣,今天就由我來給他們倒茶。」

  兔子先生上前就像幼兒園的老師一樣,將點心分到他們的餐盤裡,又手執茶壺,為他們倒上琥珀色的紅茶,熱霧裊裊,飄來茶葉淡淡的清香。

  不能繼續上天玩耍,小朋友們神情失望,但紀律良好,沒有哭鬧表達不滿。他們早就經受過大人的教導,又或是看過電視裡的表演,盡管有一些譬如握著點心叉子舀茶吃,這種令人捧腹的舉動。整個過程卻很安靜,竭力讓自己顯得紳士淑女,斯文有禮。

  艾貝就執著茶壺跟在他身邊,讓人以為她在做事,實則什麼也沒有做。

  「對了——」兔子先生和她商量,「還沒有定今天的主題呢,主題是什麼?」

  艾貝作出思考狀,問他:「你說呢?」

  「唔……就定『讓兔子先生頭疼』的主題,好嗎?」

  艾貝眨了下眼睛,就連她也沒想過對方所說的主題是這樣的風格,不愧是古怪茶會。

  不等艾貝答應,他就已經轉頭向小朋友們宣佈:「我們來玩一個游戲,茶會結束之前,你們如果能做到讓兔子先生頭疼,每個人都能獲得一份獎勵哦。」他側頭給艾貝送了一個wink,「你也一樣。」

  「哇!」

  「我喜歡這個游戲!」

  小朋友們都分外捧場。他們喜歡玩游戲,也喜歡讓大人頭疼,這兩個加在一起可太好玩啦!

  他們絞盡腦汁想要贏得勝利,有的去拍兔子頭,令他「頭疼」,有的拍不到就拔他的尾巴,兔子先生愉悅地應付著,身手如一隻真兔子那般靈活。「輕鬆極了,我可一點都不頭疼。」

  在他的茶即將倒到其中一個小朋友的杯子裡時,小男孩晃著腿,避開了兔子先生,眼睛盯著艾貝,任性地說:「她不是女僕嗎,我想要她倒。」

  這是剛剛被艾貝的「飛來茶壺」擊中的小男孩。

  兔子先生作為目標人物,發現自己竟然被忽視了,不由得不太開心。但既然小客人提出了要求,他只能看向艾貝,尋求她的意見。

  艾貝在歷經藍星時代的22世紀時看過《愛麗絲漫遊仙境》,她剛剛一直在回顧書中的內容。她的身份是游樂場的扮演者,那就是說,她要扮演那個叫愛麗的小女孩,像吉祥物一樣,應付這些來游樂場付費享受項目的小客人。

  但這裡的設計顯然不一樣,還記得那本讀物裡,開茶話會的是瘋帽子,不是愛麗絲。

  大概是故事流傳到星際時代之後失去了細節真實,每個場景裡的主腦不同,所給出的信息就不一樣。

  那麼,她要用愛麗絲的性格來應對嗎?

  扮演者需要貼合人物,還是能夠隨心所欲呢?

  腦海的思考一閃而過,她不太高興地看向小男孩,拂拂裙角道:「你真失禮。我叫愛麗絲,不是你的女僕。」

  「好的愛麗絲,你來幫我倒。」小男孩眨眨眼睛,聰明地加了一句,「好嗎?」

  通常他用這樣的態度說話,愚蠢的「大人們」都不會再和一個小孩子計較。

  而艾貝果然也給了他一個微笑,「好——既然你這麼說了,那麼就讓我來幫你倒。」

  她執著茶壺走到他面前,卻沒將茶壺往他的杯子裡倒,而是輕輕挪開了幾寸距離,當著他的面,將茶水慢慢傾倒進草地裡,如同澆花的園丁。她惡形惡狀地說:「不想喝茶就別喝,傲慢無禮的傻瓜蛋不配喝我的茶,餵草喝都比給你喝強!」

  凶狠野蠻的茶會主人令場面劍拔弩張,整個茶會都安靜了,小朋友們驚呆了,兔子先生驚呆了。他是讓她令他頭疼,她為什麼要去攻擊小客人?

  小男孩張大了嘴巴。他被惡毒的語言攻擊到,頓時臉蛋漲紅,眼淚忍不住在眼眶裡匯聚。他抽泣了一聲,似乎下一秒就要大哭,但又竭力忍住。

  這時,艾貝戳了一下他的臉,眼淚「啪嗒」一聲掉下來,閘門一開,他忍不住哇哇大哭,「你是壞蛋!」

  艾貝哈哈大笑,他放聲大哭。她笑得越大聲,他就哭得越用力,委屈至極!

  在座的小朋友們懵懵懂懂,有的跟著哭,有的跟著笑,場面之壯觀,令天空飛鳥都被驚嚇走了。一向乖巧的紳士、淑女們開始撒潑相當可怕,茶會現場亂成一鍋粥,茶會時間被徹底毀了。

  兔子先生失了風度:

  「別吵了!別吵了!!!」

  「我頭好疼!!!」

  他將其他人的聲音壓了下去,花園裡有片刻的安靜,艾貝像一個孩子王那樣,沖他伸手:「獎勵!」

  小朋友們再次吵嚷:「獎勵獎勵獎勵!」

  兔子先生抱住了腦袋,呻吟:「好的我知道了,獎勵獎勵,好的!」

  「愛麗絲你怎麼變成了這樣!」

  就像在提醒她扮演得人物性格不對。

  艾貝絲毫不緊張,回給他一個和他學來的微笑,「我就是這樣的呀。」

  她表現得如此理所當然,兔子先生無話可說。

  所謂的獎勵,就是去看「中央舞台」的演出。

  兔子先生招來了小飛象,讓大家挨個排隊坐到小象背上,飛往中央舞台。而那個被艾貝「攻擊」的小男孩,則大哼一聲,有骨氣地放棄了這個獎勵。

  艾貝看也不看他,在他又委屈又憤怒的目光裡,坐上了小飛象。對小朋友而言是看演出,對艾貝來說,她就像經歷了一次闖關游戲,而中央舞台,也許就有給她的獎勵——棋局信息。

  但只是也許而已,畢竟游樂場這樣的場景,也許根本不在防守方佈局的考慮範圍內。

  中央舞台上也並不平靜,舞台上有好幾個童話人物,相互之間彌漫著硝煙的味道。

  「天是那麼晴朗,森林裡有青草香,小鳥放聲歌唱『她是多麼可愛的小姑娘,她常常來看望她住在森林裡的外婆,她戴著紅帽子,她——』」

  「是多麼愚蠢。」旁邊的「彼得潘」搶過「小紅帽」的詞,「她不知道狼已經吃掉了外婆,嗷嗚嗷嗚,小紅帽,狼外婆來啦。」

  帷幕上倒映出大灰狼的大腦袋,嗷嗚一下,將小紅帽吞噬到黑暗中。

  小朋友們倒吸了一口氣,有的已經被嚇哭了。

  而佔據了主場的彼得潘聽著哭聲,快樂唱道:「我願一輩子做一個小孩,永遠不長大,哪怕總是哭鼻子……」

  「無聊。」

  舞台上的第三個人,穿著西裝馬甲,頭髮梳得一絲不苟的小少年,發出冷冷地嘲笑。

  再次亮相的小紅帽和彼得潘對視一眼,齊聲唱:「his mouth crackles, for hadended our eyes betrays a glimpsebeastly desire……」

  兔子先生在台下幸災樂禍:「可愛的『報幕時間』,每次都要吵一架。」

  說著,舞台上唱歌、說話的聲音開始打架,一聲壓過一聲,聲浪撲面。他們互相爭奪舞台中心位,還向台下的觀眾提裙飛帽致意。而那位穿著西裝馬甲,不知道扮演誰的十一二歲的小少年,就背靠在舞台背景上,單手插兜,忽地在另外兩人爭奪時,猛地一拉幕布繩子。

  幕布倏爾掉下來,砸到了爭奪的兩人頭上,勾住了他們的頭飾。兩人登時惱恨地看著他,歌聲斷續,狼狽地處理這個「意外」。

  兔子先生哈哈大笑。

  台下的觀眾無論聽不聽得懂,看著他們誇張的肢體動作,也被逗得直笑。

  艾貝卻在幕布掉下來之前,看向那個小少年。

  他原來向後梳齊的淡金色背頭,不知怎麼掉了一縷下來,多了幾分不馴服的驕傲。

  一個小時很快過去,演出漸漸落幕,卻沒有看到任何與棋局相關的信息。

  就在即將結束時,游樂園上空警報聲大作,眾人不免左右四顧,陷入迷茫的慌亂。

  「是城市警報。」

  「為什麼警報會響?」

  「發生了什麼事?!」

  唯有主持人冷靜地站在舞台,面帶微笑地安慰道:「不要怕,大家要相信,游樂園總是安全的。」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1 11:54 PM

第八十七章 殺死執政官(四)

  伴隨著警告聲,遙遠的夜空中,紅色警告射線散入陰翳雲層裡,而眼前游樂園的燈光星星點點,綻放出夢幻的色彩。

  艾貝感受到一股輕扯的力道,像是將她從「畫框」中拽離。眼前的畫面在一瞬間變成舊照片泛黃的顏色,時間似乎被定格,而後眨眼之間,她回到了最開始的那個純白空間。

  巨幅虛擬地圖仍懸在空中,提醒著她現在所在的地方。

  幾乎同時,范妮和伊澤也被「傳送」回來。

  范妮那邊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情況,被送回空間時,她還下意識地做了個拂開灰塵的動作,然後發現周圍景物變化,愣了一下,才假裝無事地放下了手。

  伊澤則肩膀微微放鬆,看上去鬆了口氣,邊笑邊走向艾貝,「我還擔心我們分散得太開,沒有時間交流。」

  「回合制的意義就在於這裡。」

  范妮接上了他的話,似乎在說,一開始得知「回合制」信息時,他就該想到會是這樣。

  伊澤大大咧咧,也不和她計較。

  三人抵達之後,沒有給他們過多的時間考慮,三道光柱再一次出現。

  主執棋手每一個回合都會重新選舉,節目組為了刺激選手,讓他們別掉以輕心,能夠在所有時間段有超常發揮,真是煞費苦心。

  當然,同樣也是為了增加觀眾們的參與度。

  這一回合很短暫,似乎只為了讓他們適應身份,艾貝和伊澤沒有太多表現的機會,因此支持率沒有上升的趨勢。主執棋手紅光沒有意外地再次落到范妮頭頂。

  想來前三個回合,這個主執棋手的選舉都只是擺設而已。

  「別浪費時間,都說說看,有什麼收獲?」

  說話的時候,范妮自動掠過了艾貝,看向另一邊的伊澤,她顯然不認為游樂場能有關於主線的信息。更何況艾貝不聽從命令,明顯是個刺頭,這樣的人必須一開始就壓制住。她準備用壓一捧一的方法,把伊澤捧起來,讓艾貝自動投降。

  「武器研究院正在研究的一個項目,我認為與襲擊刺殺有關。它能在接觸人體的時候,麻痺人體感官完成擊殺,ATN高達2000。」伊澤說著,自覺對艾貝解釋,「ATN就是物理攻擊力,我說過的,棋盤世界很像游戲世界,雖然它不會在明面上給出具體的數據,但有內在數據支撐。我從小開始玩,玩了不下千萬次,就自主做了一個大致的數值表格,可以憑武器造成的破壞力來判斷它的攻擊數值。」

  「再舉個例子,譬如我們在公共休息室看到的那場棋局,司機的ATN大概是500,被綁架的女星防禦力200,所以系統判定女明星被擊殺。如果她提前進行鍛煉學習,增加DEF(防禦力),只要超過司機一擊達到的最大攻擊力值,女星不會立刻死去,游戲將進行到下一個回合,等待棋手的抉擇。」

  「2000……」范妮煩了他的解釋詞,揮揮手讓他打住,只問他,「你看得準嗎?」

  伊澤對她的回答是一記自信滿滿的眼神。

  開玩笑,他再怎麼樣也是闖到這裡的選手,哪怕有節目組的編劇團隊在背後「作弊」指導,但如果本身沒有實力,也不可能獲得節目組內部的認可。

  要論直播的觀眾數量、評論數量佔星系的百分比,她還未必比得上他。

  在他最擅長的專業領域,不喜歡遭到別人的質疑。

  「也就是說,如果擁有這項武器,可以擊殺大部分的游戲玩家。」范妮思索著,看了他們一眼,道出自己的信息,「我這邊,市政廳遭受了恐怖襲擊,自殺式人體炸彈,致死疫病通過血肉傳播,造成人員傷亡。我的辦公室離得遠,消息都是道聽途說。不過至少我們可以確認一點信息——執政官沒有死。」

  市政廳遭受襲擊,還帶來強烈可怕的連鎖反應,怪不得會拉響城市警報。

  目前來看,游樂園的信息確實不如市政廳多,武器研究院的伊澤也證明了自己的身份所帶來的價值,間接說明范妮的判斷沒有錯。

  只有艾貝的扮演者身份沒有用處,只除了陪一隻兔子玩了場游戲,拿到了「獎勵」。

  游樂場看似古怪,但信息量很少,而攻擊方最缺的就是信息。

  另一邊,范妮也不在乎她的信息,她心裡有了一個結論。

  原來他們認為系統的提示是要他們找到執政官被害的凶手,但結合他們兩人的信息來看,他們一開始理解的方向有誤。

  棋盤世界,不可能讓他們消耗回合時間,去等一件還沒發生的事。執政官在自殺式襲擊下還活著,那麼任務就不會是調查他的死亡真相。她一邊想一邊道:「恐怕我們想錯了,視頻提示不是調查執政官的死亡,而是讓我們成為視頻裡的無名殺手,殺死執政官。」

  范妮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伊澤下意識地看了眼艾貝。

  幾乎是信息一匯攏,他就有了這個猜測。但他記得一開始,艾貝就說出了「殺死執政官」這樣的字眼。只是他不能確定,她是簡述視頻所表達的事情,還是真的猜到了視頻給出的提示。

  畢竟看到那個動畫影像的人,正常人想的都應該是調查死亡案件的真相,會有人立刻代入刺客,直接認定目的是殺死執政官嗎?

  他無意識地放空了幾秒,還是含混而過,覺得自己沒必要想太多,歪打誤撞也是有的。

  他回復范妮:「很有可能。我查了所有半成品的編號和在庫情況,沒有遺失。」

  執政官沒死,能殺死他的武器也尚未來到「刺客」手上,他們之前的推斷自然不成立。

  他又想了想道,「對了,還有一件事我忘了說。武器研究院的經費不足,那個項目暫時擱淺了,從系統設置障礙的方向考慮,我也認為任務目標是殺死執政官。」

  「既然如此,執政官就不是功能棋和NPC,應該是活動棋,也就是藍方玩家。我們之前漏了一個信息,當初給的提示視頻裡,執政官沒有露臉。我當時就覺得不理解,他的人物身份顯眼,即使不露臉也能猜得出來,為什麼要隱藏面容。」

  作為資深玩家,伊澤也很快領悟范妮想表達的意思:「你認為這次游戲最大的障礙,是找出真正的執政官?」

  「沒錯。」

  范妮一邊說著,一邊點開了原來的提示視頻,放給他們看,以顯示自己推測的正確。

  「確實。」

  伊澤想了想,試圖將艾貝拉入隊伍中,「你認為呢?」

  艾貝對他點了點頭。

  從一開始,她的結論就沒有變過。

  范妮卻輕嗤了一聲,像是在說「她能有什麼想法?」,但她沒有說,只是很快和伊澤進入了討論模式:

  「那麼接下來就是要探索執政官的身份了,市政廳裡的執政官大概率是障眼法……」

  「不排除反向思維的可能。如果可以,最好能進行一次擊殺試探,看看他們的反應。」

  「要買功能棋嗎?」

  「啟動資金有限,暫緩吧,這次我們三個人的崗位都沒法拿到大量資金支持,哎,要不是有人亂選角色……」

  「咳,武器研究院和市政廳都是重點區域,他們一定有安排人手……」

  就在兩人討論期間,伊澤忽而發現少了一個人的聲音,他側目向旁,發現艾貝用單純聽講的眼神望著他們。

  那雙霧濛濛的眼睛,在白色空間的光芒清洗下,彷彿格外清透,讓他莫名產生一種愧疚感。

  他也不傻,感覺得到范妮有意無意地忽略艾貝,似乎想要分出一個二人小團體,將艾貝徹底踢出局。他不太讚同范妮的做法,但艾貝確實是游戲新人,給不了他們太多幫助。他願意花時間給她解釋已經自覺做到了最大的善心,這畢竟是比賽,哪怕純白空間裡沒有彈幕,依然有觀眾在看。

  他必須要用盡可能多的機會表現自己。

  想是這麼想,伊澤還是有些不好意思,摸摸鼻子問她:「你有什麼話想說嗎?」

  「唔……」艾貝略歪頭,和他對視,「我在游樂場裡看見了一個人。我覺得他是玩家。」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2 12:08 AM

第八十八章 殺死執政官(五)

  「玩家?」

  范妮第一直覺反應,是這名新人選手要開始反抗了。

  她和伊澤兩人選擇的角色最接近劇情線,尚且沒有發現關於參賽對手的線索,這個在游樂場吃喝玩樂的人反倒是在短短的第一個回合裡就發現了敵對玩家,開玩笑嗎?

  「你想證明自己,不要用這樣的方式。」范妮神色難看,「你為什麼認為對方是玩家,你以為玩家就這麼容易找到?」

  「那個人讓我覺得很熟悉。」艾貝不太習慣和人講述自己的想法,她做直播時就很少向觀眾解釋自己的做法和用意。這場比賽裡對她來說難度最高的地方可能是團隊協作。

  可惜她不是主執棋手。

  起步點差得太多,想拿到這項權力,還是有些麻煩。

  「你覺得熟悉就能確認對方是玩家?」

  范妮聽不下去了,她輕斥艾貝,「你如果沒有得到有用信息,就不要強行說。我的團隊不要求你付出,只要求你別浪費大家的時間。」

  范妮準備晾著艾貝,讓她一個人醒醒腦子,因此和伊澤換了個地方討論,只給艾貝分配了研究地圖的任務。

  她不是喜歡玩拼圖嗎,那麼現在可以玩個夠了。

  伊澤也愛莫能助。

  雖然他沒有明確指責艾貝,但他也升起了一點艾貝想要表現自己,以至於胡編信息的懷疑。

  范妮:「『執政官是誰』需要我們進入棋盤世界才能驗證。現在的問題就是武器研究院,系統已經把能夠殺死執政官的武器送到了我們手裡,只是設置了障礙,讓項目擱淺。那麼我們需要大量的資金讓它重啟。」

  伊澤:「問題是,我們的啟動資金不多,扮演角色也賺不到太多錢。」

  「資金來源我有一個初步想法,資料在這裡——」

  她指向虛擬屏中的男人。

  姓名:奧德里奇‧哈里斯

  身份:商人

  居住地:主城

  其他:主城最富有的商人(沒有之一),個人身價排行榜第一位。花不完的金錢令他格外樂善好施,假如你缺錢,找他吧,你會得到你想要的。

  「指向性明顯的NPC,項目資金可以找他申請。現在的問題只在於怎麼接近他。」范妮分析道,「最簡單的當然就是直接找他的團隊申請,不過正常渠道的申請流程一般需要很長時間,所以我們需要備選方案。」

  「確實,最好能夠有機會接近他本人。」

  伊澤點開副頁的詳細資料,瀏覽到其中一行時,他忽而想到了什麼,卻先轉頭看了范妮一眼。

  范妮被他看得莫名其妙,「怎麼了?」

  「……我有一個接近他的想法。」

  「那很好。」范妮不解,「所以?」

  「這個辦法的主要執行者是艾貝——「伊澤瞟了眼那邊在認真「玩」虛擬地圖的女孩,為難地看著范妮,「我們可能還是需要找她商量一下。」

  [ 我要被笑死了哈哈哈哈哈哈 ]

  [ 那兩個選手真逗,把貝貝丟在一邊,又回來求貝貝幫他們做事。 ]

  [ 貝貝就不應該答應他們,看他們怎麼解決。 ]

  [ 可惜我們的話貝貝看不到,直播即時評論的准入門檻太高了,我們的評論只能自娛自樂,經典評論倒是可以收錄到賽後盤點。藍星菜都涼了。 ]

  [ 媽的垃圾圈錢公司。 ]

  這次淘汰篩選比賽,TITR公司設定了四個等級:

  1、至尊星享直播,能夠即時收看直播、即時評論,主播能夠收看到。通常擁有這個等級的人都是有錢有勢的人。足夠富有,也要有門路。星際時代家族至上,財富與權勢相輔相成。

  2、奢華星耀直播,能即時收看直播、即時評論,但主播無法收看。這是給足星幣就能夠打通的關卡。普通家庭咬牙也能承擔的費用。只要有想追的主播,粉絲們通常會選擇這個等級,以免信息落後。

  3、星奕轉播。收看轉播(完整視頻),有需要可以發表評論。這一檔性價比最高。

  4、星屑轉播。收看轉播集錦,無法評論。這個等級完全免費,幾乎等於星網上隨意瀏覽的小視頻,毫無追劇體驗可言。

  據說原來這場比賽只是內部篩選,不會將全部影像公開,後來消息外傳,在群眾的強烈要求下才更改了規則。因此罵歸罵,眾人也無法逼迫已經退了一步的直播公司再往後退。

  哪怕現在已經有人合理懷疑這個等級就是TITR的目的,而不是妥協後的產物。

  而最高等級的設定,也為TITR公司賺足了人脈。因為需要有內部人員的推薦才能獲取這個等級,TITR公司的員工無不借機與當地的政府官員或其親屬結交,贈送名額。

  這一場「穿越直播大賽」舉辦到現在,TITR公司也從一開始的默默無聞,到如今火遍星際。

  這檔節目成為了9012年最賺錢的節目,開拓了直播市場,將星網主播抬到了傳統星際明星的高度。尤其是首都星、大星系大火的主播,比大眾明星更風光。

  就連艾貝這樣的小星系出身的主播也有所收獲,在確定參加首都星的比賽之後,已經通過長晝星的負責人牽頭,和TITR公司重新簽訂了一份新的合約。將原來十拿一的苛刻的分成比例提高到了五五分成。

  如果她在首都星的首場比賽中有突出表現,分成還能繼續提高到二八,這是曾經對她來說遙不可及的客觀數字,而現在,她只需要闖過這一場比賽就能得到。

  暫停的時間從舊黃的顏色裡褪去,新的回合開始,雙方佈局結束,再一次進入對弈環節。

  再出現已經是黑夜轉白天,地點變成了內部員工用餐食堂,只有她一個人站在路中間,沒有看到像兔子先生這樣的引導員。普普通通的食堂,看上去不像是能拿到有用信息的地方,艾貝卻乖乖地去打了一份飯,坐下來準備吃。

  在餐桌上她發現了一份不知是誰留下來的報紙。

  報紙這樣的物品,離艾貝實在太久遠了,不過周圍其他員工的談論,讓她知道這是記錄新聞的載體。

  第二天才得到的消息,也算是新聞嗎?

  她抱著疑惑又好奇的心情,展開了手裡厚重的紙頁。入目就是驚人眼球的標題「市政廳遭遇恐怖襲擊!」「攜病毒人體炸彈,21人當場身亡,76人受傷,114人受病毒侵襲」「致死率100%疫病傳播」「市民投信淹沒政府信箱,執政官提出禁止武器攜帶法案,意在拾回民眾信心」「恐怖分子自稱上帝的使者」。

  是范妮提到過的信息。

  雖然是二手信息,艾貝還是認真將報道看了一遍。而餐桌上其他員工談論的最多的,就是和自身相關的「致死率100%」的疫病。按理自殺式血肉炸彈只會影響爆炸周圍的少部分人,但據說恐怖分子攜帶了特殊武器,爆炸後會爆出粉塵,病毒沾附在粉塵上隨之擴散,而100%致死率,只因至今醫院方面仍對這些病人束手無策。

  報道上的114人,現在已經逐漸轉化為死亡人數,生死只是時間的問題。

  這則新聞駭人聽聞,眾人不禁開始畏懼那些聲稱「上帝的使者」的恐怖分子,生怕游樂園就是下一個被轟炸的地點。

  艾貝將這些信息收入腦海裡,開始研究她接受的任務——去接近本城首富之子。

  奧德里奇‧哈里斯有一個四五歲大的兒子,恰好是喜歡動畫人物的年齡,近期在艾貝所屬的游樂場玩。所以伊澤在看到副頁資料時,第一時間想到了接近奧德里奇‧哈里斯的辦法。至於怎麼接近這個小男孩,由於中間的商討時間太短,就需要艾貝自己臨場發揮了。

  巧合的是,那個富商的兒子叫利克‧哈里斯,正是艾貝剛來時主持的那場茶會中,將她當做女僕的小男孩。當前正是節假日期間,他的父母給他訂了三天的游樂場酒店套房,任他在游樂園中肆意玩耍。

  麻煩的是,他身邊有許多小玩伴跟著。那些不僅僅是普通玩伴,而是他家中僕人的小孩,有著「服務少爺」的任務,輕易不願意離開。

  接近目標人物,對艾貝來說並不難。

  茶會的花園裡,利克‧哈里斯又一次跟隨著其他小淑女和小紳士出現了。

  他微微昂著腦袋,像一隻即將開戰的公雞,精神抖擻。一到花園,他就四下張望,看見艾貝的剎那眼睛猛地一亮,露出滿口白牙的笑容。

  「又見面了,小女傭。」小男孩惡劣地將三個字一一斷開,一副今天準備好了,絕對不會被她輕易惹哭,也絕不會妥協的模樣。

  艾貝提裙向他行禮,微笑道:「你好啊,利克少爺。」

  他一愣,如同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對方的態度好得過了分,而且她叫他少爺,就像她真的是他家的女傭一樣。

  這時,艾貝已經走近他,傾身接過他手裡的禮物——來愛麗絲花園做客的小客人都要攜帶自己的小禮物——同時輕聲抱歉道,「昨天不知道您是哈里斯先生的兒子,冒犯了。」

  「……」

  利克如同被洩了氣的皮球,渾身上下的勁瞬間被抽走了。

  哪怕他還小,也已經在許多人身上見識過這種態度。因為這些人都有求於爸爸,所以都不敢得罪他,每個人都對他笑得像朵太陽花,噁心又沒勁。

  這個叫愛麗絲的小女傭昨天還挺大膽,今天也突然變了張臉,真氣人。

  他沒看過愛麗絲的童話故事,來游樂場是為了見他喜歡的超級英雄!參加茶話會也只是肚子餓了,被哄到這裡來吃點心而已。

  等利克坐下來,就發現那個小女傭頻頻給他的碟子裡放茶點,時不時給他一個「噁心死人」的笑容。其他人不會每一種茶點都能吃到,可他的碟子裡就有。這人討好他的態度特別明顯,以至於別的小夥伴都開始注視他了。

  真的好煩。

  他懨懨地看著碟子裡堆起來的點心,又生氣又心煩。

  旁邊的小夥伴之一悄悄靠過來,問他:「你不吃的話,我能吃嗎?」她想吃那個花瓣形狀的點心,但不好意思和愛麗絲小姐姐說。

  「誰說我不吃!」

  利克的頭髮都要豎起來了,本來心情就不好,還被人覬覦自己的東西。他立刻護食地拿起餅乾嗷嗚咬了一口。旁邊的小女孩險些被他惡狠狠的語氣嚇哭。

  愛麗絲茶話會之所以受到小客人們的歡迎,免不了茶點的功勞。甜度符合小孩子的口味,酥脆的口感更是征服了許多壞脾氣愛哭鬧的孩子。

  不知不覺中,利克一口一口就把那座小山都吃下去了。因為點心吃多了口乾,他出於被欺騙的「報復」心態,不斷向小女傭索要紅茶。

  過不了多久,他突然發現他想尿尿。

  他在位置上坐立不安,小女孩似乎想問他怎麼了,但基於他剛剛的惡劣表現,猶豫了半天還是沒能問出口。利克才不想告訴別人自己想尿尿呢,尤其是女孩子!

  他想把兔子先生叫過來,沒想到剛舉起手,那個小女傭就忽然看了過來,「你怎麼了?有什麼事嗎?」

  「……」

  他重申一次,他不想和女孩子說這件事。

  然而討人厭的小女傭卻無比沒有眼色,她看著他,神色擔憂地問:「你不會發燒了吧?」

  「……你瞎了嗎?」

  「那你的臉怎麼這麼紅?」她看著他,像在看一個任性的小少爺,「有問題一定要說出來哦,別把自己憋壞了。」

  「憋」這個字生動形象,一下子觸到了小少爺的逆鱗,他紅著臉跳腳,「我說了我沒有!」

  她一副不相信的表情,說著上來試探他的額頭,「你額頭都出汗了,你父母在這裡嗎,得叫他們帶你去看醫生。」

  「他們沒來……」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的語氣格外低落,但在少女柔軟的手貼上來的剎那,他的注意力回籠,臉脹得通紅,「我沒有發燒,我是想尿尿!想尿尿你知道嗎!尿尿!」

  小男孩高昂的聲音在茶桌上迴響,餐桌邊的小客人們霎時間都轉頭看向他,目露震驚。

  人生最丟臉的一幕就在這裡發生了,利克無措地看著艾貝,卻發現對方仍然微笑看著自己,不為所動,片刻之後,他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兔子先生又抱著腦袋喊頭疼。

  最終他還是被兔子先生領著去解決了自己的個人問題。到了這時他才發現,自己被小女傭捉弄了,她就是故意讓他出糗的!她是個反派,是壞人!

  而身為小超級英雄的他,又一次敗在了她手上。

  他不會認輸!

  正義一定能打倒邪惡!

  而艾貝這一番和利克‧哈里斯的接觸,還是落在了另一個有心人的眼睛裡。他在利克入園之後就開始關注他,自然輕易發現了這個愛麗絲扮演者的不同尋常。

  「捉住了一隻小鳥。」

  曾經在舞台上扮演過不知名角色的小少年,仍然穿著那套小西裝馬甲,卻在用一種與自身年齡不符的語氣說話。他手中拿著專用對講儀器,對另外兩位同伴笑得張狂,「他們果然想要接近奧德里奇‧哈里斯。」

  「還真有人把身份設定在游樂園裡?」同伴不可置信,「第一回合他們不可能知道武器項目缺少經費,為什麼要設置這種沒用的身份?」

  「我也很意外會有人選擇游樂園。」小少年說話的模樣,彷彿能看出他身體裡的另一個成熟的靈魂,他漫不經心地說,「但是不是把身份設置在游樂園裡不重要,哪怕沒有游樂園的身份,他們也可以找到機會和利克‧哈里斯搭上線,畢竟比起大人,小孩子要容易接近得多,這些人想速戰速決,就不會乖乖按流程遞交申請。」

  「現在麻煩了,一開始還以為他們會先試探我,沒想到那邊不接招。」

  按照他們的設計,恐怖分子的襲擊會引來注意,紅方(攻擊方)的人會想要先試探市政廳的執政官,所以最初決定由他來周旋拖延時間。

  對藍方(防守方)的人來說,他們要贏得勝利,就必須堅守住「陣地」,拖慢紅方的攻擊速度,才有充裕的時間解決己方因為系統平衡所帶來的漏洞。

  紅方的人查找能力出眾,對他們來說絕對算不上是一個好消息。

  「難道我不值得試探嗎?我這個誘餌放的還不明顯嗎?!」

  「急什麼。」

  金髮少年淡淡三個字,竟令對面的人輕易閉上了嘴。

  「他們遲早會去試探你,只是選擇先從武器入手而已。」

  「那……現在要怎麼辦?」

  「這個項目對我們來說也很重要。」這句話出口,小少年的眼睛微微閃過一道興奮的光芒,「當前我們的目標就是保證武器項目缺少資金停擺,所以不能讓他們接觸到奧德里奇‧哈里斯。你的任務就是拿到奧德里奇‧哈里斯的聯絡電話,茶會這種短時間的接觸不夠建立聯繫,她一定會尋找私下和利克‧哈里斯接觸的機會,留下一段別人找不到的空檔期。」

  「你是說……」

  「首富之子遭人綁架,他消失的時間裡,游樂場的一位扮演者同樣失蹤,你認為呢?」

  「我明白了……」同伴猶豫著道,「她不會想不到吧?哪怕帶著那個男孩暫時離開,應該也不會留下把柄。」

  「那又如何?」說話時,男人不自覺地輕撓額側,將原主人梳得服帖的淺金髮勾了一縷下來,他沒在意,繼續道:「這個把柄,我們可以替她留下。」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2 12:16 AM

第八十九章 殺死執政官(六)

  艾貝和利克‧哈里斯的接觸在有序進行。

  以「打擊犯罪份子」為己任的利克,堅決將游樂場的愛麗絲列為頭號對象,為此,利克甚至將原來的三天行程變成了一週,將所有假期時間都拿來和艾貝死磕。

  不知不覺中,艾貝和他一起玩了許多項目。

  艾貝招待他跳過特殊版本的兔子洞,還用自製機關來「招待」小利克,利克從一開始被打擊得淚眼汪汪,到後來已經學會了忍住不哭,哪怕不小心被玫瑰刺紮到了手心,也能堅強地尋求幫助,將刺拔出來。全程不掉一滴眼淚。

  但反擊回去?

  不存在的。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艾貝‧麗絲就像蝙蝠俠裡的小丑一樣死不掉。

  他為了尋找打敗愛麗絲的辦法,去看了《愛麗絲漫遊仙境》的書籍,然後被這個故事吸引——掉進兔子洞那回,就是因為他看了書,對艾貝放出來的真‧兔子引到了洞口。

  他快樂地坐了一次滑梯,然後摔在了撲滿洞口的鵝毛堆上,開始瘋狂打噴嚏。

  在利克看來,「互相對抗」的過程新奇好玩,比在家裡待著有趣多了,因此,艾貝‧麗絲在那次替他將花刺拔出而沒有嘲笑他之後,他就稍稍諒解了對方,願意與之偶爾和平共處。偶爾還會和艾貝‧麗絲分享自己的玩具和經歷。而且……他發現愛麗絲沒有玩過樂園其他的項目,每次看見她露出茫然的表情,他就會油然而生一股責任感,想帶這個沒見過世面的小夥伴體驗游樂園的樂趣!

  艾貝能和利克相處得如此輕鬆,都賴於曾經在第一場正式賽上,與一個做過她兒子的NPC有過長時間交流。和高智商難纏的狄恩比起來,利克就是可愛又傲嬌的小貓,你理他時他不理你,你不理他,他又要看看你在不在。

  她只需要在閒暇時間動一動腦筋,給他找個「有趣的」事情來做就可以了。

  其他時間,她會用來瞭解棋盤世界裡的有用信息。第一回合的作用是熟悉自己的身份,因此只給了選手們一天時間,第二回合一連過了四五天,也不見有任何回去的跡象,艾貝就大概知道了棋盤世界裡的回合規則,也許和事件的推動有關。

  簡而言之就是棋盤世界有一根進度條,劇情推移,進度條向前滑動到一定比例,他們才能進入純白空間進行商討。

  如果雙方全都放棄推動劇情,只是常規在這個世界生活,那就永遠進入不了純白空間。

  但既然開了直播,與現實世界時間同步,那就一定有比賽時間限制,不可能無條件讓選手在棋盤世界裡生存。也許在規定時間還沒完成比賽的兩方,會被一起淘汰也說不定。

  在無法商討的時間裡,范妮和伊澤可以從彈幕裡瞭解到一些艾貝這邊的進展。期間,范妮給艾貝撥了一通電話,認為她的方式有問題,過於溫和,不夠激進,浪費時間。

  她已經開始想別的辦法去解決這次的資金問題。

  沒有人玩過全息真人版的Plot&Chess,在非真人版的PC棋中,棋手控棋之後,就是棋子根據各自屬性的自由演棋時間,所以連范妮都不知道一個回合的時長是多少,她已經等得有點焦躁了。

  而艾貝在兩個回合內推測,缺少實踐證明,並不能讓人信服。

  具體是不是這樣運行,只需要實驗一次就知道了。

  這天,已經到了利克在游樂場遊玩的最後一天。

  臨近下午,艾貝和利克都玩累了,買了冰淇淋癱坐在游樂場街邊的長椅上。

  這一天的愛麗絲不由艾貝當值(每個童話角色都有2-3個扮演者輪換),她恢復了普通人的身份買票入場,穿著尋常的小洋裝,和利克一起享受休閒時間。

  利克一口咬掉米奇的耳朵,含糊地和她炫耀:「那個奇奇怪怪的牆面和地坑是武器造成的彈坑,聽說是上世紀研發出來的高傷武器,擁有最強大的破壞力,你連這個都沒見過嗎……」

  他說的是他們剛剛在超級英雄的場地裡,看見的人為製造出的特殊場景,像水中出現巨怪而引發的漩渦凝固成沙土,呈現特殊的螺旋形狀。人在其中頭暈目眩,彷彿隨時會被它席捲而去。他們兩人合力操作一輛機甲,打敗了蟲族怪物,才解鎖了這個地圖。

  「你見過?」

  「我當然見過!我參觀過武器研究院,武器研究院你知道嗎?」

  「我知道。」成人艾貝吃兒童版的冰淇淋吃得很快,殘暴地將小人頭整個咬掉,三兩下就吃得只剩下脆皮甜筒的底下尖尖,她放到口中嚼碎,愉悅地舔了舔手指,「我的男朋友就在武器研究院工作。」

  利克瞪大了眼睛。這絕對是意料之外的回答。

  「那就是說,你能經常去那裡參觀了?!」

  「當然——」不是。

  想也知道,武器研究院這樣的地方,絕對是對外保密的,家屬謝絕參觀。不過騙騙小孩子綽綽有餘。

  至於伊澤為什麼突然成了她的男友,不過是為了讓兩人產生自然的聯繫。年輕少女和陌生男人之間最合理的聯繫,大概就是情侶關係了。

  所以她擅自決定了伊澤的身份。

  艾貝道:「對了,一會兒有件事想和你說。」

  「什麼事?」

  利克還沉浸在「她天天都能看到最新武器卻浪費了這個機會」的震撼認知裡,沒有男人可以拒絕武器的誘惑,就像女人無法拒絕美麗的裙子。

  別跟他說他只是個男孩!

  艾貝的表情鄭重,「一件很重要的事,需要正義騎士的幫助。」

  利克也收起了,「好,如果需要我幫忙,我一定幫你。正義騎士永不缺席!」

  「謝啦。」

  這幾天兩人相處得好,利克身邊的小夥伴都認識了艾貝。游樂場扮演者的身份,讓她的接近沒有那麼刻意。有「大孩子」帶著,年幼不知事的小夥伴們對艾貝都很放心。當然,跟著利克的有年紀稍大的小朋友,比年幼的孩子跟得緊一些,不過利克不太耐煩他們跟著,他們又不是專職做保鏢、傭人的,主家的孩子發了脾氣,他們也只能聳聳肩跑去不遠的地方玩,等利克需要了再過來。

  因此在他們眼裡,利克「消失」了一段時間,而在這段時間裡,他一直和愛麗絲在一起。

  天文塔上,淺金髮色的少年舉著望遠鏡,將他們收入眼底。

  「時間差不多了。」

  在其他人眼裡,這兩人已經消失的足夠久。

  在望遠鏡中呈圓形的場景畫面裡,離艾貝他們所在的長椅不遠處,突然有小女孩向艾貝請求幫助。一開始利克也想上前,但似乎是女孩子的私密事情,他被趕到了一邊,「正義騎士」鎩羽而歸,回到了長椅邊。

  就在這時,有黑影突然躥出,罩眼遮住口鼻,將他擄走了。

  而過了不久,回到長椅的少女怎麼找也找不到小男孩,急得只能向小男孩的小夥伴們求助。看到這裡,金髮少年移開了視線,專心於利克‧哈里斯。

  游樂園的塔樓上,整座園區都能看見的時鐘,一分一秒地往前走,塔樓邊除了掠飛而過的飛鳥拍打著翅膀,一切都顯得很安靜。

  雲翳悠悠,遮住了日光,又伴隨著鐘聲,彷彿受到滌蕩輕輕地飄遠了。

  他一邊隨性瀏覽園區,一邊問,「奧德里奇‧哈里斯那邊怎麼說?」

  他的同伴氣惱道:「電話佔線。還說背景是星際時代,通訊技術也太落後了!我們要不要開啟預備聯絡方案?」

  同伴的手裡似乎有兩台通訊器,這邊和他通話,另一邊在不斷嘗試聯繫首富。

  「不需要。不要輕易採用非正常途徑的聯絡方式,以免暴露身份。現在還早得很。」

  金髮看似狂傲性急,在縱覽全局時,卻相當沉穩。

  忽然間,他的目光在其中一個園區凝結,那裡烏壓壓的來了一片人,中間的人與周圍的人隔開一段距離,昭示著他身份的不凡。樂園裡都是小孩子,但家長可以到樂園外的小鎮接孩子。

  他心裡幾個念頭急閃。

  恰好這時,同伴那邊似乎已經接通了奧德里奇的電話,奧德里奇本人的聲音從通訊中傳出:

  「喂?」

  「斷開通訊。」金髮少年斷然傳遞指令,語氣倉促。好在同伴機警,也肯聽話,馬上斷開了聯絡。奧德里奇只接到了一通莫名的通訊。

  同伴詢問:「怎麼了?」

  「哈里斯夫人來了。我們事先沒有得到消息。」

  「咦,確認是她嗎?」

  「我看到了哈里斯家族的標誌,出行人員的隊伍不是奧德里奇出行的配置,猜想應該是哈里斯夫人。」

  「不過就算是她,也不影響我們的計劃吧。」

  金髮少年略微煩心,卻又不得不耐心解釋道:「你在犯蠢?這裡是虛擬棋盤世界,不是現實世界,哈里斯夫人這樣的角色出現不會是意外,不會是巧合。只有三點可能:一、她是接下來的重要劇情人物;二、她會給玩家帶來重要信息;三、有人將她引來了。」

  來的這麼快,絕不會是接到了利克消失的消息。

  「你的意思是,紅方的人?」

  同伴倒也不笨,很快順著思路說道,「如果是紅方的人把她請來的,那就是說她們另有目的。能是為了什麼?希望小少爺盡快給他們引薦?但那不也應該是向奧德里奇引薦嗎,哈里斯夫人又不管這方面的業務。」

  金髮少年這邊沉默了片刻,只聽他道:「我現在懷疑,她們一開始的目的就是哈里斯夫人。」

  「所以……」同伴那邊吃驚良久,不敢說出下一句話。

  他們所有的行動針對的都是「紅方的目標是利克」,他們料到紅方會為了資金求助富商,就想徹底切斷這條線,可現在才發現居然連對方的目標人物都弄錯了,那他們的計劃還能按照原來那樣執行嗎?

  紅方的計劃到底是什麼樣的?

  原來成竹在胸的藍方隊員,突然產生了未知的龐大的不確定,原來清晰的思路也突然變成了麻繩。

  他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做了。

  還好有人穩的住,作為領導者的金髮少年迅速道:「行動暫停。我有事去做,你們等消息。」

  在原來的計劃裡,他準備讓他們購買的功能棋(游樂場工作人員)帶著目標人物,事後指認「愛麗絲」為策劃者。

  但現在——

  他立刻聯繫上了帶走利克‧哈里斯的那個人。

  而他在塔樓上看見的人群聚集的地方,此時,這裡已經空了出來,那些人也早已分散開來,前往各個園區,尋找利克。

  但那裡還留了兩個人,其中一個正是愛麗絲的扮演者之一,今日放假的艾貝,另一位是保養得宜、氣質出眾的貴婦人。她正是奧德里奇‧哈里斯的妻子,利克的母親。

  少女正在安慰她,自責地道:「是我沒有注意,不知道那個人會有問題,將利克一個人留在了長椅上。」

  「這怎麼會是你的問題。」熱衷慈善的哈里斯夫人為人親切,哪怕著急等待,「你沒有逃避責任,及時告訴我情況,就已經做到了能力範圍所及的事情了。我只希望他們不會傷害利克,我願意付出贖金。」

  艾貝:「夫人請別擔心,我們園區的防衛工作一向做的不錯。犯人也許可以將利克從長椅上帶走,但想要帶出樂園,必定要費一番功夫,利克一定還在園區內。」

  「而且……我有個猜測,」

  哈里斯夫人急問:「快說說看!」

  從她和這個女孩見的第一面起,就因為過於憂慮而無法清醒思考,一直得到得到對方的幫助。眼下自然願意聽從對方的建議。

  況且,她內心不免有個最壞的猜測,眼前的女孩不排除就是犯罪分子中的一員。

  所以她拖住了對方,並在言語中暗示自己願意付出贖金,只求利克平安。

  假使這個女孩是真的熱心幫忙,是自己想錯了她,那她一定會在事後給予補償。

  沒有什麼比利克的安全更重要。

  「我想,能夠在園區內自由行動,進出隨意,對方很有可能是這裡的工作人員。」

  艾貝無可無不可地挖了一個小坑。利克是被防守方的人帶走的,作為玩家,他們會受到掣肘,不會輕易傷害重要NPC,最大的可能是將她釘在綁架者的名頭上,自己作為救助利克的好心人出現。

  所以利克不會遇害。

  因此她提醒哈里斯夫人道,「夫人的人大張旗鼓的找人,也許會讓他們知難而退,如果有人這時候有人帶著利克前來……」

  哈里斯夫人明白了。

  那麼這個人就是罪犯。

  「夫人。」

  保鏢的突然出現,打斷了她們的談話,「有人想見您。」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2 12:24 AM

第九十章 殺死執政官(七)

  幾個小時前。

  艾貝幫助了那位帶著嬰兒的母親之後,一回頭就發現利克不見了。

  劇情出現,彈幕如光速一般飛躍。

  奢華星耀區(主播不可見):

  [ NPC亂跑?會亂跑的NPC都有問題,愛麗絲這邊不會是進入了什麼特殊劇情吧。 ]

  那些對艾貝陌生的觀眾,一律為了好記稱呼她為「愛麗絲」,或者因為她的外表年齡幼小,而稱呼她為「小主播」。

  [ 是系統準備給我們紅方提供線索?那小主播可要注意了,可能這就是劇情關鍵點。 ]

  [ 等等,好像有什麼不對!]

  [ 嗚嗚嗚好想貝貝給我們解釋一下,F要是在就好了,感覺他有機會能上最高等級。 ]

  [ 也許他早就在裡面支持貝貝了。 ]

  至尊星享區(主播可見):

  一條頂著灰色旗幟,支持艾貝的彈幕最先出現,[ L:有趣,已知我方三位玩家,分別在游樂場、市政廳和武器研究院,那麼游樂場的另一位玩家,會是誰呢?你們不會以為是非人為意外吧? ]

  頂著綠色和平中立旗幟的評論出現了一個[ F:呵。 ]

  灰色旗幟的L先生坦然自若,[ 所以我支持的小可愛是對的,游樂場有另一個玩家。 ]

  [ F:我不僅知道有另一個玩家,而且知道那位玩家是藍方的人呢。 ]

  從彈幕裡都感受得到這位中立陣營的F先生語氣多麼假惺惺,結尾彷彿將L先生的語氣詞用出了花腔。

  [ L:(嘆氣)怎麼在娛樂活動裡都會遇到熟悉的人,我知道你是誰了。 ]

  [ F:原句奉還。 ]

  這兩人開始聊天時,屏幕上的彈幕忽然變少了,不過他們很快就停止了交談,其他評論漸漸出現。

  有譴責艾貝不謹慎的,有范妮、伊澤的支持者趁機為兩人造勢。

  彈幕在短暫地醞釀之後開始爆發。

  [ 還在這裡待著幹嗎?快去找人!垃圾。 ]

  [ 哈哈哈藍方隨便出招就把你們按在地上打,媽的,浪費了老子的門票錢。 ]

  [ 毫無意義的棋局。 ]

  雖然艾貝猜對了「游樂場有玩家」這件事,但現在的問題已經轉變為這位玩家設計走了他們的重要目標。所以眾人的情緒變得焦灼。

  藍方突然「上線」,不論是想拿利克做什麼文章,作為防守方,他們的目的都是為了阻止艾貝她們拿到資金。只有武器項目停擺,那位執政官才不會受到生命威脅。而被藍方得逞的話,紅方的計劃就失敗了。

  評論區不能被即時接收的「場外」觀眾都為紅方傷透了腦筋,更遑論內場享受特權的觀眾們,隔著網絡,這些人全然沒有平時自詡的好修養,像是要將所有負面情緒都發洩在這裡,言語激烈粗魯,如果艾貝再不做出挽救舉動,就將面臨觀眾大幅度流失的結果。

  這時,艾貝的通訊電話突然響起,有兩個電話幾乎同一時間撥了進來。

  范妮和伊澤。

  為了怕被對方順藤摸瓜,他們說好了互相之間盡量不聯繫,這回兩人會打進來,想必都是被突然爆發的彈幕驚出來的。

  潛藏著的藍方人員突然出現,再加上這是第一次和藍方交手,兩人都不可能放心艾貝來做。

  ——她已經把利克弄丟了,將計劃搞砸了一半。

  此時此刻,心情還能明朗如初,絲毫不見波動的人,恐怕就只有艾貝了。

  塔樓的望遠鏡看不見她的表情,對著長椅上消失不見的小男孩的位置,她的臉上不見任何擔憂的情緒,反而有了一種終於將雀鳥驚出的歡快。她對著空氣燦爛一笑,「別擔心,這是利克在樂園的最後一天。」

  只有直播間的觀眾能聽見她這句話。

  沒多久,她找到不遠處利克的小夥伴,詢問他們:「你們的夫人在哪裡?」在他們一頭霧水的時候,她補充了重要信息,「利克說他母親最後一天會來接他。」

  「現在,他不見了。」

  小夥伴們大驚失色,不必艾貝多說,立刻動身準備去小鎮見哈里斯夫人。

  而艾貝就這麼跟在他們身後。由於利克消失的時候只有她在身邊,他們害怕夫人的責怪,想把她頂在前面,自然沒有拒絕她的跟隨。

  艾貝深知短時間內建立可靠聯繫的困難。

  她從一開始選擇的人就不是利克‧哈里斯,而是哈里斯夫人。因為園區內有其他玩家,對方不會任她達成目的,那麼計劃一定會遭到阻止,這是十分合理的推斷。

  難的只是其他隊友不相信「游樂場有第二個玩家」的結論,所以沒有做出任何防範。

  不過誰讓她才是那個執行人呢。

  艾貝快樂地眨眨眼睛。

  小孩子雖然好接近,能做出決定的終究是成年人。

  而她能夠和哈里斯夫人產生聯繫的方式,其實有很多。能讓一個成年人幫她完成她的小小心願,不一定是出於「信任、感激」的正面情緒,例如「愧疚、恐懼、忌憚」這樣的負面情緒也能夠達成目的,而且比前者更快。

  她作為第一個發現利克消失的人,身上背負著不小的嫌疑,每一個深深牽掛孩子的母親,都不會放過哪怕一丁點的嫌疑。

  這位夫人如果覺得她可疑,也許會將她抓起來,那麼事後瞭解到事情的「真相」,出於抱歉,會補償她。如果她不懷疑她,接受了她提供的信息和幫助,那麼事後也不會吝嗇於給她報償。

  只要利克能有驚無險平安歸來,無論如何,相信哈里斯夫人都願意做點好事抒發感情,感謝上帝。

  金髮少年帶著利克回來了。

  他在察覺到艾貝與哈里斯夫人之間的氣氛時,就知道自己做出的補救措施沒有白做,紅方早就已經洞悉他們的計劃,必定還有後手。

  還好他及時做出了變更。

  哈里斯夫人聽了保鏢的話,一回頭,就看見了站在那裡的利克。她一瞬間眼含熱淚,衝上去抱住了自己的兒子,「利克!我的小利克!」

  「你去哪了,是有人帶走你嗎?」她望向金髮少年的神色不善,「你是園區裡的人?」

  她還沒忘記方才艾貝作出的猜測,現在將利克送回來的,不一定是好人,更有可能是心生膽怯的犯罪者。

  「人我送回來了。要不是這位夫人你的人到處找人,干擾園區工作,我們是不會提供這項服務的。」金髮少年身上有一絲驕狂的意味,彷彿出身良好。他面向她的怒火並不懼怕,甚至有些不滿。

  「是我被抽中了!」利克倒是興沖沖地,急於向母親炫耀,一點也沒有被人綁走的害怕,「我沒事,是被他們選中成為超級英雄拯救的「遇難者」。一開始是有點嚇人,在一個黑暗的房間裡,太真實了。不過我聽到外面的聲音,發現自己還在游樂園裡,就有點懷疑是隱藏的彩蛋項目。我一點都沒害怕!而且差一點就能自救了。不過被超級英雄救了的經歷也很有趣……」

  他的情緒高昂,語速非常快,說到一半,突然發現了母親身後站著的艾貝,他更高興了,「愛麗絲!你也在這裡,我剛剛還叫人找你,怕你被嚇到。」

  他還想和小夥伴分享自己的有趣經歷呢。

  回應他的,是艾貝的一記微笑。

  利克莫名縮了縮脖子。他好久沒見到愛麗絲這麼笑了。

  換做是任何一個人,又或者來人表現出心虛、躲閃的情緒,哈里斯夫人都不會相信他。

  但金髮少年不過十一二歲的年紀,年齡太小,為人又驕傲,確實不像是會參與「綁架案」的人。他被利克觸發了談興,興致勃勃地與他交流起剛剛的驚險事件,兩人似乎已經建立了良好的感情。

  至少目前為止,哪怕為了不驚動自己的兒子,哈里斯夫人也不會冒然對金髮少年出手。

  她的面色緩和下來,替兒子整理了一下壓亂的衣領,說了幾句話。

  沒一會兒,利克來和艾貝、金髮少年道別時,臉色變得憂心忡忡,「爸爸生病了,我要盡快回去。再見愛麗絲,再見超級英雄,雖然我還不知道你是哪一位。下次見。」

  他的兩位「新朋友」都和他道了別。

  等其他人離去之後,艾貝和金髮少年才對看了一眼。艾貝的臉上是愛麗絲的笑容,看上去就像純粹的游樂場NPC,未卸下面具的模樣,令她變得更像防守方的人員,神秘而古怪。而少年的眼裡似有火星迸濺。

  金髮少年從不為自己的計劃失敗而懊惱,棋盤上戰局千變萬化,沒有永遠能料到的局面。不過他沒想到她的目標會是哈里斯夫人。他的計劃第一次出現這麼愚蠢而可笑的錯誤。

  他現在明白了,她一定是早就知道他是玩家。

  除此以外,沒有其他可能。

  這一局紅藍雙方交手的結果:

  他需要去為自己策劃的惡劣的「綁架案」收尾,免得被重要NPC發現端倪。

  而艾貝,她得到了資金。

  他們爭奪的就是資金,所以不管未來如何——

  目前,是她贏了。

  「你是你們的主棋手?」

  身份既然已經挑明,金髮少年不再掩飾,在送走了NPC之後,直白地詢問艾貝。

  「我不是。」

  艾貝嘆了口氣,「我還不夠資格。」

  奢華星耀區(主播不可見):

  [ 這個為團裝逼我給滿分哈哈哈哈哈哈哈 ]

  [ hhhhhhh其實主播還挺不錯的,比我想像中的要好一點。 ]

  [ 我的團魂突然燃起來了!!主播叫什麼,寶貝? ]

  至尊星享區(主播可見):

  [ 剛剛屏幕被那些原始野蠻人霸佔了,真是噁心,嘖。 ]

  [ 嗯哼,這個小主播倒是挺有趣的,下一次的主執棋手不如投給她。 ]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2 12:42 AM

第九十一章 殺死執政官(八)

  第一次短暫的交鋒。

  場內外的觀眾之中不乏有人沒來得及看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雙方甚至沒有過多的交集,只在最後簡單見了一面。但這其中仍然體現出了兩位選手敏銳的嗅覺和機變能力。

  比起主播們單方面「屠殺」虛擬人物,主播與主播之間相互過招的場面,即使只是熱場,也喚起了觀眾體內的興奮因子。

  稍勝一籌的紅方的直播間一改之前的連篇髒話,對艾貝這位不知名的小主播表示了一定認可。

  在這樣的場景下,艾貝卻心有疑慮。

  那個金髮少年是玩家,除此以外,她沒有再得到更多關於棋局的信息。

  他在她刻意挑釁的情況下,眼神確實有一瞬間閃過被觸犯的怒火,可那之後,反而點燃了他的好戰神經,他唇角的笑容咧開,就像是體內充滿爆發力的凶獸,突然看見了值得下嘴的獵物。這樣的表情放在一個身高只到艾貝肩膀高的小少年身上,如海裡露出尖牙蠶食同類的小鯊魚,殘忍又恐怖。

  可他不是小孩子。他在現實世界裡,一定是狂妄至極,絲毫不內斂的人。

  「你在說謊。」他舔了舔虎牙尖,像是在彰顯掠食者的「寬容」,「給你個忠告,比賽……才剛剛開始。」

  在他說出這句話的剎那,艾貝的腦海裡勾勒出了一個紅髮張揚的身影。是那個叫奧特的男人。

  他說得沒有錯,到目前為止,主動權仍然掌握在防守方的手裡。他們攻擊方手中看似掌握了清晰的任務脈絡,且成功行進著,但這一切都有可能是防守方所布下的陷阱。

  就像她對他們所做的那樣。

  伊澤被「傳喚」到游樂場時,艾貝正在中央舞台下看表演。

  她今天是上班日,穿著愛麗絲的藍白色「小女僕裝」,旁邊圍著小朋友們羞答答地和她互動。她會說一些古裡古怪的話應付,會開心大笑,也會表現出生氣的模樣,搶了不少舞台上的角色的關注。

  伊澤最初以為她有事找人商量——畢竟剛遭遇過和藍方人員的對戰。他願意來,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上次沒有信任她,心有歉疚,再加上她給武器研究院拉到了資金,算是幫了他的忙,他自然願意給予幫助。

  沒想到一來會看見這麼熱鬧歡樂的景象。這是他第一次看見艾貝以這樣的形象出現,陽光下如粼粼波光一樣的金髮,少女的笑容耀眼奪目,神態生動萬分,沒有一絲一毫煩惱的模樣。

  連他都忍不住晃了下神,這和現實中那個灰粒一樣不起眼的女孩是同一個人嗎?

  回過頭來,他驀然發現自己的出現和整座游樂場格格不入。

  放眼望去,遊玩設備前都是孩童、少年,有著滿臉的稚氣,哪怕有的少年身高幾乎與他平齊,但眉宇間的天真英氣與成熟男人截然不同。就連扮演者們也都十分年輕,艾貝的外表年齡看上去不過16、7歲。

  沒有家長?

  他腦海裡的疑惑一閃而逝,一邊走向艾貝。

  直到正式的表演開始,艾貝作出認真觀看比賽的樣子,小朋友們才稍稍安靜,被表演的演員引走了目光。她身邊終於清靜下來,與此同時,舞台上高昂的歌曲和熱烈的舞蹈正式進入了人們的視線。

  伊澤頂著恐怖的視線壓力走到她身邊。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有種芒刺在背的感覺,就好像他一走到前面,背後的孩子都不再看表演,而是盯著他看。可等他回頭,就會發覺是錯覺,小NPC們都在看著舞台,沒有看他。

  他將這個發現告訴了艾貝,兩人以稍低的音量交流。

  「你發現沒有,這裡有奇怪。」

  「嗯,我知道。」

  這座游樂園確實古怪,但一時之間沒有更多的信息來解釋這種情況,艾貝覺得可能是他們找到的信息不夠多,尚且不能作出有效推斷。

  「那你叫我來是?」

  「看表演。」

  看表演?

  伊澤終於抬頭把視線放到了擠擠鬧鬧的舞台上。舞台的佈景像一場戰爭音樂劇,說是戰爭,實則考慮到來樂園的受眾人群,佈置得童趣可愛。在低矮的城牆和縮小版的炮火之中,一個少年穿著西裝馬甲的少年走到了舞台的中央。

  他金髮貼著頭皮,臉色蒼白卻流露出傲慢之色,他唱道:

  「in the deepest cornerhis porcelain cabi.

  白瓷酒櫃深處角落

  emerald spirits with a wicked glimmer.

  翡色烈酒閃著邪惡的光

  his mouth crackles, for hadended our pain.

  他的嘴裂開(笑),因為他終結了我們苦惡。

  enigmatic eyes betrays a glimpsebeastly desire.

  謎一般的雙眼流露出野獸般的慾望。」

  這首歌,最初在中央舞台上就曾出現,但當時身為藍方選手的金髮少年只在報幕舞台演唱了兩句,沒有演唱完整。

  伊澤聽了幾句沒能,「難道這就是你發現的那名玩家?」

  艾貝卻好像發現了什麼,突然撥開了人群,如探險一般在人群中穿梭,只向伊澤招了招手,示意他跟上。伊澤不得不跟上她的腳步,在人群裡橫向行走,不少被他驚擾到了的小孩癟嘴不讓他過,待遇和「愛麗絲」完全不同。

  他到的時候,正聽見艾貝詢問一個戴兔子頭套的工作人員,「他扮演的是誰?」

  按理,「愛麗絲」是不該跳出童話世界之外來問這樣的問題,所以她不能問其他人,只能問工作夥伴兔子先生。但她也不確定,

  「唔……」兔子先生思考了一會兒,不確定地說,「長官?領導?好像不是,但很接近了……哦——我知道了,是那個!執……執法?執法員?」

  艾貝:「執政官。」

  「就是他!」

  「你當時說給我的獎勵,是想告訴我,他的信息嗎?」

  「嗯?」兔子先生一愣過後,像是回憶起來似的,笑了,「獎勵當然就是看表演啊。」

  艾貝仔細觀察著他的神情。這個兔子頭套活靈活現,能隨著扮演者的臉作出相應的表情,但終究不如人臉那麼細微,因此兔子先生的神情沒有任何破綻。

  喧鬧的音樂聲裡,伊澤陡然清醒過來。

  緊跟著,他和艾貝一起聽到了群演充滿興奮的唱著:

  「he good;he defeated the agentevil.

  他很好;他擊敗了邪惡的使者。

  he smart;he extinguished the terrible upheaval.

  他很聰明;他結束了那可怖的動蕩。」

  艾貝看著舞台上表演的人:「選項B出現了。」

  一旦代入「執政官」的身份,這些歌詞都變得非常貼切。執掌政權的人當然有「野獸般的慾望」,而歌詞裡面提到的「邪惡的使者」,讓人不禁聯想到「上帝的使者」,令人好奇其中的關聯。

  伊澤聽懂了她的話。

  如果說市政廳的執政官是選項A,那麼這位就是選項B。

  「他就是你發現的那名玩家?」

  伊澤來到她身邊,仍覺得不可思議,「他居然會願意親自給我們唱提示詞?」藍方的人有那麼蠢嗎,主動把線索送到他們手裡?

  「不,是替演者。」艾貝搖頭。

  上一次見面之後,兩人挑明了玩家的身份,她就不再假裝不知情的人避忌對方。於是她開始關注這名玩家,至少在她與他接觸的時間段裡,從未見過他登台演唱這首歌——除了最初那次簡短的報幕。

  而他扮演的身份十分神秘,或者說冷門。整個園區裡的工作人員,無論她向誰描述「黑西裝馬甲少年」這樣的關鍵字眼,都沒有人說得清他扮演的人物。

  就像是條件未能達成,無法觸發提示的游戲NPC。

  這個時候,她想到了替演者。

  每個主要角色都有輪值的人,這個玩家所扮演的角色雖然一直被人所忽略,但正因為「掩藏」得太深,顯露出了他身份的重要性。

  她找內部人員拿到了中央舞台的排班名單,才準確地在正確的時間點「狙擊」到這位替演者。

  而藍方的那位玩家,或許請假,或許動用了手段,名字並沒出現在名單上。

  伊澤長舒了一口氣,玩笑道:「現在看來,還好你意外選了游樂場的身份。如果你沒有選擇這裡,這個角色就是我們的盲區了。萬一他是他們隊定下的真正的執政官,就好笑了。」

  至少在政府部門和武器研究院工作,又沒有子女的他們,是不可能會來游樂園這樣的地方。

  「不是意外。」艾貝的表情沒有笑,伊澤卻彷彿看見了現實中那個灰髮灰眸的女孩微笑的表情,至少能肯定她的心情還不錯,「你還記得你一直在說的一個詞嗎?」

  「呃?」

  艾貝:「系統平衡。為了保證紅藍兩方的競爭公平,由於藍方是防守佈局的一方,掌握大部分的棋局信息,所以系統一定要給予紅方提示。那麼我們的身份重要嗎?」

  「我選了游樂場的身份,就是想看看在這個身份之下,系統會以什麼樣的方式給我提示。」

  沒想到藍方的人就在游樂場,提示拿得異常容易。

  藍方當然也是自選身份,不知基於什麼原因選擇了這個身份,但他們恐怕也沒想到,紅方有人會一時衝動同樣選擇了游樂場。

  她就像一個從爸媽那裡聽說過聖誕老人故事的小孩,在聖誕節的時候,對著窗戶外的夜空,伸手討要禮物。

  「我的聖誕禮物呢?」

  「你說的平衡呢?」

  他和范妮都在費盡心思地選擇能夠拿到提示的身份。

  只有她,選了一個和政府體系八竿子打不著邊的身份,然後笑嘻嘻地看系統怎麼狼狽地把提示送到她手邊。

  系統不是她爸媽,但系統還真他媽給了提示……主腦有智慧,但它的智慧沒有附加人類的情感,不會覺得被戲耍。他就是這個世界的上帝,胸襟廣博,不會和小孩子一般見識。

  雖然不可思議,但伊澤並不笨,他稍加思索就明白了。

  在這樣一個遠離政府的身份下,一旦有政府相關的提示,都會無比顯眼,如清水裡的池魚。反而比他和范妮的線索要好找。

  這樣一想,他反而有些可惜,藍方正好撞到槍口上的選擇,少了許多樂趣。

  驀然間,他想起上回討論回合,他和范妮希望她拉攏利克‧奧德里奇,去尋求她的幫助時——范妮並不情願,但商談時間將近結束,暫時沒有更好的辦法,他們不想浪費一個回合,只得妥協。

  出乎他們意料,她沒有任何刁難人的意思,同樣很快就答應了他們的任務要求。

  但她說了一些奇怪的話。當他們告訴她找上奧德里奇的前因後果時,她用霧一般沁著冷意的眼神認真地看著他們。她的語氣,彷彿在陳述事實,「也許這就是系統的目的呢?」

  這個女孩,當他們在玩3v3的對抗賽時,她已經開始拉攏系統為「盟友」,通過系統潛藏的提示去尋找藍方。

  不過……

  伊澤自認做不到。想這麼玩真的需要智商,哪怕他現在已經知道系統可以利用,還是想不出這裡到底有什麼聯繫。

  「看來這就是系統給你的優待了。」

  伊澤絞盡腦汁思考,自己的武器研究院除了武器,還有沒有別的線索。

  「不。」艾貝望著舞台上的表演,輕搖了搖頭,「我認為不完全是。」

  表演已經進行到了最後,邪惡的使者被打敗,在重新建起的城牆上,眾人舉手歡慶,歡呼歌唱:

  「all-hail the consul!

  執政官萬歲!

  all-hail the great consul!

  偉大的執政官萬歲!」

  舞台下,距離不遠的兔子先生也笑起來:「我就說是執政官嘛。」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2 08:26 AM

第九十二章 殺死執政官(九)

  第三次進入純白空間,迎接艾貝的是范妮帶笑的臉。

  范妮的長相很出色,在星際時代做主播的也少有長相不出眾的人。她不咄咄逼人時,身上有知性的魅力。眼下她的神情稍微溫和一些,就令人受寵若驚。

  至少伊澤是這樣覺得。

  之前兩次討論,范妮都揚著下巴看人,眼角都不瞥艾貝一下,這次再見氣場軟化了許多,還對艾貝點了點頭。

  伊澤立刻為艾貝表功,「這次藍方橫插一槓,全靠艾貝反應快速。我看他們早就有計劃了。」

  「做得好。」

  范妮也認可了艾貝的表現,不過仍有些挑剔道:「雖然這次你是自作主張行動,不過及時避開了藍方對我們設下的陷阱,將功抵過。所以游樂場裡真的有藍方玩家嗎?」

  她的問話還沒來得及得到回答,主執棋手的選舉光柱就落到了他們頭頂。這一次,紅光在艾貝身上停留的時間格外長,超過了伊澤,彷彿這一輪她的投票數格外多。不過最終,紅光還是打在范妮頭頂,散落下紅影餘暉,在她腳邊落成了一個紅圈。

  范妮緊繃的嘴角鬆開了。

  艾貝的視線從她身上掃過,笑了一下。

  這就是范妮對她表現熱情的原因。

  既是做給場外的觀眾看,也是做給她看。作為主執棋手,她錯過了艾貝給出的重要信息,這是一大失利,所以她必須事後補救。再者,萬一真的艾貝當選了主執棋手,那麼提前示好總是沒錯的,至少她不能立刻翻臉制約范妮。

  但她比范妮要有信心得多,她不認為這一輪范妮會輸。

  理智分析就能知道,她的表現沒有到超凡脫俗的地步,不足以打動范妮的眾多基礎觀眾,她們兩人之間的票數差距很大,大幅度拉近有可能,但不會超過對方。之所以紅光在她身上停留得長一點,大抵是TITR公司為了製造懸念而已。

  范妮是心裡亂了。

  她在擔心她,也在警惕她。

  主執棋手沒變,商討環節仍然由范妮主持。她再次提問關於游樂園出現藍方選手的情況,艾貝如實回答,並且表明那位不僅是藍方玩家,很有可能是執政官候選人。

  「不可能!」

  話一出口,她發現自己臉變得太快,緩和了一下語氣又道,「我是說,這麼容易被發現的選項,會不會有可能是障眼法?你們也說了發現的人是一個未滿18歲的少年,這和執政要求不符。」

  出乎她的意料,艾貝點了點頭,好像在認可她的話,反倒是伊澤竟然幫艾貝說話,不但將艾貝的「系統平衡理論」復述了一遍,還將她發現對方有可能是執政官的過程講述得十分詳盡,言下之意,是他親眼看見的,艾貝沒有說謊。

  說到一半,他忽而發覺了什麼,有些疑惑,難道這就是艾貝將他叫過去的原因?

  不像第一次那樣會因為沒有親眼見過而對她產生疑惑,這次他親歷現場,被范妮反駁時,自覺衝在第一線維護了她的結論。

  再看旁邊的灰髮女孩,低著頭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表現得乖巧萬分。

  伊澤:「……」

  范妮聽了臉色微變:「你們兩個在我不知道的情況下聯絡?」

  「你知道這樣會暴露你的身份嗎?」

  兩人一時都沒說話,伊澤是還沒反應過來,艾貝則是悄無聲息地給了范妮一個笑容。

  這個笑容如同挑釁,就像是在告訴她,形式輪轉,現在是她和伊澤兩人同盟,孤立她了。范妮瞬間火起,表面的平和險些維持不住。

  「這個問題已經發生了,再討論也沒有意義。」艾貝小聲甜甜地提醒,「不要浪費時間呀。」

  范妮沒有再追究,卻掩不住她目光中的冷意。

  「按照目前情況,棋局裡出現了兩個執政官,先出場的市政廳執政官為A,游樂場的執政官就是B。關於b的消息伊澤已經說了,執政官A是我負責的,就由我來說明一下情況。」

  「第一、經過我的觀察,執政官A是一名玩家。」

  「第二、這位執政官A和真正的執政官的資料吻合處很多。」

  伊澤也在她表現出專業的一面之後,進入了比賽狀態,聞言問她:「怎麼判斷的?」

  他們的直播平台共享,彈幕會透露許多信息,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任務要做,無法長時間關注彈幕,為了避免從觀眾那裡得到有偏差的錯誤信息,他們不會主動查看這方面的彈幕。

  大部分時間他們打開彈幕,都只是為了看看自己的表現得到的反饋如何。

  范妮:「我找到了幾位執政官的好友。你知道,防守方和我們一樣,除了功能棋之外就只有三枚活動主棋,也就是他們本人。現在大家手頭資金有限,買不了太多功能棋,他們也不可能將主棋都投入到這種無關緊要的身份上。所以這幾個人交叉作證,拿到手的信息一定是正確的。這就是我所說的『真正的執政官的資料』。」

  「根據我的觀察,無論飲食、運動、日常作息,這些方面,執政官A都和資料上的一模一樣。」

  「這不能說明什麼。」伊澤搖頭道,「主播都有一定的偽裝能力,模仿這個人物不難,你這麼一說,我反倒覺得是他們設置的障眼法,混淆視聽。」

  說的話被伊澤反駁,范妮的臉上流露出不快之色,「先聽我說完。只是這些,確實還缺少強有力的證據。所以還有一個重要信息。」

  「我認為那幾個友人非常重要,應該是關鍵NPC,所以拜訪了很多次,直到我被允許進入其中一位的書房參觀,才開啟了關於執政官回憶的線索,後來向其他幾個NPC求證,最終確保信息的準確性。」

  「真正的執政官年輕時和友人冒險,曾經被抓傷了眼球,做過換眼手術。手術是深度關鍵信息,不是基礎資料,我相信藍方的人也不可能從一開始就知道這個信息。」

  旁邊的艾貝也在仔細思考這條信息的重要性。

  作為防守方,藍方能夠擁有獲取基礎信息的優勢,如前面范妮所說的飲食習慣、運動喜好等等。那些真執政官的友人能夠輕易給出基礎信息,但深度信息就需要持之以恆地挖掘,又或者在某個契機下巧合開啟了。

  所以范妮說得沒錯,這條信息,藍方應該不知道,只要他們不知道,就不可能作假。

  伊澤:「你驗證過了嗎?那位執政官A。」

  「暫時沒有。這條驗證成功,就能確定對方的身份。但這個任務,我不太方便做。」范妮推了下眼鏡,語氣有些冷淡,「現在我的角色還沒有被對方發現,而我市政廳的身份會讓我的異常舉動都會暴露在他們眼中,不方便行動。」

  仔細想想就能知道,這是一個「得分點」,執政官A的身份會在這次行動下得到「揭秘」,能夠聚焦觀眾的視線。范妮得到了線索,卻礙於利益考慮不能親自上場。

  但同隊艾貝的身份已經被發現,伊澤的身份相對好猜,他們不能把所有棋子都掀到檯面上來,她必須掩藏好自己的身份。

  伊澤看著她的臉色,和艾貝對視一眼,才遲疑道:「那讓艾貝去?」

  執政官的真實身份固然重要,武器同樣不可或缺,作為武器研究員的伊澤不方便出任務。三人之中,艾貝就是最優選。

  范妮的目光一閃,直視艾貝,「機會給你了。希望你不要讓我們失望。」

  回到棋局世界之中,艾貝和伊澤又一次私下進行了視頻通話。

  范妮在當時沒有及時有效制止他們,伊澤自然不將她的話放在心上。況且他的身份特別,無論怎麼掩飾,只要接近那個武器項目,藍方的人就遲早會發現。他也不參與其他任務,身份與否並不重要。

  而對艾貝來說,三個人的團隊關係微妙,伊澤就是她和范妮都想要的砝碼。這個砝碼她可以不要,但絕不會讓給別人來壓她的秤。

  恰好她對游戲不懂的地方很多,也很需要一個講解。

  艾貝:「我有一個問題。」

  伊澤:「你說。」

  「藍方的選手……不能一個個殺掉嗎?」

  說是「殺死執政官」,又不是「只能殺死執政官」,一個個排除總能猜對。

  可艾貝聲音裡的好奇,天真而又積極,令人不禁感到一絲涼意。不像是在玩游戲,倒像是真的殺人。

  伊澤只當她是被范妮刺激到了,立刻搖頭說:「棋局不能這麼玩。」

  「嗯?」

  她清澈分明的眼眸看著他,就像在問「不是你說棋手落子很自由嗎」。

  「這裡隱藏了生死棋設定。」伊澤頗為頭痛地抬手揉額頭,「你玩游戲的時候應該也經歷過吧,三張牌,選到錯誤的牌面就會判定你失敗,不會給你第二次機會。你見過讓你一一試錯的游戲嗎?」

  「同理,棋盤世界也一樣,這同樣是游戲系統作出的平衡處理。通常在這個類型的棋局裡都設有『殺死棋局的棋子』,對我們雙方來說都一樣。對我們攻擊方來說,生棋即這盤棋局裡真正的執政官,殺了他,我們就能獲勝。所以這顆棋子對於防守方而言,就是死棋。」

  「同樣的,我們殺死防守方布下的障眼法,即假的執政官,就是拿起了死棋,會被立刻判定失敗。」

  棋手的行動確實很自由,但一著不慎,就會滿盤皆輸,這才是棋局有趣的地方。

  本應該鬥智的棋局,如果變成單純的殺戮,就失去了意義,所以棋盤世界有許多內在潛藏的規律。

  「這都是我們在過去的Plot&Chess總結出的經驗,對你這樣的新人來說確實比較吃虧。」

  但這個時代,沒玩過PC棋的人屈指可數,恐怕連TITR公司都沒想到,直播比賽裡居然會有選手是PC棋小白。

  艾貝:「可是他們有三個人,如果剩下兩個都不能殺錯,我們很吃虧呀。」

  「不會,如果以三為數,為保證公平,真正的死棋一定只有一枚。三個人裡,一個真執政官,一個假執政官,還有一顆普通棋子。」

  「這樣說來,到現在為止,藍隊都還有一個人沒有出現哦。」

  伊澤跟著皺了皺眉,趁機叮囑:「……對。藍方藏得太好了,我們不能確定市政廳的這位是障眼法還是真身。所以你不要擅自行動。」

  艾貝:「我是這樣的人嗎?」

  「……不必懷疑,你就是。」

  從艾貝選擇游樂場的身份、臨時更換目標人物的種種舉動中可以看出她做事的衝動,雖然事後看來她的選擇都很明智,但也可以從中看出她的「賭性」。

  要麼贏遍全場,要麼滿盤皆輸,這樣的人做事總是令人心驚肉跳。

  他可不想和她一起滿盤皆輸,還是穩妥點更放心。

  「總之,我會先接近他查證身份。」

  他的眼皮不自覺跳了一下,「你想用什麼辦法接近他?」

  艾貝甜笑:「不告訴你。」

  「……」

  「歡迎來到虛擬不夜城,我的朋友們。」

  「今天,就讓你們見識一下蠻荒時代的酒吧是什麼樣子。」

  一位衣冠楚楚,外表斯文的男人,一邊矜持地和門賓點頭,一邊在腦海裡與「場外」觀眾進行交流,活潑的語氣充滿炫耀。

  [ 垃圾。 ]

  [ 呵呵。 ]

  [ 殘次品。 ]

  可惜,能夠及時與他互動的尊享區的觀眾們給出了簡短刻薄的評價。

  如果是在平日的直播裡,他會得到許多驚嘆的彈幕,可這場特殊比賽中,那些會捧場的普通觀眾早已被屏蔽在了賽場之外。

  所以他的評論區只剩下寥寥的冰冷的評論。

  對這些星際大佬們來說,這種級別的派對著實讓人提不起興致,當然,還有一部分原因歸結為這位主播的自身定位,他就是用「招罵」的語氣在吸引觀眾,久而久之,觀眾都習慣了用這種方式與他相處,這是他的特點。

  主播的積極性全然沒有被打擊到,反而哈哈大笑著道:「別這麼說嘛,知道各位大佬有見識,但這是虛擬世界,說不定會有出人意料的驚喜呢!」

  [ 奧特怎麼會讓這樣的主播擔當「執政官」這麼重要的角色。 ]

  [ 酒吧和任務相關? ]

  [ 各位還不懂這位主播的風格嗎,他是自己想來酒吧玩了。 ]

  [ 話又說回來,市政廳的執政官,未必就是三個角色裡最重要的角色。 ]

  「你們想讓我劇透?」執政官A先生輕鬆地笑道,「我可不敢違背奧特的命令。我只能說——三個角色都是重要角色。哈哈哈哈,你們別生氣,他會讓我當執政官,當然是因為我厲害啊。不久前我還拿到了一條線索……是一隻紅方的小老鼠,我抓到了它的尾巴。」

  「當然是我發現的,她在我周圍探查,以為我是不動腦的NPC嗎?」

  他詼諧地挑了下眉。

  他們為了直播效果,不會將所有的片段都展現給觀眾看,切換鏡頭間產生留白,但小小的信息透露,引導觀眾猜測解謎,會帶來更高的「收視率」。

  與此同時,他也在不經意間展現自己的能力。

  即使沒有了奧特的指揮,這也是一位相當成熟的主播。

  觀眾中有人投訴他來酒吧是直播「垃圾時間」,他趁機拋出了自己早就準備好的台詞:「難道你們不知道,像這樣的場合,可是會出現紅方玩家的哦。」

  [ 紅方的人到這裡來?為了什麼? ]

  「當然是為了……」他嘻嘻一笑,「我。我現在是紅方眼裡最顯眼的目標,他們說不定會想在這裡對我下手。」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2 08:34 AM

第九十三章 殺死執政官(十)

  觀眾:……

  執政官A先生邁著輕快的步伐,走進了酒吧大門。這間酒吧沒有群魔亂舞,沒有爆炸搖滾的音樂,有的只是駐唱歌手低吟的歌,舞池裡昏暗曖昧的頂燈灑在每一個浮醉的人的臉上,男男女女輕摟慢抱,用指尖挑起彼此心頭的慾望。

  執政官完全不記得是誰推薦的這家酒吧,主題又是什麼,不過看見這慢節奏充滿情調的地方,他深深嘆了一口氣。

  沒有樂子。

  反倒是觀眾,本來對棋局世界的酒吧有興趣的人就不多,眼下都對他所說的會對他「下手」的紅方玩家產生了興致。

  [ 來猜猜看,紅方的人來的話,會是什麼身份? ]

  [ 九點鐘方向的那位男性調酒師一直在看著主播,有點可疑。 ]

  [ 哈,那位調酒師恐怕才是想獵豔的人。 ]

  [ 別說,我們這位執政官還真有幾分禁慾的氣質…… ]

  執政官先生維持著表情不變,手上輕搖著紅酒,「停,我不喜歡男性,謝謝誇獎。而且那位觀眾的眼神可能不太好,像這種絲毫不掩飾、直勾勾地看著你的人,不會是紅方的人。要在這樣的場合尋找對手方的玩家,當然是——」

  他話音未盡,一頭金髮的少女突然撞進了他懷中,一杯酒灑在了他衣襟前。

  「啊,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少女急急地退開,提起袖口就要幫他擦拭胸前的酒漬。

  [ 當然是什麼? ]

  他表情玩味,對觀眾說完了未盡之言,「當然是要找假裝無知路人,卻會出現不合理的舉動的人。」

  說完,他柔和卻堅定地推開了少女的手腕,「我沒事。」

  「這……」少女抬頭,美麗的容貌在他面前露出,表情擔憂,「打擾了您的休息時間,真是非常不好意思。如果可以,能請您留下地址或者賬戶,讓我略盡補償嗎?」

  執政官先生一笑:「不需要,能因此與美麗的小姐相遇,就是最好的補償。」

  少女看著鬆了口氣,「但您的衣服需要更換。」她左右看了看,朝一個方向招來了服務生,讓他帶執政官前往休息室更衣。說著,她的表情一頓,又忐忑地問他,「您不會拒絕吧?」

  「當然不會。」

  執政官微笑道:「你幫了我的忙。」

  少女自覺是自己闖的禍,沒有冒然離去,陪同執政官前往休息室。路途中,兩人借著一個話題聊天,漸漸相談甚歡。

  執政官臉上笑意越濃,少女的笑容更是燦爛。

  酒吧二層樓擁有經營者的私人休息室,執政官A先生是貴客,服務生稍作請示就領他們上了樓。

  到了休息室,兩人才停止交談,且仍覺得意猶未盡。少女表示在休息室等他,執政官才進了更衣間。

  更衣室的空間狹小,光線昏暗,服務生開了燈,才有一束光從頭頂打下來,聚在執政官的頭頂,這樣曖昧的光線也是為了那些荷爾蒙互相吸引的男男女女們服務。

  那束光聚在他頭頂有些灼熱的溫度,執政官往後退了一退,光就從眼皮上淌下來。

  光線下,他微微眯起了眼睛。

  但在眯眼之前,有一剎那,他的眼珠產生了特別的變化。

  「抱歉。」

  服務生發現了他的不適,一邊向他道歉,一邊打開了另一盞燈的開關。

  短短幾秒的時間,他頭頂的聚光燈仍亮著,卻有四角白燈和它一同亮起,將更衣室照得如同白晝。

  從頭到尾,服務生只說了這一句話。

  但執政官先生卻在他離開之前,忽然掐住了他的手腕:「等等……」

  服務生猝不及防被人推到了更衣室的牆上。

  執政官抬起他的臉,面容普通,五官整體都是淡淡的,唇上也沒什麼血色,是放在人堆裡也不容易被發覺的樣貌,只勉強稱得上是秀氣。

  「這位先生?」

  執政官先生的直播間剎那間嘲笑漫天:

  [ 對男人不感興趣? ]

  [ 我看是對比自己帥的男人不感興趣。 ]

  「噓。」

  執政官先生叫停了腦海裡的聲音,他漸漸靠近服務生,拇指擦過對方淡色的嘴唇,微微眯眼,「女生?」

  服務生唇間的膚色粉末被擦去,露出粉嫩的唇瓣。

  她的聲音乾淨,仔細聽卻能聽見一絲甜美的味道,是女生獨有的柔軟。

  服務生的瞳孔驟然一縮,流露出真相被揭開的害怕。她驚恐的眼神尤為美麗,讓人不禁懷疑除了唇色,她還遮蓋了其他五官。

  而一個人掩蓋自己,都是有他的目的。

  「既然是女生,為什麼裝扮成這樣?」執政官的語氣危險。

  「因為……因為會有喝醉的客人……」她驚恐的眼神裡倒映著他,眼中沁淚,說話微微顫抖,「像您一樣……」

  執政官一愣:「我?什麼?」

  她的視線落在他身上,每一個眼神都在提醒他現在舉動的奇怪之處。

  「剛剛那位小姐還等在外面……」她似乎想借著提醒他來保護自己,但在吐出半句話之後又膽小的垂下眼睛,「您如果真的想,能不能、能不能到樓上的客房,不要在這裡……」

  執政官注意到了她背到身後的手,他側過身,視線微錯,才發現她的指甲竟是在摳撓牆壁,食指和中指的指甲蓋裡有細微不可見的白色牆粉,可見從她被壓制在牆上開始,就已經緊張得用撓牆緩解了。

  他再看她腳上穿的鬆糕鞋,刻意拔高了自己的身形,這是一眼就能看見的東西。

  他開始回憶,自己剛剛為什麼沒注意到她。

  她的帽子藏起了頭髮,且她作為服務生一直低著頭為他們帶路,再加上一路上他的注意力都在金髮少女身上,想要反套對方的信息,因此忽略了她的性別。

  簡單來說,就是她的偽裝對選手來說不具備迷惑性,偏偏他剛才過於在意其他信息忽略了她,所以這是他自己的失誤。

  該說什麼好?

  這只是土著的智慧而已。

  執政官已經打消了心中的懷疑,就在這時,外面響起尖叫聲,緊接著,兵荒馬亂的嘈雜聲響源源不斷地轟炸著他們的耳膜。

  出事了。

  他立刻放開了服務生,走出更衣室。外面一直在等待的金髮少女反應平靜,執政官問她:「怎麼回事?」

  「我沒開門查看。」

  執政官驀然想到了什麼,眉頭一皺。

  其實他今天是帶著任務來的,紅方玩家只是調劑,還有真正重要的目的。他在宴會上已經盯上了幾個可疑人物,為了防止紅方的人發現才親自引走對方。沒想到還是弄出了這樣的動靜,不知道是這撥人太厲害,還是買來的功能棋等級太低。

  大廳中的騷亂來自於爆炸開來的煙霧粉塵,血腥的氣味飄散其中。曾經在市政廳發生過一次的襲擊事件,竟再次出現,人們陷入了100%致死疫病的恐慌之中,現場混亂不堪。

  執政官將提前準備好的裝備佩戴上,隔開粉塵,在惡劣的環境下搜羅了一圈,卻發現不僅他的功能棋不見了,他圈定的其中一個可疑人物也消失了。

  而休息室的金髮少女竟然還在。她沒有去檢查大廳的亂象,也沒有離去,反而著急地看著他,「你沒事吧?那邊這麼亂,你去了又能做什麼,萬一出事怎麼辦。」

  「剛剛那個服務生呢?」

  「不見了。」

  執政官冷不丁地問:「你不是紅方的人?」

  金髮少女疑惑地望著他,「您在說什麼?」

  得到了意料中的回答,執政官深吸了一口氣。他的腦海裡不斷過著進入大廳之後的一幕幕畫面,從調酒師,到金髮少女,再到那位服務生……

  短短幾個閃念間,他已經判斷出來了,金髮少女不是紅方的選手,是功能棋!

  她不僅是功能棋,可能還是戀愛攻略性質的功能棋,他就是她的目標。所以她會製造意外和他撞到一起。兩人能夠相談甚歡,也是她早就做好了功課。甚至出了意外,她對事故狀況絲毫不關心,從頭到尾只圍著他一個人打轉。

  她就是用來吸引他注意力的餌。就像有人在他的右肩拍了一下,他會下意識地轉向右側,從而忽略了左側真正潛藏的危險。

  正因為有她在,他對那名服務生的心理警戒才降到了最低。

  媽的,被耍了!

  [ 那位就是傳說中的執政官? ]

  [ F:呵。 ]

  [ L:哈哈哈,玷污了我們執政官大人的威名。 ]

  [ 話說回來,TITR用「執政官」這個名詞,星際政府居然會允許使用? ]

  [ 現在又不是舊藍星時代,禁止政治體系的相關信息在創作中出現,付版權費就行了。 ]

  除此之外,還有寥寥幾人讚嘆了艾貝的化妝技術。

  結束了任務,艾貝來到場外隱蔽的地方,在觀看彈幕的同時,開始動手除去身上和臉部的偽裝,並和范妮連上了線:「確認做過眼部手術,眼珠與常人有異。」

  「確定嗎,沒有看錯?」

  艾貝的唇角小小地彎了下:「離得很近。」

  有多近?

  范妮一如既往地質疑她:「不要以為離得近看見的就是真的,你最好再三確認,這件事有半點偏差,都會影響我們的結果。」

  這種質疑容易激起人不服輸的逆反心理,哪怕原本心裡還有懷疑,也會立刻堅定自己的答案。

  艾貝也確定自己沒看錯,給出了肯定的回答。

  范妮半信半疑,沉吟半天道:「保險起見,我們再進行一次試探,具體情況稍後再談。」

  范妮的過分謹慎令屏幕上開始出現罵她的彈幕。艾貝早已證明了自己的能力,在剛剛的試探中也表現得非常好。雖然觀眾觀看影像不直觀,不能確認執政官A的眼珠顏色成像無誤,但他們親眼見證艾貝與執政官A的距離有多近,在那個情況下得出的答案不會錯。

  范妮質疑艾貝,就是質疑他們!

  對執政官A的判斷方式是范妮提出的,現在她自己反口,態度反復無常,消磨觀眾的耐心,支持她的黃色旗幟再一次銳減。

  直播間裡的狂熱之徒開始詆毀她,給艾貝搖旗吶喊,支持艾貝當主執棋手殺了執政官A。

  眼看他們能在短短幾個回合內解決敵方,嘲笑支持藍方的人,怎麼能讓一個縮頭縮腳的選手擋了他們的樂趣!

  然而范妮卻像是沒看到,仍舊堅持自己的主張。

  就在兩人說話時,彈幕突然被綠色旗幟刷爆,艾貝原來已經關掉的彈幕突然彈開。

  就在剛剛,伊澤所在的武器研究院遭到了藍方選手攻擊!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2 11:00 AM

第九十四章 殺死執政官(十一)

  就在彈幕議論紛紛時,伊澤的求助通訊也到了。

  「武器絕不能有閃失,你現在就去幫伊澤。」緊急時刻,范妮在和她的電話掛斷之前指揮艾貝,然後掛斷了和艾貝之間的通話,開始遠程指揮伊澤。

  防守方選擇的這個攻擊時間點確實很合適。

  就艾貝看來,最合適的攻擊時間,一個是剛進入棋盤世界時那個短暫的第一回合,眾人都在摸索自己的身份,如果當時就能抓住機會,他們可能早已經把武器研究院拿在手裡了。第二個就是現在,攻擊方查找到的信息逐漸完整,全情投入對執政官的調查之中,人在感覺自己即將獲得勝利時,就會對細節掉以輕心。如果等到他們完全確定,對武器的防範就將達到最嚴密的時刻。

  防守方能夠計算出他們的進展情況,把握住節奏,是有幾分本事。

  艾貝一邊向伊澤所在的地方趕去,一邊通過彈幕瞭解那邊的情況。

  [ 媽的藍方的人是先搶了武器庫嗎,破壞力絕了! ]

  [ 哈哈哈哈哈精彩!!我就喜歡這種強力破壞的表演,不愧是**(涉及選手姓名)。 ]

  [ 伊澤撐住,馬上就有人來幫忙了! ]

  [ 有90%的可能會輸,現在有武器研究院的防護系統幫忙也已經處於劣勢,按照現在對方的進攻強度,再有7分鐘防護系統就要遭到重創。紅方有其它保護措施嗎? ]

  沒有。

  艾貝記得他們在討論武器研究院的防範措施時,無法判斷藍方會從內部下手,還是選擇外部武力破壞。他們已經做了雙重準備,假如是外部破壞,伊澤提到過研究院的防護系統十分強大,他再加以改良,按理對方是不可能在短短時間內打破的。只要時間足夠,她們就能趕去增援。

  不過顯然藍方的攻擊力超過了伊澤的計算。

  從彈幕裡可以看出,范妮對此也分外緊張,命令伊澤拚死守住。他們已經對人選有了眉目,武器至關重要!

  然而藍方有備而來,伊澤的頹勢非他個人所能輕易挽回。

  另一端,范妮眼見局面已經到了最糟糕的地步,眉眼一沉,看著主執棋手才有的特殊控制面板,做下了決定。

  艾貝到的時候,研究院內響徹著警報聲,警告的紅光頻閃,裡面的人都在往外衝。艾貝逆行恰好擋住了一個人的路,對方手裡抱著倉促之下搶出來的資料,焦急大喊:「你是哪個部門的,別往裡面走了,來的是『上帝使者』,快走!」

  藍隊的人打著「上帝使者」的旗號,武器研究院的工作人員驚懼之下四散逃離。

  艾貝的眼中掠過一絲疑慮。

  她沒走,甚至沒往旁邊避讓,只問他:「伊澤在哪?」

  「再不走就來不及了!!」那個人眼見艾貝不走,又繞不過她,不得不著急問她,「你問誰?」

  她頓了下,想起棋盤世界裡的姓名與比賽姓名不互通,「你們新型武器的研究室在哪?」

  那人指了個方向,在艾貝終於放行之下踉蹌著跑出了大門,而艾貝逆向行走,身形快如鬼魅,有幾個瞬間彷彿失去了蹤跡,下一秒落定的地方已然超出很長一段距離。

  彈幕不禁有人問:「我是看太久眼睛累了,還是灰頭髮的主播會幻影移形?」

  此時,絕大部分觀眾都切換到了伊澤的視角,在關注激烈的爭鬥場面,對艾貝的趕路視角不感興趣,因此沒有人回復他。

  而就在艾貝靠近新型武器實驗室的途中,伊澤那邊卻有變故正在發生!

  起因是范妮下死命令,要求他務必保證新型武器的安全,必要時刻和藍方的人同歸於盡。

  「不可能!」伊澤快速調整防護系統的數據,拚命抵擋藍方玩家的進攻,左支右絀,他一時煩躁至極,「你發什麼瘋?!有我在,武器還能再研究,就為了一個工具想讓我退出比賽?」

  大家說是團隊,實則能合作的時候一起合作,不能就一拍兩散。說到底他們都是獨立主播,不可能為了其他人的利益讓步。

  就是不知道他們這位主執棋手吃錯了什麼藥,認為他會妥協了。

  范妮的聲音源源不斷地傳入他耳中:「但是重新再造需要時間,你現在應該知道藍方的人不簡單,給他們時間找到漏洞,我們就會輸掉比賽。目前我們已經掌握了執政官的情報,非常需要武器,只要我們能贏,你就能過關。」

  「我拒絕。」

  「你相信我……」

  伊澤不想聽這個女人廢話了,他頂著外面的武器轟炸,在防護系統前低吼,「你休想我為你的計劃犧牲,你他媽動動腦子,我也是選手,不是你手裡的棋!」

  「好的,我知道了。」

  知道什麼?

  伊澤沒時間去思考。

  而范妮則冷靜地看著時間過去,在防護系統受破壞值即將跌破1%時,在主控面板輸入了命令。

  與此同時,艾貝趕到,看見了被主執棋手命令操控的伊澤。

  原來如此……

  實驗室裡,防護系統轟然倒塌的一瞬間,伊澤猛然發現,自己的手腳不聽使喚了!

  就像是他的大腦遭受病毒衝擊,無法自控,只能接受外來者的操控。

  他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拿起了備用武器,無視藍方人員的武器威懾力,將槍炮口對準對方。藍方的人似乎都因他的「視死如歸」一愣,但很快,他舔了下嘴角,興致勃勃地要和伊澤對轟。

  和被強行執行命令的伊澤不一樣,他就是戰鬥瘋子。

  而且,伊澤會死,他可不認為自己會死。

  此刻,伊澤只想破口大罵!

  范妮說得好聽,他如果中途死亡,下注賭他贏的觀眾會輸得血本無虧,哪怕這一場他僥幸過關,到了首都星,他也別想再得到大額資金的支持!

  他現在只想知道,棋局游戲的主策劃腦子是不是進水了,會設計出這種操控程序!

  「強行執行命令」這個選項,觀眾很早就知道了。

  當初主執棋手的控制面板在直播間一閃而過,立刻引起了他們的爭議。這是PC棋第一次進行全息化,沒人想到全息化以後,原來落在棋子身上理所當然的操控,也會發生在選手身上。

  公共屏幕因范妮的舉動而嘩然。

  那些豪賭成性的狂熱分子都在為這個命令搖旗吶喊,大聲叫好,剛才范妮的謹慎猶豫丟失的支持率又拉回了一點。而權貴人物卻不禁皺眉,對這個不太感興趣。哪怕他們平日裡也高高在上,享受著操控平凡人的生活,但他們並不喜歡赤裸裸地擺在檯面上的操控,這太低級。

  就在情勢失控,伊澤即將被淘汰出局之時,艾貝趕到了。

  她無聲的接近,令奧特的後背寒毛猛地豎起,野獸的直覺令他下意識地躲開了剛剛的站位。他和伊澤的武器都分別轟向其他方向,實驗室的武器走火,不禁引起其他武器的連環爆炸,室內熱量陡然升高,熾紅的能量團彷彿能在瞬間蒸發人體內的水分,畫面短短地凝滯了一刻後,超高科技的實驗玻璃碎片四濺!

  關鍵時刻,伊澤搶出了實驗室僅存的一把新型武器!

  「又是你。」

  頂著金髮少年皮囊的奧特,端著武器避到一旁,和艾貝呈對峙之勢,說話卻不見緊張之色,「你說你不是你們的主執棋手,難道他是?」

  艾貝竟也停下了攻勢,沒有挨近他的意思,反而問:「還打嗎?」

  奧特聞言微微一頓,他掃了眼伊澤手中的武器,在對方緊繃的視線注視下,咧嘴笑了,「下回見。」他抬手動了動,身體突然像是影像中的人物一樣扭曲,下一秒,消失在了兩人面前。

  伊澤扶著牆滑坐下來,低罵了一句髒話。

  這種科技產品已經超出棋盤世界的基礎科技水平,而對方還沒有武器研究院作為背景資源庫。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攻破他改裝的防護系統,對面這人的能力遠超過他。

  說句實話,能堅持這麼久,都已經是他僥幸運氣好了。

  除此之外……

  「謝謝。」他對著艾貝道。

  這可不是救了他在游戲裡的命而已,也包括他的直播生涯。

  「不客氣,你也幫了我很多忙。」艾貝眼睛一彎對他笑了笑。

  倉促趕來,少女的髮辮已經亂了,細絨幾縷沾了汗水貼在臉頰邊。她手中是研究院裡隨手拿的匕首,方才她整個人戒備著,像古武時期的女戰士,眼下鬆懈下來,有一種戰後柔軟的美麗。

  伊澤輕咳了兩聲,岔開話題,「現在怎麼辦,武器只剩下一把了,不知道那個女人會不會再發瘋。」

  他脾氣好,肯忍讓女選手,不代表他不會發火。

  他要是真的因為那個瘋女人淘汰出局,他下了游戲就去砸對方的游戲艙,她不精神錯亂就算她運氣好。

  艾貝:「嗯……」

  伊澤等了許久發現艾貝沒回答,他抬頭看見她在看他手裡的武器,她眼裡的光芒很奇特,令他不自覺抖了一下,「你在想什麼?」

  「我想試試,如果武器被破壞,主腦會讓我們陷入死局嗎?」

  伊澤:「……」

  他迅速將小巧易攜帶的新型暗殺武器收進懷裡。他被美麗迷惑了,忘了這個瘋起來比那個更可怕。

  「不可以試嗎?」

  「當然不可以。」伊澤斷然拒絕,見她眉眼間出現失落之色,忍不住解釋,「你不知道它的重要性。哪怕我們兩個身手都還不錯,但我們不知道對方的身體數據是什麼。防守方可以自己選擇分配數據,萬一他的體質異於常人,我們進攻的時候就會出差錯。高手過招往往就在一瞬間,你失手一次,對方就不會給你第二次機會。」

  「剛剛藍方那個人你也看到了,他自製武器的能力很高,我想能夠制約他的就只有系統本身帶來的武器。」

  要不是新型武器是未完成品,又不能確定對方是不是真正的執政官,他早就用它殺人了。

  這件武器是系統世界內部存在的,已經研究了很久,他進來之後就處於收尾階段。哪怕藍方的人能力再怎麼出色,沒有時間和資源,做出來的東西仍然比不上它。

  他們能破壞防護系統,能殺死身體數據普通的身為研究員的他,不代表可以瞬殺身體數據超高的選手。但這件新型武器可以做到。

  「好吧。」

  艾貝倒也沒再堅持。放棄計劃之後,她連眼神都沒給它一個,就像新型武器只是把玩具槍而已。

  伊澤稍後將這邊的情形告訴了范妮。

  哪怕他不想再和范妮合作,也仍然需要團隊的勝利。況且主執棋手這項能力帶來的威脅,令他不敢輕舉妄動。

  而無論如何,武器到底護住了一件,范妮的神色雖然不虞,也不好再責怪什麼。

  她自知自己的行為不會讓伊澤有多愉快,前面合作建立起來的聯繫已經蕩然無存。如果伊澤死亡被淘汰出局也就罷了,偏偏他被艾貝救下了。那麼之後他們三人的相處,她必然會身處劣勢。

  不過她並不擔心。

  畢竟棋局已經快要結束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2 11:07 AM

第九十五章 殺死執政官(十二)

  棋局進行到現在,雙方已經無形之中評估出了對方的實力。

  紅藍兩邊各暴露兩人,有一顆隱藏身份的伏棋,如今兩邊的信息都蒐集得差不多,酒吧和武器研究院姑且算是「賽前預熱」,下一次再遇,棋局必將發生改變。

  研究院的打鬥過後,艾貝就退回到游樂園,等待他們的主執棋手下一次進攻的命令。

  范妮想要對執政官A再進行一次驗證,伊澤和艾貝就必須配合她行動。

  艾貝曾經考慮過范妮作為主執棋手,除了虛無縹緲的話語權,還有什麼特殊的權力。認真想一想,大多主播特立獨行,脾氣不說差,但絕不喜歡受人擺布,隨時能給她使絆子。他們團隊願意配合,只能說范妮運氣好,碰上了一個心寬的伊澤,和一個不具有威脅的沒有玩過PC棋的她。那麼其他團隊呢?

  原來關鍵時刻操控「棋子」就是主執棋手們的底氣。

  棋子們會不會聽不重要,即便不聽,主執棋手也可以任意擺布棋子。

  但比賽裡的任何功能都會有限制。

  TITR設置的是團體賽,不是主執棋手單人賽,就說明裡面有可操控的餘地。

  按照范妮的佈置,接下來他們的任務,就是等待市政廳的慈善晚會。

  近來「上帝的使者」橫行,傳播疫病,據范妮說,市政廳的長官準備辦一場由拍賣會和舞會表演組成的慈善晚會,用拍賣得來的款項捐助受害者家庭,安撫民眾情緒。

  在雙方對抗的關鍵時刻,藍方先行有了動作,這對紅方來說是好事。對方動作越多,破綻也就越多。不過藍方這次的行為,著實讓人有些猜想不透。

  「他們為什麼在這個時候辦拍賣會呢?」

  「不稀奇。」伊澤隨口說道,「這位執政官A先生一直很張揚,生怕我們不拿他當目標。除了慈善拍賣會,他還做了很多事……」

  他細數了棋盤世界開局以來,市政廳冒出來的一系列動作,包括出台武器法案、定期軍隊慰問等等活動,就是因為這位太喜歡「顯擺」自己,所以最早的時候,他和范妮都認為這是障眼法。向來目標人物都是把自己藏得越深越好,有誰會如此張揚?

  艾貝從伊澤提供的信息裡一掠而過,想了想伊澤的情報來源,不知為何,她想起了早餐常常看到的報紙,「你是從報紙上看到的信息?」

  伊澤哈哈笑道:「你也看報紙?沒辦法,這個時代科技落後,只能從這種舊載體上看消息。」

  他話出口後,對面半晌無人回應,看艾貝的模樣好像在思考什麼,他不禁問道:「怎麼了?」

  「唔……想請你幫我做兩件事。」

  武器研究院的項目已經結束,由於藍方的破壞,研究人員暫時撤退避難。好在項目即將收尾,伊澤一個人就完成了。原來應該放在武器研究院中保管的武器,在這樣的局面下,也被他順利地「偷出」貼身保管。

  所以現在他算是半個自由人,能夠執行其他任務了。

  按理他應該聽從范妮的調度,不過范妮將他當做棋子的舉動徹底得罪了他。原來他自願為了團隊利益犧牲一部分自己的表演時間,龜縮在武器研究院內,保護重要道具,現在……

  他不伺候了。

  「好。」他一口答應,「你說說看。」

  *

  市政廳裡突然出現了一段奇怪的緋聞,說他們的執政官先生和某個翻譯員春風一度,繼而引發了情感糾纏。基於執政官尚未結婚,這只能算是一段緋聞,而非醜聞。

  但身份地位的不匹配,眼下惡劣的時機,還是讓眾多工作人員議論紛紛。

  范妮乍一聽到這段傳聞,心裡就有些不適,不過她左想右想,都不認為藍方的人會做這種無聊的事,因此沒多久就放下了,照舊行事。

  而執政官A先生就更值得人玩味了。

  「奇怪,他沒有任何行動。」伊澤疑惑地將盯梢情況報告給艾貝,他不僅想不通執政官A的動向,也想不通艾貝讓她去放出這段風聲的理由。他答應的時候曾猶豫過,生怕打草驚蛇,暴露了范妮。不過艾貝說的也有道理,實則虛之,虛則實之。

  執政官A一開始如此高調,打的也是這個主意。

  相比較起來,范妮反倒是其中最正常的一個。站在她的位置上,一動不如一靜,她不能確定是不是藍方的人詐她的,什麼都不做反而是最好的。

  而這對執政官A來說就不太正常了,突如其來的緋聞明晃晃就是他們紅方出的招,他就一點都不好奇?

  「他至少應該查探一下吧。」

  視頻裡,艾貝的唇畔露出笑來,「你還沒明白嗎?」

  伊澤搖頭,「不明白。」

  「那你很快就會明白啦。」

  視頻一閃驟然變黑了,是她切斷了通訊。

  伊澤:……

  這算不算是過河拆橋?

  而另一邊,艾貝不是故意切斷通訊的。她遊走在小路上和伊澤通訊,卻被兔子先生抓了個正著。她察覺到有人靠近的順就掛掉了連線。

  兔子先生笑得意味深長:「在做什麼?」

  「和男友打電話。」

  「……?」

  這個答案出人意料,向來高深莫測的兔子先生也一時沒防備,被她擊落了。他張了張口,剛要說什麼,就見對面的小姑娘比他更快一步,冷不丁地看著他說:「那天在酒吧的調酒師,是你吧?」

  說話時,她兩汪碧水一樣的眼睛裡閃爍著光,卻是日光照射進來的。

  他微微一頓,眼底突然有了莫測的笑意,「哎呀呀,被你發現了。」他立刻認下來的舉動,就像是等這一刻等了很久。

  「沒關係哦。」她說,「我會為你保密的。」

  咦?

  「就這樣?」兔子先生忍不住多嘴,惹來小姑娘奇怪的一眼。「你更希望我大肆宣傳嗎?」

  當然不是!

  兔子先生很苦惱,「你不好奇我為什麼要換身份嗎?」

  「那你不好奇我是怎麼看出來的嗎?」

  兔子先生想了想,他確實不怎麼好奇,就好像他的任務就是等待她或者其他人看出來,然後將他問個底朝天,而他只需要裝裝神秘,再適當地給出一些信息就足夠了。

  到底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就像宇宙起源一樣神秘,且沒有由來。

  但她這麼一問,他確實產生了好奇心。

  「噓。」小姑娘沖他招了招手,壓低了聲音,顯得神秘十足。

  他將耳朵挨了過去。

  她的氣音拂在他的長耳朵邊,「只要你幫我一個忙,我就告訴你。」

  兔子先生驀然直起上身,就見她表情分毫未變,還沖他眨了下眼睛,問他:「怎麼樣?」

  「……」

  他笑了下,「成交。」

  兔子先生對答案的好奇心只有半分,但他想知道,沒有從他這拿到任何信息的她想做什麼。

  恰好有小朋友走過這條小路,看見扮演者愛麗絲和兔子先生都在,頓時驚喜地睜圓了眼睛,「艾貝‧麗絲」提著天藍色裙子轉了個圈,向他行了一禮,兔子先生則將口袋裡的糖果給了他。獨屬於他的「特別節目」讓小朋友發出快樂的歡呼聲。她已經笑嘻嘻地扯著兔子先生跑遠了。

  她的棋子很乖,不用買、不用操控,就會自動來到他們應該在的位置。

  *

  「都聽清楚了嗎?我再重復一遍。」

  「換眼手術的情報沒有問題,但我們不能確定藍方是否提前得到過這個信息,如果他們提前動了手術用來誤導我們,那我們就會殺錯人,武器只剩下唯一一把,如果殺錯了人就什麼都沒有了。」

  如果說生死棋的設定,基於棋盤世界存在三枚活動棋的情況,給了他們兩次選擇機會,那麼僅剩的武器,無疑將這個機會縮減到了一次。藍方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廢物到給他們時間再造一把武器出來。

  這回,就是一局定勝負。

  范妮的目光凝重,「今天的任務以試探為主,只要執政官A是真的目標人物,他的隊友一定會出現保護他,反之他就是障眼法。但無論真假,都不要輕舉妄動。」

  她說話時,視線轉到了艾貝身上,「試探的任務交給伊澤,你只是從旁協助,在他有需要的時候再去接應,知道了嗎?一旦我確認他不是目標人物,你必須立刻撤退,不要和前兩次那樣自作主張。」這話不像是安撫勸告,倒像是生怕刺激艾貝刺激得還不夠。

  艾貝倒是沒有回嘴,只說:「我知道的。」

  范妮打量她半天,銳利的眼神像是要往她心裡扎一根刺,又道,「你做事太衝動任性,這次和以前的小打小鬧不一樣,你最好收斂一下自己的脾氣,乖乖聽從指揮。」這話聽上去像告誡,又彷彿暗示。

  伊澤聽著總覺得有些不對,卻又隱隱的說不出來。

  艾貝微彎的嘴角趨於平直,輕應了一個「嗯」字。

  范妮終於放過了她。

  政府的慈善拍賣會,除了范妮的角色身份可以直接入場,他們要進場都需要一番佈置。好在伊澤的武器研究院是由奧德里奇‧哈里斯(主城第一富商)投資的,而其中艾貝做了牽橋搭線的工作。這次就由伊澤出面與對方的團隊協商,借著捐助的名頭拿到了邀請函,而艾貝也通過對方,以義演者的身份入內。

  兩人的身份被艾貝搶先捆綁,先前范妮有諸多不滿,但此時看來卻也未必沒有便利之處。

  至少伊澤的身份早就被藍方拿捏住了(衝擊武器庫的計劃絕不會是一朝一夕之間形成的),提早曝露沒有損失,而此時兩人合作行事不必遮遮掩掩,較為方便。

  三人中,范妮負責掃描全場、指揮艾貝行動,伊澤是主力進攻者,快攻快撤,艾貝負責協助他,必要時聲東擊西、接應伊澤。

  在紅方視野裡,執政官A這個靶子呈持續移動的狀態,一開始在慈善拍賣的舞台風度翩翩致辭,結束後下台,進入前排坐席,為每一次高拍微笑鼓掌,中途去了一趟更衣室,他的四周始終有人群簇擁著,即便到後方休整,也有人與之攀談。

  范妮皺了皺眉,在末尾的席位上通過特殊通訊器,與他們保持聯絡:「目前沒有找到最合適的試探機會,休息室的防衛會比台前更緊張,暫時排除這個選擇。」

  她的直播內容很少涉政、涉黑,刺殺一類的行動也很少指揮,因此佈置起來相當生疏。

  另一邊,伊澤聞言大致掠過場地,和手中的節目單後道:「等到義演結束,有個合適的伏擊地點。」

  「是嗎?」范妮重新掃視了一遍,「你說清楚一點,我們研究研究。」

  艾貝的聲音插入進來,異常恬淡乾淨:「不用了。我知道他說的地方。」

  兩個行動的人已經有了默契,指揮是否需要知道彷彿無關緊要。

  范妮心裡不滿的情緒瞬間達到了頂點。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2 11:16 AM

第九十六章 殺死執政官(十三)

  范妮不是沒有懊悔過提前對伊澤使用「棋子處罰」功能,但事情已經發生,後悔沒有任何用處。她冷靜地處理了這份多餘的情緒,制定了新的計劃。

  她知道對面兩個人已經聯合起來了,但那又如何?出局的人是沒有辦法聯盟的。

  義演安排在慈善拍賣過後。露天舞台,草坪上一張張小圓桌如堆放白色馬卡龍,配合著輕鬆悠閒的甜點時間,聊以放鬆。台上表演的是音樂劇,艾貝扮演著大背景下的一個小角色,是世家小姐們中的一員,穿著華麗的舞台束腰長裙,拿著扇子與諸人齊唱。

  台下的高官權貴不時交換意見,大都和表演內容沒有關聯。

  「最近政策有什麼變動?」

  「禁止武器攜帶法案推出後,民怨已經開始降溫,這次慈善拍賣結束,款項撥作撫恤金,我看就能平息下來。」

  「聽說前幾天抓到了『上帝的使者』的成員,上面已經在拷問他們組織的藏身地了。」

  只有一些普通工作人員,和作為代表被邀請前來的民眾,才會津津有味地欣賞音樂劇。

  隨著主演激昂的演唱落下來,主演們逐一來到前台謝幕,執政官A先生再一次進入人們的視野。他發表了一番演講,並感謝劇團的義演,與主演們一一握手致謝。一番姿態分外誠懇,台下鎂光燈閃爍不斷,將這些片段收入相機裡,相信第二天就能從鋪天蓋地的新聞報導中看見。

  就在氣氛和樂融融之時,異變突生!

  舞台天花板上有人影借助舞台設備垂吊下來,他身形如風,以極快的速度向下俯衝,所對準的方向正是執政官!

  這一切來得猝不及防,台上主演們尚未來得及發現驚變,觀眾席中已經響起尖叫驚呼聲。主演們順著觀眾視線抬頭的瞬間,驚出一身的冷汗。

  執政官的護衛隊隊長高呼:「保護長官!」然而護衛隊的人都在台下,倉促之間,無法及時護救。

  主演們躲的躲、跑得跑,也有幾個膽子大有野心的想擋在執政官身前,卻被執政官A先生撥開了。

  他踢走了妨礙自己行動的人,也不講究形象,就地就是一滾,躲過了伊澤的第一波刺殺。他整了整衣領,還想笑話對方兩句,伊澤乾脆俐落的第二次進攻已經殺到!

  高空襲擊向來比地上佔優勢,執政官A只能狼狽地進行小範圍的躲閃。

  「這位朋友,不用這麼狠吧,我真的不是你們的目標。」

  「真的,我不騙你,別把子彈浪費在我身上——」

  可惜他的俏皮話伊澤充耳不聞。

  兩人的直播風格顯然迥異。

  而在他幾次險些遇害,極度危險的過程中,無論是主演隊伍裡,還是護衛隊之中,都沒有真正的能者出現,保護他的安全。

  緊急關頭最能看出一個人的重要地位,假設他是目標人物,藍方的選手哪怕不出現,對他的保護也不會如此鬆散啊,僅憑伊澤一個人就能使得他們大亂。

  因此,范妮縱觀全場之後,冷靜地下達命令:「不是目標人物,撤退。」

  但就在這時,一位小配角突然出現在舞台的盡頭,她拖著華麗的演出服長擺,一步一步,慢慢往舞台中央走去。在這種時候,觀眾都不曾注意到她,唯一注意她的只有同屬紅方、一直在關注她的范妮。

  范妮的眼中掠過一絲詭異的光,表情變得焦急,對著通訊器喊:「艾貝你在做什麼,快停下來!」

  「我去支援呀。」

  「我說了,行動已經結束了!你不要擅自毀壞棋局。」

  「是嗎?可我覺得,執政官A就是我們的目標,畢竟我蒐集到的信息不會有錯。就算沒有人及時救援他,也有可能是救助不及,或者障眼法,對不對?」

  「我說了過,只要沒有人來救——」

  「可是這麼好的機會,放棄了就沒有第二次了哦。」

  「我說過了,你查到的消息未必是真的,不要被你自己的情緒影響了判斷。我們是在比賽,你難道想毀了紅方嗎?!」范妮的言辭銳利,咄咄逼人。

  而那邊的艾貝就好似掐斷了通訊,沒有傳來任何回應。

  彈幕刷出的速度立刻快了一倍。

  [ 這種關鍵時刻,比的就是耐心和細心,這個主播素質也太差了。 ]

  [ 不稀奇,小地方出來的人缺少大局觀。 ]

  [ 性格衝動,唉,枉費我還在她身上押了大筆資金,虧了虧了。 ]

  而比起相對文明的觀眾,賭徒一般的觀眾撕掉了文明的外殼,在直播間裡肆無忌憚地表現出原始野獸的一面。在艾貝身上投了錢的開始瘋狂辱罵艾貝,直播間的禁言禁了一輪又一輪,惹得整個直播畫面異常難看,連普通觀眾都變得焦躁。

  場外,關於艾貝的支持率掉的飛快,灰色的旗幟再一次減少,與范妮拉開距離。

  已經有人出言建議范妮使用主執棋手的特殊權力了。

  這項權力甫一出現就被大部分的觀眾抵制,星際人民再卑劣冷漠,對人權是十分重視的,而這項權力幾乎是對主播的人格侮辱。可是比起看到主播犯蠢毀掉整個棋局,他們寧願暫時拋開人權。

  「我知道了。」

  范妮做下了決斷,「我不能看著她毀了比賽。」

  另一邊,艾貝並沒有掐斷通訊,她行走的過程中,不忘關注范妮的動向和彈幕的內容。見狀,她對著通訊器輕喊了一聲:「伊澤。」

  而戰鬥中的伊澤,不知為何輕易捕捉到了她的訊息。

  舞台之下,范妮打開了主控面板,選中操控按鈕,手指在隊友欄的「艾貝」上面點擊,指尖與面板接觸的一剎那,彷彿有波紋擴散開來。精神鏈接通過無形的藍色電波相連,瞬間來到上百米遠的舞台上,準確地落在艾貝身上。

  艾貝的腳步停頓了一刻,然後,衝擊著她本身固有的力量,而只要不注意,兩股力量就會將她擰緊擠壓。

  當她的注意力集中在腳上時,只要邁出一步,她的腦袋不留神間就要往後擰轉,到時候畫面一定相當驚悚。

  這是她長期生活在垃圾星鍛煉出的「能力」,沒人能對抗高科技所產生的施加於神經的力量,但身體經過輻射摧毀變異的艾貝可以。

  但眼下對抗的形式非常微妙,一不小心,她的腦部神經就很有可能被徹底摧毀。

  關鍵時刻,伊澤操控自製的機械武器爆炸,粉塵撒滿了整個舞台,遮住了所有人的眼睛。

  他終於有機會喘了口氣,拎起衣領,忽然對著上面的通訊器說道:「范隊長,你知道市政廳傳出了你和執政官A的緋聞嗎?」

  范妮在緊張時刻被打擾,滿臉不耐煩,「我當然——等等,你怎麼會知道?」

  她敏銳地察覺到了不對勁的地方。這件事畢竟只是緋聞八卦,只在市政廳內部流轉,遠在千里之遙的武器研究院的伊澤,怎麼可能聽說?

  「因為這個消息,是我散佈的。」

  他笑著露出了一口白牙。

  范妮與艾貝的鏈接還在進行中,這句話卻如同有一把重錘,狠狠地敲在了她神經上。

  她只覺得腦神經一痛,像遭到了反噬,鏈接斷開了。

  下一秒,艾貝從巨大的神經壓力中脫身,身體的操控權回歸自我。

  她的眼睛小弧度地彎了一下,像是在笑。

  任何功能都會有限制,范妮想要操控別人也不是隨便一個念頭就可以,必須做到專注一心,但凡分神,思緒混亂,就會導致控制失敗。這就是它的侷限。

  艾貝拖著長長的裙擺卻絲毫不嫌累贅,她的手上有一樣東西泛著藍紫色的電弧,令人感覺到致命的危險。

  執政官A已經注意到了她,隔著混亂的濃霧粉塵,他看見了曾經戲耍過他的艾貝。隨後,他的視線不自覺地凝結在了她手裡的那道電光之上。他下意識屏息。

  遠超過這個世界的其他武器,被伊澤判定為能夠瞬殺選手的武器,所帶來的威脅感絕不簡單。

  台下的背景是慌亂逃竄的觀眾,東倒西歪的桌椅,碎在草坪裡的點心,鏡頭彷彿隨著他們的奔跑而發生傾斜,唯有舞台中間的執政官和他的護衛隊垂直於斜角,一動不動。

  這一刻如暴風雨前的安靜。

  范妮回過神,猛地發現艾貝離執政官A已經非常接近,手中的武器更是引人注目,她的臉霎時變得前所未有的難看。她一改從容的態度,對著伊澤尖聲大喊:「你把什麼東西給她了,我們僅有的那把武器?你怎麼敢把武器給她?!!」

  隨著她的高聲嘶吼,艾貝的身形如鬼影一般接近了執政官A。

  舞台上,隔著重重拉高的幕布,執政官A沒來得及再說出任何台詞,就戲劇性地倒了下來。

  范妮的臉色霎時全白:「不——!」

  這一聲如一道深邃的裂痕,撕開了時間的畫面。

  這之前,尖叫不休、鬥戰激烈,而這之後,畫面出奇的寧靜。

  綠草隨著微風擺動著,演出台上的燈因天色漸暗而「啪」地亮了起來,天幕低垂,天際是有著驚心動魄的美麗的彤紅晚霞。

  一切如常,沒有任何事情發生。

  參與慈善晚會的人群已經被疏散,護衛隊也都倒下了,只剩下棋局世界之外的人還在。

  「咦?沒有殺對。」

  艾貝微微可惜的聲音在過分的安靜裡響起。

  范妮的心理防線早就崩潰了,她渾身的勁好像被人抽空,癱坐在地上按著胸口喘息,眼睛死死地瞪著艾貝:「你在做什麼!你到底在做什麼?!!」

  「我說了他不是目標人物,為什麼不撤退?!」

  「但他也不是死棋呀,棋局還能繼續走,不是嗎?」

  「武器沒了,沒有武器你怎麼殺死目標人物!」她咬緊牙根,不敢相信自己的精心佈局,會被這顆魯莽的「棋子」徹底毀了,輸得不明不白!

  她心裡能嘔出一口血來。

  「武器,它嗎?」

  艾貝踢了一腳被使用完後徹底失去能量的武器,發出笑聲,卻沒有多說什麼。她從舞台上往下看人,穿著的誇張戲服將她襯托得如同最好的演員,她輕歪頭問:「這不是你安排的劇本嗎?」

  話音落下,范妮的臉部肌肉猛地一顫。

  走到她身邊的伊澤不由疑惑:「什麼?」

  事情已經結束,艾貝不介意給他解惑,回報他一直以來的耐心。她輕快地回答:「我和她的選票太接近,她感覺到了威脅,就想激我殺人,只要我衝動殺錯了目標,就會失去大部分觀眾的支持,對吧?」她好心情地分了一眼給范妮,繼續和伊澤道,「你不是奇怪,為什麼市政廳出現了這麼奇怪的緋聞,兩個當事人都無動於衷嗎?因為執政官A早就知道了她是紅方的第三名選手,而范妮呢,也知道執政官A知道了。」

  這句話說的有些繞,但伊澤聽懂了。

  他驚異地看了看范妮,不可置信,「你出賣隊友?」

  范妮不說話,艾貝糾正他,「是處心積慮出賣隊友。」

  據她猜測,大約是范妮在打探情報的過程中動作太大,引起了執政官A的注意,而她本人多少能感覺到來自藍方的關注和調查。既然身份已經暴露,失了一張好牌,那不如把這張牌塞給對她有威脅的隊友,借此踢她出局。

  執政官A知道了她的身份,順勢調查她所探查到的情報,那麼關於「眼睛手術」的信息就不難得知了。范妮讓她去查證信息的真實性,只是認定了她脾氣自我,一旦親眼確認情報正確,就不會聽從她的指揮。范妮一再激她,也是為了讓她被情緒所左右,做出錯誤判斷。

  這是一個陷阱,既是藍方的陷阱,也是范妮的陷阱。

  「只是她沒想到,哪怕有主執棋手的操控權力在手,也擋不住我的衝動殺人,將劇本一演到底,徹底毀了她的局。她這麼生氣,可能是被自己的蠢笨氣死的。好端端的,何必害隊友呢?要是不想著害我,至少武器還拿在手裡呢,她心裡大概在這麼想吧。」

  伊澤察覺到她的情緒愉悅地上揚,連話都多了起來。發覺她也不是這麼不可捉摸,甚至有點游戲勝利的孩子氣,他就有些好笑。

  不過他仍然有不懂的地方,遲疑道:「就算是這樣,也不必真的殺了執政官A吧,萬一他是死棋,那棋局就結束了……」

  「不會的。」艾貝說,「他有求生慾望,就不會是死棋。」

  不管怎麼掩飾,人在一瞬間的本能會暴露出許多東西。

  哪怕她早就知道執政官A不是目標人物,伊澤的試探對她來說依舊很有用。死棋只會迫不及待等他們殺死他,好獲得勝利、結束比賽,而不會追求著萬一的可能,留在賽場上。

  執政官A對敵時看似輕鬆,還在和伊澤開玩笑,身體的每一根線條卻不是這麼說的,它們積蓄著力量,拚死一搏。

  人會撒謊,人的本能不會。

  伊澤:「……你就不怕猜錯。」

  「這樣不好嗎?至少我們排除了一個選項。」艾貝天真地看了看他。

  一直沒有進展的棋局,玩起來多沒意思。

  說著,艾貝想到了什麼,側頭看向范妮,露出乾淨的笑容,「不,是兩個選項。」

  觀眾再也不需要在她和范妮之間作選擇。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2 11:25 AM

第九十七章 殺死執政官(十四)

  直播間的灰色旗幟,從艾貝殺死執政官A的那一刻開始出現反彈,在她的言論中節節攀升,第一次蓋過了范妮所屬的黃色。大面積的灰雲霸佔了直播間,如大雨將至,烏雲漸積,形成陰雨之勢。

  奢華星耀區(主播不可見):

  [ 我死了!臥槽這個主播直擊我心!! ]

  [ 好帥好帥好帥啊啊啊,是!!!我們不需要第二個選項!!!! ]

  [ 我就說貝貝是故意的,我追了她幾次比賽,她根本就不是性格衝動的人。我看她紅方那兩人說她衝動還覺得奇怪,說她衝動,其實就是她不適應團隊賽吧,她有自己的主張和計劃,根本不是別人能指揮得了的。要是這些人指揮得當還好,我看我貝也有要配合的意思,結果事實證明,這個范妮根本就不能當領隊(攤手)。不想著贏比賽,就想著殺隊友。]

  [ 唉,失望。范妮錯就錯在太輕敵,我都看出這個灰頭髮的主播不簡單,她居然看不出來。不想粉一個沒腦子的主播。 ]

  至尊星享區(主播可見):

  [ 我說了,弱小的小東西絕地反擊才有觀賞價值,怎麼樣,現在你們懂了嗎? ]

  [ 不錯,讚同。 ]

  [ 放屁!強者恆強,裝兔子可真沒意思。 ]

  [ L:不愧是我選中的小主播,表現得很精彩。 ]

  他說得輕描淡寫,評論後面卻跟了一艘銀河巨艦,是屬於巨額打賞的特別訂制款。銀色艦身泛著MX-01礦石的光澤,線條設計流暢,雄奇瑰麗,如博物館中的藝術品。

  這樣大的手筆,一時令直播間反對的聲音都幾乎消彌於無形。

  當然,如果不是恰好艾貝反制范妮贏了,照樣多的是人跳出來大罵。

  [ F:(緩慢拍手)設計陷害隊友的思路不錯,隊內競爭引發爭議,做高數據。 ]

  [ L:(笑)說話拐彎抹角,分不清是誇是諷刺。 ]

  [ F:我押了灰色。 ]

  說話間,彷彿能看到男人用嘲諷般的眼神反問一句:你說呢?

  [ L:我記得你原來是綠色中立,現在比賽過半,終於下場了? ]

  [ F:沒有好的選擇,不如不押,何必給人送錢。 ]

  [ L:嘖,吝嗇。]

  [ F:可惜,「反派角色」解決得太容易,下面的劇情缺少看點。 ]

  他的話招來了爭議,或者說是單方面的抗議也不為過。

  其他人可不覺得下面的劇情會無趣,一場比賽裡出現一個強者大殺四方,就是眾人最喜歡的劇本了。尤其是他們大多數都沒解開其中的「謎團」,能看懂每個主播的意圖就是他們的極限,其他選手通常會對自己的觀眾解釋自己各種行為的意圖,只有艾貝的觀眾最為苦惱,通常要等到結束才能等來一次解釋,其他時間全靠自己頭腦風暴。

  但像F一樣頭腦清晰的觀眾也不是沒有。他們可能已經解出了這局棋的秘密,之所以繼續收看直播,只是為了看一看事情的發展是否符合自己的推測。

  棋局世界之中,執政官A的死亡推進了進度條,卻尚未帶來一個回合的結束。

  范妮眼睜睜看著艾貝走下舞台,隨手拎起一把餐刀向她走來。冷汗在剎那之間迸出,她察覺到自己的手腳冰涼。

  她想殺她?

  ……並不是不可能。

  這個時機點選的太好了,她陷害在前,對觀眾來說,被報復也是理所應當。艾貝剛獲得了反轉的勝利,擊敗了同隊對她「心懷叵測」的人,慕強的觀眾都會支持她。而原本那些支持她范妮的觀眾,眼下也只怕對她失望透頂,除了一路跟隨她到這場比賽的基本盤,其他人只會大聲叫好。

  所以艾貝可以殺了她。

  眼睛虹膜裡漸漸倒映出一個人影,碧眼白膚的少女如死神一般走近。

  范妮的瞳孔驟然縮緊,對方手中的銀色餐刀漸漸逼近,刺來之際如一道亮白強光,剎那間她閉了下眼。

  她既後悔又不甘心,如果不是先前得罪了伊澤,形成了二對一的局面,她絕不會坐以待斃!

  她即將解開藍方的棋局,要不是武器沒了……

  可是想像中的疼痛感卻沒有出現,也沒有她出局的提示音。

  范妮驀然睜眼,身前人影不在,後方卻傳來窸窣的聲音。她回頭只見艾貝的波浪裙擺掛在灌木叢上,透過灌木叢交錯的枝丫,露出她細白的腳踝。

  此刻,她已跨過灌木叢,猝不及防間將一個金髮少年踹翻在地。

  「你的警覺醒好差。」她頭也不回,但范妮知道她是對自己說的。身邊的灌木叢裡藏了一雙窺探的視線,她竟完全沒有察覺。

  金髮少年抱住她抵在他胸前的腳踝猛力一轉,在她失衡間趁勢起身。艾貝在空中飛轉過身,借他的力氣,輕巧地將鉤掛在灌木叢間的裙擺扯斷了。

  被毀壞的精美碎布不規則地散在她小腿上,變的短而靈活,方便她打鬥。

  兩人你來我往,身手快得不像話。

  剛趕到的伊澤想幫忙,可完全插不上手,只能驚奇地看著兩人對戰。這是他第一次見到艾貝的戰鬥能力,上次武器研究庫被炸,艾貝抵達時已經接近尾聲,似乎沒有做過什麼。現在他突然明白了,為什麼當時這位執政官B會突然罷手,如果不是感覺到了威脅,他也許不會輕易撤退。

  而越是旁觀,他就越覺得膽寒。

  相比起來,他的刺殺行動就是小兒科,這兩個人的動作乾淨殘忍,就像……真正生活在黑暗裡的殺手。

  她現實裡到底是做什麼的?

  不過更令他詫異的是,這場比鬥艾貝好像佔了上風。

  大約是近身戰的原因,執政官B沒有使用自己造出的武器——也或者是沒來得及使用。

  耳邊低嘯的風彷彿將他的情況一一告知了她,艾貝連眼睛觀察都不需要,只笑得愉快,故意問他:「你沒吃飽飯嗎?」

  執政官B這具身體只有十歲左右的年齡,比她還矮了一個頭。按理個子小的人勝在靈活,但顯然他與現實生活中的體型截然相反,他無法很好地適應這具身體的力量。如果不是遇到她,未必會輸。

  但他的運氣好像不太好哦。

  執政官B舔了下嘴邊的血跡,嘴巴裂開笑,野獸般的氣場將金髮少年精緻貴氣的臉龐毀得一乾二淨,百忙之中還不忘睨了眼草叢邊早已僵白著臉的范妮,「這才是你們的主執棋手?」

  鄙夷之意袒露無疑。

  他沒忘記兩人第一次交手時,艾貝「自謙」的話,此時刻意提起就是為了嘲笑她。

  「是哦。」

  說話間,艾貝手中的小餐刀貼近他的耳朵,冰薄的利刃與皮膚相貼,令人汗毛豎起,也不見她如何用力,輕輕一劃,就險些將他的耳朵整隻割掉。哪怕他及時躲閃,仍被她從耳廓劃到臉頰,劃出一道大口子。

  充滿腥氣的血液頃刻間從傷口湧出。

  他的眼神猛地一沉,充滿殺氣。

  而他的直播間裡,彈幕早就已經沸騰了。從一開始叫囂著撕碎女主播的浪潮,漸漸平息,然後突然反彈變成難以置信的怒罵,和對艾貝的興趣。

  [ 我沒看錯吧,奧特近身戰鬥輸了? ]

  [ 垃圾主播!不是說從沒有過敗績,戰鬥水平一流?媽的哪個告訴老子的,老子要是賠的傾家蕩產,就去殺你全家! ]

  [ 漂亮! ]

  [ 這女主播是挺漂亮的。 ]

  [ 哈哈哈,哪個八百年沒吃過肉的,看清楚,紅方這位選手的動作角度、力道拿捏,每次餐刀出手都不落空,最後這一劃,嘖嘖,這是哪位暗殺者世家的後代,要不然就是軍方的人。 ]

  [ 軍方的人會來做直播?不怕人笑掉大牙!奧特要不是吃了這具身體的虧,怎麼可能會輸。 ]

  比起主播不可見的評論中的野蠻與直接,至尊星享區的權貴高官相對要矜持一些,仔細分析兩人的招式。不乏有人對艾貝的來源感興趣,不過簡單調查過後,什麼都沒有查到。

  他們不知道,身為首都星執政官的費曼早在調查艾貝的時候,就已讓人將她的記錄做過一番遮掩,遠比長晝星負責人受艾貝所做的粗淺遮蓋要好。否則就憑她這次暴露出來的能力,可能此時就已經被人掀出了底細,能否繼續安然參賽還是未知數,有很大的可能會被某位大佬徵召,作為底下工作者為他所用。這是艾貝唯一疏漏的地方。

  畢竟有奧特這樣的參照物在,她理所當然地認為首都星能人輩出,她適當放開一點也沒關係。

  適當放開的結果,就是她在戰鬥的時候,將奧特切割得如同一塊血排。奧特也早就將理智拋到了宇宙之外,睜著一雙血紅的眼睛和她對戰,沒有分毫要逃離的意思。他的人生從來沒有「逃跑」這個詞。

  艾貝不是沒有受傷,但她連下意識的疼痛閃避都沒有,神經堅韌,意志強大,徹底激起了他的戰意。

  「伊伊,把我上台前用的機器搬過來。」艾貝突然開口。

  「哦……」伊澤剛一答應,忽然意識到什麼,「你叫我什麼?」

  艾貝飛快地眨了下眼睛:「伊澤。」

  他將信將疑地走開,仍然很懷疑她剛剛用了一種很親暱的叫法……他咳了下,有點臉紅。不過不知道為什麼,他覺得這種叫法更像是在叫她養的寵物。

  兩人上台前對過路線方案,伊澤知道她所說的機器就是製冷機。

  那是為了在演員身穿層層疊疊的華麗禮服時,給他們製冷降溫,免得他們汗流不停影響演出,被觀眾看見難免有礙觀瞻。

  伊澤很快就想通了艾貝的做法。

  事實上,哪怕艾貝表現得更為輕鬆,但讓奧特受傷容易,想制服住他卻有些困難。只看他沒有出現致命傷口就知道了。

  「機器?」奧特哼笑,「不管他製造出的是什麼機器,都沒有用。」

  艾貝:「是嗎?」

  普普通通的、屬於舞台的製冷機被伊澤打開,它的冷氣貼著草坪爬行,不經意地將周圍一片區域籠罩其中,侵蝕著他們的末梢神經。相比起來,受傷流血更多的奧特行動變得遲緩了,哪怕只是須臾之間,也能被艾貝捕捉到。

  剎那間,他的身體出現了僵直反應。

  下一刻,他被艾貝壓制在草坪上,她的膝蓋抵著他後背,小餐刀快速挑了他手上的筋。她握著刀柄,尖利的刀鋒向下,對準了他心臟的位置。她輕輕一點,血從他後背的衣服裡洇濕開來,如一朵鮮豔的花。

  伊澤都不忍心再看。

  TITR的直播大賽裡,血腥殘忍的畫面不多,超出觀眾忍受範圍會被上鎖(有需求的人可以解鎖觀看),眼下這一幕尚且算是許可範圍之內。

  艾貝沒有繼續往下刺,她頂著臉頰上的血跡,低頭看著奧特:「她是紅方的主執棋手沒錯,你就是藍方的主執棋手吧。」

  她甜美的語氣就像在說「你們好登對哦」。

  這句話顯然是為了回應他之前的嘲笑。

  她彎著笑眼的樣子分外記仇,令伊澤打了個冷顫,剛才臉紅餘下的一點溫度消散無形。

  奧特動了動手指,沒成功,可見艾貝做得乾淨漂亮。他也輕咧開嘴角笑了一下,「厲害。」

  伊澤走到了艾貝身邊,「他是真的目標人物?」

  問出這句話時他已經覺得是了,不然她何必費心抓他。既然排除了一個普通棋子的選項,剩下就是生死棋了,她總不至於特地殺了己方死棋,輸掉比賽吧。

  「他呀——」

  艾貝一句話剛開了頭,旁邊卻突然有一道女聲插了進來。

  「他不是目標人物。」

  聲音突兀,他們幾人不免朝那邊看去。

  范妮不知何時摘掉了自己的眼鏡,在眾人看來時,她猛地攥緊手中的眼鏡,險些將鏡片壓碎。她顯然不太能適應這個血色場面。但她開口了,向來冷淡的聲音聽來有些發緊:「你殺了他一定會輸。」

  沒人聽不懂這句話是對艾貝說的。從剛剛起,所有的鏡頭與華彩就都在艾貝身上。

  與此同時,沒什麼比失去鏡頭和注視更讓一位主播感到難受的了。范妮不甘心就此認輸,她還有籌碼繼續在棋局裡活下去!

  她一字一句對艾貝道:「現在藍方第三人都還沒出現,你不覺得奇怪嗎?其實真正的執政官……」

  她將準備已久的台詞慢慢說出。

  誰知,沒等她醞釀下一句,就見對面看似狼狽、卻讓她心生畏懼的少女,用澄澈的目光望著她道:「你是不是想說奧德里奇‧哈里斯,那位主城首富?」

  范妮猛地抬頭:「你怎麼知道?!」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2 11:33 AM

第九十八章 殺死執政官(十五)

  藍方直播間:

  [ 我早就猜到是奧德里奇‧哈里斯,你們還記得那次鐘樓談話嗎? ]

  [ 是說奧特和盧克斯(執政官A)想狙擊紅方的那次?沒錯,那次談話中兩人對這位富商含糊其辭,我就覺得有鬼。「不要輕易採取非正常途徑的聯絡方式,以免暴露身份」,哈,他們還有其他聯絡富商的途徑,暴露身份又是暴露什麼身份? ]

  [ 看來我押對了,虧得這個男主播這麼神秘,答案也只是這樣而已,這棋局沒什麼意思,我換別的看看。 ]

  [ 明明選了佈局方的直播視角,居然還要攻擊方的人來告訴我答案,滑稽滑稽。 ]

  紅方直播間:

  [ 那個首富,怎麼會是他? ]

  [ 我猜錯了,竟然不是游樂園那隻兔子……它看上去就很可疑。 ]

  [ 莎莎:我從來不認為是兔子先生。1、藍方沒必要放兩個人在游樂場,造成資源浪費。2、貝貝選游樂場也是誤打誤撞,恰好撞到目標人物的幾率太低了。3、這位兔子先生看上去很神秘,卻又能從它身上得到許多信息,更像是主腦安排的一個提示器。也就是無論貝貝選擇哪個場景,或許都會有一位「兔子先生」的存在。甚至不一定是貝貝,它出現在紅方任何一位選手身邊都有可能。如果他是「提示器」,我們往前推導,就有個值得深想的地方,他給出的游戲獎勵真的只是觀看中央舞台的表演嗎?]

  [ 得到游戲獎勵-觀看中央舞台表演-發現藍方選手,按姐妹的說法,提示器提示了藍方選手,我認為沒有問題。 ]

  [ 莎莎:確實,看上去沒有問題,但我覺得還是太簡單了,仔細想想,如果不是貝貝,別人不一定能從細節中發現那是選手,當然,也有可能獎勵也只是一個引導方向,猜不猜得到還是看選手的能力……我只是記得艾貝說過,游樂場還有別的線索,不僅僅是那位執政官B。 ]

  [ 是不是兔子先生的真實身份?據我分析,貝貝說兔子先生充當過酒吧裡的調酒師,神秘、掌握信息、另有身份,我猜想他的真實身份也許和「上帝的使者」這個組織有關,這是現有信息中,唯一符合要求並且可以產生關聯的東西了。 ]

  [ 我的頭已經爆炸了,只是聽分析結論也已經爆炸,給大佬們跪下磕頭哐哐哐! ]

  [ 莎莎:我在想,那個餐桌游戲,會不會有什麼意義? ]

  [ 等等,現在重要的不是兔子先生吧,首富呢?我還是想聽關於富商的分析,為什麼是他? ]

  為什麼是他?

  范妮很快就會給他們說明分析。

  因為艾貝在令人吃驚地報出那個名字之後,就又輕快地說:「我只是隨口說了一個名字,原來真的是他呀?」

  范妮愣了下神。

  對方說話的語氣並不讓人信服,倒更像是……懶得繼續往下說,彷彿一點也不在意「謎底」究竟由誰說出。

  她狐疑的目光,與艾貝眼神對撞地剎那避開了。

  她現在是真的恐懼她。她在直播裡再厲害,現實中也只是一個生活在和平時期的普通人。她不是執政官B,沒有那樣的本事和意志力。如果是她,寧願立刻死亡出局,也不願意苟延殘喘。

  不過對方似乎不準備殘殺隊友,這讓范妮的心定了下來。

  說不定艾貝真的只是隨口猜測,說不出具體的分析,所以才不得不給了她繼續表現的機會。

  只要有機會表現就能翻轉棋局,再次拿到主執棋手也並非不可能……這終究是一場智力比賽,不是武力比拚。如今,她才是掌握信息情報最多的那個人。

  她的唇角不自覺地微微揚起。

  一貫高傲的人總是很難懂得收斂自己,艾貝看著她想。

  范妮不知道自己的心態暴露在了艾貝面前,她開始分析局勢,既是說給紅方的人,也是說給直播間的觀眾:「指向奧德里奇‧哈里斯其實有很多證據。我一直在想藍方第三個人是誰,先用了一個很簡單的排除法,我想藍方選手不可能到現在都沒出現,那出現在我們視野中的人就都有可能。」

  「大部分的NPC就只是簡單的NPC,要辨認不難。而能夠留有名字又符合要求的並不多,直到我一一排除,發現了奧德里奇‧哈里斯,這位主城第一富商。一開始,這個名字就出現在我們的視野範圍裡。」

  「你們不奇怪嗎,武器研究院缺少資金,富商就有大批的資金,是主腦在引導著我們關注他。我們主動接近他,讓他投資了武器研究院,所以他輕易掌握了伊澤的身份。」

  這段話似曾相識,仔細想卻又沒有根源……

  伊澤忍不住看了眼艾貝。

  她似乎在認真「聽課」,沒有打斷范妮的分析。

  「還有游樂園的歌謠。」提起艾貝那邊的線索,她頓了下,「我一開始以為重要線索是那句『野獸般迷一樣的眼睛』,後來發現是最容易被忽略的兩句,『白瓷酒櫃深處角落,翡色烈酒閃著邪惡的光』,這類描寫通常只是作為鋪墊出現,無關緊要,直到後來我看見了他家裡的佈置。」

  「我沒有把照片帶過來,是一期新聞報導,在他家做的採訪,背景就有這兩樣東西。」

  艾貝問:「還有嗎?」

  「還有……最初那條系統給出的線索中,執政官沒有露面。而棋局世界裡,從頭到尾,富商都沒有露過面,符合他神秘的特徵。但這只是在其他線索指向他之後,輔佐性的推測。」范妮輕皺眉毛之後,才將這條信息道出。可見她也在猶豫要不要提供這個說法。這並不能作為直觀性的證據,只能用來作主觀聯想。

  「但『上帝的使者』這個組織成員出現作亂以後,執政官最應該遭到抨擊的那段時間,首富宣稱身體有恙閉門不出,。」

  當時利克的母親來接他,艾貝和利克分別,這條信息,就是從她這裡拿到的。

  這時,藍方的彈幕裡忽然有人跳起來。

  [ 鐘樓談話,我記得奧特說過,這個時候會出現的NPC只有三種情況,她是接下來重要的劇情人物、會給玩家帶來重要信息,或者有人將她引來了。當時我們都覺得是紅方的選手把她引來的,現在看來,該不會是因為她要給玩家帶來信息吧?! ]

  [ 前面的兄弟記得這麼清楚? ]

  [ 實不相瞞,我當時就覺得這段話有點微妙,特別記憶過。這麼說,這是主播專門給我們的線索了。 ]

  [ 鐘樓談話是什麼重要會談,怎麼信息點全在那裡。 ]

  「這樣聽起來,好像就是他沒錯。」艾貝仍然保持著膝蓋抵在奧特脊柱上的姿勢,可以說是悠閒地將他當張毯子,半跪在上面了。眼下,她聽完分析之後問奧特,「你覺得呢,是他嗎?」

  彷彿奧特是紅方第四位成員。

  她轉頭一動,重量驟然加重,奧特被壓到傷口,發出一聲悶哼。他眼中有奇詭的光芒微微閃過,既答又問:「我覺得不是他,你覺得呢?」

  艾貝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著他的後腦勺,彷彿能從這裡透視到他的所思所想。

  「不是他還能是誰?」

  不遠處的范妮冷聲開口,「你是藍方的領隊,你說的話完全不可信。」

  「噓。」艾貝作了個噤聲的動作,「大家不要吵架哦。」

  她豎起的指尖上還有凝固的血跡,認真的神態,不由令范妮眼皮一顫,不敢再出聲。

  風聲驟停,時間凝結在原地,再一眨眼,他們已經進入了純白空間,開始了休息商討的回合。

  不知道是不是眾人錯覺,就像是為了應和艾貝在進入空間之前的訴求,這一輪的投票快而安靜。紅光輪轉,很快停在了她身上。沒有出乎任何人的意料,包括范妮。

  她心知肚明,自己在分析時的表現應該可以挽回許多印象分,但還遠不如艾貝的表現吸睛。她看著紅光如鮮豔的血袍加在對方身上,將原來想說的話嚥了回去,變得沉默下來。

  艾貝很自然地拿過了「接力棒」。

  「好像已經沒有什麼需要討論的東西了。」

  第一次擔任主執棋手,艾貝毫無經驗地開始主持談話會。她支著下巴想了想,也只說了這一句。

  伊澤:「接下來的安排是什麼?」

  「人家已經推理了那麼多,我們當然是去殺了奧德里奇‧哈里斯了。」

  這個「人家」指的就是范妮。艾貝新官上任首要的事,彷彿就是搶奪成員的功勞。而她說要殺死首富的態度也十分天真。

  如果是以前,范妮一定會嘲諷她的「天真」,哪怕是現在,她也並不覺得她能輕易殺了目標人物。但艾貝可怕的戰鬥力,令她學會了閉嘴。

  一個小女孩抱著槍支,比成熟理智的大人拿著槍支更可怕。

  范妮不說話,伊澤自然替代了她的位置,無奈地對艾貝說:「……不,還有個問題。我們的武器沒了。」

  與范妮相比,伊澤的態度要配合許多,畢竟兩人並肩走過來,曾經一起對范妮的「統治」表達過不滿,但眼下經歷了一連串的事之後,伊澤似乎開始有所保留。畢竟現在的她對他來說,不再是那個需要他科普比賽規則的新人小白,反而出乎意料的強大,能反手就將范妮徹底壓制下去。

  強大、可怕、不可捉摸。

  他對艾貝的態度中加了一絲忌憚,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

  就在這時,艾貝忽然看向他,眼神中透露著不確定的信息:「武器……」

  她真實的身體看上去比棋局世界的「艾麗絲」要嬌幼,像是小時候沒有得到很好的營養,灰色的眼睛像是顯露出幾分茫然,就像從來沒考慮過這個問題。這讓她有幾分小灰貓一般柔弱可愛,充滿欺騙性。

  至少伊澤就被騙到了。

  他不知不覺中從緊繃的狀態裡放鬆下來,出主意道:「要不然,去黑市買武器?」

  現在出台了武器禁令法,但其實私下的流通比之以前厲害了。

  伊澤在武器研究院工作,大家私下對這些情況多有討論。民眾都懼怕「上帝的使者」,不放心將自己的安危交到守城的士兵手裡,所以需求激增,黑市價格抬得非常高。市政廳曾下達打擊黑市的命令,仍一直沒有得到遏制,反而造成了供不應求的局面。

  「是個不錯的主意。」

  艾貝能明顯察覺到伊澤情緒上的微妙變化。而對伊澤這樣熱心的人來說,站在不那麼強勢的位置上,會得到他更好的配合。

  她彎起眼睛,笑得樣子很是無害:「但我其實是想說,我有自己的武器……就是不知道可不可以。」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2 11:46 AM

第九十九章 殺死執政官(十六)

  富商奧德里奇‧哈里斯的宅邸坐落於清靜的郊外,具體地址不對外公佈,但艾貝聯絡到了利克,輕而易舉地拿到了地址。從休息的純白空間裡出來,場景不變,奧特也沒有時間逃走,只是不知道有沒有在討論回合向他剩下的那名隊友求救。

  紅方的人稍作休整,由於不知道那棟未知的房子裡會有什麼等著他們,伊澤專程去了一趟黑市購買了趁手的武器,比不上武器研究院開發的武器,但用來防身綽綽有餘。自從上次的「襲擊」事件之後,武器研究院的防衛等級直線上升,內部防控也相當嚴格,他能拿到自己負責的項目中的武器,對其他項目就只能望洋興嘆了。

  好在他們的初始資金動用不多,給三人各配一把足夠了。

  奧特作為「俘虜」沒有人權,就這麼被他們挾持帶走。

  艾貝在前往富商家別墅的路上,一直在操控主屏,似乎想要研究什麼東西。伊澤問她,她才嘆氣道:「不能操控敵對玩家。」

  如果能讓奧特「自願」跟著他們走,會省很多事。

  伊澤:「……當然不能。」

  「真的不可以嗎?」艾貝當著奧特的面,認真地和他商量,「它的操作方法,就是玩家之間產生精神鏈接,相當於架了一座橋在A、B兩個點,我們如果改變B點,將它替換成C點呢?」

  伊澤對這些倒是很有興趣,不假思索地道:「想法是對的,但A、C兩個點都有保護程序,尤其是受到攻擊信息的C點,破譯保護程序需要「工具」或者時間,棋局世界受主腦控制,要做到這兩點並不簡單。」

  說起主腦,艾貝想起了一個人。她「唔」了下,有些好奇地問:「每個主腦都會有自己的想法嗎?」

  「對。」伊澤頓了下,「你可以將主腦看作是各自區域的規則制定者、守護者和決裁者,假如人類生活在虛擬世界,就要受到它的管轄。而每位決裁者也有性格、思想上的不同。TITR公司想要在這位主腦的區域內建立這種連接,其實需要與它商量,在它的規則範圍允許之中才能出現。」

  直播彈幕中,紅藍雙方皆有人對這個說法表示感興趣,如今大行其道的論調是「主腦」與普通智能沒有區別,受到人類的控制,伊澤的論述中,主腦更像是手掌大權而又思想獨立的人類強者,立刻有觀眾覺得仔細想起來十分嚇人。

  伊澤像是知道觀眾的所思所想,他繼續道:「但他們的初始數據畢竟脫胎於人類,本身也有許多限制程序制約,他們畢竟只是『精神體』,無法脫離虛擬世界來到現實世界。」他說著,加了兩個字,「暫時。」

  畢竟科技發展日新月異,誰也不知道未來是什麼樣的情況。

  艾貝點點頭,神態放空,看上去不像聽進去了。伊澤只當她聽不懂,也不再多說,繼續圍繞「精神鏈接」和她討論了一會兒。

  她對這個倒是很有興趣,見伊澤用數據測算後仍然做不到她預想中的效果,她不由側頭詢問奧特:「……他說你的能力比他要強,你會不會?」

  會什麼?會教她怎麼修改系統程序,方便她用來操縱他嗎?

  奧特被她激出一聲冷笑。

  他的笑向來是狂妄放肆的,充斥著自滿與得意,像這種冷笑還真是前所未見。他的粉絲看了都覺得驚訝。不過他們沒想到,在不久的將來,他們還能頻頻見到這種被激怒的笑容,以及脾氣失控、崩潰暴躁的奧特。

  艾貝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不可能,達不到目的,她就收回了多餘的視線:「如果你不會,那留著你好像也沒什麼用處。」這話像是威脅他。

  「你要殺了我?」他笑了。

  根據他們的推測,他可是棋局中的死棋,殺了他,紅方可就輸了。她敢殺他?

  她甜蜜而又輕飄飄地說:「就看你自己的運氣吧。」

  *

  奧特沒有對艾貝最後說的話產生危機感,否則他一定在踏入奧德里奇的別墅之前就先進行戰略性撤退。

  連紅方的人都沒想過艾貝會這麼「缺德」。她把奧特當一塊探路石,全然不顧他的生死尊嚴,讓伊澤將他丟進了那棟別墅的庭院裡。異物入侵,尖銳刺耳的警報聲在庭院上空長鳴,在場的人面面相覷。

  「這樣會不會有點太……」伊澤不知道該怎麼表達。

  艾貝嘟嘴:「我費那麼多力氣把他抓住,他總不能一點用都沒有。」此時的她又像是純粹討不到糖吃的孩子,令伊澤哭笑不得。

  別墅的安保系統在奧特進入紅色警戒線的那一刻開始啟動。

  草皮不斷呈方格狀塌陷,如有蚯蚓翻土,潮腥地泥土翻轉到了地面上,裡面有尖刺倏爾刺出,隨著紅外線感應快速定位入侵者,跟隨他的躲避想要紮穿他。自動灑水器也停止了灑水的工作,轉頭對準奧特,瞬間結冰的冰棱如機關子彈激射而出,只要他閃避不及,就會釘入他的關節要害,或者刺穿他的大腦。

  難以想像一個富商家中會有能夠匹敵博物館、研究院等重要場所的守衛武器。

  「我就說首富有問題!」

  范妮稍顯高昂的聲音立刻揚起。

  伊澤看著她搖了搖頭,用主控面板接入電子門鎖,開始入侵別墅的防護系統,沒花多少時間,就將這些由智能掌控的機關改換了姓名,停止了對現任主人的進攻。

  他們踏入庭院之後,就看見了半跪在台階上的奧特,他捂著手臂上的傷口,濃稠的血滴答落在石階上。他這張臉上的皮膚本就蒼白,此時更是白得和紙一樣,沒有半點血色。如果不是他盯著艾貝的目光凶狠滲人,單單是那張貴族少年一樣的臉,倒還有些惹人憐惜。

  但只論他全身散發出的可怖的氣場,就沒人敢小看。

  除了艾貝。

  艾貝悠然從他身邊走過,順手拎起他的衣領往前走,只是力氣不夠,奧特大半身體都拖在地上,活像撿屍體的少女拖著屍體往前走。

  他的戰鬥力本就被她卸了一大半,原來被她挑斷的筋絡還沒復原,她又放了他的血,只給他剩下三分之一的命,否則這點攻擊給他當餐前麵包都不夠資格。

  可是現在……

  自從參加比賽以來,他就沒有經歷過這麼狼狽的時候。尤其是當他的凶名在賽場上傳遍之後,眾人見了他都繞道走,誰會像她一樣——

  奧特簡直想從她身上撕咬下一塊血肉來!

  別墅內部的防護系統與庭院裡的是兩套系統,伊澤要破譯,需要一定的時間,如果能拿到具體信息,就可以加快速度。艾貝理所當然又把奧特當成了「人體探測儀」,將他踢到前面探路。

  別墅內的機關相比庭院裡又升了級,且等級一躍橫跨數級,沒有花哨的物理進攻,只是走廊兩邊的掛畫上有白光掃射,看上去平淡無奇,但它會從人體內部的細胞組織開始破壞,稍有不慎,只要走過這短短一段路就能被身體內部造反的細胞徹底殺死。

  這是伊澤在掃描奧特的體內數據變化後得出的結論。

  他十分佩服奧特強大的精神力量,或者說意志力,他這具少年人的身體明顯不足以讓他支撐到現在,之所以他還能多次爆發,及時避開傷害,想必和他現實中發達的腦部神經網絡有關,他很可能專門進行過這樣的鍛煉。這也就不難理解為何他在虛擬世界中比大部分參賽選手都佔有優勢了。

  而比奧特更強的顯然還有另一個人。

  伊澤看向艾貝。她比奧特要自在多了,口中塞著棒棒糖——是從玄關的雕花琉璃碗中拿的,顯然是主人家為了家中的小男孩所準備的。她的手裡還拿著一份報紙,是進庭院之前,忽然從門外豎立的郵箱桶中取出,似乎是用來打發時間。

  「怎麼了?」她察覺到了伊澤的視線。

  「……沒。」

  他恍惚間以為這是一趟小學生春遊之旅。

  艾貝倒不像伊澤想像中的那樣輕鬆,她畢竟還負擔著不能讓奧特死亡的重任,同時留心屋中是否還有別的機關。當然,她大部分時間都放任奧特自己「闖關」,只在他精疲力竭又進退維谷,險些自動撞上密集掃來的白光,被徹底判定出局的時候,撈了他一把。

  奧特咬牙切齒,陰森地笑,猶如掐住了她的弱點,「還不是不敢讓我死。」

  伊澤:「你別聽他激將!」他生怕艾貝一時不高興,真的殺了奧特。老實說,他覺得她做得出來。

  「不是哦,是壞了就不能用了。」

  艾貝像是完全沒考慮過「要殺死他」這個問題,聲音幾乎與伊澤的同時響起。

  伊澤鬆了口氣,奧特的表情卻更猙獰了。

  艾貝猝不及防往奧特嘴巴裡塞了一顆巧克力,小聲關懷他:「甜嗎?少說話,節省一下體力。」

  「……」伊澤感受到了一種溫柔的殘酷,如果他是奧特,現在神經大概如同被鋸子來回拉鋸,已經被艾貝逼瘋了。他看著奧特在棋局世界裡小少年一樣只到他腰部的身高,不由感嘆:「這樣對一個小孩子,總覺得於心不忍。」

  艾貝一直沒有被奧特的外表迷惑,不知是不是和她現實中看上去也很嬌小有關。

  不過他也知道奧特的能力,如果不強行壓制,很可能遭到反噬,只是感慨人容易被事物的表面所迷惑罷了。

  艾貝問:「會殺人的小孩嗎?」

  「也是,小孩子可不會殺人。」他笑著說,卻發現艾貝的神情不以為然,頓了下,「你見過殺人的孩子?」

  「見過哦。」她不知想到什麼,語氣像在回憶,「見過很多。」

  但說出這句後,她就沒有再說話了。伊澤彷彿又看到了那雙灰色的眼睛,像城市上空的迷霧,又像角落裡的灰一樣,彷彿吹一口氣就能散,卻又揮之不去。

  他一句「真的嗎」到了嘴邊,卻問不出來,就好像這不是一個簡單能回答的問題。

  別墅裡靜悄悄地,如同沒有人居住,不知是家主人出了門,還是聽到了警報聲張網以待。他們慢慢靠近了三樓的主臥室,根據伊澤的分析和利克透露出的信息,奧德里奇‧哈里斯就住在這裡。而在他們靠近地圖上的主臥,打開它的房門時,聽到了嘩嘩的沖澡聲,激昂的交響樂沖破了樊籠,命運感十足的音浪沖刷著他們的耳膜。

  房間裡,通訊器不斷閃爍著紅光,給出了有人入侵住宅的警告,卻無人注意。

  幾人對看一眼。

  這運氣也未免太好了?和陷阱有什麼區別?

  范妮狐疑地看了奧特一眼,擔心是藍方的人布下了天羅地網。奧特連發出冷哼聲都不屑。

  就在他們躊躇不前時,艾貝率先進了臥室,伊澤伸手攔都沒來得及。幸好臥室內沒有任何機關,她沒有遭到任何攻擊,一直走到衣櫃前才停了下來。

  她站在衣櫃前不動,表情似乎在思考。

  「想幹嗎?」跟隨而來的伊澤做了個口型問她。

  艾貝伸手打開了衣櫃。

  *

  浴室裡的聲音停了下來,房間裡歸於平靜。

  一個男人穿著浴袍從裡面走出,他先去倒了杯溫水喝,然後他發現了床尾的通訊器在閃。當他走向通訊器,經過衣櫃之時,突然,衣櫃打開了淺淺的一條縫隙——

  有一隻白皙嬌嫩的手從裡面伸出,寒光一閃,猝然抹上了他的脖子。

  他倒在了地上,一切都像是結束了。

  但棋局還在運轉。

  房間裡依然悄然無聲。

  伊澤從藏身處走出,就確定地說:「還活著。」還能察覺到富商的呼吸聲。

  他將人翻轉過來。這是一個有點白胖的男人,抬頭紋很淺,法令紋卻有點深,似乎常常會笑。經商的人大都為人和氣,有這樣一張臉不出奇。此刻,他眼神驚恐地望著他們這些闖入者,想發出聲音,卻因為喉管被割破,只發出了短促地氣音,「啊。」

  其他人也都出來了。奧特和艾貝藏在同一間衣櫃,艾貝出來時,順便將奧特那邊的櫃門也打開了。少年冷漠地挨靠在櫃壁上,半屈起一條腿,手搭在上面,從表情裡解讀不出半分信息。

  范妮皺眉:「我說了,不是照著提示的場景去殺就可以了。」

  「不試試怎麼知道呢。」

  「那試了之後呢?」

  艾貝偏頭觀察了一下首富:「確實沒什麼用。但至少他沒有猜到我會用這種方式殺他,對吧?」

  「……」

  范妮快被她氣死了。

  眼見奧德里奇死不了,艾貝將他提溜起來,拎著他的脖子,像給公雞放血一般又往他的脖子裡割下了深深地一道口子,血流得卻很慢,如同被油脂堵住了,只落下幾滴混著黃色油脂的血水來。

  范妮看得差點吐出來。

  「沒有擊破防禦層,血太厚了。」

  伊澤在簡短地觀察後,給出了較為形象的游戲名詞解釋。否則實在不能說明一個正常人在這樣的情形下,為什麼會沒有失血而死。

  從一開始,伊澤就提到過PC棋內部的數據原理,如同全息網絡游戲的加點分配,富商如果是選手,那麼顯然他的攻擊能力沒有加多少,但物理防禦點到了最高。

  怪不得奧特這麼鎮定,完全不怕他們強殺,除了基礎的別墅機關,連最簡單的防禦都沒有做。

  「這就是特殊武器的意義!我早就說了,沒有特殊武器,你殺不了他。我承認你殺人很厲害,但這不是簡單的武力值高就能達成的任務,現在怎麼辦,就靠一滴滴給他放血嗎?」

  范妮眼看著變得煩躁起來,開始在屋中來回踱步,語氣也不太好。

  她看上去像是非常為紅方的勝利感到煩惱,實際上,無論是搶奪鏡頭的踱步動作,還是她說話的內容,都明顯在提醒著觀眾,「富商」是她推算出來的目標人物,並且她早一步就預料到了事情的發展。

  而無法達成勝利的武器,是被艾貝提早消耗掉了。

  艾貝放開了奧德里奇的脖子,抬眼問她:「你是不是忘了,誰才是這一回合的主執棋手?」她的手在虛空中一劃,就像打開了主執棋手的界面。而那裡所擁有的權限,范妮知道的一清二楚。

  她可以毫無負擔地給別人用,但絕不想感受那項權限帶來的體驗。

  恐懼油然而生,她猛地後退了一步。

  艾貝一路都在笑,讓人覺得像個可愛的來春遊的小姑娘,眼下眼神驟然變化,平靜無波,令人無端感到汗毛顫慄。

  「我已經安排好了,你只需要……安靜地等。」她問,「可以嗎?」

  范妮按住了頸邊的寒意,不敢開口,只是「安靜」地低頭點了兩下。

  就在這時,被塞進衣櫃後就沒人注意的奧特發出了一聲低笑。

  他的嘴裂開,嘴角因為皮肉撕裂,令笑容弧度變得更大,有一絲叫人心慌的詭異感:「你在等什麼?那隻兔子嗎?」

  「不好意思,這顆棋子,是我先拿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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